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jīng)死去的小狗的一生。
小虎在我三年級的時候來到了我身邊。據(jù)媽媽所說,她是由狗販子在一個紅綠燈口強制丟進我媽媽車里而不得已買下的。 初次見她時,她有著三 種不同顏色的毛發(fā)。黑、白、黃。也是狗販子能騙過媽媽這是獅子狗的原因,但實際上這只是劣質(zhì)顏料的涂層。這些劣質(zhì)顏料讓這個小家伙面臨了狗生中第一道嚴關(guān)——上吐下瀉、奄奄一息。好在媽媽堅持不懈地喂他吃雞蛋粥,總算健康長大,不屬于自己的色彩也漸漸褪去了。黑白相間,是它真正的模樣。它毫無規(guī)則的斑紋里,腰部的位置,卻正好有一個模糊的“王”的圖案。“王”乃是百獸之王老虎的標志,于是她得到了自己的名字,小虎。 小虎很活潑,她喜歡在保姆拖地的時候追著拖把咬,即使被高高吊起也不肯松嘴。咬壞沙發(fā)啊、叼走拖鞋啊便是她日常的娛樂活動。我猜測也有可能是媽媽沒空與她長時間玩耍,正在上三年級的我過著朝八晚六的生活。小孩子嘛,總是希望得到愛和關(guān)注,小狗也是如此?;蛘f獸性大發(fā),一切都很合理。盡管她一次又一次地搗亂,我們還是選擇包容她,誰讓她已經(jīng)成為我們的家人了呢。 不多時,我們從舊的房子搬離了。到了新的小區(qū)后,小虎對新小區(qū)的保安有著莫大的敵意。每次門口有保安經(jīng)過,她都放聲大吠,把全家人嚇一跳。媽媽說,她一開始打算給我個驚喜,先不把小虎帶回家。小小的無助的狗狗被買下的第一天晚上便被放置在地下室的鐵籠里,媽媽留下了水和食物,就離開了。到了深夜,大抵是黑暗和孤獨讓她無所適從,她汪汪叫著吸引了巡邏的保安,保安又把她放置在了更深的角落。這讓小虎對保安產(chǎn)生了孩童時期所能產(chǎn)生的、最大的恨意,所以才在往后的日子里,每每看見保安便大吼大叫吧。 新的家是一棟獨立別墅,一出門就是小區(qū)的人行道和綠化帶。每天早上媽媽打開家門,小虎就噗擦噗擦地跑出去。四處呼吸青草的香氣,小狗可不會在乎略微扎人的草地,厚厚的肉墊托著她自由的奔跑。她認識了很多“狗朋友”,不到兩個星期,全小區(qū)的狗狗都認識小虎了。(這也和她經(jīng)常犬吠保安打擾到他人休息有關(guān)聯(lián))再長大一些,經(jīng)??匆娝粍e的狗狗親近的嗅鼻子和屁股示好,忽然間害羞抑或撒歡而沖回家。 小區(qū)物業(yè)曾經(jīng)把一片地租給眾多業(yè)主,在那里,很多人種菜種花,農(nóng)村出生的媽媽自然抵不住親手種植蔬菜的誘惑,也租下一小片土地。每次媽媽去栽培她的寶貝蔬菜,就順便帶上她的寶貝小虎。奧巴馬是一只前胸有一片白毛的自由黑狗,他臟兮兮的,沒人理他,他也就這樣每天在小區(qū)休閑漫步。湊巧的是,菜園就是他的歇息地。很快,兩只小狗看對眼了。 奧巴馬開始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我家附近,小虎也總是在嗚嗚咽咽的要出門玩。自發(fā)現(xiàn)他們兩個的“戀情”以后,我們一家總是笑小虎:“小區(qū)這么多公子少爺你看不上,偏偏選了個流浪漢!” 防不勝防,小虎最終在一兩歲的時候懷孕了。