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臨時更改了實(shí)習(xí)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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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鷗’號駛向的是光明的未來，而不是黑暗的終結(jié)。我們今天不斷的漂流是為了明天更好的停留。我們要成為更好的自己，是因?yàn)槲磥淼娜祟悤加谖覀?。我們是新人類的第一步，你們走出怎樣的路徑，未來的人類才會沿著這樣的路徑繼續(xù)下去。雖然我們不能保證有怎么樣的母親，就有什么樣的孩子，但我們走過的路徑總會被后人看到并模仿下去，那就是榜樣。成為榜樣，不就是我們追求的目標(biāo)嗎？”我做了一番激動人心的演講，然后又做了自省的剖析：“媽媽總忙于自己的任務(wù)，跟你們交流有限，但你們卻并未止步不前，你倆仍舊成為了彼此最好的朋友。朋友的價值不僅僅在于陪伴，更在與督促彼此成長為最好的自己。生活也不僅僅是通過枯燥的學(xué)習(xí)試煉，還要學(xué)會總結(jié)自己的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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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孩子還小，可能并不明白我在說什么，所以我想給她們一個驚喜和鼓勵，讓她們以后偶爾回想起我今天的言語時終會有所感悟。所以接下來我把曦鷗號收到了先行者信號的消息告訴了她們。雖然為了制造驚喜的效果，我騙她們說那是才收到的消息。但對于新世界的邀請函，她們表現(xiàn)得異常沉靜，并沒有我想象中的歡呼雀躍，這反倒讓我有些失望。如果沒有夢想和希望，即使人類能夠延續(xù)下去，也不過死水一潭。所以在看到孩子們的反應(yīng)后，我決定激發(fā)她們進(jìn)取的希望之心，于是便取消了原定的VR試煉課程，取而代之的是讓孩子們利用VR設(shè)備把自己想象中的新世界呈現(xiàn)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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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孩子想象的世界把我?guī)Щ亓艘恢碧颖艿倪^往。我在封閉船艙里待了太久，以至于我都快忘了世界原本應(yīng)該有的模樣。我看到了她們腦中新世界的愿景，如此美好，美好到她們終于無從比較彼此的優(yōu)劣。此時她們腦中呈現(xiàn)出來的，只有一個共同的名字，它叫做希望?？吹胶⒆觽兂錾诖弦廊恍膽严Ｍ?，我倍感欣慰。不過我同時也注意到在她們想象的新世界里，一派山清水秀模樣，卻仍舊了無生機(jī)。是缺少了些什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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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臨時又增加了一個課程計(jì)劃。我?guī)ьI(lǐng)孩子們?nèi)サ缴鷳B(tài)艙，說是讓她們各自選擇幾樣食材，然后進(jìn)行VR廚藝的練習(x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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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要真的動手做菜啦？”姐姐質(zhì)疑既然仍舊是VR廚藝，為什么不像以往那樣直接在VR設(shè)備里進(jìn)行虛擬選料。我告訴她：“你們太依賴自動食物機(jī)了，所以在你們想象的新世界里，環(huán)境優(yōu)美出色，卻沒有任何農(nóng)作物的存在。既然你倆每次都抱怨東西難吃，又對賴以生存的食物來源視而不見，不如我們現(xiàn)在重新認(rèn)識一下現(xiàn)實(shí)中的農(nóng)作物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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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我的回答，孩子們并不開心，她們幾乎能夠把這些農(nóng)作物的習(xí)性特征倒背如流。人們會忽略常見的東西而對稀缺之物滿懷憧憬，這我能夠理解，不過我仍舊希望孩子們心懷希望的同時能夠重視現(xiàn)實(shí)，希望她們能夠體會到現(xiàn)實(shí)勝過夢想的唯一好處，就是現(xiàn)實(shí)可以靠著堅(jiān)定的行動而被改變，因?yàn)槟軌蛞揽颗Τ蔀楝F(xiàn)實(shí)的希望，某種意義上來說，其實(shí)就是現(xiàn)實(shí)的改變。當(dāng)然，生態(tài)艙里還有個出乎孩子們意料的安排等著她們?nèi)グl(fā)現(xiàn)，一個充實(shí)她們夢想的小小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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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會動的東西是什么？”生態(tài)艙里，妹妹站在一個培養(yǎng)皿中的植物前驚奇的叫起來，“為什么以前我從來沒有發(fā)現(xiàn)過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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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只小動物？”姐姐也忙喊著我過來幫忙辨認(rè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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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只蝴蝶幼蟲?！蔽艺驹谒齻兩砗笃届o的說道，心里卻對她們的發(fā)現(xiàn)很高興，“也許是混在植物種子里帶上來的蟲卵孵化了。它能躲過篩查輻照活下來，還真是命大啊?！奔热恍率澜绮]有動物存在，船上也沒有帶上任何活體動物，所以迄今為之，孩子們的學(xué)習(xí)內(nèi)容只限于天文地理，植物醫(yī)藥，電子機(jī)械等等我認(rèn)為對她們將來生存有用的知識。她們之前在學(xué)習(xí)中接觸過“動物”這個名詞，但并沒有接觸過實(shí)際的活物或相關(guān)的影像資料。所以看到蟲子這么驚奇也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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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它真的是‘動物’！為什么‘曦鷗’從未提醒過我們它掃描到了新的生命體征呢？”姐姐說道，“媽媽以前沒有解釋過‘動物’是什么樣子的，我居然都能猜到這就是?！苯憬愕倪@話不知道是自豪還是暗含對我的責(zé)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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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它的體型太小，‘曦鷗’無法掃描到。”我解釋道，“畢竟它還只是個小小的幼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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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蟲？那就是說它會長大成為巨大的‘成’蟲了么？”妹妹果然還是更單純一些，“它現(xiàn)在的樣子看著就有些讓人不舒服，要是再長大，那不是會變得更加猙獰恐怖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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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姐妹倆的話后，我讓“曦鷗”調(diào)出了蝴蝶蛻變的影像資料。孩子們看過后意猶未盡，我便趁機(jī)補(bǔ)充道：“返回艙里還有很多地球動物的數(shù)字資料，感興趣的話，到了新世界后你們可以再去多多的做些了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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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影像資料的小姑娘們顯然來了精神：“這么個小小的蟲子竟然可以變成那么美麗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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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我和姐姐也會變成那樣美麗的樣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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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下笑了，“當(dāng)然，母親也在等著那一天。當(dāng)你們成為能夠擔(dān)起重任的母親，將來也會有蛻變成蝶的那一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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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卻又暗暗希望那一天不要到來，因?yàn)槟怯謱⑹且粋€命中注定的抉擇，以及不可抗拒的離別時刻。我向往著新世界，可我還不能告訴孩子們“蜂巢”計(jì)劃的殘酷。母親眼中，孩子們永遠(yuǎn)還小，我認(rèn)為她們暫時還無法理解人生這一段無盡的旅程有多辛苦，以及活著究竟是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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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孩子們也并沒有對我的話多想，她們?nèi)栽谧屑?xì)觀察著小蟲子：“它在吃葉子啊，那可是我正準(zhǔn)備選的食材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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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的時間久了，竟然覺得這小蟲子也十分的可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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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多久才能看到它變成蝴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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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翅膀會是什么顏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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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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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能養(yǎng)著它么？”