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件事被楊庭笙強行壓下來了，可是楊若清在長歌門的日子并不好過。加上他師父楊若蕪一直遭到燕榮澤的騷擾，長歌門上下對他們師徒都不怎么待見。所以楊若蕪才會將住處搬到偏僻之處，也省得跟其他同門打交道。

后來他也不明白，楊若清為何突然提出要外出游歷。雖然他不放心楊若清一個人出門，但想想他在長歌門里過得也不舒坦，倒不如出去散散心，便也答應(yīng)了?？蛇@一走就走了好幾年，期間收到的家信寥寥無幾。他也曾托外出的同門打探楊若清的下落，可總是沒有音訊。

正當(dāng)他以為楊若清出了意外，準(zhǔn)備親自動身去尋找的時候，楊若清回來了。然而卻好似換了個人似的，如果不是他的樣貌沒有太大的改變，楊若蕪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自己的徒弟楊若清。

待人和善，平易近人，仿佛曾經(jīng)那個冷若冰霜的少年從來沒有存在過。他不但與同門之間修復(fù)了關(guān)系，還幫著師兄師弟們打理長歌門事務(wù)，連往日里對他印象不佳的長者們對他都紛紛改觀。

楊若蕪覺得這一切好似幻夢一般，怎可能這幾年的光景就讓一個人幾乎脫胎換骨，再世為人一般。他總覺得楊若清的驟然轉(zhuǎn)變與他這些年的經(jīng)歷有關(guān)，可每次問起，都不過是輕描淡寫的幾句話。楊若清他好像克服了往日種種的困境，倒是過得如魚得水，順心如意。

可現(xiàn)在想想，他也許從來都沒有走出那抹陰影，只是學(xué)會了隱藏自己的情緒，不讓人察覺到自己心里所思所想。他帶著這樣的面具游走于同門之間，過得又何嘗比往昔好受呢。

柳霜眠聽了楊若蕪所說的過往，心疼之意無以言表。他以為楊若清能活下來已經(jīng)是奇跡，可當(dāng)年若是沒有楊若蕪去到那里，或許楊若清一輩子也離不開那個宛如人間煉獄的村子，就算能勉強活下來，大概也會成為瘋子。

“江大夫，你有沒有法子……”

“若是尋常病痛，倒還好辦。這可是心病，除非他自己努力克服，否則我們幫不了他什么的。除了鼓勵和安撫之外，盡可能讓他少受刺激。剛才楊先生也說了，這幾年他基本上沒有發(fā)作，說明他自己本身也在嘗試克服這種恐懼。對了，他剛才好像把你的手咬傷了，過來讓我看下。”

“??？沒事的，只是皮肉傷?！?/span>

“少爺，你能不能不要睜眼說瞎話。你那傷口還在流血呢，快讓江大夫瞧瞧。要是讓莊主和夫人瞧見你這身傷，我肯定少不了挨罵?！?/span>

“小七你別這么大驚小怪的，習(xí)武之人身上少不得傷口，沒什么大不了的。不過還是包扎一下比較好，不然弄得他被子上都是血就不好了?！?/span>

“……”

小七簡直無語了，他是關(guān)心柳霜眠的健康，結(jié)果他家少爺卻害怕弄臟楊若清的被子，根本就是雞同鴨講。好在江大夫的話柳霜眠多少也是聽的，否則靠他的三寸不爛之舌，還真說服不了這位任性的少爺。

楊若清情緒不穩(wěn)定，幾次醒來都跟要拼命似的。說實話，這樣的情景要是讓莊主和夫人瞧見了，怕是怎么也不肯答應(yīng)少爺將人娶進(jìn)門了。雖說霸刀山莊不像藏劍山莊那樣重視門當(dāng)戶對，但為自家兒子娶的媳婦怎么說也要是個品貌端莊、身體康健的好人家。

小七的憂慮柳霜眠并非不清楚，可他此生認(rèn)定了楊若清，不管他是病是傷，疑惑是瘋癲，他都不會輕言放棄。好在服了幾劑湯藥后，楊若清的情緒穩(wěn)定了一些，只是仍舊不愛說話，一個人縮在床角，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他和楊若蕪都試圖想要跟他溝通，但是效果卻不佳。經(jīng)過一番商量，決定還是先帶他上路，否則這樣耽擱下去，不但誤了品鑒會不說，連他們身上的盤纏都會耗盡的。沒有錢別說是給楊若清買藥了，恐怕到時候他們都只能露宿野外。

江大夫和楊若蕪去準(zhǔn)備路上的補給，小七則是跟掌柜的打聽那里有馬車可以雇，畢竟楊若清不能像他們那樣騎馬。柳霜眠則待在客棧里陪著情緒并不穩(wěn)定的楊若清，留他一個人柳霜眠實在不放心。

“你餓了嗎？是不是想吃這個？”

柳霜眠見楊若清的眼神落在不遠(yuǎn)處桌子上那一小碟點心上，以為他是餓了，便端了過來遞給他?？蓷钊羟宀]有伸手去接，反而搖了搖頭，躲得更遠(yuǎn)些。柳霜眠并不氣餒，他愿意表達(dá)自己的意愿總好過誰都不理。

“你不喜歡吃這些？那你想要吃什么，跟我說，我給你去買。”

“……糖~”

“什么？糖？”

柳霜眠有一下沒反應(yīng)過來，但很快就明白了。天天喝那么多的苦藥，也難怪楊若清想吃糖甜一下。他本想著去喚小二買，可到底是給楊若清吃的東西，假手于人他實在不放心，所以他決定親自去買。

反正不遠(yuǎn)處就有家店專門賣糖果蜜餞的，也就幾步路的功夫。他輕聲安慰了楊若清幾句，拿起荷包便出門下樓去了。他特意囑咐了小二看好楊若清，不要讓他亂跑。打賞是必然的，否則小二也不會那么熱心的。

然而他千算萬算，也不會想到，就這么短短功夫，也會出現(xiàn)意外。當(dāng)巨大的爆炸聲響起的時候，路上的行人嚇得四處亂竄，連掌柜的都嚇得直接鉆柜臺下面去了。柳霜眠連包好的糖果都沒拿就往回趕，因為爆炸的地方離他們的住處非常近。

這絕對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為之。在鬧市區(qū)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簡直是膽大妄為。黑色的煙氣裊裊而起，慢慢向外擴(kuò)散開來?？杀ㄖ暼栽诶^續(xù)，恐怕牽連之廣是他難以想象的。

該死的，這群人亂跑啥，害得他要回客棧舉步維艱，偏偏他又不能大打出手。也不知道楊若清怎么樣了，那小二肯定只顧著自己逃命，又怎么會管一個神智不正常的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