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yborg】別相信海妖的鬼話
*psyborg only,1.3w+,一發(fā)完
*海妖實(shí)驗(yàn)體uki x 人類研究員fulgur,左右無意義
*架空世界,邏輯有,但不多
*HE,放心食用
*vox作為正面人物出場(chǎng)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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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uki,該吃午飯了?!?/p>
我用員工卡刷開了實(shí)驗(yàn)艙的門鎖,卻沒立刻打開,而是抬手敲了敲艙門,隔著厚重的金屬門板,里面?zhèn)鱽響?yīng)答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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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拉開艙門緩步進(jìn)入,實(shí)驗(yàn)艙里的空氣潮濕,種植著許多適應(yīng)濕潤(rùn)環(huán)境的植物,看起來就像個(gè)小型植物園,房間盡頭擺著漂亮舒適的床鋪,在它旁邊是寬闊的水池,里面清澈的水波微微蕩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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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gè)實(shí)驗(yàn)艙,更確切來說是一個(gè)養(yǎng)殖艙,里面養(yǎng)著一只珍貴的海妖實(shí)驗(yàn)體,而作為人類研究員,我的職責(zé)就是觀察研究那只海妖——當(dāng)然還需要給他送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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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ki大半個(gè)身子都泡在水池里,他趴在水池邊緣看著我,歪了歪頭:“今天來得有點(diǎn)晚了fufuchan,是有別的事情要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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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回答他,將手里端著的東西放在水池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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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人類的烹飪方式精心加工過的海產(chǎn)品,即使刻意放涼了,也微微冒著香氣,這無疑是精致的一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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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shí)這間屋子里處處都體現(xiàn)著這只海妖受到的優(yōu)待,控制溫度的機(jī)器24小時(shí)運(yùn)作,植物是在隔壁研究所培育出來的良種,甚至連那大水池里的水都要一天一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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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優(yōu)厚的待遇,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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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最后他們決定把uki送上解剖臺(tái)前也能想著優(yōu)待他,那我或許會(huì)有一點(diǎn)點(diǎn)感動(dòng)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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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眼前的海妖都清楚,這份善待只不過是因?yàn)樗砩舷旅恳黄M織都有著極高的研究?jī)r(jià)值,他們養(yǎng)著他,就像養(yǎng)一頭待宰的牲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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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我沉默太久,uki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fufuchan怎么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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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過神:“沒事,只是最近有點(diǎn)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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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ki擔(dān)憂地小聲道:“那你工作的時(shí)候要注意,不要累壞了自己,不然我會(huì)心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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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偏過頭,沒有直視那雙瑰麗的紫羅蘭色眼眸,心底不合時(shí)宜地想起前輩對(duì)我的忠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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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業(yè)內(nèi)知名的前輩,同時(shí)也是我的上司,在我第一次見到uki時(shí),前輩就警告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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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相信海妖的鬼話,尤其是uki,他擅長(zhǎng)甜言蜜語(yǔ),但十句話里有九句都是編出來哄騙你的,目的就是逃離這個(gè)研究所,回他的大海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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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妖不可能對(duì)人類產(chǎn)生任何正面情感,fulgur,別相信海妖的話,哪怕一句也不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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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沒有看uki,但我知道那雙漂亮的眼睛正看著我,目不轉(zhuǎn)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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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知道了,會(huì)注意的,記得吃東西,如果沒有別的需求的話我先走了,有事可以按門邊的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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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我便轉(zhuǎn)身離開,當(dāng)我的手搭在門把手上時(shí),uki叫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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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過頭,他看著我,眼眸中笑意盈盈:“如果fufuchan不忙了,可以多來看看我嗎?每次你在的時(shí)候,我總是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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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保持這那個(gè)趴在水池邊的姿勢(shì),臉上是狀似天真無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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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ǎng)e相信海妖的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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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轉(zhuǎn)身打開艙門,艙外走廊上干燥的空氣撲來,在跨出那道門之前,我說道:“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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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我沿著走廊返回實(shí)驗(yàn)室,節(jié)能燈掛在頭頂,明晃晃的,我回憶起了我和uki的第一次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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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走廊,依舊是明亮的節(jié)能燈,同事將手里厚厚的一摞資料遞給我:“這是他的全部資料,你找時(shí)間讀一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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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估測(cè)了一下資料的厚度和我讀完它需要的時(shí)間,抬眼問道:“為什么突然將他移交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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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事看上去有點(diǎn)猶豫:“呃...你其實(shí)不需要知道原因...不過告訴你也沒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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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ki剛進(jìn)行了他的第四次出逃,毫無疑問失敗了,但是這次鬧出了很大的亂子,他出逃過程中損壞的儀器不計(jì)其數(shù),差一點(diǎn)就讓他逃進(jìn)海里了,一大群人忙活了一晚上才把他給抓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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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挑起眉:“聽起來是很麻煩...于是這個(gè)麻煩就被移交給我了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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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事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其實(shí)是上層認(rèn)可你的能力,相信你一定能管好他,畢竟這個(gè)實(shí)驗(yàn)體真的很重要,他的智力甚至超越了普通人類,身體機(jī)能也高于以往的實(shí)驗(yàn)體,上面很重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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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再說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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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斷他,將那摞資料隨手塞了回去:“找個(gè)人幫忙送到我休息室去,有時(shí)間我會(huì)看,現(xiàn)在先帶路吧,我去看看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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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gè)“他”指的自然是我新接手的,上面很重視的實(shí)驗(yàn)體,同事會(huì)意,將資料遞給經(jīng)過的實(shí)習(xí)生,帶著我前往走廊盡頭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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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shí)的uki作為剛鬧了大亂子,出逃失敗被抓回來的實(shí)驗(yàn)體,暫時(shí)不能享受他的舒適單間待遇,而是被禁錮在狹窄的密閉水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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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進(jìn)放在水箱的房間,那位業(yè)內(nèi)知名的前輩也在,前輩聽見響動(dòng),回頭看見是我,親切地拍了拍我的肩,示意我看那個(gè)密閉水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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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色發(fā)的海妖浮在里面,發(fā)絲隨著細(xì)微的水流飄動(dòng),眼睛閉著,身上所有的鱗片都黯淡無光,多有破損,定睛細(xì)看就會(huì)發(fā)現(xiàn)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不計(jì)其數(shù),暗紅色的傷痕在他白皙膚色映襯下顯得有些