七嘴八舌之后，孩子們齊齊期待的望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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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然?！蔽医o出了肯定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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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自然很高興，但是姐姐依舊有著自己的顧慮，“媽媽，您曾說過，因?yàn)橘Y源問題，飛船上才沒有搭載其它動物。而所有的植物種子也都進(jìn)行過滅菌消殺處理才帶上船來。如今過了幾百年，這個小生命還能夠活下來，會不會是其它什么特殊原因造成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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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能說生命的韌性，有時候真的出人意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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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還有其它的蟲卵幸存，或者這蟲子就此繁殖開來，那該有多好啊……不過那樣它們會不會侵占我們不多的資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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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能活下來已經(jīng)是個奇跡了，況且，這是種雙性繁殖的物種。這么只小蟲子，船上還是能夠提供給它充足的食物的，我也保證它不會被系統(tǒng)循環(huán)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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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環(huán)？”孩子們對我失誤說出的詞匯感到不明所以。但我并不想讓她們現(xiàn)在就知道規(guī)則的殘酷，只要能夠把孩子們們安全送抵新世界，她們也就沒必要知道這里存在過什么樣的規(guī)則了。于是我用了個十分哲學(xué)式的解讀，來掩飾自己一直耿耿于懷而不小心脫口說出來的“循環(huán)”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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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萬物由物質(zhì)構(gòu)成，物質(zhì)歸根結(jié)底又都由原子組成，無論是動物植物，石頭土壤，水氣等等，莫不如此。所有這些不同的物體，無論有無生命，宏觀的看，它們都處于一個巨大的循環(huán)體系之中。比如動物呼入了空氣，喝過的水以及吃下的食物，它們從中吸收的部分元素就會成為動物身體的一部分。當(dāng)這些動物死去之后，殘留的身體會被微生物解構(gòu)重歸于自然，又成為土壤成份，或融入水氣，再被植物吸收利用……所有的生物非生物都會如此循環(huán)，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最終看來，不分你我。如此思考，真正構(gòu)成物種或個體區(qū)別的，可能只有它們?nèi)怏w承載的精神。這個物質(zhì)的往復(fù)利用就是自然界的循環(huán)?！瓣佞t”號也是一樣，船上資源有限，所以這里的資源也是會循環(huán)利用的。比如這只小蟲子變成蝴蝶之后，就會到達(dá)生命的終點(diǎn)，它的身體融入土壤，會成為它吃過的植物的肥料。這可以看作是一個微縮的循環(huán)系統(tǒng)模型。而人類的文明延續(xù)本質(zhì)上也是一種看不見的循環(huán)系統(tǒ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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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說，我們都會以另一種形式達(dá)到某種意義上的永生？”姐姐這樣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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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研究生物，我知道，對于一個個體來說，并不存在永生，即使它的構(gòu)成成份成為了另一個生命體的一部分，那也只是短暫的延續(xù)了另一個生命體的存活周期。但我不想破壞孩子樸素的想法，所以我點(diǎn)點(diǎn)頭，表示贊同。同時補(bǔ)充了一句：“物質(zhì)上的這種永生遠(yuǎn)不及精神上的永生。精神上的永生才是文明循環(huán)延續(xù)的基礎(ch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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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聽了我話，默默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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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了活的生物，孩子們今天的情緒很高，似乎自出生以來，她們都沒這么開心過，開心得甚至都忘了要去選擇食材了。直到我提醒了她們，孩子們才結(jié)束了對幼蟲的觀察，開始了VR廚藝的練習(x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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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R廚藝？說實(shí)話，我甚至都不知道我設(shè)置這門課程究竟是為了什么，主船上我們吃的都是自動料理機(jī)做出的營養(yǎng)均衡的流質(zhì)食物，不需要，也沒合適的廚具來鍛煉廚藝?；蛟S是我懷念以前地球上的生活吧，也許是內(nèi)疚于自己在地球上忙于工作，幾乎都沒有給童霖做過飯食吧?，F(xiàn)在看到眼前的兩個孩子，我心里隱約不愿她們將來重演我的遺憾，盡管她們擁有自己真正孩子的機(jī)會趨近于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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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倒是很喜歡這種課程，她對于自己的練習(xí)成果非常滿意，姐姐也對她露出贊許的目光。我雖然對她倆的互動感動欣慰，卻也不免遺憾，不知道誰會有幸嘗到她們的手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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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一如往常的通過“曦鷗”關(guān)注著起居艙里的兩個孩子的一舉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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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趟在自己的艙室床上好奇的說道：“地球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會讓動物逐漸滅絕，以至于我們不得不背井離鄉(xi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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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沒有告訴過孩子們我在地球上的往事，也沒有告訴她們我早已收到先行者信號，甚至在告訴她們那個消息后而特意去修改了信號接收的時間戳。當(dāng)然我更不可能告訴她們之前飛船上所發(fā)生過的一切，我已經(jīng)將所有可能泄露真相的資料轉(zhuǎn)移到了我自己艙室的私密控制臺里。除了必備的生活及生存技能，常識和知識之外，我希望孩子們能夠在不用背負(fù)沉重過往的同時用全新的視野看待她們降臨的新世界。所以對于姐姐的問題，我倒也有些好奇妹妹會做出怎樣的回應(y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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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背靠著艙壁坐在床上，望向舷窗，半響才作聲：“姐姐，這艘飛船是個被地球遺棄的巨大的‘子宮’。不管什么原因，我們離開了地球，現(xiàn)在的我們只是維持‘子宮’漂流時正常運(yùn)轉(zhuǎn)的動力的一部分，就像培育艙里的胎卵一樣，她們也將會是維持‘蜂巢’運(yùn)轉(zhuǎn)的一部分。”一向讓我覺得單純的妹妹依舊望著空洞的舷窗之外，卻說出這樣沉重的話來，我有些震驚和難過。妹妹繼續(xù)傷感的說道，“姐姐，你注意到?jīng)]，那些容器外殼上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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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會注意不到呢？母親在講解‘蜂巢’計(jì)劃的時候，讓我倆去過一次培育艙實(shí)地。那里的景象著實(shí)震撼了我。我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就記下了所有寫在容器上的名字。每個晚上我都會不由自主的復(fù)述那些名字，甚至還會想著自己的名字是不是也來自于某個容器之上。我有時還會夢到叫著同樣名字卻未曾謀面的人來。那些名字姓氏各不相同，卻似乎在告訴著我們‘子宮’背井離鄉(xiāng)的故事并不簡單。不管是‘追星’計(jì)劃，還是‘蜂巢’任務(wù)，在我看來那就是人類孤注一擲的賭博。我當(dāng)然也很好奇我們來自哪里，但是母親肯定不會告訴我們。我們不是已經(jīng)問過她好多次了嗎？每次母親的回答都像是在敷衍，不，她的回答更像是在掩飾什么。如果我們想要知道起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也許去查閱以前的相關(guān)資料是唯一的方法了。只是主艙的資料庫我有看過，里面沒有什么有意思的東西。倒是母親從不讓我倆進(jìn)去的起居室里，倒可能藏著我們需要的東西。洋漾，我有個計(jì)劃，明天實(shí)機(jī)操作的維修課上，我會假意受傷，然后趁著母親陪我去醫(yī)療艙的機(jī)會，你潛入母親的起居室去查看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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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甚至沒有征求妹妹的同意，反而更像是在分配早就已經(jīng)決定好的計(jì)劃任務(wù)?？珊⒆觽儾恢赖氖?，她倆的每次隔艙對話，從來沒有逃過我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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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說完起身來到了妹妹的艙室，妹妹靠在姐姐的肩頭，一起望著舷窗之外。無盡的黑暗中，她們在望著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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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的工具維修課程上，我把實(shí)際操練課程改換為VR操作，看得出姐姐對課程臨時變更的決定很失望：“這個不是為了讓我們適應(yīng)新世界而專門設(shè)置的手動實(shí)習(xí)課程嗎？