曼陀羅(井巍然)8
井然在床上翻來覆去,那抹身影就是無法從腦中退去。浪蕩慣的他,怎么都不能接受,自己就這么栽了的事實。
莫不是自己這段時間太過于專注一個人,因為求而不得,所以開始心理變態(tài)?要不,換個人,轉(zhuǎn)換一下心情,或者就不再糾結(jié)?又可以淡定地打獵,游走于花叢中?
懷揣著矛盾的思想斗爭,井然掏出手機(jī)聯(lián)系了一個目前和他配合度最高的伴,猶豫的換衣服,拿鎖匙出門。
可當(dāng)他在家旁邊的酒店門口站著時,又開始后悔于自己剛才的沖動,思考著是要進(jìn)去開間房還是放人飛機(jī),直接回家擼貓?
“然少!”一個笑起來時有一對酒窩,看上去很乖巧的青年,一見到井然就粘了上去抱著井然直撒嬌,“怎么這么久都不找我?人家好想你喲?!?/p>
兩個人以前一見面就是天雷地火,直接燃燒小宇宙。青年尋思著然少應(yīng)該是等得心急,才會在樓下迎自己。
他得意的撲上前,暗自道:別人都說這段時間然少收心養(yǎng)性,在新人沒得手之前,誰都不可能被點名。現(xiàn)在想來,果然還是自己最得寵!
井然熟練地揉一把對方的小卷毛,看上去很親昵的樣子,但眼里與臉上都沒有笑意。
還是家里順毛小貓的手感好。
“然少,我們進(jìn)去吧!”青年勾著井然的脖子,主動鉆進(jìn)他的懷里,上下其手,拼命撩拔著。
井然順手揉捏著青年修長的脖頸,像在撫摸一只小貓。腦中出現(xiàn)的卻是沈巍乖乖窩在他懷里的樣子。
井然用力的甩了甩頭,負(fù)氣的低下頭,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抵住青年的下巴,兇狠地啃咬上對方柔軟飽滿的唇瓣,鼻間嗅到一股香水味。
有些刺鼻,還是那股淡淡的洗發(fā)水味更好聞。他好像又看到那雙清冷的眼眸嫌棄的看著自己,然后轉(zhuǎn)身就走,一秒也不愿停留。
一想起那雙眼睛,剛被撩拔得準(zhǔn)備蘇醒的分身,又慫慫地伏下去。
井然猛地推開懷里的人,然后拍了拍青年的臉,淡淡道,“你回去吧。”
唇舌在高興處驟然分離,青年一怔,難以置信:“然少?”
井然不自在的別過頭,推開人:“不好意思,我沒興致。”
青年的表情扭曲起來,氣急敗壞的喊到:“井然!你丫的有病吧?!大晚上的,專門把我叫出來,現(xiàn)在又趕我走?你是不是不行?”
“嗯,”激將法也沒辦法激起井然這灘死水。他低頭看了看沒反應(yīng)的小兄弟,長嘆一聲:看來,就算是換個人,也是不行??!
認(rèn)命的他,理所當(dāng)然地說出渣男語錄:“對不起,我現(xiàn)在心里想著另一個人,抱歉?!比缓箜斨鴮Ψ降膰R,開車回家,直接上樓,推開客房的門。
看著床上,披著月光的人,他在心中暗道:沈巍,看來,我是真栽在你手里了。
?
“開了!”
“開了!”
“這個也開了!””
……
小男孩一把摘下臉上的眼罩,看著身前開好的鎖,發(fā)出快活的笑聲,機(jī)伶伶的撲到一個男人身上,期待地問:“爸爸,這回我夠快嗎?有沒有比哥哥厲害?”
男人燦爛一笑。
砰!
一個頭顱掉到地上。
……
炙熱的火浪撲面而來,身首異處的爸爸,睜著眼睛看著他。
“巍巍快跑!”