一開始,我們以為只是伙食太好讓她吃胖了,待到小虎的肚子已經(jīng)到了不是簡單吃胖所能及的地步,總是和媽媽閑聊的阿姨說,小虎懷孕了。 小虎第一次產(chǎn)子時,我們都很不知所措,網(wǎng)上說,剛出生小狗狗是不能看的,否則狗媽媽會把孩子吃掉。那天小虎像往常 一樣睡在垂墜的窗簾上,媽媽為她制作了一碗炒飯,全家人進入焦急的等待。(*小虎是一只中華田園犬,爸爸媽媽也是農(nóng)村出生,所以她的吃食也比較貼合以前的土狗,除此之外,狗糧任然是主食。) 她一共生了四只小狗,兩只健康的活下來了,一只被她壓住而窒息,最后一只是隔天生下來的死胎。兩只健康的小狗,一只大面積的白中帶一些黑斑、四肢粗壯,我們叫他小白。一只則和奧巴馬一模一樣,除了胸前一片白毛以外全身都是黑色的,我們叫她黑妹。在他們剛出生的時候,小虎總是溫柔地舔舐她的寶寶,喂給他們奶水。但是當兩個小家伙逐漸長出利齒,湊到小虎肚子下的時候,小虎就自顧自的往前走了。 我對小白甚是喜愛,總是去抱著他,他并不配合我,抱沒幾秒就開始嗚嗚的叫喚。這個時候小虎就會跑過來在我腳邊眼巴巴的看著她的孩子,但依然信任著我,就像他們剛出生時信任著我們把小小狗安置一樣。而黑妹則受到了些許的冷落,她和奧巴馬長得太像了,我們對于這個騷擾我們家小虎的流浪漢沒有什么好臉色,這種感覺帶到了無辜的黑妹身上。不過不用擔心,她的吃住和小白與小虎無異。 才過了兩個月左右,小白和黑妹就要被送走了。某一天放學,小白就不見了,我哭了兩三天。又是一天,黑妹也不見了,我追問媽媽為什么,她說胸前一片白寓意不好。這只是借口而已,長大后,我就明白了。我擔心小虎會擔心自己的孩子,她也在夜晚嗚咽了好幾天,就沒下文了,是忘記她的孩子了嗎?我不知道。 早晨開門、散步上廁所、回來家門口的地毯趴著、午飯、進屋、傍晚再出門、又回家、出去找她的小狗朋友、又回家.......日子循環(huán)往復(fù),她在一天天的長大。真神奇啊,曾經(jīng)只有兩個拳頭大小的小狗漲到了二十多斤重。 我還記得她小時候,每次短途出行我們都帶上她一起,她也住過不少酒店了。一開始,只需要游泳帽兜住就可以把她揣進酒店,到要用箱子把她裝進去才能帶上樓。(我們怕嚇到其他游客) 或許是能輕易得到所以不會珍惜,又或許是人之初性本惡,我經(jīng)常出其不意地嚇她一跳。我和她的信任慢慢被我消磨,她變得倔強、不聽指令,被抱起來的時候會做樣咬我。越是長大,私立貴族學校間的攀比風就越是強烈,我也沒能幸免進入小孩子這種比較的心理。別的同學家里都是一些名貴的小狗,而我所擁有的卻是不知名的土狗,我們兩個對彼此都頗有怨氣。 小虎討厭洗澡,她總是臭烘烘的。剛洗完澡,天,她去拱土了!不知道菜地哪里的、施了肥的土,她帶著一身糞便的腥臭味耀武揚威地跑回家以示抗議。讓小虎洗澡,是要靠騙和綁的。套上項圈的那一刻她就開始了警戒,經(jīng)常進行到一半她就掙扎地跑走了。即便被強行抓緊沐浴間,她也很逆反,出其不意狠狠地甩你一身水。 到了高中,我脫離了私立學校的環(huán)境,心境也有了變化,大概也是懂事一些了吧,我悄悄與她和解了。她那時候大概也有六七歲吧,沒那么叛逆了,她也有中年,笑。從初中開始,我就變成了住宿生,或許是距離產(chǎn)生美?僅有周六日可以見面,每次回家她的尾巴甩的和螺旋槳一樣。她不再叼走爸爸的臭襪子了,不過每當出差個把星期的爸爸回家,一直以來她都表現(xiàn)得比誰都開心和熱情。 