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巫師納迦什】第二十四章:王子之血

原文來自Black Library 原作者Mike L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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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者:忠孝兩全曼光頭 校對:曼光頭的表弟
屑


第二十四章:王子之血
喀穆里,生者之城——耐性之烏拉提普四十六年(帝國歷公元前1950年)
?
?????? 喀穆里祭司王站在正午的陽光下,試著不去想有關血的事情。
?????? 他正站在諸王平原邊沿的一座監(jiān)工平臺上,看著勞工們?yōu)榻ㄔ旌谏鹱炙佋O地基。根據(jù)納迦什的旨意,位于喀穆里冥都中心地帶的平原已被徹底改造。原本為后世國王們預留的喪葬用地已被全數(shù)占用,但即使這樣也還遠遠不夠。附近規(guī)模較小的陵墓都被分拆遷走至冥都其他地區(qū),以便為石料處理場、勞工集結場和廢料場騰出空地。一條嶄新的寬闊大道從大平原一路向北直通河岸,沿途陵墓均被拆除,為從河岸駁船上拖來的巨型大理石塊讓路。等到納迦什的奴隸大軍開始為建設黑色金字塔的地下部分進行挖掘時,這條路將會被用來每天運出數(shù)百車沙土。而當它完工時,黑色金字塔會使冥都里的其它建筑相形見絀。事實上,它將成為全尼赫喀拉有史以來最龐大的單體建筑。唯有其所有者的野心能與之相稱。
?????? 納迦什將雙臂緊緊交叉于胸前。盡管是在正午,他還是感到骨子里透出一股寒氣,漸增的疼痛與疲倦感開始讓他覺得四肢無力。他很快就需要再次進食。經(jīng)過幾個月的試驗,納迦什已經(jīng)大大改進了從鮮血中提煉生命力的過程,但其效應仍舊轉(zhuǎn)瞬即逝。由于血液來源的質(zhì)量高低有別,國王每次飲用只能享受從幾天到一周的青春活力。
?????? 不過藥效倒是一直好的令人稱奇。納迦什此生從未擁有過像這樣強大的力量或敏捷的思維,然而每當血潮褪去,他都會感到比以前更虛弱、更無力。沒有任何飲食或休息方法能帶走那深入他骨髓的可怕寒意,或是那令人焦慮的虛弱感,這些都使他感到像孩童一樣無助。唯一的解決方法是找到下一個獻血者。
?????? 幸運的是,國王在這方面儲備十分充足。
?????? 在城市冥都的邊緣建有六座奴隸營地,周圍是一排排壕溝和木刺路障,還有來自國王軍隊的騎兵在那里日夜巡邏。自從擊潰贊迪里以來,納迦什宏偉的建設計劃已動用超過三萬名勞工,其中就包括奈庫蔑特國王的大部分軍隊及其三分之二的國民。每天都有更多的奴隸被送來這里——作為其他尼赫喀拉城邦獻給納迦什的貢禮,以確保他們不會遭受與奈庫蔑特和他的人民同樣的命運。
?????? 通往喀穆里之路上的戰(zhàn)斗干凈利落,這在很大程度上要感謝贊迪里龐大的傭兵部隊。那些迷信的北方野蠻人并不信仰尼赫喀拉眾神,因此奈魯祭司的咒語無法保護他們。這令他們很容易受到納迦什魔法的傷害。他用各種各樣的幽靈幻象和厄運預兆徹夜折磨著蠻族戰(zhàn)士。等到午夜,野蠻人已經(jīng)驚慌失措,處于暴亂的邊緣。當奈庫蔑特和他手下的貴族們試圖恢復秩序時,傭兵們開始暴力反抗。
?????? 贊迪里軍隊開始在瘋狂而殘酷的戰(zhàn)斗中自相殘殺,一片混亂。黎明將至,幸存的雇傭兵成功逃離贊迪里營地,向南部沙漠深處蹣跚逃竄。奈庫蔑特余下的部隊筋疲力盡、饑腸轆轆、精神萎靡,他們的營地幾乎被摧毀殆盡。清晨,茫然的幸存者開始從營區(qū)殘骸中回收物資,納迦什齊裝滿員的軍隊就在這時突然出現(xiàn)在他們后方。
