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素綺三人從府門出來，但見門前一人擺攤兒，搭上一張四四方方的桌子，鋪一塊素凈的白布，旁邊豎起一面旗幟，正面書“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反面寫“大道輪回，因果有報(bào)”。往日不見此人，因此三人路過時，素綺打量了算命先生一眼，戴一頂?shù)朗棵弊?，外披長衫，留著長須。 算命先生與素綺四目相對，忽的道一聲：“小姐請留步?！? 三人應(yīng)聲止住，任安兩人轉(zhuǎn)過身來，一看是算命的，遂道：“先生何事？我們還有要緊事要辦?！? “成事不在一時，片刻聽我一言也無妨?！? 向據(jù)說：“你是麻煩不在自己身上，嘴里自然說的輕巧，我們這十萬火急的事，片刻也耽誤不得?！? “十萬火急的事無外乎要尋醫(yī)罷了，反正今日也不是頭一天?！? 向據(jù)正心里好生奇怪他如何曉得，任安卻說：“憑小姐這身裝扮，明眼人都知道她左臂有蹊蹺，先生要真有大才，煩請少賣些關(guān)子?！? “相逢即是有緣，這位公子倒是懂事。閑話不說，所求之物，正往前行百二十步左拐入里巷，尋一老者便可得到?！? “此話當(dāng)真？” “當(dāng)然，那老者過去與是個出了名的神醫(yī)，只是現(xiàn)在不干了，我深知他醫(yī)術(shù)高超。過去我和他還算有些情分，你們前去，只報(bào)某家人推薦，自然可行，你們可先去，我陪同這位小姐后來?！? “且不說我們與先生素不相識，并無相助的理由，便是有，先生的要求也真奇怪。去就去，還非要分成兩撥?！? “民間有句話，無事獻(xiàn)殷勤，非奸即盜。我這忙可不是白幫的，要是真有用，公子大戶人家，應(yīng)該不會不懂吧？往天我就在遠(yuǎn)處見你們四處尋醫(yī)，要是我主動上門來，你們肯定要懷疑我別有所圖，不擺個攤兒，勾你們來問，生意恐是做不成的。至于要求奇怪的說法，你們不曉得這個老先生怪脾氣，最愛耍大牌使喚人了，現(xiàn)在你們有求于他，總不能讓我鞍前馬后的伺候吧！是不是這個理？我在這兒擺攤兒，能做一樁生意算一樁生意，怎么隨意離開呢？可要是不去，你們不講信用跑了，我不是白忙活了？所以，這位小姐得跟我一起來，免得我得不償失。” 任安會心一笑，道：“你倒是真精靈，把我們的心思都算的準(zhǔn)準(zhǔn)的，生怕吃了虧。不過倒也坦誠，什么事都愿說明白，我就喜歡這種人，如果真見效，到時候錢少不了你的。” 算命的連連道謝：“謝公子抬舉，賞小人一口飯吃?！? 任安心大，這就要走，向據(jù)放心不下，在原地猶猶豫豫了許久，等到素綺發(fā)話：“府門前是自家地界，不會有什么問題的?！比伟矁扇诉@才離開，素綺又將看門的打發(fā)進(jìn)去，便說道：“先生故意支開他們，想來是有話要說，現(xiàn)在四旁已無他人。” “小姐真是冰雪聰明！某家是個手藝人，自以為稍知相面、打卦，從剛才兩位爺?shù)目跉饪磥?，一定是不信邪的主，我這門手藝必然賺不到他們的錢。小姐出門就左看看、右看看，比他們要靈巧活潑得多，做小姐的生意容易不少。小姐若是也對算命有興趣，可愿報(bào)與我生辰年月，算上一卦？也幫我今天開個張。” 素綺笑著回道：“先生真是好計(jì)算，還要順勢賺我一筆。如你所說，他倆要在，這樁生意肯定是要黃的。