高二上學期,我確診了重度抑郁癥,我被送進醫(yī)院。在醫(yī)院見不到任何熟人,穿著白衣的護士和醫(yī)生還有穿著條紋或低飽和度花衣的病院成為了我世界里面的所有人。手機是被管控的,使用手機要簽署一份管理協(xié)議。盡管能拿到手機,我卻無心與什么人交流,那個時候,唯一能讓我微微牽動面部肌肉的就是媽媽發(fā)上家族群的小虎的視頻和照片。 我不知道我在醫(yī)院呆了多久,我記不清。幾個月?半年?我住過幾次院,一次?兩次?有點混亂。只知道我呆了很久很久,久到我摸清了出去的辦法。我表演正常人,我比任何病友都“愛講話”、樂意和護工阿姨聊天。見到醫(yī)生和一群實習生,我對他們微笑。聽話又"積極”的我終于在某一天的下午,被無罪釋放了。 我見到了久別重逢的家人,他們?yōu)槲腋吲d,以為我痊愈了。不知情的小虎給我以出差的爸爸一樣的待遇,她大聲嚶嚶叫喚,不停地蹭我讓我摸摸她。我像過去一樣撫摸她的頭,光滑的皮毛,有棱有角但是可輕輕撥動的毛絨耳朵,她特有的皮毛的味道。我從七樓、還是八樓?再次回到了這片土地,有別于接受電療無法出去大門的一樓。 我沒有痊愈,感覺更糟了,離開醫(yī)院仍然伴隨著大量的藥物。藥效讓我困倦和混亂,我還是沒辦法正常上學。試了幾天復(fù)學后,令人窒息的高三壓力和不穩(wěn)定的情緒又讓我離開了校園。我回家了,每天對著家庭主婦的媽媽、沒有以往有活力的小虎。我每天都過得渾渾噩噩,藥效讓我一天睡14個小時仍然強烈困倦。心跳時快時慢,要么好像快停跳一樣沉重又緩慢,要么快到像無法控制要破開我的胸腔。我的心情保持極度低落,想死,非常想死。 能看得到脂肪的劃痕已經(jīng)不能滿足我的需求,終于有一天我在呼吸急促中又拿起了最鋒利的那把刀,這一次真的可能會死的。 極速開往醫(yī)院的路上,媽媽哽咽著問我有沒有什么特別想要的。那個時候,刀還揣在我的口袋,我在猶豫要不要再補一刀在去往醫(yī)院的路上結(jié)束我的生命。聽了這句話,腦袋空空的我思考了良久?!?......貓。”我說。 我有貓了。自很小很小的時候開始,靈巧可愛的身形,獨特的頭部就抓住了我的心。我的貓是一只英短藍貓,好可愛......區(qū)別于小虎又硬又短的毛發(fā),他有軟綿綿的一身柔順的灰毛。大而有神的眼睛、可愛至極的叫聲、無骨般引誘我的尾巴,魂都被勾了去。 小虎自然而然的被我冷淡了,這只小貓成為了我的新寵兒。小虎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她開始和貓爭寵、打架。 作為我的半條命的貓成了我活下去的精神寄托,我對他傾付百分百的愛意??墒秦堖洳唤怙L情,每當我最需要他的時候,無論如何我都找不到貓。四層的家、無數(shù)的藏身地點....找不到啊、找不到。我崩潰大哭,又拿起刀,只有小虎不計前嫌,她還是這么溫柔,乖乖在我身邊陪我。她就在那里,主動拿鼻子碰一碰我的手、把下巴托在我的手上,無論我怎么逆著撫摸她的毛或是調(diào)皮地招惹她,從來沒有離開過,我卻沒有意識到。 我們一家因為爸爸工作的原因回了老家定居,小虎也不能隨時出門玩耍了,老家這邊是高層。小虎,需要專門去遛了。上下樓要乘坐電梯,不方便,媽媽和我還有哥哥承擔了遛狗的工作,大家都有些推脫。小虎也老了,腿腳出了問題,不能走太遠。老家這邊的房子就在江邊,一下樓便是一條萬里碧道。一開始,小虎還能在我們一家人一同散步時同行,漸漸的、老了以后,樓下小小的花園成了她唯一能去的地方了。