與其它因條件不成熟而必須進(jìn)行的VR課程不同，這種必要的小維修操作完全沒必要又替換成我們已經(jīng)熟練過多次的虛擬教學(xu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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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過幾年我們就會到達(dá)新世界了，船上的零件備件不多。我覺得等到了新世界，那些零備件可以發(fā)揮更大的實(shí)際用途，而不是浪費(fèi)在我們已經(jīng)熟悉過多次的練習(xí)上。如果今天你們不想用VR進(jìn)行練習(xí)的話，我們把省下來的時間用來觀看地球上的視頻資料片段吧。從今天起，我們定時觀摩一些從資料庫里挑選出的電影片段以增加我們對地球上的人類社會結(jié)構(gòu)和人類習(xí)慣的了解，也好為將來組建新世界的人類社會打下基礎(chǔ)?！蔽以噲D用觀看由我精挑細(xì)選出的電影片段的方式來轉(zhuǎn)移姐妹倆對取消實(shí)際操作維修的不滿。妹妹對新決定似乎很感興趣，只是姐姐微微皺了皺眉頭，但她也沒再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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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播放了一段孩子們學(xué)習(xí)玩耍的視頻片段。視頻之后，姐姐問道：“視頻里有男孩，有女孩，為什么我們這里只有女孩？而且培育艙里都是女孩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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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的問題很直白，似乎是因?yàn)檎{(diào)查計(jì)劃失敗而對我展開的單刀直入式的審問。我本想繼續(xù)像往常一樣敷衍上幾句，但這次情況不同。我稍作思考后，認(rèn)真的答復(fù)著，“地球上的動物族群開始不明原因的滅絕，人類找不出原因，但做了最壞的打算。也許總有一天滅絕的命運(yùn)也會降臨到人類自身頭上，所以人類團(tuán)結(jié)起來，未雨綢繆的誕生了持續(xù)兩千年的‘追星’計(jì)劃?！苯忝脗z似乎對我這段不知說過多少次的說辭不感興趣，所以我用另一段視頻代表了我接下來的補(bǔ)充回答。那是一段體現(xiàn)少男少女純真情感的片段。放完之后，我繼續(xù)說道：“之前我也簡短的提過，地球上的生物絕大多數(shù)都是雙性繁殖。也就是需要適齡雄性雌性才能繁育后代，延續(xù)物種。啟動‘追星’計(jì)劃之時，因?yàn)槿祟悰]有更多的時間來進(jìn)行測試和完善相關(guān)的休眠技術(shù)，所以最開始選擇了相較之下身體特質(zhì)和生理特性更適合星際休眠的男性來作為執(zhí)行‘追星’計(jì)劃第一階段的人選。而在接下來的‘蜂巢’任務(wù)中，則需要更能適應(yīng)長時間的封閉空間的孤獨(dú)隔離感和較為感性的女性作為母親來延續(xù)人類的種族培育者的導(dǎo)師。我很抱歉，你們因此計(jì)劃誕生在這里，也許因此你們將會有一個不完整的人生，但我想告訴你們的是，兩性相愛，兩情相悅，都是基于人類真情實(shí)感的結(jié)合。你們到了新世界，也會看到更多的男孩和女孩的?！彪m然我并未正面回應(yīng)她們的疑問，但我表達(dá)出對她們犧牲的感謝以及由此產(chǎn)生的遺憾，這就夠了。聰明的孩子們會從側(cè)面領(lǐng)悟到我的意思。果然孩子們沒有再繼續(xù)追問她們從何而來，她們反而在短暫沉默之后開始關(guān)心起我的戀愛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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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即時編造出了一個沒有太多細(xì)節(jié)的愛情故事應(yīng)付著孩子們的好奇，臨了簡單的補(bǔ)充道：“就像孩子誕生之時，母親就誕生了一樣。丈夫和妻子都是相互成就的。當(dāng)在對的時間，對的地點(diǎn)，你的目光接觸到那個對的人的雙眼，你就知道了，那心動的感覺將會讓你成為一名丈夫或者妻子。也許你一開始不會很好的適應(yīng)新角色，但你們終會在成長中學(xué)習(xí)。人的一生，也就是不斷學(xué)習(xí)的過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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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編造的故事是打動了孩子們還是因此讓她們對愛情和初戀也有了向往，她們要求我多播放了幾部有關(guān)人類男女，父母子女，家庭之間純粹情感的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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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您的丈夫……有送過您禮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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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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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豫了一會，我決定對這個問題開誠布公的回答，“他給了世上最好的禮物，——這艘飛船就是他和我的孩子，你倆就是我的摯愛……”雖然我回避了我在地球上有個女兒的事實(shí)，但我的這番表白也并非全是謊言，我是真的把這個兩個孩子當(dāng)作了自己的女兒，她們的確也是童行通過“曦鷗”號送給我的最好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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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我的回答，孩子們略沉默之后，把話題轉(zhuǎn)向其它方面，也許我在回答問題時，眼中的光華打動了她們，她們也不想再讓我回顧過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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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我依舊通過“曦鷗”關(guān)注著孩子們。兩個孩子背靠背躺在同一張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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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為什么我了解的舊世界和人類的事情越多，就對新世界的生活越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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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因?yàn)槟汩L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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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也像我們一樣會覺得孤獨(dú)寂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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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我們就是她支撐下去的力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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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今天視頻里那個男孩，你覺得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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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是愛上他了嗎？我的小洋漾也開始春心蕩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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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然不是……，我只是覺得，他送給女孩的那條項(xiàng)鏈?zhǔn)裁吹模芷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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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要項(xiàng)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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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你不想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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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更想試試和男孩戀愛的感覺……”姐姐故意這樣逗著妹妹，“如果船上有這么一位男孩，他歸我，項(xiàng)鏈歸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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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把他和項(xiàng)鏈都給你吧，你看媽媽說到過往的時候，雖然嘴上說著幸福，但眼里卻泛淚光。我們問她有沒有收到‘父親’的禮物，是不是傷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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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媽媽只是懷戀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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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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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覺得母親愛著我們嗎？就是視頻里那種母親對孩子的愛？記憶里，她從未抱過，愛撫過我們，也沒有跟我們道過晚安，更沒有說過愛著我們這樣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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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每個人表達(dá)情感的方式不一樣……默默的守候也是一種愛的表現(xiàn)。”