?????? 盡管奈庫蔑特的部隊在前一天晚上經(jīng)受了各種考驗,他們還是設法組織起來準備戰(zhàn)斗。但接戰(zhàn)后不久他們便遭到了阿克漢所率騎兵的背襲,贊迪里戰(zhàn)線在重壓之下迅速潰散。到了中午,奈庫蔑特國王向納迦什提出了自己的投降條件,但喀穆里之王拒絕了。贊迪里人只能無條件投降,否則就將被全部消滅。奈庫蔑特只得無奈地接受了這一要求。
?????? 傍晚時贊迪里軍隊的幸存者已被全部解除武裝并被押上了奴隸囚車,準備長途跋涉前往喀穆里。奈庫蔑特則被摘掉王冠、扒掉王室長袍,只許穿著一身麻衣騎著滿是跳蚤的騾子回國。而只有在他數(shù)日后抵達贊迪里殘破的城門時,他才會真正意識到納迦什對他的城市做了什么。
?????? 喀穆里大勝的消息像暴風一樣席卷尼赫喀拉,從贊迪里的廢墟中四散奔逃的各國大使也印證了這一事實。而在喀穆里,成群的市民聚集在大街上為他們凱旋歸來的國王歡呼。通過這次殘酷而高效的閃擊戰(zhàn),生者之城得以重回自己在尼赫喀拉的卓越地位,而納迦什也終于可以開始著手實現(xiàn)他一直以來的宏圖大愿。
?????? 國王再次掃視了一遍挖掘場,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一小群學者和奴隸正站在他旁邊,手里拿著黑色金字塔計劃的副本,供納迦什參考。國王右側(cè)站著黑色阿克漢,他穿著華麗的長袍,戴著從戰(zhàn)敗的贊迪里貴族那里偷來的金戒指。他的努力如今得到了回報,因阻擊奈庫蔑特有功,阿克漢被冊封為國王的大維齊爾,負責督造黑色金字塔。同時,他也是納迦什諸臣中第一位被國王賜予生命靈藥、再度品嘗青春活力的人。
?????? 納迦什測量了一下挖掘進度,工程到目前為止進行得很順利。
?????? “按計劃繼續(xù),”他對維齊爾說,“挖掘工作必須晝夜進行,直至完成?!?/span>
?????? “我們的人民也要如此工作,還是說僅僅是奴隸?”維齊爾細問到。為了進一步加快建設速度,納迦什已下令將所有罪犯充入奴隸營,并將每一位需要執(zhí)行年度公民義務的市民派往了建筑工地。在這個龐大的建筑完工之前,喀穆里所有的道路和基礎設施建設都將暫停。
?????? 納迦什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擺了擺手。
?????? “每個人必須要盡到自己的責任,但最困難最危險的任務還是留給奴隸?!卑⒖藵h深深鞠躬。
?????? “如您所愿,”他回答,“但奴隸的死亡人數(shù)會因此增加。我們已經(jīng)因為饑餓和疾病原因失去了相當數(shù)量的奴隸?!?/span>
?????? “疾?。俊眹醢櫰鹈碱^?!斑@怎么可能?”維齊爾不安地搖晃了一下,他身上也表現(xiàn)出了渴血的初期征兆:雙眼凹陷,雙手凍得微微顫抖。
?????? “阿薩芙和蓋赫布的祭司們并不怎么主動。我曾向祭司們抱怨過,請他們幫忙清潔或隔離這里的病人,但他們說自己還有其他事情要忙?!?/span>
?????? “一次破壞我統(tǒng)治的嘗試,”納迦什咆哮道。自從他登基以來,這座城市的祭司階層就一直很招人煩。他們派長老到覲見會上要求他交出尼菲麗姆,并且還要他同意在蘇克特成年后會立即讓位。他們的追隨者在民眾中散布謠言,說眾神不滿他的統(tǒng)治,除非他被趕走否則便會懲罰喀穆里。這些祭司無疑是受了瑪哈拉克祭司議會的指使,后者十分在意自己在全尼赫喀拉的權威地位。如果有機會的話,納迦什會很樂意派他的戰(zhàn)士們?nèi)デ謇磉@些神廟,把該死的祭司全都丟進奴隸營做苦工,但是不幸的是議會在其他大城邦依然很有影響力,所以此刻他不得不忍受他們的干擾。
?????? 一陣寒意襲上國王魁梧的身軀。他緊緊地交叉著雙臂,怒視金字塔的地基。
?????? “所有死掉的勞工,尤其是那些死在挖掘現(xiàn)場的,都要被填到金字塔里去。把他們埋在地基下,或者用他們的血和骨頭去砌墻。具體怎么做并不重要,只要他們的死能給建造金字塔提供益處就行。你明白了嗎?”
