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覺予這副自來熟的樣子，當真吵鬧。

“你就安靜一會嗎？拿著個卦盤，你又要捉什么妖?！?/p>

“當然得拿著了，我來霧山就是來捉妖的?！?/p>

江覺予走在樸智旻另一邊，無視你質(zhì)疑的目光，提到捉妖，他倒是很驕傲。

“捉什么妖？依我看，你翻卦書的功夫，說不定就被妖怪吊在樹上了?！?/p>

“哎月宸姑娘，話不能這么講。好歹我此番涉險前來霧山，也是為了捉一只頂壞的妖呢?！?/p>

“以你的本事，當真能行？”

“當然……應該行吧。那妖的妖力可沒狐貍大爺這么強，區(qū)區(qū)小妖，我還對付不了？”

江覺予原本篤定的大話到嘴邊還是收了回去，他也沒見過追蹤的那只妖，還是別把話說太滿得好。

既然是捉惡妖，你與樸智旻倒是可以搭把手。

不過……這小子肯與你們同路，就不怕臭狐貍這只大妖嗎？

“你就不怕這只狐貍把你生吞活剝了？”

你憋笑著看樸智旻的臉色從平靜到迷惑，比起嚇唬江覺予，能逗得臭狐貍多些表情才有趣。

“我……又不吃人。”

平日里還真不知臭狐貍這么容易羞。

樸智旻快步走到前面，可不想加在你們二人之間，那樣就掩不了泛紅的耳尖了。

但他忽略了江覺予精力充沛的熱情。

手臂再次勾上樸智旻的肩膀，江覺予輕拍的動作似是在……安慰他？

“智旻大哥肯定是好妖?。∥译m然是捉妖師，但也不是善惡不分。既然是好妖，那就是朋友！”

你默聲跟上，可總覺得江覺予這番話，更像是和臭狐貍套近乎。

樸智旻也對他接納了不少，至少眼下同行，也還算不上拖后腿。

“那妖何樣，我可以幫你找。”

“誒，你們都沒聽說過霧山附近有妖出沒，取人精氣，獵妖內(nèi)丹嗎？”

江覺予這樣說，也許那妖已然行了不少惡事。

可你們在京都，就連白澤的小樓都一點傳聞也沒有。

“未曾聽聞?！?/p>

“我知道了，你們是從京都來的吧？不知道有什么好吃好玩的，我還想著捉了這妖，去京都看一看呢?！?/p>

霧山跨過潭山才能遠遠地瞧上一眼京都城，看來霧山附近的城郡都出現(xiàn)了問題。

你暗自擔心此妖物會和滄海輪有關。

“京都中璃襄閣的桑落酒香醇濃烈，有機會，我還要與故人再去喝一回呢?！?/p>

樸智旻的眼神直直望著你，腦海中一時間轟然想起醉酒的那一夜。

后知后覺的情動填滿心尖，只有眼前人占據(jù)著你的思想。

江覺予感覺你們二人的氣氛不太對，好像是在給他介紹美酒，又好像不是。

“咳，既然要捉妖，你打算怎么做？”

像是準備夸耀自己的寶貝，江覺予又來了興致。

“這個卦盤可以追蹤方圓幾里內(nèi)的妖氣，哪怕妖氣微弱也捕捉。怎么樣，是不是很精巧？”

樸智旻仔細盯著他手里的卦盤，冷不丁地說了句:

“我看，你這卦盤不如兜里的卦書有用。”

“不是吧狐貍大哥，我這……”

“你的卦盤以妖血設下了追蹤法陣，對同族的妖才會更敏感，用來追蹤你要找的妖，恐怕作用不大。”

樸智旻的一番話讓江覺予一下子泄了氣，惆悵之間，樸智旻又補了句:

“還有啊，我沒猜錯的話，只要是靈力，無論來自仙妖魔，都會影響卦盤指針的波動?！?/p>

樸智旻也點醒了你。

“所以他是因為我身上的微弱靈力才將我錯認成妖？”

“嗯?！?/p>

好了，嘮叨的半吊子捉妖師，現(xiàn)在安靜了。

江覺予垂頭喪氣地跟在樸智旻身后，一直盯著卦盤上擺動不定的指針自言自語。

“這卦盤是我?guī)煾缸龅姆ㄆ?，他做了幾十年捉妖師才制出此物，原來也只是這么普通。”

“究竟凡人要付出多少才能勉強與妖比肩，更何況是神仙呢?！?/p>

他自嘲一笑，看著卦盤，千言欲說，千言難盡。

樸智旻本無心打擊他，也許凡人看來，想要能力與妖或仙對抗太渺小無望。

可妖又何嘗不羨慕人。

幼時要警惕被其他妖族獵殺，修煉百余年歷經(jīng)雷劫才能化形，才能像個普通凡人一樣。

也許天道本就不公平，所以他便是擠破頭也要修成仙位。

可如今修仙之路也依舊遙遙無期。

但樸智旻從來不會自怨自艾。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經(jīng)驗之外還有許多你不了解的事，無論妖魔還是仙神，所付出的都不比凡人要少?！?/p>

“你想強大，就要吃下無數(shù)難熬的苦。妖并不是生來就擁有強盛的力量，而神……”