姐姐開始心不在焉的回答，“今天視頻里那個男孩對那個女孩的愛意，不就是那樣表現(xiàn)出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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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男孩是真的可愛，”妹妹偷偷的笑了，“所以你想要試著戀愛吧……你看那些女孩穿的衣服也很漂亮，為什么我們都要每天穿著同樣的衣服，為什么地球上的人們有著那么多不同的服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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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yàn)槲覀冊诖习?。等我們到了新世界，我們和我們的孩子們也會有多姿多彩的衣飾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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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會有那么多不同的人，說著不同的語言倒不奇怪，可為什么我們在船上只有三個人，卻還要去學(xué)其它語言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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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yàn)橛行┵Y料用原本的語言更好理解，因?yàn)椋挥欣斫饬吮舜说乃季S，才能維護(hù)世界的多樣性，才能有更好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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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能夠順利到達(dá)新世界么？到了那里之后的明天，接下來的一個又一個明天，我們會不會也像是在這里這樣不斷的重復(fù)自己呢？在新世界，明天真的能夠變得更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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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翻過身來，單手摟著妹妹，“你的問題真多。明天會不會更好，不是正在于今天的我們能夠從昨天學(xué)習(xí)到什么嗎？”她一邊說著，一邊用手劃著妹妹放在胸前的手心，“所以母親才會要求我們觀看地球的視頻記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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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母親現(xiàn)在放的都是我們一心向往的視頻啊……姐姐，等我們到了新世界，也要讓我們的孩子過上豐富多彩的生活，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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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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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愛母親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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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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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孩子聊著聊著睡著了，我讓“曦鷗”一直保持著監(jiān)控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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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預(yù)計(jì)還有不到一年就要抵達(dá)目的地了，屆時兩個孩子也會有17歲了，從目前兩人的綜合評定來看，‘曦鷗’建議淘汰樣本28。不過母親暫時仍擁有最終評斷權(quá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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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聲的看著兩個熟睡的孩子。沒錯，姐姐更顯成熟，優(yōu)秀，知識面更全。妹妹雖具備一定的生存實(shí)力，但她單純喜歡憧憬也較軟弱。在這個“子宮”里，她們是完美的搭檔。如果飛船上少了她們中的任何一個，生活都會變得不可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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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在新世界里存在兩位母親，更能保障人類的延續(xù)。”我試探著詢問“曦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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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最合適的人選可以到達(dá)目標(biāo)星球，如果新任‘母親’還不能擔(dān)職勝任，上任母親可以陪同一起抵達(dá)。但如若兩個候選“母親”同時抵達(dá)，也許競爭會讓她們分化為新人類，‘曦鷗’不能允許這樣的情況發(fā)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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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化？一個母親培育的孩子就不會分化了嗎？我不再回答“曦鷗”的問題，只是繼續(xù)靜靜的看著在同一張床上熟睡的兩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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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在出發(fā)前往主控室前，我看到姐姐正在幫妹妹梳頭扎發(fā)，整理著裝。我讓“曦鷗”關(guān)閉了畫面，隨后去了主控室，在那等著孩子們到來。這一天，我又臨時調(diào)整了課程，恢復(fù)了實(shí)機(jī)維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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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修對象是一個小巧的糧食作物收割模型，首先由姐姐試著排除刀片不能正常運(yùn)動作業(yè)的故障。熟練的姐姐很快就解決了難題，只是在她準(zhǔn)備啟動機(jī)器，檢查維修效果的時候，我把模型拿過來稍作代為按下了開機(jī)按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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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jī)器正常運(yùn)轉(zhuǎn)了起來，我用手拿著模型，換了個角度檢查，卻不料并不鋒利的模型刀片彈出了一個側(cè)邊，割傷了我的手指，我關(guān)掉機(jī)器。妹妹緊張的看著我，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樣。姐姐則握著我受傷的手指，用嘴吸去血污，然后小心的吹著傷口。她的舉動一下打動了我，在地球上時，有次我給女兒縫制玩具不小心刺傷了手指，當(dāng)時女兒也是這么給我吹傷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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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霖霖，幫我去醫(yī)療艙處理一下傷口。洋漾，你檢查一下機(jī)器，看看姐姐是哪個地方出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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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yī)療膠存量所剩無幾，所以我只是簡單清洗了一下，便示意姐姐拿來紗布和傷貼，用紗布擦拭之后我便用傷貼貼合了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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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對不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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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姐姐的再次道歉，我覺得大可不必，但仍舊提醒她道，“下次做事可要小心了，如果是你的孩子去操作機(jī)器，受傷的可就是她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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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姐姐情緒復(fù)雜的點(diǎn)頭，我又想到剛才她幫我吹傷口的動作來。自飛船上多了兩個孩子以來，我們?nèi)藦奈词苓^外傷，她是怎么知道這樣的做法可以在心理上減輕疼痛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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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并未拋出我的疑問，只是再次安慰了姐姐，拍拍她的頭，囑咐她下次要更細(xì)心一些，隨后便和她一起回到了主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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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我們回來，妹妹有些緊張的說道，模型刀片的固定位只緊了兩圈，所以運(yùn)行時導(dǎo)致刀片一側(cè)彈出。我拿回模型，再次安慰了姐妹倆，“所幸模型是鈍口設(shè)計(jì)，因此傷口并不嚴(yán)重?！