她還是這么不愛洗澡,腿腳也不便。老家有寬敞的陽臺,南北對流,有山有水風景也不錯。不知道小虎能否欣賞這等美景,但是她很喜歡趴在陽臺曬太陽。她也臭,進房間會被趕出來,偶爾憋不住屎尿也不會有任何表示,只是回到房間忽然惡臭撲鼻,上前一探才知道她又在房間里面排便排尿。懂得使用貓廁所的貓更受待見,我們也就默認小虎經(jīng)常在陽臺或是玄關(guān)那里睡覺了。 老年的她患上皮膚病,醫(yī)生也說不能經(jīng)常洗澡破壞皮膚表層的一些結(jié)構(gòu),我們并不懂這些,只能聽醫(yī)囑。小虎洗澡變成了一兩個星期一次的事。 我的朋友圈動態(tài)基本上全是貓的身影,鮮少見到小虎。大家都知道我有一只貓,但如果我不提起,他們很少知道我還有一只小狗。 我對小虎的淡漠直到她死前一個月才結(jié)束,我才終于發(fā)現(xiàn),她老的不成樣子。有一天她又跑進我房間睡覺,她身上的味道讓我實在受不了,我扯住蚊帳腳叫她出去。她掙扎著起身,走幾步又回頭看看我,我被她膽怯又傷感的目光所震懾。什么時候,她已經(jīng)如此心傷?不加注意飲食讓她的眼角常常濕潤,我看她,好像她哭了。走近,她卻低下頭一步一步噗擦噗擦地離開了我的房間。臭味留在我的蚊帳腳很久,每次擁枕入眠,我想起她。我總是熬夜,在客廳開燈,打開落地玻璃窗,她重重的呼吸聲響起來。早年,她就已經(jīng)有很嚴重的哮喘,現(xiàn)在呼吸還是這么用力。
小虎死前一個星期,食欲出現(xiàn)嚴重的衰退。以往她總是搶貓的食物,現(xiàn)在卻連自己那份也吃的很少。貓在我旁邊喵喵叫喚,祈求喂食,她默默睡在陽臺,就算我把狗糧勺到她面前,拾起放在手心也扭開頭。喝水嗎?端水到她面前,不見變少。 到她死前三天,徹底不吃東西了。她被送去寵物醫(yī)院,第一天晚上我在外面散步,太晚了沒有去看望她。第二天媽媽在家族群發(fā)了一個視頻,小虎在一個籠子里,身下墊了幾張吸水的紙。她的前爪被綁上一個針頭,旁邊是呼呼作響的機器和透明的吊瓶。她還是那樣膽怯的看著我們,她什么都不知道。
最后一晚,媽媽說今天醫(yī)院晚上沒人值班,我們必須把小虎接回來。“晚點過去吧,讓小虎再吊一會營養(yǎng)液..."媽媽說?!霸琰c過去陪陪她吧,她大概撐不過這兩天了?!蔽矣袠O強的預(yù)感,這般提議。 小虎的病癥是腎衰竭和嚴重的哮喘,原以為她至少能回家度過最后的時光,但在醫(yī)生的帶領(lǐng)下走進病房,我們都愣住了。 小虎被套上了呼吸機的嘴,醫(yī)生把著呼吸機摁在小虎的前嘴上,呼吸機不能完美的固定,有可能漏氣,只能人工拿著。小虎時不時仰起頭或是扭動掙扎,聽到我們的聲音之后更加了。醫(yī)生不得已暫時放開呼吸套,我的心臟抽痛了起來,我說,給她做安樂死吧。 曾經(jīng)因為熱而吐出的粉嫩的舌頭破破爛爛,已經(jīng)變成了壞死的紫色。醫(yī)生說他們嘗試幫她收回去,但是無果,一旦上呼吸機她就咬自己的舌頭,此前她已經(jīng)有自傷行為。小虎大喘著氣,眼睛下面一片都是濕漉漉的,她看著我們。將死之犬,她的眼睛蒙上了一層霧。