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不了孔雀翎,做孔雀尾也好
寧在一流團體敬陪末座,不必在二三流團體里當佼佼者。仰望雖然痛苦,但有前進的方向。

朋友女兒正讀高中,是好學校的中等生,小宇宙爆發(fā)能到985,發(fā)揮一般可能就掉到普通一本。
朋友深思熟慮后,決定:如果上不了北上廣或本地的985、211,那就退而求其次,最差最差在本地讀個二本的市屬大學得了。
朋友女兒一聽大驚:你說的最差都是我不想要的,這個聽了一點兒也不開心。
我說:這個落差也忒大了。現在交通便利,去個附近的省會城市讀個一本總是可以的。否則讀二本孩子未必甘心,再說還在家門口讀,多無趣呀。
朋友對我“咄”一聲:你這是學生思維,你要用丈母娘思維思考問題。
我理解她的意思,轉而對她女兒說:一個人的未來就業(yè)結婚,和自己讀書的城市和同學圈子關系很大。
讀外地一本,學校當然比本地二本優(yōu)質不少,但同學圈子呢?你媽媽的意思是,可以預見的所有問題,都會從你上大學填志愿那一刻開始。所以她寧愿讓你在本地讀個普通大學,遇上出身背景都差不多的同學,安穩(wěn)度日。
小姑娘激烈地反駁:我不想安穩(wěn)。
我說:是呀,你媽這個就是寧為雞頭不為鳳尾的意思。寧做二本一枝花,不做清北墊腳石。
朋友說:真清北我也去了,普通一本還墊腳,受不了。
我先對朋友說:首先,你的想法是有一定道理的。
一命二運三風水,你說的就是“風水”。
我經常說的一個梗就是:冰心是在一條船上邂逅吳文藻的,那條船上,還有許地山、梁實秋等人。那條船是送清華留美學生出洋的。
要考上清華,成績過關;要能拿到清華畢業(yè)證,體育都得過關——汪曾祺都沒拿到西南聯大畢業(yè)證,吳宓體育不及格,重讀了兩年。
但是呢,這也就意味著:你已經為孩子限定了“退”的人生。
以后,你孩子最好的生活無非如此,上限就是你提供的這些。你做的是“讓女兒盡量別掉得離上限太遠”。
而你的小孩,甚至你小孩的小孩,人生都在緩慢退步與下沉。
有一個概念,不知道你聽過沒有,叫“階層下沉”。
一個穩(wěn)定的階層,是會下沉的。
為什么?
因為會不斷有新的階層上升。
朋友女兒問:那到底該怎么選?
我說:求穩(wěn)還是求變,對人生是守勢還是攻勢,寧可放過三千不可錯殺一個抑或寧可錯殺三千不可放過一個,都是選擇。每一種選擇都可能是錯的——當然也有可能是對的。
我有一個不成熟的想法,隨便說說:
如果你覺得你十分優(yōu)秀、人中龍鳳,你不妨有意識地去更高的環(huán)境,比如全國性的大賽,你需要感受一下被全方面輾壓的痛感。
然后,才能放下驕傲,好好學習與進步。
反過來,如果你覺得自己一無是處、將來只能躺平等死,那你要去稍低的環(huán)境,去一個你能通吃的跑道,你都需要感受一下洋洋得意。
然后,才能重撿自信,繼續(xù)奔跑。
大部分人的比較,都是和自己周圍的人比。
但這種比較是偏差極大的。
我認識一個男孩,說他高考時是縣里第二名——最后只能上二本。
為何?這就是他們縣的整體水平。
他中考時,是縣里第一名,當時老師動員他去市里讀高中。
家里大人覺得:書不都是一樣的書,在縣里讀得好好的,為什么要去?
所有人都覺得他成績好,當然這也是個事實。
只是,以他的年紀,萬萬沒想到,一個縣里的成績好,放在全國就成了平平。
朋友和朋友的女兒都說:好可惜呀。
我也親眼見過一個被父母定義為差生的孩子,如何在一次夏令營活動中鶴立雞群,樣樣都甩下同齡人一大截。
父母為何覺得他不夠好?因為這小孩上的是最好的學校最好的班,他在那樣的環(huán)境里,當然事事不如人。
父母也被打擊得不太有信心。
朋友和她女兒都點頭。
我繼續(xù)說,當然,我的另一個想法就是:
寧在一流團體敬陪末座,不必在二三流團體里當佼佼者。仰望雖然痛苦,但有前進的方向。
大學不是終點,是通向下一等級的一個階梯而已。你讀個二本再想讀985的研究生,難上加難;而你如果讀的是一本呢?會容易很多。
有時候,高高在上,俯視眾生——你其實是在金字塔最底層。你自以為的高處,只是相對于你這一層。
做不了鳳凰,未必只有雞這個選項,中間還有錦雞、鷺鷥很多可能性;做不了孔雀翎,做孔雀尾也好;做不了鶴頂紅,做白鶴亮開的雙翅也好。因為,飛翔才是每個人的使命。(葉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