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羨】許我一場最美的地老天荒15[HE,羨不潔,慢熱,生子,慎入]
來日方長有多長,一百年?一千年?還是一萬年?
住在云深不知處已經(jīng)很多天了,魏嬰一直在想著這個問題。
每天睜大眼就想,一直到合上眼前依然在想。
大前天,他問為他梳頭的女官,她說她只不過一千二百歲。
前天,他問在門邊執(zhí)勤的侍衛(wèi),他說他已經(jīng)三百歲。
今天,他問捧著書卷老頭子,他摸著胡子說:可能一萬,可能幾千吧!這么久的事誰記得?
冊立王妃的儀式辦好后,就正式將他迎入魔族一一這是藍湛的話。
到時候他又會有多長的性命呢?
魏嬰的眉心蹙起,就如藍湛當日所言,云深不知處的確是一個寂寞的地方,每天吃飽就睡,睡飽就吃,這樣的生活,他不敢想象自己要過上千千萬萬年。
當日隨藍湛來到這里,是一個不理性的決定,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感到后悔了。
冰冷透徹的宮殿、一個個陌生的人……這些固然是令他無所適從的其中一點,而最重要的就是……
咬住唇,魏嬰用手摸上自己的肚腹。
向來纖削的腰身已經(jīng)有些發(fā)福了,他甚至不知道是因為吃得太多、睡得太足了,還是因為肚子里的“東西”。
他可以肯定肚里的確有“東西”在孕育著,平常還感覺不了,但是,當藍湛每一次伸手觸碰他的時候,一種翻騰炙熱的感覺便會清晰地出現(xiàn)。
簡直就像在興奮雀躍似的!魏嬰恨恨地想著。
他也不是什么手慈心軟的人,這些日子來,當藍湛偶爾不在之際,他用拳頭擂打過,用桌角撞過,卻都沒什么功用。
痛當然是痛的,但是,痛過后,身體卻無半分異樣。
? ? ? 明珠的珠光在偌大的空間照著,云深不知處的華麗冷澈而無情,靜坐其中,身體在魔氣的帶動下雖然暖洋洋一片,心臟卻隨之冰冷起來。
不自覺地拉高繡著衣領(lǐng),走上床鋪,用被衾將身子緊緊卷起,看著高高的梁柱怔忡發(fā)呆之際,一個女聲忽然響起。
“王妃?!?/p>
翻一翻白眼,魏嬰覺得自己已經(jīng)連反駁的力氣都沒有了,依然看著頭頂上的晶柱睬也不睬。
“王妃,我叫溫情,特意來為王妃解悶?!迸暆u漸接近,缺是一名貌美如花的紅衣女子。
她左一聲王妃,右一聲王妃,刺耳至極,魏嬰的臉色終于沉了下去,冷哼一聲后,說,“那在下就不客氣了,請表演一下吐火,或者劍砍魔宮吧?!?/p>
“這……”溫情蹙起柳眉,遲疑著不敢回話。
“既然無意表演,你請回吧!”魏嬰揚手,將她打發(fā)離去。
除了第一次見面外,這些天來,幾個湛王的將軍都輪流來見過他幾次,據(jù)說這是藍湛的意思,希望他與這些魔族中的官員熟絡(luò),盡快融入魔族之中。
不過,魏嬰本來就不是容易相處的人,這段日子更將驕狂的性子發(fā)揮得淋漓盡致,對幾個魔將不是有意嘲弄,就是刻意為難,令他們都暗暗恨得咬牙切齒。
這時候,看到魏嬰彷佛趕著蒼蠅的手勢,溫情亦在暗地里氣得不輕,但想起接下來的任務,始終還是忍耐下來。
“我雖無法獻技,不過有一件寶物正要獻給王妃?!?/p>
“哦?”寶物這兩個字終于將魏嬰的興趣勾起來。
他感興趣,當然不是因為貪婪,只是好奇能被魔族稱為“寶物”的會是什么東西。
溫情將捧在手上的錦盒遞上,魏嬰坐在床上,接過,打開一看,裹在大紅錦緞中的是一面圓形的黃銅古鏡。
拿起來細看,古鏡的邊框上雕著一些看不明白的符紋與菱花鏤刻,鏡背則鑲著大大小小不同的珊瑚珠子。
“只不過是一面鏡子?!蔽簨氲菚r意興闌珊起來,這樣的古鏡,在侯府中至少收藏了十七、八面,稱不上有什么特別。
看見他大失所望的樣子,溫情解說,“這面不是普通鏡子,它叫“水影鏡”,它能照出擁有它的主人心中所思所想的所有事物。”
魏嬰正將古鏡拿在雙手間隨意轉(zhuǎn)動,聞言,倏地向鏡面一看,果見鏡中正泛起一陣暗影波光,他想也不想,猛地將鏡面反轉(zhuǎn),重重地壓同被衾。
似是沒有留意到他的舉動,溫情繼續(xù)說著,“使用這面寶鏡無需任何法力,我想,王妃應該會掛
念人間的親人,所以特別將它獻……”
言猶未止,魏嬰忽然打斷她的說話,“我知道了,我累了!請你出去吧!”