哥哥沖進(jìn)火海里,從床底拖出個大鐵箱,手掌被高溫燙傷,從掌心流淌出的鮮血被烈焰迅速蒸發(fā)。他跟著哥哥往前跑,鼻間聞到一股類烤肉的臭味……
門就在那邊,門外就是亮光。穿過去,就能活下來。
哥哥攥緊弟弟的手,沖向那片光。
……
畫面轉(zhuǎn)化,火?;靼唏g扭曲的色塊,喧雜如潮水般飛速退去。
夕陽下,殘桓斷壁,蒼穹如燒。
“巍巍,我走了,你去找舅舅,跟著舅舅姓‘沈’。爸爸教我們的東西,你別忘了,平時要記得多練習(xí)?!贝笠稽c的少年將手中的鐵箱塞到另一個少年的手里。
“你要去哪?我不想找舅舅,我想和你在一起?!毙∫稽c的少年眼巴巴的看著哥哥。
“我去給你賺學(xué)費(fèi)!我還要查爸爸的事。你要是不想找舅舅,就找個地方住下,等我回來,哥哥給你做好吃的、帶你去玩好玩的。”少年迎風(fēng)伸出雙臂,抱住另一個小小的身軀,在那烏黑發(fā)頂印下親吻。
夕陽從他們不曾分離的身影中間投下余暉,將層疊山巒融成金水。
……
“巍巍,這是我的身份證和銀行卡,你收好。要是你連著三個月都沒有我的消息,你就別等我了,忘了爸媽和我,跟著舅舅好好過日子……”
手中的信紙飄落。
哥哥,你現(xiàn)在在哪里?
……
井然走近床邊,原只想再看一眼,卻意外地看到沈巍側(cè)臥著,踡縮成一團(tuán),月光在眼角閃爍,像是在做噩夢。
這是怎么了?之前不是還好好的么?
井然走上前去,伸手輕碰。
一片濕意,眼尾一滴晶瑩的淚輕輕溢出,滑到那顆淚痣的位置,然后被井然接住。
“哥哥……”聲音又輕又小,像呢喃,又像哀求。
撓得人心軟。
井然看著自己被沈巍攥緊的衣角,手指上的那滴淚,突然如千鈞般沉重。他嘆了口氣,終于慢慢上了床,手一撈,小心地把窩在床上蜷縮成一團(tuán)的沈巍帶進(jìn)懷里。
睡夢中的沈巍,只覺得身側(cè)漸漸傳來溫?zé)幔袷倾@進(jìn)了一個暖烘烘的睡袋,他眉心微展,無意識地喊了聲“哥”,往“睡袋”拱拱,繼續(xù)睡去。
安靜的夜晚,只剩下眼前這片月光下的床被,以及懷中隨著呼吸,而平靜起伏的溫暖。
井然睜著眼睛,偏頭看著沈巍,朦朧間仿佛置身于夢境般的虛空中。
沈巍身體和他想象中的一樣軟,如一片蓬松的羽毛。他的呼吸又輕又勻稱,頭發(fā)里隱隱散發(fā)出好聞的氣味,井然著迷般聞了半晌,才確定是自家洗發(fā)液的味道。
身上是和自己一樣的味道,就像是自己窩里的東西一樣。
井然滿意地用拇指一下下撩撥著沈巍額角的頭發(fā),把劉海撥過來又撥過去,柔軟的發(fā)絲不停摩擦著指腹。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這個動作讓所有困倦和疲勞都奇異地消失了,等他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拇指已經(jīng)順著沈巍的額角慢慢摩挲到了臉頰和嘴角邊,在那淺紅色的唇際不斷流連。
井然迷迷糊糊地想,這感覺可真奇怪。
明明才第二次見面,可當(dāng)初怎么就能一眼就入了心,現(xiàn)在又像是已經(jīng)認(rèn)識了很久?
可能是感覺有人在動他,沈巍呢喃了句什么,含糊不清,然后將臉貼在井然的肩窩里蹭了蹭。
井然手指霎時停住。
不知過了多久,沈巍的身體伸展了一些,仿佛在睡夢中找到了更舒服更放松的姿勢。
井然一直眼錯不眨地看著他,直到他又陷入深眠,目光才被他嘴角上的血痂吸引住了。
井然喉結(jié)用力滑動了下,他就像是被施了某種魔咒,屏住呼吸,抬起身子,然后鬼使神差地含了下那塊血痂。
干了,沒有太大的味道,應(yīng)該不痛了吧,他恍惚著想。
突然就在這時,沈巍的頭動了一下。
空氣陡然凝固,井然就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僵在半空,不敢再動一下。
沈巍沒有睜眼,眼睫密密地蓋著,鼻息輕穩(wěn)悠長。
井然等了很久, 狂跳的心慢慢落回胸腔,幾乎無聲地呼了口氣。
放松下來的瞬間,如海的困意襲來,井然把頭靠放在枕頭上,然后閉上眼睛,將抱著沈巍的手緊了緊。
一夜好眠。
次日上午九點,一大早就起來的沈東籬處理完家里的事務(wù),才發(fā)現(xiàn)好像沒有見到沈巍。
難道還在睡覺?