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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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uki,近幾年我們發(fā)現(xiàn)的實(shí)驗(yàn)體里,他是研究?jī)r(jià)值最高,也是最難掌控的一個(g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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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輩再次拍了拍我的肩:“ovid,他就交給你了,請(qǐng)你務(wù)必別讓他再次逃脫,務(wù)必盯緊他,絕對(duì)不能讓他離開實(shí)驗(yàn)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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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視線從海妖的傷口上挪開,迎上了前輩的目光,雖然語(yǔ)氣柔和,但前輩的眼神卻是冷峻的,我明白了我該做什么,于是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明白了前輩,我發(fā)誓我將盡最大努力,不負(fù)您和其他領(lǐng)導(dǎo)的信任與重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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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biāo)準(zhǔn)的回答,前輩的目光緩和下來,手也離開了我的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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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后前輩對(duì)我說了那些話,我印象深刻,一直記到現(xiàn)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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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ǎng)e相信海妖的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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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幾天后,我結(jié)束了一天的研究之后回到休息室,剛躺下沒多久就又從床上彈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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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桌邊的提示燈一邊暴閃一邊發(fā)出刺耳的滴滴聲,這意味著uki按了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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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趕到實(shí)驗(yàn)艙,打開艙門,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深夜,實(shí)驗(yàn)艙內(nèi)的光線與外界保持一致,我站在一片漆黑里低聲喚道:“u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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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海妖應(yīng)答的聲音輕柔:“你往前走就能看到我,小心別被植物絆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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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只能摸著黑前行,幸好我對(duì)這實(shí)驗(yàn)艙里的陳設(shè)足夠熟悉,才沒撞上什么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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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覺得差不多快要走到房間盡頭的時(shí)候,我看見一雙手,細(xì)鱗覆蓋著纖細(xì)的手指,在掌心逐漸變淡隱去,露出下面白皙的皮膚,它從黑暗里伸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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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住我的手。”
我頓住了,我不知道uki想要干什么,不知道他是不是想借此出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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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手伸向腰側(cè),確認(rèn)了一下電棍被我別在腰間,之后我向前探身,依言握住了uki伸向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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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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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ki沒有立即應(yīng)答,而是將我拉到他身邊,示意我坐下,在我坐下之后,他才緩緩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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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在外面,現(xiàn)在一定能看見很多星星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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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之間的距離很近,我能隱約看見他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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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著頭,作出仰望星空的姿態(tài),但實(shí)際上他能看見的只有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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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里只有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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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智能燈能做到的只有隨外面的晝夜變化而開關(guān),研究所覺得沒必要給一只等著上解剖臺(tái)的海妖模擬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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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ufucha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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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黑暗中uki的輪廓轉(zhuǎn)向我,紫色虹膜反射著一點(diǎn)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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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星星,在來這里之前,我每晚都會(huì)在礁石上看它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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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想再看看星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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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握住了我的手,我下意識(shí)向后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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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當(dāng)是我的一個(gè)請(qǐng)求,好嗎?我真的很想念星空,想再看一看它們,它們是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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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猶豫著要不要答應(yīng)他,讓他看看星星當(dāng)然無妨,我只是擔(dān)心他的目的并不單純,我看不透他,有可能這是他新的出逃計(jì)劃中的一環(hu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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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ǎng)e相信海妖的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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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我只能暫且先答應(yīng)下來,因?yàn)槲覍?shí)在是不忍心直接拒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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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點(diǎn)頭之后,uki的聲音明顯染上了一絲雀躍,我們互道晚安,而后我回到休息室,帶著一臉愁苦躺到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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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舍友見狀探頭:“怎么了fuchan?有什么煩心事困擾著你?說出來讓我也樂呵樂呵...啊不是,幫你想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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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都沒看他:“閉嘴vox,我得提醒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凌晨三點(diǎn)了,如果你明早想頂著黑眼圈進(jìn)實(shí)驗(yàn)室的話就繼續(xù)打你那該死的游戲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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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稱作聲音惡魔的男人笑了一聲,不依不饒地追問:“為什么不和你親愛的哥哥分享一些煩惱呢?也許...這些私密的煩心事只適合藏在我們fuchan那運(yùn)作緩慢的金屬大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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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是故意激我的,但我年紀(jì)尚輕,不想被他煩死,況且這也不是什么不能說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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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gè)月前我接管的那只海妖,他說他想看看星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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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x挑了挑眉:“那你就讓他看啊,又不是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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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明顯沒抓住問題的根源,我憤怒道:“或許你知道,研究所耳提面命不下一百次,告訴我千萬(wàn)不能讓uki踏出實(shí)驗(yàn)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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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x打斷我:“真是直腦筋,小男孩,你當(dāng)然不能帶他去看星星,但你可以把星星帶給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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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恍然大悟:“你是說讓我拍幾張照片帶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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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高興你終于明白了,現(xiàn)在你知道在你的可憐腦瓜考慮不明白問題的時(shí)候,該向誰(shuí)請(qǐng)教了吧?早就告訴你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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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動(dòng)屏蔽了vox接下來的長(zhǎng)篇大論,回手關(guān)上了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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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是個(gè)好主意,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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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晚上我去三公里外的海邊,站在沙灘上舉著單反,對(duì)著星空拍了半個(gè)小時(sh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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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uki提出想看星星是出于什么目的,我總該讓他看上幾眼,即使是通過定格的相片。