?????? 維齊爾點了點頭。在國王所有的仆從中,阿克漢對死靈法術的掌握最為牢靠。在黑色金字塔的建筑結構中添加死亡能量將有助于協(xié)調(diào)納迦什的召喚咒法,并使其更容易剝離出微弱的黑魔法之風。
?????? “如您所愿?!彼f完又鞠了一躬。
?????? 納迦什很滿意,正當他準備離開回到宮殿里去繼續(xù)他的研究時,恰好看到卡夫如正急匆匆地走上臺階,來到監(jiān)工平臺。和阿克漢一樣,這位年輕的祭司也接受了國王的魔法靈藥,盡管對于卡夫如來說他更像是被迫服從了國王的命令。仆人的不情愿讓納迦什感到很困惑,但很明顯,卡夫如那一度令人憂慮的健康狀況得益于魔法力量正在日趨改善。
?????? 年輕的祭司走近國王,鞠了一躬。納迦什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
?????? “你怎么沒在王宮里?”卡夫如現(xiàn)在除了日常工作還負責看守尼菲麗姆和她的兒子,他們在宮殿的不同區(qū)域被彼此隔離??ǚ蛉缤O聛泶丝跉?。在強烈的陽光下,他的皮膚呈現(xiàn)出一種不健康的顏色,白里透黃。
?????? “一小時前,一支先遣隊到了城里,有消息說一支萊彌亞王室代表團正在路上?!彼f道,“萊瑪什佩特拉國王(King Lamasheptra)預計將在下午晚些時候抵達,并將在今晚的大會上請求接見?!?/span>
?????? 國王的表情黯淡下來。
?????? “萊瑪什佩特拉一定會堅持要見尼菲麗姆和她兒子?!?/span>
?????? 年輕的祭司小心翼翼地說:“先遣隊倒是沒有特別提到這一要求?!奔{迦什怒視著他。
?????? “別傻了,”他吼道,“不然萊彌亞國王為什么要離開他的安樂窩,穿越半個大陸跑來這兒呢?”納迦什的身體微微顫抖,他咬緊牙關把它鎮(zhèn)住了。有那么一會兒,他尋思著在和萊瑪什佩特拉見面之前是否還有時間喝一杯靈藥,但轉(zhuǎn)而又覺得這個想法太軟弱了,于是將其擱置到一邊?!安贿^這倒并不令人意外。萊瑪什佩特拉鼓起勇氣來到這里試探舊日盟友的力量只是時間問題。他帶來了多少人?”
?????? “五名烏沙比特和一支騎兵中隊,沒了?!奔浪韭柫寺柤纭?/span>
?????? 納迦什點點頭?!翱磥硭麤]想做什么魯莽的蠢事,很好,”他邊說邊不耐煩地向卡夫如揮揮手,“去通知尼菲麗姆和蘇克特,他們將參加今晚的覲見會。誰知道呢,也許這么多年后終于再次見到她的兒子能動搖尼菲麗姆的決心。那樣的話倒是會使今晚的鬧劇值得一看?!?/span>

?????? 萊彌亞代表團伴隨著嘹亮的號角和節(jié)拍分明的銅鈴聲來到了塞特拉王庭,與之相和的還有絲綢飄動時的輕語以及赤腳踏在大理石上的聲音。六名舞女沿著光潔的廊道舞動前行,王庭中的討論聲隨之戛然而止。她們包裹在橙色、黃色和紅色緞帶中的身姿不斷搖擺旋轉(zhuǎn),就像一個個迷人的陽光精靈。那裸露的香肩、圓圓的臀部和閃爍著的黑亮雙眼瞬間便讓來自尼赫喀拉各地疲憊不堪的貴族們忘記了自己剛才正在討論什么。
?????? 萊彌亞國王從舞女身后大步走來,渾身散發(fā)著一股令人迷醉的熏香味。萊瑪什佩特拉身材纖細,體態(tài)優(yōu)美,步伐就像前面的舞者一樣輕快敏捷。他是個年輕而英俊的男人,看上去才剛剛成年。萊彌亞的國王通常都會晚婚,因為他們聲稱自己要盡可能長時間地沉迷在那座城市的墮落奢靡中,以便盡其所能地服務他們的女神。萊瑪什佩特拉有著一張無論少女還是老嫗都為之傾倒的臉,光滑無痕的蜜棕色皮膚,清澈的棕色眼睛,以及堅挺的鼻子和一張豐滿又性感的嘴。他胡子剪得很短,緊致的卷發(fā)垂落雙肩。與大多數(shù)年輕貴族的著裝不同,萊瑪什佩特拉身著柔軟飄逸的黃色絲綢長袍,還是敞胸款,搭配帶有花紋的絲綢長褲。金戒指在他柔軟的手指上閃閃發(fā)光,左耳還掛著一枚鑲著寶石的耳環(huán)。群聚的貴族們盯著萊彌亞國王上下打量,仿佛他是什么奇異的新物種。