微愕,溫情指著鏡子問,“那……那面鏡?”
魏嬰臉無表情地說,“既然是你的一片心意,就留下吧。我要睡了!你請便?!?/p>
說罷,果真拉起被衾,翻身睡去。
魏嬰背著她,躺在床上動也不動,溫情蹙著眉頭,佇立一會兒后,也只得轉(zhuǎn)身離去。
受到魏嬰如此無禮的對待,溫情走出湛王寢宮時,臉上非但沒有半點憤懣,反而泛起幾分佩服的神色。
能今湛王看上的,果然有幾分本領(lǐng)!
雖然心動了,卻可以裝得如此冷淡,她為他送去一面“水影鏡”,他明明應該興奮不已,卻刻意裝出一副冷淡的樣子,就是用行動在說明:是你要送來的,我只好勉為其難地收下。
還好,這次來的人是她,若是沖動的景儀,怕不被他活活氣死?
現(xiàn)在,那個狂妄又狡黠的半靈族,應該從床上坐起來,一邊得意地嘲笑著她,一邊摸著鏡子吧?
? ? ? 就如溫情所料,她的前腳才踏出寢室,魏嬰就立刻自床榻一躍而起。
不過,他并未如溫情所想的嘲笑她。
現(xiàn)在,他的所有心思都只放在手中的古鏡上。
指尖沿著鏡背上的魔紋描繪,魏嬰想,這樣的一面鏡子真有溫情所說的神奇力量嗎?假使真的……看到了又如何?
抓著鏡框的指尖收緊再放松,之后再收緊,掙扎幾次后,他終于敵不過心底里的愿望,深深吸一口氣,將鏡反轉(zhuǎn)過來。
烏亮的瞳孔一眨不眨地凝視鏡面,接著,就好象一滴水滴上鏡面,牽起一圈又一圈漣漪。
就在光影蕩漾之間,影像漸漸浮現(xiàn)……
大紅的燈籠,鮮紅的布幔,雙紅囍字。
喜堂前坐著珠光寶氣的老婦,丫鬟扶著一身鳳冠霞帔的新娘跪下,鳳冠上的簪花、珍珠不住顫動,而她身旁跪著身掛彩球的俊秀新郎,一身儒雅不凡。
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
魏嬰聽不到叩頭的響聲,聽不到媒婆吟唱的喜慶話,卻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
還未曾好透的心傷裂痕漸漸擴大,一片一片地剝落,那份痛太過清晰,亦太過難受,他張開口,用力地吸氣,卻始終無法冷靜下來,渾身痛顫不斷。
忽然,兩條手臂從后伸出,將他擁住。
沒有回頭,也沒有驚惶,魏嬰的眸子依然沒有離開鏡面上那片喜氣洋洋的靜景,抖著唇說,“我早已知道他會照樣迎娶新娘,但是一直在想說不定他……他會為了我……很可笑,對嗎?”
放下,放下,若真的可以輕易放下,世間就不會有那么多癡男怨女。
師兄一直愛得理性,愛得清醒,與之相比,他就好象一個大傻瓜。
癡傻執(zhí)著……癡傻執(zhí)著……用力地將鏡丟開,看著它在柔軟的被褥間彈動,看著鏡光與四周的晶光互相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彷如天虹的七彩顏色是那么地美麗奪目,而他的愛情,卻被映照得分外丑陋、可笑!
他用空洞的眼睛瞪著前方,云深不知處的空氣彷佛凝頓下來。
“別哭?!?/p>
身后,低沉的男聲微帶不悅,魏嬰這才覺得臉上有點涼意,想伸手去摸,卻被阻止了。
厚實的右手覆著他的手背,放在肩頭上的左手輕輕著力,將他的身子轉(zhuǎn)過去。
冷著臉的藍湛不發(fā)一言地拉起衣袖,抹上他的臉頰,指頭的力度是細細的,就好象在抹拭一件易碎的瓷器。
看著藍湛用衣袖笨拙地為自己擦去臉上的淚痕,細致的動作與溫熱的指尖,令魏嬰陷入呆滯。
他的臉孔冰冷,他的聲音平板,但是,他的手卻是那么地炙熱。
藍湛……與他認識的所有人都不同,在冷凍無情下,藏著最深刻的溫柔。
他發(fā)怔的樣子入了藍湛眼底,藍湛銳利的眉峰不由緊鎖,沉默片刻后,他開口說,“若你想,天地間不會再有那個人存在?!?/p>
聲音中帶著露骨的不悅,這種事絕非藍湛愿意為之,不過,為了魏嬰,姑且可以做一次。
定神看著那雙冰冷如水底晶石,卻又有著無限溫柔的眼睛,魏嬰的心突然跳得很快。
他沒有響應藍湛的說話,只目不轉(zhuǎn)睛地凝視著他。
飛揚的眉頭,銳利的眼睛,勻稱的鼻頭,薄薄的唇,有如冰雕的輪廓。魏嬰早就知道藍湛
長得很俊,一直都視之平常,但現(xiàn)在,他的臉頰微微地紅了。
尊貴的湛王,孤高冷傲,用他冰冷的眼睛睥睨地上的一切,這樣的藍湛卻愿意為他做一件根本不屑為之的事。
一種說不出的感動在心頭蕩漾,忽然,他察覺到原來眼前的藍湛具備了他夢想中的一切完美……冰冷時,為他帶來溫暖;哭泣時,為他抹去眼淚。
人總有軟弱的時候,而藍湛的胸膛是那么地踏實,他不著痕跡的溫柔亦是那么地教人依戀。?