原因無他,我只是覺得,如果連一個(gè)看星星的愿望都無法被滿足,那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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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后我?guī)е春玫恼掌巴鶎?shí)驗(yàn)艙,將它們一張一張擺在uki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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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海妖輕聲贊嘆著:“這就是我想看的星空,它和我曾經(jīng)親眼見到的一模一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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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zhuǎn)向我,眉眼間滿是溫柔的笑意,紫色眼眸望著我的眼睛:“謝謝你fufuchan,你真的很好,我簡(jiǎn)直要愛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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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擺照片的手一僵,隨即下意識(shí)側(cè)頭,避開了uki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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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妖不可能對(duì)人類產(chǎn)生任何正面情感,別相信海妖的鬼話。
我不斷在心底提醒自己,告誡自己別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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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那一瞬間的慌亂從何而來,海妖的眼瞳深邃,看著我時(shí)的目光攝人心魄,不知多少個(gè)前輩都被這樣的目光迷惑,相信了海妖用謊言編織出的虛假的情誼,心甘情愿為他們打開了通向大海的閘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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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重蹈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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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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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轉(zhuǎn)眼又是數(shù)月過去,uki依舊把甜言蜜語(yǔ)當(dāng)標(biāo)點(diǎn)符號(hào)用,而我也依舊每天告誡自己不要相信他說的那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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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很平穩(wěn),研究計(jì)劃順利地推進(jìn)著,uki也并沒有露出要準(zhǔn)備逃離的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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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卻一直有些焦慮,如果研究繼續(xù)順利推進(jìn),那么uki最終會(huì)被帶上解剖臺(tá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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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我為此感到不安時(shí),就總會(huì)想起一個(gè)忘了是從哪里看來的句子,說一個(gè)抱枕抱久了都有感情,何況是一個(gè)有血有肉,會(huì)說話有靈魂的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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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起來像個(gè)拙劣的借口,但我想我確實(shí)對(duì)uki產(chǎn)生了感情,畢竟每天要見他至少三次,和他共度至少五個(gè)小時(shí)的時(shí)間,互相說了幾個(gè)月的早晚安,再冷血的人,也不能仍舊只把他當(dāng)一個(gè)實(shí)驗(yàn)體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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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沒法改變實(shí)驗(yàn)進(jìn)程,沒法作出任何干預(yù),我只能向上層申請(qǐng)不參加最后的實(shí)驗(yàn),這樣,uki在我心中最后的影像起碼是全須全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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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總把自己的人生過得像個(gè)地獄笑話,這是沒辦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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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認(rèn)識(shí)uki之后的第五個(gè)月零七天,實(shí)驗(yàn)室出了一次小型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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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操作失誤,整套化學(xué)反應(yīng)裝置炸裂開來,玻璃碎片裹挾著火星飛散在整個(gè)房間內(n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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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在研究所是很常見的事,而且反應(yīng)才剛剛開始,損失并不大,其他研究人員迅速收拾好實(shí)驗(yàn)室,重新準(zhǔn)備儀器開始實(shí)驗(yàn),可以說是損失最小的一次實(shí)驗(yàn)事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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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對(duì)我來說似乎并不是——玻璃碎片在我的腰側(cè)留下了一道很深的傷口,很痛,但是我受過的傷太多了,所以并不在意皮肉傷,記不清當(dāng)時(shí)究竟有多痛,只記得血染紅了半件白大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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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對(duì)我來說是小事,止住血上過藥之后用繃帶纏好,問題就算解決了,除了洗衣服的時(shí)候聽vox在旁邊念叨有點(diǎn)煩之外,我不覺得這是多么需要重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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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我再一次去看望u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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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ki眼很尖,他在我進(jìn)門的時(shí)候就發(fā)現(xiàn)我走動(dòng)時(shí)動(dòng)作略有僵硬,海妖撐著腮,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我看了半天,才開口問道:“你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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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答道:“但是沒事的,是小傷,一點(diǎn)也不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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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ki皺起眉:“給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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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我撩起衣服解開繃帶,將那道已經(jīng)開始愈合的傷口展示給他時(shí),uki露出了非常難以置信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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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管這個(gè)叫小傷?一點(diǎn)也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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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duì)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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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shí)并不是,但我習(xí)慣了把痛楚全都藏起來,對(duì)別人露出輕松的笑容說我沒事,所以這次我也這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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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下一秒uki直接把手貼了上來,覆蓋鱗片的手掌潮濕冰涼,接觸傷口的一瞬間帶來了尖銳的刺痛,我本能地倒吸一口涼氣,后退一步躲開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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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為什么,我在uki面前好像格外藏不住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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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ki看著我手忙腳亂纏好了繃帶,沉默許久后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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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duì)不起。”他低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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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剛才在騙我,根本就不是一點(diǎn)也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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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海妖雙眸深邃,定定地看著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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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一點(diǎn)也不痛啊...那么深的傷口,在血肉之軀上,想想都會(huì)覺得難以忍受,你為什么要騙我說一點(diǎn)也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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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ki小聲說著,聲音如同喃喃自語(y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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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見他長(zhǎng)而密的眼睫低垂著,眸光里滿是疑惑和心疼,他好似不明白我為什么要在這件事上欺騙他,為什么明明很痛的傷口,卻非要說成一點(diǎn)也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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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目送父母的棺槨入土之后,我受過的皮肉傷不計(jì)其數(shù),而每當(dāng)有人詢問起的時(shí)候,我都會(huì)這樣回答,一點(diǎn)也不痛,我沒事,不會(huì)影響接下來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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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gè)詢問我的人都對(duì)這個(gè)回答感到滿意,但uki是個(gè)例外。