?????? 直到不久前塞特拉王庭還是空蕩蕩的,甚至在圖特普國王舉辦覲見大會時也是同樣。但現(xiàn)在,大廳里和過去一樣人滿為患。一群新晉貴族正穿著花哨的短裙和披肩站在萊彌亞人隊列前,瞠目結舌,而努瑪斯、阿斯崔、萊巴拉斯和卡-薩拜的大使們則憂心地聚在一起,互相竊竊私語。在喀穆里國王打敗贊迪里后的一個月內(nèi),各國的第一批使團便陸續(xù)抵達,瑟瑟發(fā)抖地聽著納迦什向他們宣告尼赫喀拉的新秩序。有贊迪里作為前車之鑒,再也沒人敢忤逆那如今被稱為篡位者的人。
?????? 大廳的盡頭群狼環(huán)伺,那里矗立著國王的選民們——他的維齊爾和各路親信,他們正如捕食者般看著萊瑪什佩特拉和他的隨從靠近。在他們中間的高臺之上,納迦什國王端坐在塞特拉大帝的烏木王座里。他面無表情地盯著正在靠近的萊彌亞人。
?????? 在離高臺還有十幾步遠的地方,旋轉(zhuǎn)的舞者們止步鞠躬,她們身上的綢帶還在像火舌一樣飄蕩。萊瑪什佩特拉從她們中間走過,徑直走到高臺石階腳下,非常之近,以至于阿克漢和謝普蘇-胡爾不得不躬身退下為國王讓路。
?????? 萊瑪什佩特拉張開雙臂向納迦什致意,并給了他一個明媚而熟練的微笑。
?????? “你好啊表親,”他對篡位者說,“我是萊瑪什佩特拉,家中老四,偉大的萊瑪夏拉茲(Lamasharazz)之子。終于能見到你,實在是萬分榮幸?!?/span>
?????? “那么我也為你的到來而感到高興?!奔{迦什冷冷地說,皮笑肉不笑,“萊彌亞的子孫已經(jīng)很久沒來覲見過生者之城的國王了。我甚至開始覺得你和你的老父親是有意侮辱我。”舞者們臉上掠過震驚之情,但萊瑪什佩特拉沒有上當。
?????? 萊彌亞國王平靜地說:“我們要到生者之城來可是一段相當漫長的旅程,表親。要是按你所說,那緩緩流動的河水與沙丘也是在嘲笑你咯?”人群中響起一陣急促的笑聲,引得阿克漢等人紛紛瞪眼觀瞧。萊瑪什佩特拉則假裝什么也沒聽到?!拔易鰤舳疾粫肴サ米镂业挠H人,尤其是一位能為自己贏得如此令人生畏的王座的人?!?/span>
?????? “說得好,”納迦什的聲音柔和下來卻依然咄咄逼人,“那么,這次訪問的原因是?”
?????? “那還能是什么別的嗎?我的表親,當然是責任與忠誠,”萊瑪什佩特拉說,“以及對家庭的愛。在我們可敬的父親去世前,他讓我在女神面前發(fā)誓會將他的祝福帶給他那未曾謀面的外孫蘇克特。他還吩咐我代他向他的女兒尼菲麗姆道別。以及,為了紀念我父親,我才長途跋涉來到此地。”
?????? “為尼菲麗姆,為蘇克特,但是不為我這個表親嗎?”
?????? 萊瑪什佩特拉笑了起來,似乎是欣賞納迦什的機智?!罢f的好像我無視了喀穆里的祭司王一樣!我當然也是來向你表示敬意的,同時還會向你保證,萊彌亞將一如既往地尊敬喀穆里。”
?????? “沒有什么能比這更令我高興了?!奔{迦什回應,“幾個世紀以來,喀穆里比其他任何一個城邦都更珍視與萊彌亞的關系。那么我想,萊彌亞應該也會像尼赫喀拉的其他城邦一樣,愿意為我們的互敬互利付出小小的代價吧?!比R彌亞人依舊微笑著。
?????? “誰也不能為尊重開價,表親。什么東西能令你滿意?”
?????? “一千名奴隸而已,”納迦什聳了聳肩,“對萊彌亞這樣富裕的城邦來說,這無疑只是一份薄禮?!?/span>
?????? “每年一千名奴隸?”萊瑪什佩特拉皺起眉頭。
?????? “當然不是?!奔{迦什笑著回答,“每月一千名奴隸,以幫助我完成正在喀穆里冥都中進行的偉大工程,當然,也是為了和平。”
?????? “為了和平,當然,”萊彌亞國王說,“我敢肯定,這比贊迪里付出的代價少的多?!?/span>
?????? “的確如此,我很欣慰你能明白這一點。”
?????? “別擔心表親,我明白不少事情?!比R瑪什佩特拉邊說邊向納迦什右側(cè)較小的王座點了點頭,“我還沒看到我高貴的姐姐和她兒子。早先聽過不少關于尼菲麗姆傳世之美的傳聞,現(xiàn)在很想親眼見證一下?!彼蛲踝⑽⒕瞎?,“我為她帶來了萊彌亞人民的禮物,以彰顯他們對太陽之女一如既往地愛戴與忠誠。我相信你會允許我把禮物獻給她吧?”