從昨天就一直睡到現(xiàn)在?這孩子的身體是有多差?
再怎么的,也得起來吃個早餐,要不對身體不好。
沈東籬擔(dān)心地推開客房門,打算去看看沈巍的情況。
入眼一片黑暗,厚厚的窗簾在早上的智能系統(tǒng)操縱下早已緊緊的拉上,沈東籬熟練地按上墻壁的手動控制器。
明亮的陽光灑入房間,驚呆了沈東籬。
這是……什么情況?怎么有兩個人抱在一起?這是發(fā)生了什么?我要怎么和死去的妹妹交待?(┯_┯)
沈巍做了一晚上的夢,有過去的,有未來的,有現(xiàn)實的,有虛幻的……亂七八糟完全沒有邏輯性地拼在一起。最后他還不知道怎么的,就被突然冒出來的藤蔓綁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動都動不了。
他拼命掙扎,越掙扎藤蔓綁得越緊,讓他連呼吸都困難起來。
此時猛然感到刺眼的光線,睫毛下意識的煽動,沈巍才緩緩睜開眼睛,迷茫了一會兒。
他這時候的反應(yīng)似乎有點遲鈍,清澈的眸色帶著淡淡的不知所措,眼珠迷茫遲緩地轉(zhuǎn)動。
頭怎么動不了?
為什么頭頂有人呼吸的氣息?
神智慢慢回歸的沈巍發(fā)現(xiàn)自己整個腦袋都扎在一個人的胸膛上,口鼻都被捂住,怪不得呼吸困難。
這人是誰?
沈巍猛的動了一下,卻發(fā)現(xiàn)自己動彈不了。
他的后頸橫過一條手臂,環(huán)著他的肩膀?qū)⑺X袋牢牢壓著,卻很小心地沒有碰到他肩上的傷處;腰間也多了一條手臂,緊緊地箍著,順帶還鎖住了他的手臂;就連他的兩條腿也被牢牢地鉗制固定,真正是全身上下沒一個地方能動的。
沈?。骸啊?/p>
他試探著動了一下,還沒掙扎出來一分半厘,井然的手臂就條件反射似的收緊了,直接把他唯一還能動彈一點點的腦袋給按了回去。
沈巍:“……”
這人到底是誰?!
巍巍很生氣!事情很嚴(yán)重!
沈巍張嘴就對著前面的胸膛,狠狠地咬了下去!
“啊~~~”一聲慘與殺豬的聲音,響破云霄。
井然痛得猛的睜開眼,直接對上沈巍那道深邃漆黑的視線,里面是濃濃的疏離感與戒備心。
從甜夢里被驚醒的井然,目光在遇上沈巍后,從驚嚇變得黏糊,且懶洋洋的。
他一勾唇:“早上好?!?/p>
沈巍察覺到井然的手臂松了勁,立刻腰背用力,把身體從他懷里“拔”出來,接著飛快地跳下床。上下檢查著:還好衣服都還在。
他松了一口氣,然后警戒的問著:“……為什么你在這里?”
對呀,然少爺,為什么你在這里?沈東籬認(rèn)真的期待著這個回答。
井然看著沈巍飛快的從他懷里逃了出去,多少有點舍不得,他沖著沈巍輕輕一笑,“昨晚我只是想來看看你休息得怎么樣,可沒想到有個人就攥著我的衣服不放手,死命喊‘哥哥’,你說我能怎么辦呢?脫光了裸奔回去?”
沈巍聞言,才認(rèn)真打量著井然:一件高定上衣和一條牛仔被都好好地穿在身上,只是那件上衣也不知道是被誰扯得如百歲老人的臉龐----皺得找不到一處平整的地方。
而且最皺的是身前的衣角。
沈巍有點心虛地別開眼,脖頸迅速紅了起來。井然看在眼里,莫名的覺得可愛,心情又舒暢了起來。
巍巍不知道,巍巍不記得,所以昨晚那個粘人的人不是我!
只要我不記得,就可以當(dāng)什么都沒發(fā)生……
“哎呀~~~”
沈東籬與沈巍同時看向井然。
只見井然眉頭微蹙,慢慢地抬起上半身靠在床頭。然后,對上沈巍的目光,動了動嘴唇,似乎有點無奈地說道,“……被某個沒良心的壓麻了?!?/p>
沈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