海妖看起來并不理解人類的彎彎繞繞,他只知道那么深的一道傷口留在身上,是一定會(huì)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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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ki低垂著頭,我試圖安慰他:“沒關(guān)系uki,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很多了,我只是不想你擔(dān)心我...傷口痛也不影響什么的,我還是可以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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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我就意識(shí)到我犯了錯(cuò),因?yàn)閡ki倏然抬起頭,剔透如紫水晶的眼眸第一次染上了怒意:“只要不影響工作,不影響你做實(shí)驗(yàn),不影響你為這個(gè)研究所出力賣命,就沒問題,不需要在意,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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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他的怒火從何而來,也不明白他為什么如此關(guān)心我的這道傷口,我只是下意識(shí)后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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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ki咬著后槽牙,第一次放棄了那個(gè)軟乎乎的昵稱,用我的全名稱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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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想想你是為了誰(shuí)活著,fulgu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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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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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明顯,他是在怪你不關(guān)心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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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x向我遞過來一把剪子,我接過來,剪下一段繃帶,將它纏在腰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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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我不關(guān)心自己?我倒不覺得他有那么親近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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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x瞪了我一眼:“你不是說他天天把喜歡你在乎你掛在嘴邊嗎,這難道不算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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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好繃帶,我套上T恤,轉(zhuǎn)頭瞪了回去:“你忘記前輩告訴我什么了嗎?別相信海妖的鬼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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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x“哈”了一聲,好像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所以呢?就因?yàn)檫@個(gè),你就不敢相信那海妖對(duì)你說的所有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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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抱起雙臂:“就因?yàn)榍拜呉痪涮嵝?,你就把自己的判斷力全都丟掉了?Uki的話哪句是真哪句是假,難道不是你自己來判斷的嗎?就這樣全盤否定,未免太輕率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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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閉上了嘴,因?yàn)樽灾f不過vox,更何況他說的確實(shí)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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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還是不敢輕易相信uki,或許是因?yàn)樗皩掖斡醚哉Z(yǔ)欺騙了我的同事,或許只是因?yàn)樗请p眸子太深邃,望著我時(shí)目光溫柔,其中情緒卻難以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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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在我失去親人之后,只有uki關(guān)心過我的傷口痛不痛,關(guān)心過我是不是為了自己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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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些都是刻意說出來哄我的謊話,那也太殘酷了點(d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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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說海妖十句話里有九句是假,我卻一廂情愿地希望每句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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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前輩翻動(dòng)著我的研究記錄,贊許道:“你做的很好,fulgur,從你的研究記錄里我能看出來,這半年里你一直堅(jiān)持工作,盡心盡力地完成了所有記錄研究工作,非常好,你值得這份嘉獎(jiǎng)?!?/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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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鞠躬道謝,心下卻有點(diǎn)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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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jīng)...整整半年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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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起我第一次見到uki,那一剎仿佛就在昨天,可細(xì)想這半年來的每一件小事,發(fā)現(xiàn)樁樁件件歷歷在目,就又覺得好像過了一生那么長(zh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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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等我細(xì)細(xì)追憶,前輩就拍了拍我的肩:“接下來你可以準(zhǔn)備交接工作了,對(duì)實(shí)驗(yàn)體的日常觀察已經(jīng)結(jié)束,我們開始著手準(zhǔn)備解剖研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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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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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gè)詞如同落雷劈下,我怔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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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gè)簡(jiǎn)單的詞,可我理解起來卻很吃力,在我明白這件事意味著什么之后,我第一反應(yīng)就是想要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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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ki不能死,他很好,很聽話,什么錯(cuò)也沒有犯,他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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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當(dāng)我要伸手去抓前輩那隨著離開的腳步而飄起的白色衣角時(shí),才驀然驚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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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開始就定下來的事,從uki見到人類的第一天起,這就是他注定逃不掉的結(jié)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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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uki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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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肺部好像被無形的手攥緊了,一呼一吸都分外困難,身體的重量成了難以承受的重負(fù),我緩緩蹲在地上,眼前一陣一陣地涌上黑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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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我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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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我回到實(shí)驗(yàn)室,像個(gè)機(jī)器人一樣完成了最后的交接事宜,有價(jià)值的資料都已經(jīng)被前輩帶走了,我要做的實(shí)際上只是銷毀所有無用的文件,防止外界獲取我們的技術(sh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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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后,我離開實(shí)驗(yàn)室,前往uki的實(shí)驗(yàn)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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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意外,這就是我們的最后一面了,我在實(shí)驗(yàn)艙門外徘徊著,反復(fù)思索我要對(duì)他說點(diǎn)什么,到最后也沒想好,反倒是攢足了同他道別的勇氣。