?????? “我們總是很樂于收到來自各大城邦的禮物?!奔{迦什的語氣中滿是不屑,“帶上來吧,讓我們見識一下?!?/span>
?????? 萊瑪什佩特拉微笑著向他的隨從招手。一個小小的人影從侍衛(wèi)、朝臣和奴隸中間溜了出來,急匆匆地奔向高臺底部。納迦什發(fā)現(xiàn)那是個小男孩,大概只有十五歲左右,卻穿著佩特拉祭司的鮮黃色長袍。那個男孩站到萊瑪什佩特拉身邊,深深地向納迦什鞠了一躬。
?????? 喀穆里之王怒視著那個男孩?!澳阍诙何覇幔俊?/span>
?????? “你的反應可以理解,表親,”萊瑪什佩特拉笑著說,“但我向你保證,納布尼法是一位虔誠的正式祭司。瑪哈拉克的祭司們預言他將是年輕一代中最有天賦的人,偉大天父對他的命運有特殊安排。不過現(xiàn)在他將侍候王后,既然她不能去參加城市神廟中的儀式,那么納布尼法將照料王后的精神需求?!?/span>
?????? 納迦什竭力掩飾起自己的憤怒。他不得不承認這個萊彌亞人很聰明,但是他的動機是什么呢?是祭司議會賄賂了他讓他帶著他們的小間諜進宮嗎,還是說萊瑪什佩特拉心甘情愿成為那些煩人祭司的盟友?
?????? 他當然可以拒絕這份“禮物”,但這樣做會讓別人覺得他軟弱,而瑪哈拉克只會一個接一個地送人過來,直到他接受。納迦什一臉懷疑地看著那個男孩。納布尼法的神情泰然自若,充滿了年輕人的自信。國王開始好奇男孩的血嘗起來味道如何,他笑了。
?????? “歡迎你,孩子,”納迦什對納布尼法說,“好好侍奉王后,到時候你會得到獎賞的?!?/span>
?????? 納布尼法再次鞠躬。萊瑪什佩特拉眼中閃爍著勝利的光芒。
?????? “我親愛的姐姐和她兒子在哪兒?”他問,“我原以為她會在這里,就像一個好的統(tǒng)治者應該做的那樣,主持接待她的客人和忠誠的臣民?!?/span>
?????? 納迦什考慮了很長一段時間,沉默不語。然后,他抬起右手,向王座后面的人影招了招手。
?????? 黑暗中傳來低語,接著是腳步聲。第一個出現(xiàn)的人不是尼菲麗姆,甚至不是蘇克特,而是一個跛腳的殘疾老人,瘦的皮包骨頭。他的光頭上傷痕累累,嘴角松弛抽搐著,一雙藍眼睛曾經(jīng)銳利而有神??δ吕镒詈蟮拇缶S齊爾——伽茲德轉(zhuǎn)過身,像個孩子在呼喚他的玩伴一般朝黑暗招手。他無視了目瞪口呆的人群??謶只驊z憫的表情對他已經(jīng)沒有任何意義。納迦什在活埋親弟弟的當晚放過了他的性命,但并非出于仁慈。他將老人交給了自己的屬下,而這些人多年來一直在很有創(chuàng)造性地折磨著他。高齡與痛苦磨碎了伽茲德曾經(jīng)敏銳的頭腦,現(xiàn)在他只不過是一個寄宿在老人身體中的孩子。納迦什隨后把他作為禮物,送回給了尼菲麗姆和蘇克特。
?????? 伽茲德示意一位高大而高貴的年輕人走出黑暗,站到光下。此人身著華麗的貴族服飾,純錦的短裙和披肩,額上戴著屬于王子的金飾。蘇克特有著同他父親一樣英俊的容貌,一雙銳目和結實的方下巴又顯出他偉大祖父的英武之氣。一看到他,人群中響起一陣騷動。甚至萊瑪什佩特拉似乎也被這個年輕人的高貴氣質(zhì)所震撼。