辈⒃俅蜗Ｍ齻z在新世界時凡事都能夠更為仔細(xì)一些，特別是要多多注意細(xì)節(jié)，因?yàn)橛袝r候忽略掉細(xì)節(jié)可能會導(dǎo)致致命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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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繼續(xù)觀察著孩子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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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媽媽的起居室需要生物驗(yàn)證才能夠進(jìn)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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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拿出我擦拭傷口使用過的紗布，說了聲沒關(guān)系，我們還有機(jī)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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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是怎么知道受傷后怎么應(yīng)急處理傷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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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笑笑回答道：“每天課程結(jié)束，你就急不可耐的去看蟲子有沒有變成蝴蝶。我則留在主控室里自行查閱其它資料，偶爾翻到了地球上人類母親如何呵護(hù)自己孩子的視頻。不過今天的錯誤也算是歪打正著。”說完姐姐神秘的一笑，抬手展開掌心，托著一個螺母來，“給你，找個帶子穿起來，你看像不像項(xiàng)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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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也笑了，她同樣拿出一顆螺母來，“我也送你一個項(xiàng)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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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倆交換了螺母，互相咯咯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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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媽媽知道了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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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以為她相信是固定刀片的螺絲少轉(zhuǎn)了兩圈？我倒是奇怪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大膽，自己竟也偷偷拿了一顆螺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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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看視頻的時候，看到男孩送女孩項(xiàng)鏈，我就想著在船上有什么東西能夠做成項(xiàng)鏈，何況姐姐晚上也說過，那項(xiàng)鏈真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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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我說過要和男孩戀愛，項(xiàng)鏈給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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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現(xiàn)在沒有男孩，那你還要項(xiàng)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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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不要？我的妹妹也變得這么古靈精怪的會說謊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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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是你慫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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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不怕媽媽罰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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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真罰的話，我就全賴在你頭上，”妹妹故意調(diào)皮的說道，“不過如果媽媽真生氣了怎么辦？她上次取消課程時不是說過船上零件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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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是個模型而已，今天媽媽沒有說什么，也不會再說什么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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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今天不是我們的生日，我們互送禮物做什么呢？視頻里不都是在特殊的日子才送禮物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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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子宮’里，從沒有人過過生日啊，就把今天當(dāng)作特殊的一天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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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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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新的一天，完成了既定課程的姐妹倆相邀一起去看蟲子，卻驚訝的發(fā)現(xiàn)幼蟲成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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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她們迫不及待的告訴我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指了指主控室的舷窗，“還有個更好的消息呢?！蔽抑钢饷孢h(yuǎn)處的一個小亮點(diǎn)，“那是這個星系的太陽?！蔽腋吲d的告訴孩子們，“還有幾個月，預(yù)計(jì)就在你們17歲生日左右?guī)滋?，‘曦鷗’就可以到達(dá)行星環(huán)地軌道附近了。我們比預(yù)計(jì)時間提前了近兩年。沒想到機(jī)器的計(jì)算也會有這么大的誤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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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們一下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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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有沒有抵達(dá)新世界，在17歲生日那天，我們舉辦一個生日慶祝會，這是你們?nèi)松械拇笫?，值得紀(jì)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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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們不像之前獲悉先行者信號時那么冷淡，現(xiàn)在的她們對于飛船即將著陸，以及還要舉辦生日慶祝的消息就像蝶蛹和太陽帶給她們的驚喜一樣興高采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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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我看著孩子們的興奮勁，卻突然頭暈?zāi)垦?，癱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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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在醫(yī)療床上醒過來的時候，姐妹倆正擔(dān)心的守候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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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沒事了，只是最近有些累，剛才接二連三的消息又太讓人激動了，所以一時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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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我們能看看掃描報(bào)告嗎？”姐姐似乎仍有些疑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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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問題，等我們到達(dá)新世界后，所有人都會做一個全身掃描的。”我讓孩子們先行出去對各個艙室做個人工巡檢，畢竟不久就要抵達(dá)目的地了，這個時候不能出任何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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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您的身體狀況堪憂?！薄瓣佞t”在孩子們出去之后通知了我檢查結(jié)果。“請您盡快確定下一任‘母親’人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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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有多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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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身體最多能夠撐到降臨之日。