我和之前的無數(shù)次一樣,先是敲了敲厚重的門板,得到應(yīng)答之后推開了實(shí)驗(yàn)艙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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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ki還是趴在他的水池邊緣,看見我來,揚(yáng)起臉露出一個(gè)明媚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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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他不知道這是我們的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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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緩步走近他,在水池邊坐下,心里像亂麻似的塞著一堆想說的話,張開嘴的時(shí)候卻什么也說不出來,我既不想讓他知道馬上就要降臨的宿命,又想與他好好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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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等我斟酌好詞句,uki就先我一步打破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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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妖側(cè)頭看著我,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fufuchan,距離我們第一次見面,已經(jīng)過去半年了對(du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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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舊說不出話,也不明白u(yù)ki想要說什么,只能點(diǎn)了點(diǎn)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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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看見你,就覺得你的眼睛真是漂亮,你的眼睛和其他人都不一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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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干巴巴地應(yīng)了一聲,問:“我的眼睛...有什么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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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ki笑了:“你的眼睛很亮,和那些只知道晃動(dòng)試管的人類不一樣,他們的眼睛暗得就像夜晚的礁石,而你是星星,是我不需要仰望天空也能看到的星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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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眸看著uki,不知為什么,我感覺他今晚與我對(duì)話時(shí),無論是眼神還是語(yǔ)調(diào),和平日相比都有些細(xì)微的差別,不知道為何,我感覺到他似乎有點(diǎn)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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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就uki變戲法似的從身后拿出一朵花來,一朵紅玫瑰,剛剛盛放,嬌艷欲滴的紅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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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瞪大了眼睛,海妖解釋道:“是幻術(shù)...過兩個(gè)小時(shí)它就會(huì)變回水草,但我只有這個(g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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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人類說,這個(gè)時(shí)候都需要準(zhǔn)備這種叫玫瑰的花送給對(duì)方...你們?cè)趺捶Q呼這種時(shí)刻?是叫...告白,對(du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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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不會(huì)動(dòng)了,只能眼睜睜看著uki將那朵花遞到我面前,看著他的耳尖泛起紅色,海妖深深吸氣,聲音溫柔而堅(jiān)定:“我想,我愛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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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憑著本能伸手接過花,卻根本沒有任何被告白后該有的心情,只覺得面前的一切景物,包括uki,都在急速褪色,向我身后飛速退去,耳邊嗡鳴伴著實(shí)驗(yàn)艙里恒溫設(shè)備的聲響敲打著我的耳膜,心臟和肺部都好似被揪緊一般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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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喘不過氣來,在花瓣和海妖的微笑一起出現(xiàn)在我面前的時(shí)候,我終于明白我對(duì)uki到底是怎樣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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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是從什么時(shí)候開始的,或許是從他怨我不關(guān)心自己開始,或許是從他看到我給他帶去的星空開始,又或許根本沒有一個(gè)明確的起始點(diǎn),我只是在這間窄小的實(shí)驗(yàn)艙里邂逅了星河,于是就無法自拔地讓自己沉淪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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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他,但此前我一直欺騙自己,用“海妖的謊話蠱惑人心”來掩蓋那顆每每聽到一句甜膩的話語(yǔ)就會(huì)加速跳動(dòng)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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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我意識(shí)到了,之前的借口統(tǒng)統(tǒng)都是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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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偏偏是在這個(gè)時(shí)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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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說里,當(dāng)主人公發(fā)現(xiàn)自己也愛著那個(gè)向自己表白的人之后,一般都會(huì)出現(xiàn)兩人眼含熱淚擁吻,許下后半生誓言永不分離之類的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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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xiàn)實(shí)是,這是我們最后一面,在這之后我就失去了與他見面的資格,他將被送上解剖臺(tái),而我只能等待他死去的消息,甚至還要和我的同事們舉杯同慶研究完美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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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我說的,我總是把我的人生過得像個(gè)地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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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我記事起,我從未感受過這樣的絕望,耳邊巨大的嗡鳴聲將我淹沒,我心下想著這未免太離譜了點(diǎn),眼前走馬燈似的閃過半年來我與uki相處的一點(diǎn)一滴,時(shí)而想著,原來這時(shí)候就已經(jīng)能看出來他喜歡我了,時(shí)而又意識(shí)到,這些都是我們無法挽回的過去,今天之后,我和他將永遠(yuǎn)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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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我被uki的聲音拉回現(xiàn)實(shí),我才驚覺我已經(jīng)舉著那朵玫瑰發(fā)愣許久,海妖的聲音充滿了緊張與不安:“是我...嚇到你了嗎?我只是突然決定要告訴你了,當(dāng)然如果你想要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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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地?fù)u頭,拒絕?我怎么可能會(huì)想拒絕,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先是亂七八糟地發(fā)出了一段表示否定的音節(jié),然后啞聲道:“沒有,我很高興...我只是太高興了,對(duì),我真的只是太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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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見uki眉眼間的不安散開了一點(diǎn),但他的目光依舊滿是擔(dān)憂:“可是...你為什么在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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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么一說我才發(fā)現(xiàn),咸濕的液體從我的眼角滑落,在我臉上留下一道淡淡水痕,冰冷的觸感還停在我頰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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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慌忙抬手擦去了那滴淚水,匆匆解釋道:“相信我uki,我真的很高興知道這件事...謝謝你...我真的很高興,但是現(xiàn)在我突然有事,我是說我得走了,對(duì),我真的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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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腦子已經(jīng)被紛亂的情緒塞滿了,這番鬼話壓根就沒過腦子,說完之后我就在uki無措的目光里起身,大步走向?qū)嶒?yàn)艙的門,打開門落荒而逃,
那朵花還被我緊緊攥在手里,我知道這樣的情緒和行為會(huì)讓uki誤解,會(huì)讓他傷心,但我實(shí)在是撐不下去了,我害怕我在他面前直接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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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我自暴自棄地想,反正以后我也見不到uki了,他是不是誤解,又有什么關(guān)系,我再也沒有折回去向他解釋的機(jī)會(hu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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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我又驀然意識(shí)到,這就是我們的最后一面了,以我奪門而出作為結(jié)束,我甚至都沒有好好看他最后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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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gè)事實(shí)像一塊冰冷的石頭砸下來,壓著我的五臟六腑,我徹底沒法呼吸了,只能蹲在墻邊,閉上眼,試圖把一切都從腦海里清除出去,把uki清除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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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不到,或許我從一開始就不該和他對(duì)話,不該聽他給我講的故事,不該對(duì)他袒露心扉。