?????? 蘇克特,圖特普之子,氣宇軒昂。他昂首闊步地走過王座,就仿佛那上面沒有坐人,他一路走下石階直到站在萊彌亞國王面前。年輕的王子一現(xiàn)身,國王的朝臣們就感到一陣不安。尤其是阿克漢,他看著蘇克特的眼神就仿佛在看一條毒蛇。
?????? 萊瑪什佩特拉對著蘇克特報以熱情地笑容,無視了身邊那些貴族憂慮的眼神。他正要開口,但當他看到太陽之女從納迦什寶座后的黑暗中出現(xiàn)時,只覺得如鯁在喉。
?????? 她穿著一件樸素的純白長袍,腰上一根栓有銅飾的束帶輕垂下來。她又長又黑的頭發(fā)由香料洗過,扎做一條粗辮,幾乎垂到腰間。王后那雙綠眼睛在深邃的眼窩中顯得栩栩如生,但她的臉上毫無妝色。她赤著腳,額上也空無一物:王后那沉重的金冕與各色頭飾,連同她當年從遙遠的萊彌亞帶來的金手鐲和戒指全都不見蹤影。生者之城的王后、太陽之女尼菲麗姆已在痛苦和失落中心如死灰。她的臉宛如一張蒼白的面具,雖然美麗依舊,但更像是雕刻在石棺上的肖像。
?????? 王后不再是從前的少女了。年歲和苦難在她的容貌上留下印記,讓她看起來遠比真實年齡老上許多??吹剿囊凰查g,王庭上的人們都屏住了呼吸,甚至連萊瑪什佩特拉也被嚇了一跳。萊彌亞國王踉踉蹌蹌地后退了半步。他飛速瞟了一眼喀穆里王座上的那個人,然后慢慢地、恭恭敬敬地,向尼菲麗姆下跪。
?????? 一陣布縷摩擦的聲音在大廳里傳開,其余的人也照做了。一些人不失優(yōu)雅地跪下,而另一些人則只是驚訝地跪倒在地。不一會兒,大廳里還站著的就只剩國王的仆從了,他們面面相覷,憂心忡忡。
?????? 王子轉(zhuǎn)過身去,近十年來第一次見到了他的母親。
?????? 納迦什細細端詳著眼前這一對母子,竭力抑制自己的惱怒。大錯特錯。他本應該安排一場只有萊瑪什佩特拉和蘇克特參與的私下會面,而不是現(xiàn)在這種場面。他本想通過允許他們在王庭上短暫相見的片刻來展示自己對圖特普妻兒的控制,但他沒想到這些人是如此的迷信又多愁善感。
?????? 蘇克特盯著他母親的眼睛,就在那一刻,他失控了。王子全然不顧自己位于朝堂之上、眾人面前的尊嚴,沖向自己的母親,一把拉住她的手。尼菲麗姆也伸手撫摸他,神情恍惚如在夢中,震驚之余又有些茫然地皺起眉頭。蘇克特將她的手握在手里,緊緊貼著自己的額頭。
?????? 喀穆里之王毫不在意這傷感的畫面。他的眼中只有萊瑪什佩特拉。萊彌亞人正面帶敬畏地看著眼前這對母子,卻依舊難掩眼中心計。
?????? 那一刻,納迦什意識到蘇克特必須死。

?????? 他們在亡者之夜找上了他,宮中其他人早已睡去。蘇克特的住所位于王宮地下二層,原本是處用來存放珍貴香料和紅酒的儲藏間。整片區(qū)域自從柯特普在世時就被廢棄,至今已有十余年。這些年來只有卡夫如和伽茲德在這里陰暗的過道中來來去去,蘇克特房間的鑰匙被牢牢掌握在納迦什之仆的手中。
?????? 卡夫如負責帶路,顫抖的手中拎著一盞油燈。他熟練地穿梭在迷宮般的走廊里,直至來到一扇沒有標識的厚木門前??ǚ蛉缭谒拈L袍里摸索了好一會兒,然后拿出一根已經(jīng)失去光澤的銅制長鑰匙,把它塞進了那扇木門的銅鎖里。
?????? 伴隨著一聲巨響,機械開始轉(zhuǎn)動??ǚ蛉鐒倓偼崎_一道門縫,黑色阿克漢便立刻上前將仆人粗暴地推到一旁,油燈跌落在地板上。拉門卡特和謝普蘇-胡爾默默地跟在維齊爾身后沖進房間。