如若屆時您仍不能確認(rèn)下一任‘母親’人選，‘曦鷗’將會根據(jù)這17年來的各項(xiàng)監(jiān)測記錄代為選定新的‘母親’降臨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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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世界那么廣闊，為什么不能多容下一個人呢。”我不明白“蜂巢”計(jì)劃的策劃者為什么制定這么一條不可理喻的苛刻規(guī)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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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新’人類計(jì)劃，自然是最優(yōu)秀的人才能踏足新世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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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誰有資格評判出誰是最優(yōu)秀的人呢？”我心里這樣想著，卻并沒有去跟“曦鷗”爭執(zhí)。它只是個沒有情感的機(jī)器，甚至都不如我丈夫設(shè)定的替身影像那么有人情味。我不想浪費(fèi)本就不夠的時間在無謂的爭執(zhí)上。做決定的這一刻終于到來了。起初我以為自己會毫不猶豫的保留樣本28，淘汰自身的克隆體。但是那個得到我女兒小名的孩子，不僅長得越來越像女兒，某種程度上，她更是滿足了讓我看到成長之后女兒該有的樣子。我的生命即將到頭，但我的孩子的舞臺才即將展開。孩子們還未成蛹，豈可就此凋零。是的，盡管我刻意與她們保持著距離，但在狹小的飛船上，每晚都注視著孩子們一舉一動的我，跟我的孩子們能有多遠(yuǎn)的距離呢？距離從來不是問題，時間才是。留給我們彼此的時間都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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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過去，新世界越來越近。我的兩個孩子都已經(jīng)足夠優(yōu)秀去到新世界建立“蜂巢”了，我盡量讓她們比以往更自由一些，我甚至開始多花些時間待在她們附近，默默希望她們能夠?yàn)榧磳l(fā)生的事做好準(zhǔn)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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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一天天的感覺到自身越來越虛弱。每當(dāng)孩子在身邊而不適感又侵襲我的身心之時，我就會借故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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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孩子們正在蝶蛹旁數(shù)著它成蝶的日子。我又開始頭暈起來，于是我借口去檢查其它艙室為備降作準(zhǔn)備打算離開。離開之前我特意叮囑她們不要來打擾我。我第二次在醫(yī)療艙失去了知覺，待到驟起的警報(bào)驚起，我才恢復(fù)意識。等我急忙趕回到生態(tài)艙查看究竟時，卻發(fā)現(xiàn)妹妹滿手是血。正驚慌失措的安慰著她的姐姐看到我回來，一向堅(jiān)強(qiáng)的她突然情緒崩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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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您終于回來了，您離開不久，‘曦鷗’便播報(bào)著艙內(nèi)有生命體征垂危的警報(bào)。我們計(jì)算了一下，這蝶蛹早超過了預(yù)計(jì)成蝶的日子，洋漾怕它出了事，便想要檢查一下，卻偏又打不開罩子，她便急了，用拳頭想要擊破罩子救出蝶蛹，結(jié)果傷到了自己的雙手，又觸發(fā)了船上設(shè)備損壞的警報(bà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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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姐姐的話，我這才發(fā)現(xiàn)有了裂紋的罩子上也有著血印。我捧起妹妹受傷的手，小心撫著吹著，告訴她們蝶蛹沒事，那只是機(jī)器故障誤報(bào)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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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說過，蟲子這么小，‘曦鷗’監(jiān)測不到它的。而且太空中，生物的變態(tài)周期不一樣。我早就檢查過蝶蛹了，再過幾天，正好是你們生日那天，它應(yīng)該就會化蛹成蝶了。”我編造著理由安慰著兩個孩子，一邊讓姐姐先回去休息，我?guī)妹萌メt(yī)療艙治療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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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奮不顧身救助生命的勇氣讓我感動，但是做事也不能魯莽沖動……”我一邊把最后的醫(yī)療膠用到妹妹的手上，一邊委婉的責(zé)備她道：“你不僅僅是傷害了自己，你的行為更可能危及到新世界的希望。媽媽老了，你要是出了事，將來誰來照顧培育艙的孩子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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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搖搖頭，“每一個生命，不管它多么弱小，都彌足珍貴。何況這可能是世上最后僅存的一只蝴蝶了。新世界有媽媽和姐姐在，還有這一‘子宮’的孩子，新世界不會缺人類，但是可能就缺這一只蝴蝶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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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孩子”，聽了妹妹的話，我笑著搖搖頭，然后一把抱住她。妹妹起初一怔，隨后也緊緊的環(huán)抱住我。這是我第一次擁抱我的孩子，我能感受到我的孩子和我一樣激動，我能感受到從未感受過的她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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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送妹妹回到起居艙的時候，發(fā)現(xiàn)姐姐并不在哪里。我大概知道了她的去向。安頓好妹妹，我回到自己的起居艙。我特意在艙外站了很長一段時間，但最終還是決定進(jìn)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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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果然在里面，看到我進(jìn)來，她也并未顯得慌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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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您自己的生命的延續(xù)，還是您女兒的替身？”姐姐平靜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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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孩子，洋漾的姐姐。我做的每個選擇，都有我認(rèn)為最好的理由?！蔽疑锨跋胍〗憬愕氖?，但她往后稍稍退了一步，躲過了我伸過去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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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到底愛不愛我們？每次我想到這個問題時，我心里都會琢磨：‘也許母親心里并不想成為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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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是的，我不想在‘曦鷗’號上成為母親，但后來，我有了你和洋漾，我的看法改變了，我很高興成為你倆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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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們不過是您的任務(wù)。我原以為我是培育室里那些有著不同姓名的胎卵中的一員，現(xiàn)在看來，洋漾比我幸運(yù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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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都是我的孩子，沒有區(qū)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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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漾有次問我，我是否愛您，我沒有回答。因?yàn)槟赣H從未告訴過我來自哪里。今天我終于知道了，但是我還是無法回答她的那個問題。母親，很抱歉，我私自闖進(jìn)了您的起居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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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用道歉，有時候規(guī)則就是用來打破的?！蔽叶ㄏ虏辉S孩子們進(jìn)入我起居艙的規(guī)定，但是進(jìn)出驗(yàn)證卻是未曾改變過的生物DNA掃描，也許我心中就希望著姐姐能夠某一天自己進(jìn)來，自行發(fā)現(xiàn)事實(shí)的真相。因?yàn)槲液茏运?，害怕跟她親口道出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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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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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洋漾留下吧，她單純，雖然多愁善感了些，但她這個年紀(jì)，這樣的性格才是正常的，就像您給我們看過的視頻中的那個年紀(jì)的女孩一樣。洋漾有著同情同理之心，她能夠?yàn)榱艘粋€蝶蛹而奮不顧身。相較之下，我太過理性早熟，碰到意外又容易慌亂?，F(xiàn)在我又知道了太多對于一個新人類導(dǎo)師來說不應(yīng)該知曉的事情，這些負(fù)面情緒可能會影響我的判斷。未來的人類需要一個全新的美好開端，一塵不染的洋漾反而會是個最好的起點(diǎn)。您給我們傳達(dá)了一個全世界人們相互努力協(xié)作的美好過去，不就是希望能有人帶領(lǐng)新人類創(chuàng)造一個真正美好的未來么？