不該對(duì)他有任何感情,不該...相信海妖的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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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輩的話突兀地在我腦海里響起,他說海妖十句話里有九句是假,我曾希望每句話都是真的,可現(xiàn)在,我希望每一句都是假的,他對(duì)我說的喜歡,在意,關(guān)心和愛,全都是編出來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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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一切只是我這個(gè)傻瓜一廂情愿上當(dāng)受騙,而不是我們明明相愛,最后卻被命運(yùn)洪流呼嘯著分開,連好好道別都不能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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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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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里,有很久沒有聽見vox吼這么大聲了,為了追求和他一起做研究的小研究員,這家伙已經(jīng)堅(jiān)持溫柔講話十八個(gè)月,今天在我面前徹底破了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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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瘋了嗎??就因?yàn)檫@個(gè),你要辭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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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diǎn)點(diǎn)頭,vox深吸一口氣,看起來準(zhǔn)備以更大分貝輸出,于是我及時(shí)開口打斷他:“行了voxxy,我已經(jīng)決定了,你就算把玻璃震碎了也沒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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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惡魔半口氣噎在喉頭,轉(zhuǎn)身扶著椅背咳嗽了幾聲,他背對(duì)著我,我看不見他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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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再次轉(zhuǎn)回來時(shí),已經(jīng)恢復(fù)了往常低沉華麗的聲線:“別指望我說我理解你或者類似的什么話,幼稚的小面包機(jī),我只是清楚我攔不住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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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頓片刻,vox又忍不住說:“你知道研究所的工作有多搶手,你離開以后不可能反悔,空缺的職位馬上就會(huì)被新人補(bǔ)上,而且你出去以后就再也找不到這樣好的工作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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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嘆了口氣:“這些我都知道,我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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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不想繼續(xù)這項(xiàng)研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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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來,我總是聽見同事興高采烈地議論,他們說,解剖了那只海妖之后,我們的研究將會(huì)獲得質(zhì)的飛躍,接下來的路將光明坦蕩,研究所會(huì)因此獲得大批的獎(jiǎng)賞和殊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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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每次都不忍再聽,只好轉(zhuǎn)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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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路確實(shí)將光明坦蕩,但卻是用uki,用不知道多少海妖的血淚鋪成的,我只是不想繼續(xù)走這條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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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繼續(xù)待在研究所,在那之后的日子里,我每拿起一個(gè)樣本,閱讀一份檔案,思考一個(gè)難題的時(shí)候,都會(huì)想起uki,想起那個(gè)我愛的,如同星星般漂亮奪目的海妖,他僅僅被當(dāng)作一份樣品,孤零零地死在實(shí)驗(yàn)臺(tái)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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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x認(rèn)為我是走火入魔了,我罵他,說你沒談過戀愛你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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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實(shí)際上他說得對(duì),我確實(shí)是走火入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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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能選擇逃避,離開研究所,離開uki,離開這個(gè)噩夢(mèng),就當(dāng)一切都沒發(fā)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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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我的懦弱無能感到羞恥,但我別無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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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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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那個(gè)遞過來,vox?!?/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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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x瞪大了金粉色的眼睛,一手捂住心口,一手指著我:“你真的要帶它走??你真的滅絕人性到這種地步了??Fulgur,我不相信你居然這樣對(duì)你的表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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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它遞過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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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語(yǔ)氣堅(jiān)定地重復(fù)了一次,vox一瞬間變得像一只被兜頭澆了一瓢水的長(zhǎng)毛貓,眉梢眼角肉眼可見地耷拉下來:“但那是我們共同使用好幾年的限量版游戲機(jī)!現(xiàn)在出三倍的錢都買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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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心情很差,不想跟他爭(zhēng)論這些小事,只是笑了一下,起身拿過那個(gè)游戲機(jī):“但當(dāng)時(shí)是我出錢買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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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x:“nooooo為了它我要跟你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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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伸手過來的一剎那,尖銳的防空警報(bào)響徹整個(gè)研究所,我們兩個(gè)的動(dòng)作同時(shí)停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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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yuǎn)處隱隱傳來爆炸的聲音,警鈴刺破夜的寂靜,冰冷的機(jī)械女聲緊隨其后:“基地遭到入侵,重復(fù),基地遭到入侵,請(qǐng)各位工作人員在保證自身安全的情況下,盡你所能降低財(cái)產(chǎn)損失,并盡快撤離,重復(fù),請(qǐng)各位工作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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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沖vox挑了挑眉,在震耳欲聾的聲響里吼道:“看來現(xiàn)在有比游戲機(jī)更值得讓你拼命的事,voxx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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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x不甘示弱地吼回來:“管好你自己吧小面包機(j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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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他便奪門而出,我將游戲機(jī)往包里一塞,起身緊隨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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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的科研基地非常容易遭襲,這種事件不是沒發(fā)生過,但我從未親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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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著vox跑到走廊上,到處都是亂糟糟的人群,大家紛紛奔向?qū)嶒?yàn)室,搶救自己的研究成果,我卻不知道該去哪,我的研究成果已經(jīng)全部被上層拿去,輪不到我這個(gè)馬上就要卷鋪蓋走人的家伙來?yè)尵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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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跟著vox,順手幫助了一路上遇見的不知多少人,快到實(shí)驗(yàn)室門口的時(shí)候,我聽見有人在喊:“把那些守著水道的人都調(diào)到大門去!他們盯準(zhǔn)了大門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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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刻有人回應(yīng)他:“那水道怎么辦?就放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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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那人喊道:“管他呢!除了所里的工作人員沒人知道那條水道!而且那本來也不是給人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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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著他們的聲音漸漸淹沒在身邊的一片嘈雜里,驀地,我想起了u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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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還沒到最后實(shí)驗(yàn)的日期,他應(yīng)該還在那個(gè)實(shí)驗(yàn)艙里,不知道有沒有人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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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shí)我就聽見身側(cè)實(shí)驗(yàn)室里有人高喊:“那個(gè)實(shí)驗(yàn)體!實(shí)驗(yàn)體還在實(shí)驗(yàn)艙里!誰(shuí)去轉(zhuǎn)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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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不及細(xì)想,因?yàn)槲铱匆娏艘粋€(gè)機(jī)會(huì),那是上帝在漆黑的房間里為我鑿開的墻縫,光從那里溢進(jìn)來,我知道這機(jī)會(huì)稍縱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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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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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話的人聞聲回頭,看見是我,臉上的表情就像見了救星一樣:“天哪感謝你ovid,沒有比你更合適的人選了,我還得搶救這些該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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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他揮了揮手臂,轉(zhuǎn)身要離開,卻被vox一把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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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去干什么?轉(zhuǎn)移實(shí)驗(yàn)體?那個(gè)讓你心心念念的實(shí)驗(yàn)體?