這是我第一次脫離書本看見所謂的、眼睛蒙了一層灰蒙蒙的霧氣.......她的眼睛還映射著頭上的燈光,但是卻十分潰散,很難看到瞳孔。 媽媽和醫(yī)生交談著,醫(yī)生說,要是做腎透析的話估計還可以活兩天。媽媽說,你們腎透析要去到總部,一兩個小時的車程,車上沒有呼吸機,而且透析不一定成功,小虎沒辦法冒這個險。 媽媽在猶豫,小虎重新套上了呼吸套,她掙扎得更厲害了。我說,放過她吧,給她做安樂死吧。小虎掙扎著站了起來,一下,又重重地摔回去。 媽媽哽咽了,叫我問問爸爸。我打電話過去,爸爸也說再試著撐兩天。那一刻我超乎所有人地冷靜,“小虎本來也撐不過兩天了,讓她最后也死得沒那么痛苦吧?!卑职直晃艺f動了,其中一個醫(yī)生出門去拿安樂死協(xié)議書。 我打開手機開始錄像,最后,讓我記下小虎的模樣吧。醫(yī)生很配合的打掀開了蓋在小虎身上的毯子,我從小虎的側(cè)面一直拍到她的臉。媽媽一直擋著小虎的舌頭,她說,不要拍到舌頭,看起來漂亮一點。我們兩個都哭了,我揮開了媽媽的手,這是小虎的全貌。 很快醫(yī)生拿著協(xié)議書進來了,哭成淚人的我視線模糊,我看不清任何字樣,只知道醫(yī)生指著的地方要簽我的名字。我不知道我的簽名有多難看,壓根看不清自己簽了什么,我只知道我親手簽下了小虎的死亡協(xié)議書。 醫(yī)生又出去了,我控制不住我的眼淚,呼吸機也被撤下了。整個房間只有我們的哭泣聲和小虎的呼吸聲,我一直揉搓她的頭、我最喜歡的她的耳朵。我看著她劇烈起伏的胸腔,覺得這個世界殘忍又荒謬。 再次回來,醫(yī)生帶來了一個小鐵盤。里面一個聽診器,兩支針管,還有什么已經(jīng)記不清了。我和媽媽輕輕地撫摸小虎,想說些什么又一個正常的音節(jié)也發(fā)不出。 兩支針管,一支是白色的,一支是透明的。它們被醫(yī)生緩緩注射進小虎的體內(nèi),另一個醫(yī)生帶著聽診器,聽小虎的心跳。 慢慢的,小虎的喘息聲消失了,只剩我們的哭泣。注射完成,我摸著小虎的鼻子,說,還有呼吸。醫(yī)生簡單解釋她已經(jīng)走了,只是肌肉還沒有放松。 我們帶走了小虎。放進紙箱的時候,還是溫暖的,再打開,已經(jīng)冰涼了。 我聯(lián)系了無害化焚燒處理,我第一次知道,所謂骨灰不是真正的燃成灰燼,而是留下碎骨。我特地取出三塊骨,我聽說,骨灰,是可以做成鉆石的。我想再帶著小虎,去江邊散一次步。 回到家爸爸制止我,他說我們中國人講究完完整整入土為安,完完整整下輩子才可以做人。我終是把那三塊骨放回骨灰盅。 我從來不敬神明,祭祖也時常懈怠。這是我第一次愿意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帶著小虎轉(zhuǎn)生,轉(zhuǎn)生成北歐富裕家庭的獨生子女無憂無慮過一輩子。我第一次依照本心點上香燭,燒紙錢。 我在陽臺和玄關(guān)的地毯上,收集了兩團毛發(fā)。買了一條帶容器的項鏈,放置她遺留的毛發(fā)。 我想再帶她去江邊散步。 想起更多的細節(jié)但是又不知從何講述。我們總是失去才開始追悔莫及。 2013清明前兩個星期左右 小虎到來 2323.7.10 小虎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