?????? 房間很小,大概只有十二步長六步寬。墻邊放著一張窄床,床頭是一個用來存放王子衣物的雪松木箱。床對面是一張木桌和一把椅子,桌上放著一盞油燈,王子平常會在此用餐并閱讀一些從圖書館帶給他的書籍。盡管他被允許在嚴格的監(jiān)管下去到王宮庭院里散步,但近十年來只有這個小房間可算是蘇克特的家。
?????? 伽茲德從門后的狗窩里嚇得爬了起來。他發(fā)出一聲孩童般的驚叫,隨即被拉門卡特抓住胳膊扔到一邊。老仆一頭撞到桌子旁的石墻上,失去知覺癱倒在地。
?????? 當兩名貴族向他逼近時,蘇克特從窄床上一躍而起。拉門卡特首先上前,伸手拽住王子左臂。蘇克特右手自下而上劃出一道模糊的弧線,拉門卡特一聲慘叫,鎖骨旁插著一把餐刀,離脖子只差幾寸。
?????? 謝普蘇-胡爾跨步上去一拳砸在王子臉上,打斷了他挺拔的鼻梁。年輕的王子向后跌去,被床板絆倒撞在墻上。
?????? 謝普蘇-胡爾和拉門卡特抓住蘇克特的雙腿將他拖到地上。伽茲德剛剛恢復意識,開始倚在墻邊大聲哀嚎。蘇克特滿臉血污,奮力想要從襲擊者手中掙脫出來。這時一個人影走進了房間。
?????? 納迦什的身影籠罩著蘇克特,他手中攥著兩根細長的銅針。
?????? “按住他!”他厲聲說道。血腥味彌漫在房間的空氣中,使得國王幾乎因渴血而頭暈目眩。
?????? 貴族們死死壓住王子的胳膊,表情因用力而變得猙獰。納迦什像蛇一樣迅速上前,一針見血。蘇克特的身體因痛苦而變得僵硬,眼前的一切讓伽茲德嚎叫的愈發(fā)大聲。
?????? “讓他閉嘴!”納迦什咆哮著,拉門卡特走過去開始毆打那老人。國王點頭示意,謝普蘇-胡爾扒下王子的外衣扔到一邊。
?????? “墨水!”納迦什轉(zhuǎn)身向卡夫如伸出手,但對方卻還站在遠處的走廊里。
?????? 年輕的祭司猶豫了,他將筆刷和墨水瓶緊緊攥在手里,光滑年輕的臉上閃過一絲恐懼。但他已經(jīng)多次嘗過國王的靈藥,眼睛深處同樣閃爍著饑渴的微光。
?????? “肯定還有別的選擇,”卡夫如結結巴巴地說,“我們不能這么做,主人。至少不能對他。”
?????? “你居然敢質(zhì)疑我?”國王咬牙切齒,“你?嗯?他也是血肉之軀,就跟你從大街上拐來的那些人一樣,他跟那些被你割喉喝血的奴隸沒什么區(qū)別?!?/span>
?????? “他是一位王子!”卡夫如喊到,“是圖特普與太陽之女的兒子。諸神絕不會原諒我們!”
?????? “諸神?你個蠢貨,現(xiàn)在我們就是神。不朽的秘密屬于我們?!奔{迦什指向僵直的王子,“他體內(nèi)滿是神圣之力。想象一下那會有多么甜美、強效。喝完這一次,可能之后一個世紀我們都不用再服藥了!”
?????? 卡夫如臉上滿是痛苦?!叭绻胍茏85难蔷腿⒁粋€祭司吧!如果他死了,您就會失去對尼菲麗姆的掌控,而萊彌亞可能會對我們宣戰(zhàn),您希望如此嗎?”
?????? “尼菲麗姆不會知道的,”納迦什冷冷地說,“直到我想告訴她為止,萊彌亞也同樣?!彼蚩ǚ蛉邕~出充滿威脅性的一步?!疤K克特必須死,讓他活著太危險了。你難道沒看見王庭上那些的人對他是什么反應嗎?”