別告訴我你會(huì)老老實(shí)實(shí)地轉(zhuǎn)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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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對(duì)vox笑一下,但是很不幸地沒有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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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真正要去做的事,vox,這恐怕是最后的機(jī)會(huì),我必須抓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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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x盯著我,好像今天才認(rèn)識(shí)我一樣,半晌,他嘆了口氣,松開了手:“你干傻事的時(shí)候我總是攔不住你,那我只能祝你好運(yùn)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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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轉(zhuǎn)身沖向?qū)嶒?yàn)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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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前跑著,周圍的吵嚷聲,警報(bào)聲,東西碎裂的聲響不絕于耳,但我已經(jīng)將它們?nèi)繏佋诹四X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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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未像現(xiàn)在這樣清楚我要做什么,我要把uki帶出實(shí)驗(yàn)艙,讓他順著水道逃走,看著他回到屬于他的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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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輩教導(dǎo)我不要相信海妖的鬼話,但是管他呢,如果uki對(duì)我說的那些話都是為了讓我放他離開而編造的謊言,那么恭喜他得償所愿,如果不是,那么也恭喜他,因?yàn)槲艺靡矏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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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這份愛的分量究竟有多重,但它已經(jīng)足夠讓我不計(jì)一切后果把uki放歸大海,我不能放任他死去但卻什么也不做,我不愿后半生都活在無盡的懊悔與迷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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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實(shí)驗(yàn)艙的門就在眼前,我一把拉開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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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騷亂透過層層阻隔傳到了實(shí)驗(yàn)艙內(nèi),我看見uki十分焦躁地在他的水池里繞著圈游動(dòng),開門聲驚動(dòng)了他,海妖猛然抬頭,看見是我的一剎那,他的眼睛里毫不掩飾地流露出驚喜:“fufuch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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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快步走到他面前,打斷了他的話音:“沒時(shí)間了uki,聽我說,現(xiàn)在研究所遭到襲擊,人手都調(diào)去大門了,地下一層的水道沒人看守,你要從那里逃出去,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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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妖似乎沒有立刻反應(yīng)過來,他只是睜著那雙明透的紫眼睛,迷茫地望著我,我用深呼吸壓下凌亂的心跳,正打算再給他講一遍,就聽見他問道:“那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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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這么放我走了,他們不會(huì)懲罰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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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uki,”我握住他的手:“沒什么比你逃出去更重要的,如果你現(xiàn)在不走,你就會(huì)被他們切開研究,我不愿意看到你死,無論他們?cè)趺刺幜P我,我也必須確保你活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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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ki輕輕吸了口氣,我隱隱約約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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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fufuchan,你還是這么不在乎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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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側(cè)耳聽了聽門外的聲音,入侵者的攻勢(shì)似乎緩下來了,這意味著他們很快就會(huì)恢復(fù)水道的防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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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ki,我知道你有很多話想說,我也是,但是我們真的沒有時(shí)間了,這是唯一的機(jī)會(huì),如果我們錯(cuò)過這個(gè)機(jī)會(hu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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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uki的語(yǔ)氣溫柔而堅(jiān)定,一雙星辰般的眼睛深深地望進(jìn)我眼底:“我們不會(huì)錯(cuò)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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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住了,一時(shí)間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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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ki的聲音是海妖獨(dú)有的溫柔,他說:“fufuchan,我想感謝你,感謝你陪我這半年,感謝你即使沒必要也會(huì)抽時(shí)間來看我,感謝你為我?guī)淼男切牵兄x你愿意放我離開,感謝你...出現(xiàn)在我的生命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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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見他抬手撫上我的臉頰,恍然間我似乎聽見耳邊傳來了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仿佛有海風(fēng)正帶起咸濕的氣息,掠過我耳邊,海妖的聲音如同吟誦,uki低聲說:“你是我見過最好的人類,正如我說的,你和他們不一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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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到有些不對(duì),我的意識(shí)好像正在被抽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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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實(shí)驗(yàn)艙的場(chǎng)景越來越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被星空籠罩的海,海水里有成千上百萬(wàn)微小的發(fā)光生物隨波逐流,被它們映亮的海水也如星空一般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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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努力甩頭想擺脫這幻象,可uki的雙眸死死盯著我,我驀然發(fā)現(xiàn)我沒法把目光從他的眼睛上移開,那雙紫色的眸子深邃得不可思議,如同大海中央的漩渦,擁有能夠?qū)⑷送淌傻牧α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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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命運(yùn)給我的禮物,我該放在手心好好珍惜,所以我不能丟下你自己離開,fufucha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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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ki彎起眉眼笑了,我的腦海一片空白,我不會(huì)思考了,幻象已經(jīng)完全覆蓋現(xiàn)實(shí),我只是看見他坐在星空下的礁石上,而我就在他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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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qǐng)?jiān)徫易运竭@一次,請(qǐng)讓我?guī)阋黄痣x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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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緩緩向我靠近,海妖的呼吸幾乎沒有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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剎那間漫天星辰顫動(dòng),而后紛紛墜落,星星的尾跡劃過天穹,帶著余溫沉入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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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閉上了眼睛,海妖的頌歌悠遠(yuǎn),一曲終了,在失去意識(shí)前,我感覺到海妖將他的唇貼上了我的,那是一個(gè)清淺的吻,隨后,他的聲音仿佛來自大海深處,似乎離我很遠(yuǎn),卻每個(gè)字都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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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我耳邊說:“我愛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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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當(dāng)年輕的海妖帶著他昏迷不醒的愛人游出水道,離開被蒼白燈光籠罩的研究所,重新浮在倒映著星空的海面上時(shí),他回憶起了自己的上一次出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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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shí)他發(fā)現(xiàn)了看守他的研究員貪財(cái)?shù)谋拘?,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將并不存在的海底沉船寶藏許諾給了那位研究員,騙他打開了通往大海的閘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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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天的天氣和今天很像,也有萬(wàn)千繁星倒影在海潮里翻涌,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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閘門打開的聲響驚動(dòng)了安保人員,他們揮舞著電棍,從四面八方游過來,但uki并不擔(dān)心,那些人類離他還很遠(yuǎn),而他馬上就可以越過封鎖線,遠(yuǎn)離人類的掌控,他將潛入最深的海底,沒有人類能再次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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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那時(shí),他無意間抬起頭,向岸邊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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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一眼,海妖看見了屬于他的星空,那是一雙人類的眼睛,但區(qū)別于uki以往見過的那些渾濁無神的眼睛,它沒有耀目的光華,卻剔透明凈,漂亮得讓頭頂?shù)男强斩槛鋈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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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海妖為他的星空駐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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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gè)年輕的研究員,看起來絲毫不關(guān)心出逃的實(shí)驗(yàn)體,他完全屏蔽了海面上的吵嚷,將全部的注意力都匯集在了右手里捧著的那本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