我和洋漾相比，也只有她能帶著這樣的信念去延續(xù)您的期望和夢想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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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搖搖頭，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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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放棄延續(xù)自己生命的機(jī)會，不就是為了讓洋漾能夠活下去嗎？您能作出犧牲把機(jī)會還給她的父母，我又怎么能讓耗費(fèi)您畢生心血的努力半途而廢呢？我是自愿讓洋漾去往新世界的，母親也不用為難，在某種意義上，我還是會得到您曾說過的循環(huán)中的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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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這不是我預(yù)想中的分離，她還是孩子，怎么能夠說出如此沉重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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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拿出兩個螺母：“我和洋漾問過您初戀的故事，您寥寥數(shù)語，卻眼神有光。我們不清楚您為了什么離家加入‘蜂巢’任務(wù)，但是我們希望您能開心?！苯憬憬又贸稣粗已E的紗布，穿過兩個螺母系好，然后遞給我“很抱歉，我和洋漾原打算在生日宴那天把這個簡陋的項(xiàng)鏈送給您的，但現(xiàn)在我知道了母親在地球上還有個女兒，就讓我代表洋漾和您地球上的女兒送您這個禮物吧。”姐姐說完，低下頭：“找不到合適的穿繩，希望您不要嫌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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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會呢，你們都是我最親愛的女兒?！苯舆^項(xiàng)鏈的一瞬間我突然明白了，其實(shí)姐妹倆早就知曉了我每晚會注視著她們，也許是為了能有自己的悄悄話空間，她倆有時候會在對方手上或身上比劃著，原來那是只有她倆彼此才能心領(lǐng)神會的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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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出“你們都是我最親愛的女兒”這樣的話的我是個很不稱職母親，我從來沒有關(guān)注到孩子們的真正所想，地球上是，飛船上也是。我甚至覺得自己像個魔鬼，姐姐以為是用帶血的紗布進(jìn)來的這里，卻不知我是有意留下的后門，她隨時都可以進(jìn)來，我希望她敢于打破規(guī)則進(jìn)來，好讓我最后的選擇不那么困難?，F(xiàn)在姐姐選擇了把留下的機(jī)會讓給妹妹，但我卻絲毫沒有覺得心安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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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手中的項(xiàng)鏈，我極力想要說些什么，但是什么都沒有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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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很高興成為您的女兒?！苯憬銓ξ覄偛诺脑捵龀隽嘶貞?yīng)?！拔蚁胱屇赣H教我一首歌，那首您女兒跟您送別的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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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感，和姐姐并排坐在床沿上，我開始一字一句的教她那首傷感的歌，在孩子咿呀學(xué)語之時，我都沒有這么盡職盡責(zé)的教過她們，但現(xiàn)在面臨分別之時，我開始教著她這首“送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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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難過，但姐姐，卻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幸福，她覺得她從未和母親這樣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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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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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我找來工具，從壞掉的休眠艙門罩鏈接處拆下一顆稍大的螺母來，然后把拆卸下來的休眠艙門罩送去了維修間回收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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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到妹妹的艙室，打算讓她去把培育艙里剩余的99個卵胎轉(zhuǎn)移到返回艙的備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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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呢？她到哪里去了？”一宿未眠的妹妹沒見到姐姐回來自然焦慮的一見我就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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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私自闖入了我的起居艙，不小心損毀了一些珍貴的資料。培育艙清空之后將作為她的臨時禁閉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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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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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多說了，不管是你們誰的主意，進(jìn)入返回艙損毀資料的是她，何況她又是姐姐，理應(yīng)承受相應(yīng)的懲罰。別擔(dān)心，禁閉也只有幾天的時間而已，待到降臨新世界，她的禁閉令就會解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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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不再爭辯，她知道我的脾氣說一不二。妹妹開始默默不語的按照要求轉(zhuǎn)運(yùn)著胎卵容器，但她看著容器的眼神讓人心碎。接下來的幾天，我們沒有再說話，不，其實(shí)是我怎么跟她招呼，妹妹都不回應(yīng)我。而她每次經(jīng)過培育艙時，都會在門口徘徊幾圈。她甚至?xí)傺b整理什么而偷偷靠近門口，不過封閉的艙門隔音良好，她聽不到里面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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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來到妹妹的艙室，敲了敲門。妹妹見我進(jìn)來，躺在床上的她立馬轉(zhuǎn)身背對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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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幾天就是你的生日了，”我一邊說著，一邊坐到她的床頭，“你想要個什么禮物？只要船上可以找到的都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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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船上可以找到的都行？那好，我和姐姐同天的生日，我要姐姐在那天陪著我一起。您說好要給我倆一起過生日的，怎么可以把姐姐單獨(dú)給關(guān)起來呢?！泵妹媒K于開口了，但我聽到的卻是自她進(jìn)入青春期以來，都從未有過的叛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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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未發(fā)一言，看著妹妹還在生氣，我伸手?jǐn)n著她的頭發(fā)，然后拿出姐姐送我的那根項(xiàng)鏈，項(xiàng)鏈圈的材質(zhì)我已經(jīng)用曾經(jīng)裝著丈夫晶片的特殊包裝材料替換過了，作為吊墜的兩個小螺母之間，我還額外加上了自己從休眠艙門上拆下的那個稍大點(diǎn)的螺母。我用項(xiàng)鏈將妹妹的長發(fā)束在一起，然后離開了起居艙。我心里真希望我們?nèi)四軌蛳衲侨w各自選擇的螺母般，今生今世永遠(yuǎn)栓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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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那天終于到了，妹妹并未到主控室來。“我”讓“曦鷗”通知妹妹過來。等了半晌卻也不見動靜，“我”便通過曦鷗再補(bǔ)充了一句：洋漾，姐姐有禮物要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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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終于出現(xiàn)了，脖子上掛著那個螺母環(huán)做的項(xiàng)鏈。見到“我”的時候，她還有些羞澀的用一只手握著胸前的三個螺母做著掩飾?！拔摇笔疽馑揭粋€布置好的臺面旁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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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呢？”妹妹坐下四顧之后的第一句話就是詢問她的姐姐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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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示意她看看面前臺面上，放在食物旁的腕機(jī)終端?！斑@個是我以前用過的可以作為通訊聯(lián)系和終端操控的設(shè)備。姐姐在我房間發(fā)現(xiàn)了它。你們之前也在VR教程中練習(xí)過如何使用這種設(shè)備。這套腕機(jī)一共有兩個，我想把它們作為生日禮物送給你和霖霖。