?
“鏡是你叫溫情拿進來的,是嗎?”在云深不知處里,就只有藍湛知道他的心思,亦只有藍湛關(guān)心他的想法。
藍湛沒有否認,看著他,淡淡地說,“是一面好鏡?!?/p>
凝視著他。魏嬰眼里不自覺地露出蕩漾波光,默默地偎進他的懷抱里,用微濕的臉頰在青絲衣襟前輕輕磨蹭。
若說,當初親近藍湛是為了報復江澄,在梅花林隨藍湛離開是因為別無選擇,現(xiàn)在,投入藍湛懷里就是他心甘情愿。
“累了嗎?”藍湛伸手在他的背部輕拍起來,“若累了就合上眼睡吧?!?/p>
斂下眼簾,魏嬰覺得依偎在藍湛懷里,就好象被汪洋大海包裹其中,而藍湛的手就是海面上的波浪。
在溫柔的拍打下他漸漸地睡著了,夢里,所有都是溫和平靜,浩翰如海。
夢中,一切一切流轉(zhuǎn)而過。
溫柔地喂他吃糕點的娘親,抱著他摘梅花的父親,安慰他、親他的師兄,所有人、事就如走馬花燈,轉(zhuǎn)瞬即逝,最后,剩下來的只有他。
孤單寂寞地坐在凋零的梅花樹下,直至一雙手的出現(xiàn),將他擁入一個溫暖的懷抱內(nèi)。
枝頭上的梅花終于再次盛開,而夢中的他亦燦開如花笑靨。
魏嬰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當他再次睜開眼的時候,藍湛依然抱著他,用墨黑的眼眸看著他。
眨也不眨地凝視著藍湛,好一會后,魏嬰忽然問。
“湛王可以有多少個王妃?”
“湛王妃只有一個。”
“那側(cè)妃呢?姬妾呢?”不滿意藍湛的答案,魏嬰非要追根究柢地問個清楚明白。
“魔族的王族與半靈族不同,我們忠于自己的伴侶,而且大部分魔族一生只有一個伴侶。”只有低等種族才喜歡朝秦暮楚,魔族不會。
“唔……那你是屬大部份?還是小部份?”這點很重要,一定要問清楚。
魏嬰充滿疑惑的聲音、神情,令藍湛微感侮辱,俊臉覆上一層冰霜。
見到他的臉色,魏嬰吐一吐舌頭,不再追問下去。
難堪的沉默彌漫四周,良久,魏嬰咬一咬唇,“你……會對我好嗎?”
臉色稍霽,睿智的藍湛已經(jīng)將他的心思明白了大半,答道,“當然?!?/p>
果見魏嬰的臉頰微微浮起兩朵紅云,難得地露出怯生生的羞赧表情,輕聲再問,“會有多好?”
輕勾唇角,藍湛冷峻的臉上亦少有地浮現(xiàn)一抹柔情,淡淡地說,“你想有多好,就有多好?!?/p>
惑人的鳳眼起,探長手,拿起被丟在床角的寶鏡,摸著光滑的銅面,眸子內(nèi)浮起萬千感觸,魏嬰隨手一擲,脆弱的黃銅碰上堅硬的冰柱,在清脆俐落的聲音中迸裂成千百片。
揚首,臉上的羞赧與感觸已經(jīng)消失不見,鳳眼勾著藍湛,鏗鏘地說。
“我已經(jīng)不需要它?!?/p>
隨意點點頭,藍湛并不吝嗇那一面“水影鏡”,在他眼中重要的是魏嬰。
舉起雙臂,勾住藍湛的脖子,魏嬰臉上帶著惑人的神色,輕輕閉上眼睛,緩緩地將唇送上。
響應的是藍湛炙熱的唇瓣,是冷凍又溫柔的氣息。
地上黃銅的碎片與數(shù)之不盡的冰角柱倒映出萬千光彩,將一切映照得知幻如真。
光影交錯,閉著雙目的魏嬰?yún)s依然清醒,心胸之間一片豁然開朗,他知道這次他終于真正放下了。
這是一段戀情的終結(jié),亦是一段戀情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