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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趴在鐵制的欄桿上,嘴里叼著一根沒點(diǎn)燃的煙,夜間的海風(fēng)把他的額發(fā)吹起一點(d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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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ki將那雙眼睛的主人深深刻印在了腦海里,包括他銀灰色的頭發(fā),眼角心電圖形狀的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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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他停頓的片刻,拿著電棍的人類從他身后追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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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電流流過四肢帶來的麻痹感傳來的一剎那,uki就知道自己這次出逃又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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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現(xiàn)在暫時(shí)沒空關(guān)心這些,那個(gè)研究員依然聚精會(huì)神地看那本該死的書,至始至終也沒把視線投下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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擁有那樣的眼眸,那個(gè)人在人類之中一定會(huì)被視作怪胎,畢竟大部分的人類眼中都是橫流的物欲,而他的眼眸里干干凈凈,唯一存在的是他的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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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這樣的眼眸,才能倒映出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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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ki被再次帶回研究所,在水箱里關(guān)了幾天之后,他又回到了之前那個(gè)精心布置的實(shí)驗(yàn)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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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負(fù)責(zé)他的管理看護(hù)工作的研究員也換了人,他看著那個(gè)新的研究員對(duì)著他亮出了自己的證件,通知他以后他就由自己來負(fù)責(z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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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妖看了看證件上寫的名字,又抬頭看了看那個(gè)一臉嚴(yán)肅正襟危坐的研究員,腦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現(xiàn)出了同一個(gè)人叼著煙趴在欄桿上看小說的場(chǎng)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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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海妖眨了眨眼睛,笑了:“很高興認(rèn)識(shí)你,我可以叫你fufuchan嗎?畢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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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我一見到你,就覺得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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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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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我從幻境里醒來的一剎那,我就知道發(fā)生了什么,那顯然是海妖的幻術(shù),至于uki這么做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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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眼看了看我所處的這個(gè)巖洞,以及巖洞外的景象,那是和幻境一模一樣的星空和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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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明顯,他就是為了帶上我一起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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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起身,甩甩頭讓自己更清醒一點(diǎn),隨即我就看到了u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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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妖坐在巖洞外的礁石上,看見我醒來,他對(duì)我揮揮手,呼喚著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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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過去,坐在他身旁的礁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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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水里漂浮著無數(shù)的發(fā)光生物,它們隨著海浪來了又走,有一部分被拍擊到礁石上,駐留了片刻,又被下一個(gè)浪頭帶回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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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ki一直沒有開口說話,于是我選擇了先開口打破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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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帶我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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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出口的瞬間我就恨不得把它原樣吞回去,這明顯是句廢話,但uki卻回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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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duì),”他說:“我?guī)е阋黄痣x開那里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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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了片刻,uki又說:“我知道我不該用這種方式把你帶出來,甚至都沒問過你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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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也不想,下意識(shí)回道:“我當(dāng)然沒意見...我是說,其實(shí)我也想離開那個(gè)研究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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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ki轉(zhuǎn)過頭來看著我:“可你畢竟是人類,對(duì)嗎?我猜你不會(huì)愿意離開自己的...族群,和一只海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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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搖了搖頭:“你錯(cuò)了uki,我正是最不合群的一個(gè),我走了估計(jì)也沒有人會(huì)在意...除了親愛的voxxy,但我把那個(gè)限量版游戲機(jī)留給他了,所以他那邊應(yīng)該問題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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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ki的眼睛里漸漸盛上笑意,他問:“那你...你不介意和我一直住在這里?不在海妖的族群,也不在人類的族群,就只有我們兩個(g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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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急急忙忙又補(bǔ)上一句:“當(dāng)然,如果你不喜歡這個(gè)地方我們可以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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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著搭上他被鱗片覆蓋的手背:“當(dāng)然不介意,這里挺好的,我們可以先住上幾個(gè)月,等我的關(guān)節(jié)適應(yīng)不了海邊的潮氣之后再考慮換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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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ki怔住片刻,隨即小心翼翼地將手指穿過我的指縫,與我十指相扣:“那真的太好了...幸好你不介意,我知道我這樣做很自私,但是我真的沒法一個(gè)人離開,你知道嗎?我不能沒有你,fufuch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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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妖也許并不熟悉人類表達(dá)愛意的方式,這就意味著他只會(huì)挑最直接的那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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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斷斷續(xù)續(xù)說了幾句之后,uki就放棄了剖白,他整個(gè)人靠過來抱住我,用輕緩低柔的嗓音,將“我愛你”在我耳邊一遍遍重復(f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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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實(shí)在是接不住這種直球,一時(shí)間想不出什么話來回應(yīng),也只能回抱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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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在我們身后升至中天,輝光灑落在遙遠(yuǎn)的海天相接處,映亮滿目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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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告訴我,別相信海妖的鬼話,尤其是uki,他擅長(zhǎng)甜言蜜語(yǔ),但十句話里有九句都是編出來哄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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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即使十句里有九句是假,那也總有一句是真的,總有一句,是海妖用他絲綢般動(dòng)人的聲音,將他的真心講給你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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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他愛我,這句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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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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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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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完的時(shí)間挺趕巧的..那就祝fuchan推特500k快樂,同時(shí)也祝我自己生日快樂。
點(diǎn)贊推薦評(píng)論摩多摩多,這是我最大的動(dòng)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