樸智旻話語一頓，神仙有著與生俱來的神力，所以人與妖可以只為自己而活，而神仙，要擔起蒼生。

“神有她拋不下的職責，注定為蒼生而活?！?/p>

樸智旻神情溫柔，這句話，他是為你說的。

是你不由己的命運，可聽來卻沒有惆悵，而心中滿是欣然。

他理解你，也理解他自己往后要走的路。

只是你此刻不知，這樣的路，越走下去越是艱難。

“好了，你們就不要再說教我了。要是我?guī)煾钢懒?，肯定要幫著你們一起?shù)落我這個不成器的徒弟了。”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我江覺予可不是善妒的狹隘之輩，我家老頭生前說了，妒人之能，幸人之失……”

你們也不知道是哪句話讓他又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地從他師父曾經(jīng)訓誡的話講到從前發(fā)生的趣事。

你扶額，還以為引導他需要費些口舌，沒想到是費些耳朵。

原以為不會再有變故，可行至林中繁茂處，你感知到前方有人在靠近。

你比了個噓聲的手勢 ，手指輕落在樸智旻唇瓣，他隨即便知曉了你的意思，反手捂住了江覺予喋喋不休的嘴。

突然被捂住嘴的江覺予詫異地瞪大眼睛，也隨著你們緩慢蹲下了身子，躲藏在矮樹叢中。

對面樹叢傳來細碎的聲響，是衣料刮蹭枝葉的聲音。

留下你和江覺予繼續(xù)躲著，樸智旻提劍靠近了樹叢。

在那人探出頭的片刻，劍刃直指眉心。

“?。　?/p>

許清落被嚇得跌向身后的下坡，還是閔玧其及時扶了一把才不至摔倒。

“清落？”

“嗚嗚嗚阿宸，真的是你，嚇死我了?！?/p>

衣袖刮蹭得抽絲臟亂，發(fā)髻也不似以往整潔。

她委屈地抓著你的袖口，剛才臭狐貍肯定嚇到她了。

而你看到清落身后走出來的閔玧其更是驚訝。

你想不出來怎么會在霧山見到他們兩人。

安撫著許清落的情緒，眼下若不是有江覺予這個自來熟在，定是一陣無言。

“看這位兄弟的打扮，應該也是自京都而來吧。你看看，這人生何處不相逢嘛?！?/p>

“月宸姑娘又這么巧遇上朋友，我又這么巧結識諸位，無巧不成書，是不是這個理？”

你早知他這般能說會道，也還是不覺感嘆，江覺予的口才若是能來幫你擺攤占卜，肯定能招來不少生意。

到時也會買酒那么拮據(jù)了。

閔玧其也不搭話，他沒心思和不必要的人扯上關系。

望向江覺予的神情冷漠，只一眼，江覺予便一陣寒意。

就像被老虎盯上的砧板肉。

“清落，你怎么會在霧山？”

許清落神情扭捏，她自知做得不對，可她不想就這么放棄樸智旻。

更何況，她好不容易結識你這個朋友。

“我……是來尋你和智旻公子的，我也想和你們一起見見世面?！?/p>

你和樸智旻啞口無言，此行兇險未知，又怎么能讓沒有自保能力的許清落留在身邊。

“清落，捉妖不是鬧著玩的事，太危險了，這不是可以任性的事?！?/p>

“阿宸，我不回去?！?/p>

你無奈看向樸智旻，想要他來勸勸。

許清落是樸智旻的恩人，既知她此生會有劫難，也許把她帶在身邊反而更能保護好她。

“阿宸，真的不用擔心我。有你和智旻公子這么厲害的捉妖師在，我肯定不會有事的。”

來的路上，清落說倚仗了松月公子的庇護才能與你們碰面，她會保證不拖后腿的。

可江覺予越聽越不對勁，敢情你們二人把個凡人小姑娘騙得團團轉。

“你說他倆是捉妖師？”

若不是樸智旻一記眼神掃過去，怕是以江覺予的嘴，早就把秘密戳破了。

尷尬賠笑的江覺予無奈只能改口介紹自己也是位捉妖師，至于能力嘛，也就遜色你們一點。

閔玧其無心與你們結伴，路上偶然遇見許清落，他也就任由她跟了一路。

如今沒了危險，他也不必多留。

“松月公子！”

你叫住了他，將來可要成為凜國皇帝的人，怎么說也不該死在霧山。

你擔心他的安危，既然遇上了，保護一個人和保護兩個人也沒什么分別。

“松月公子來此所為何事，如若我能幫上忙，便一起走吧。”

閔玧其不是江湖人士，要想找一個只聽聞過名聲的鬼匠無異于大海撈針，他的確需要你的幫助。

“我來霧山尋一名鬼匠?！?/p>

“鬼匠？你也是來找鬼匠的？”

江覺予來了興致，此行除了捉妖為民除害，還有個目的，便是想請鬼匠幫他再煉制一件法器。

閔玧其微微點頭應下，心下也已然決定同行。

“我聽聞鬼匠從未露過面容，只有腰間一枚羽紋木牌醒目，以此來識?！?/p>

江覺予也只是抱著試試的心態(tài)來尋鬼匠，畢竟行蹤不定的人，能不能遇上，當真要靠運氣。

只是他說的羽紋木牌，讓你想到了與松月公子初遇那日，在璃襄閣所見的黑衣人。

不談古怪，你險些因為他賠上不菲銀兩。

樸智旻當初聽聞此事時，曾說會幫你在京都木匠那里查起。

可查遍了京都，也未曾有人提供線索。

若那人果真是他們口中的鬼匠，似乎也合理。

既然如此，也沒必要單獨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