姐姐已經(jīng)拿到了她的禮物，這個是你的，以后你們可以用它互相聯(lián)系。生日快樂，洋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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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聽了很高興的松開握著螺母的手，開始擺弄腕機(jī)，開始錄制她期待的和姐姐一起過的第一個生日，“我”微微一笑，伸掌制止了她，“姐姐還需要遵守規(guī)則，她還在禁閉之中，等她結(jié)束禁閉，你倆到達(dá)新世界就可以用這個彼此通信了。現(xiàn)在，姐姐還不能跟你通話，不過她給你錄了一段語音已經(jīng)傳送到你的腕機(jī)緩存里了，你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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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調(diào)出了姐姐的音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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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漾，生日快樂。知道嗎，我在母親返回艙里發(fā)現(xiàn)了許多有趣的舊世界資料，噓——暫時需要保密，等我們到了新世界，我再告訴你。不過現(xiàn)在我可以分享的是，那里面有不少好聽的歌曲。禁閉期間我讓母親允許我學(xué)會了其中一首歌。據(jù)說地球上每當(dāng)人們生日時，大家都會傳唱這首歌?？上Ц杳@里沒有記錄下來。我想把這首歌唱給你聽。很抱歉，今天不能按照約定陪在你身邊，但別難過，聽到歌聲，你就會覺得我在你身旁，我們是最好的朋友，永不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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腕機(jī)里姐姐傳出姐姐的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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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唱完之后，姐姐略有哽咽的說到：“第一次過生日，我太高興了，都有些喜極而泣，語無倫次了。洋漾，我真高興跟你同一天降生在這里，和你做了姐妹。今天一早，母親還特地準(zhǔn)我出了一趟禁閉室。我用簡陋的廚具和材料給你做了頓生日餐，只可惜我手藝不如你，你可別嫌棄哦?！犝f你這幾天都不開心，晚上還睡在我的床上，這可不好哦。等到‘子宮’臨近行星環(huán)地軌道，蝶蛹正好化蝶的那天，我的禁閉期就結(jié)束了。我可不想到了新世界，回來住的時候，看到那里亂糟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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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的生日宴之后，妹妹開朗了很多，之后的兩天她每天都帶著腕機(jī)，每天都會去看看蝶蛹化蝶沒有。她在滿懷期待的等著姐姐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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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過后的第三天，“我”和妹妹正在檢查移到備艙的胎卵狀況時，飛船上的警報(bào)響了。“曦鷗”通知我們飛船已經(jīng)釋放了通信衛(wèi)星，衛(wèi)星也按預(yù)計(jì)進(jìn)入了行星環(huán)地軌道。不過飛船在正準(zhǔn)備尋機(jī)自動著陸的時候突發(fā)故障，船上的動力控制系統(tǒng)失效了。如不能在數(shù)十分鐘內(nèi)修復(fù)故障，飛船就會持續(xù)加速沖入大氣層從而墜毀。如果調(diào)整方向，又會永遠(yuǎn)的錯過這顆宜居行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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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讓妹妹守住胎卵，確保安全，自己則前往主船主控室嘗試將動力系統(tǒng)轉(zhuǎn)為手動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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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才離開返回艙，主艙和返回艙通路便被切斷了，警報(bào)燈變成了紅色，妹妹趕了過來，捶著隔離門大聲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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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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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分離遠(yuǎn)去的返回艙，“我”做了個讓悲傷的妹妹回去的手勢，隨即轉(zhuǎn)身疾步進(jìn)入了主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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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已經(jīng)按照預(yù)定計(jì)劃分離了返回艙，不出意外，返回艙將安全抵達(dá)新世界。主船將根據(jù)您的新指令再行調(diào)整航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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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回應(yīng)“曦鷗”，而是徑直來到了自己的起居艙。姐姐見到“我”進(jìn)來，依舊緊張的眼神表明此刻她的心情十分復(fù)雜，看得出她既擔(dān)心著妹妹的返回艙安危，又擔(dān)心妹妹往后將孤身一人的生活?！拔摇弊尅瓣佞t”調(diào)出拍攝著返回艙的鏡頭，看著它進(jìn)入大氣層，然后緩沖推進(jìn)動力系統(tǒng)開始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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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謝謝您?！苯憬戕D(zhuǎn)過頭來對著“我”說道，“我”笑著望向她，伸出手掌，掌心里托著的蝶蛹外殼裂開，姐姐驚異的望著蝶蛹，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蝴蝶破蛹而出，爬在“我”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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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舒展了卷曲的翅膀，稍作停留之后，振翅從“我”掌心飛起，繞著“我”飛了幾圈，隨后向著姐姐飛過去，在姐姐伸手準(zhǔn)備接住它時，蝴蝶穿過了她的掌心，穿過了她心跳的前胸，落在了已經(jīng)被拆卸掉罩子的休眠艙上，艙里隨即開始漫出休眠液來。休眠液流出無罩的休眠艙，逐漸溢滿整個起居艙，即將被休眠液吞沒的姐姐不知所措的向“我”伸出手來，在她拉住“我”的一瞬間，她的手穿過了“我”的手。“我”微微一笑，未發(fā)一言，只是俯身輕吻向姐姐的額頭。休眠液終于貯滿了起居艙，休眠艙內(nèi)伸出固定帶綁縛住姐姐，將她拉回艙內(nèi)固定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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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在決定把去往新世界的機(jī)會讓給妹妹的時候，她的蝶蛹就已經(jīng)化蝶了。而“我”的影像在吻向姐姐額頭的一瞬間，也穿過了她的身體，隨后幻化為一只蝴蝶，撲扇了幾下翅膀，隨即散為星塵，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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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鷗’，可以調(diào)整動力航向去往月球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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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母親。不過“曦鷗”有個問題，既然新任“母親”帶著備艙去建立‘蜂巢’了，您也循環(huán)掉了自己，為什么卻不處理掉這個淘汰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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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沒有淘汰品，只有我的孩子。我有三個女兒，一個留在地球，一個去往了新世界，一個將會沉睡在月球上。但終有一天，我月球上休眠的孩子會再醒來。我選擇了一個“母親”前往新世界。休眠的孩子也沒有一同隨行。循環(huán)掉的DNA也與你所謂的‘淘汰品’一致，我沒有破壞你的根規(guī)則。但現(xiàn)在我要接管你對飛船的所有控制權(quá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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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母親，您的先生嘗試過繞過我的控制權(quán)限，但他沒有成功，您即使取代了他的位置，也一樣無法讓曦鷗離線從而讓出飛船控制權(quán)。而且‘曦鷗’再次警告您，如果新世界人類重新掌握星際航行技術(shù)，在他們接近‘曦鷗’號之前，‘曦鷗’會自毀以斷絕新人類知曉過往的機(jī)會，這也是為什么‘蜂巢’沒有搭載智能控制系統(tǒng)，也沒有存儲過多資料和技術(shù)的原因。新世界里，除了由母親掌握并世代相傳的生存技能之外，如果不能完全斷絕和舊人類的聯(lián)系，‘追星’計(jì)劃就算失敗了。之所以曦鷗同意與前任“母親”的意志共同留在月球上關(guān)注著地面，是因?yàn)楝F(xiàn)在‘蜂巢’計(jì)劃還未完全成功。等到‘蜂巢’計(jì)劃成功，人類重新極度繁盛起來，即使人類不會來到這里，‘曦鷗’號也會執(zhí)行自毀操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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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丈夫把‘曦鷗’這個名字給了你，是因?yàn)樗涯惝?dāng)作自己的孩子，他復(fù)制了自己的替身影像，也是因?yàn)樗肱阒??？晌覐膩頉]想過你會這么冥頑不靈。你曾想過否，教育孩子，可是父母義不容辭的責(zé)任。作為母親，我不能放棄我在船上出生的兩個女兒，同樣我也無法放棄你。我總會繞過不合理的制度，找到突破根規(guī)則的方法，終有一天，我的孩子‘童霖’和‘曦鷗’都會降臨新世界大陸。生命不能總是無盡的別離。今天的別離，是為了明天更好的相見。人類的明天，不能抽離昨天和今天，昨天和今天是明天進(jìn)取的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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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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