?????? “但王后......”卡夫如結巴著。
?????? “統(tǒng)治這里的不是王后!”納迦什怒吼起來,“別告訴我你被那個女巫的迷了心竅,你有嗎?有嗎?如果你想讓我殺個祭司來代替他,那我就現(xiàn)在當場放了你的血?!?/span>
?????? 卡夫如被國王惡毒的威脅嚇得連連后退,卻直接撞進了阿克漢懷里,后者的手立刻如鐵鉗般死死扼住了他。祭司瞥了一眼維齊爾令人毛骨悚然的臉,喪失了剩余的勇氣,將墨水和筆刷交給了國王。
?????? 納迦什接過工具轉(zhuǎn)身走向王子,眼中滿是貪婪。
?????? “備碗,等我畫完符咒,”他單膝跪在蘇克特旁邊,“我一滴都不想浪費?!?/span>

?????? 幾小時后,納迦什穿過王后房間外黑暗的走廊,他的長袍像沙漠之鷹的翅膀一樣在身后飄揚。他血管中的血液燃燒著、咆哮著:那充滿青春活力與高貴神性的血,那偷來的血。
?????? 王后的門衛(wèi)都是些硬漢,殘忍而清高。就算現(xiàn)在成了王后的獄卒,他們也隨時準備為王后閨房的圣潔戰(zhàn)至最后一刻,但當國王突然出現(xiàn)的時候他們都像受驚的孩子一樣退縮了。衛(wèi)兵們看到了納迦什眼中燃燒著的可怕力量,那熾烈的凝視宛如烏西里安本尊降臨。他們集體跪倒在地,將額頭壓在石頭地板上,身體因恐懼而顫抖不已。國王無視了他們,像風暴般大步走過,左手輕輕一揮便推開了眼前沉重的厚實木門。
?????? 一時間,那些睡在寬闊前廳中的侍女們尖叫起來。她們驚恐地從沙發(fā)上跳起,呼喊著她們女主人和眾神的名字祈求幫助。
?????? “安靜!”納迦什左手攥拳,默背了一條咒語。大廳中的陰影立刻變得如墨水般厚重,翻涌著將那些女人吞入其冰冷的懷中。國王走過成堆的地毯,經(jīng)過她們沉默而顫抖的尸體,沖進了尼菲麗姆的臥室。
?????? 房間內(nèi)的裝潢十分奢華,鋪有锃亮的大理石地板,還有一個高高的露臺可以北望大明河。尼菲麗姆迅速從床上爬起,用絲綢床單蓋住自己赤裸的軀體。她的黑發(fā)散落在肩上,眼睛像貓一樣在月光下閃閃發(fā)亮。王后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恐懼。
?????? 納迦什看著她,心中再次充滿了渴望。他身體里滿是力量,從她兒子的血管里流出的力量,他知道自己可以從她那里得到想要的任何東西。
?????? “我一直在思考。”國王露出了笑容。
?????? 尼菲麗姆一語不發(fā),她的身體緊繃著。納迦什忽然意識到她離房間另一側(cè)的陽臺非常之近。如果他再靠近些,只怕她會立刻跳下去。然而這種想法只會讓他更想得到她。
?????? “那天在覲見會上我看到你和你兒子在一起,突然意識到我對你所做的一切都大錯特錯?!奔{迦什邊說邊抬起胳膊掃過房間,“把你關在這里是不對的,就好像籠中鳥。我不該用這樣的方式控制你。你的意志很強大,幾乎跟我一樣強大,而且你之前說過寧可去死也不會向我屈服。年復一年你我漸行漸遠,有一天你終將離開這皮囊前往來世,加入你的丈夫?!?/span>
?????? 尼菲麗姆臉上掠過一絲機警的神情。她的身體稍稍放松下來。
?????? “你說的沒錯,”她回答,“如果你今天下午是想通過讓我和蘇克特重聚來擊垮我的意志,那么結果恰恰相反。”
?????? “哦,我知道,”國王說,”你非常堅強,幾乎和我一樣堅強。不過現(xiàn)在我明白了。所以,我來這里是想放你自由?!?/span>
?????? 太陽之女困惑地看著納迦什。
?????? “什么意思?”
?????? “我的意思是你現(xiàn)在可以選擇,”國王面帶微笑,“我于此時此地對諸神發(fā)誓,從此以后不再傷害蘇克特。我再也不會用他來脅迫你了?!彼従徸呱锨埃澳悻F(xiàn)在可以自由地選擇自己的命運。繼續(xù)像現(xiàn)在這樣待在這里與我共治國家,或者喝下這個,那么你的生命——如你所知——也將隨之終結。”
?????? 納迦什抬起右手。他正端著一只小小的金杯,里面半盛著暗色的液體。從蘇克特那鮮活心臟中流出的靈藥尚有余溫。王后端詳著那只杯子,神情變得十分堅毅而冷靜。
?????? “你發(fā)誓蘇克特以后會很安全?”
?????? “從今往后他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納迦什說,“我發(fā)誓,諸神在上?!?/span>
?????? 太陽之女點了點頭,飛快地做出了決定?!澳蔷桶驯咏o我吧?!?/span>
?????? “你確定嗎?”納迦什問道,“一旦喝了這杯里的東西,可就沒有回頭路了?!蹦岱汽惸诽ь^傲視著納迦什。
?????? “我這輩子從沒像現(xiàn)在這樣確定過一件事,讓黑暗降臨吧,我已經(jīng)對這悲慘而可怕的生活感到厭倦?!彼漓`法師始終微笑著。
?????? “如您所愿,王后,”他將杯子遞給了她,“喝吧,忠貞的妻子。藥效將是快速而無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