等我回憶一下，一時間還想不起了?！? 待到素綺報(bào)上生辰，只見算命先生邊寫邊念，待他停筆，便問：“敢問結(jié)果如何？” 算命先生排完八字，大汗淋漓，道：“小姐命運(yùn)險象環(huán)生。日元得生、得助，身旺自不必說；吉逢吉為兇，吉逢兇為兇，命數(shù)劫難雖多，卻有年月時三柱護(hù)衛(wèi)，故能逢兇化吉，遇難呈祥。運(yùn)有大運(yùn)，年有流年，歲運(yùn)并臨，非天意不可擋。小姐將、馬二星齊聚，一躍可為萬人之上、一跌可為東郭野人。只是壽活六十，命中有難，男怕天羅、女怕地網(wǎng)，小姐正逢此運(yùn)，在劫難逃?！? “我軍旅之人，禁祥去疑，唯物是察。先生要唬住我，恐怕是不能行的，也罷，本就是照顧先生生意?！彼鼐_哈哈一笑，便遞上幾文錢。 算命先生收下錢，猶豫了一下，方才說道：“信與不信，自在小姐，我不能強(qiáng)求，但我卻能即刻為小姐驗(yàn)證一二，不知可愿一試？” 素綺心里尋思它將如何驗(yàn)證，道：“我愿意一試?！? 話既出口，算命先生便要求她閉上眼睛一會兒，素綺照做不誤。算命之人迅速側(cè)身彎腰，從方桌之下抽出一柄三尺短刀，趁勢便向素綺砍去，“這便叫天羅地網(wǎng)，自尋死路！” 素綺睜開眼，心頭一緊，迅速向右閃開，讓那刀擦著衣服劈了個空，連忙退往府中。算命的一看她要逃，左手摁住桌角，兩腿一蹬，翻身越出，提著短刀直往素綺來。趕上三兩步，把短刀扔出，直愣愣地釘在門上，隨即壓將上前。素綺一面閃開飛刀，一面喚家丁出門援救，見算命的逼近，側(cè)身閃開，兩人互換個身位，他頂在門前，自己立在街上。 眼見門內(nèi)的家丁將要出來，算命的愈發(fā)急了，右手扯出刀，不顧什么招式，只管往要害處去。正當(dāng)時，路過一人： 不比素綺高上多少，用一塊藍(lán)布方巾豎起頭發(fā)，長長的樸素青衫蓋住全身，灰色腰帶固住，白底黑布靴子套住雙腳。生得是眉清目秀，一雙小眼睛透出柔弱書生氣，真要是嘟起嘴，活脫脫一個受氣小媳婦兒。 這人撞見算命的當(dāng)街行兇，箭步前行，四周別無他用，顧首但見算命的旗幟豎起，一腳從根部踢斷，趁勢拿住，木桿劃上兩三個圓，旗子便被卷在桿上，立即就舞起旗桿砸向算命的。算命的注意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只得顧忌這面，便往旁躲，不料那人借著打空的力，扭變了方向，正落在算命的左臂上，緊接著變換身姿，反身從左朝右又是一棍，恰打在右手上，疼得算命的把刀滑落到地上。 府中一眾人打開門出來，趕緊把算命的拿住。素綺向路人報(bào)上家門，表示感謝，那人把兇器撿起，看了兩眼，立即應(yīng)付素綺，報(bào)上姓名，便問歹徒：“在大庭廣眾之下要奪人性命，這是有什么仇什么怨不能到官府去了結(jié)？” “無仇無怨，拿人錢財(cái)，替人消災(zāi)，這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 “我還是頭一次聽說用錢買命叫作天經(jīng)地義。” “有什么問題嗎？你以后會和我干同樣的事。” “在真當(dāng)別人都和你一樣沒底線?！? 素綺過來插話：“算命的，少說有的沒的，幕后究竟是誰人指使的你？” “游俠入世，不論名與利，唯有信字當(dāng)頭，既然功敗垂成，有死而已，何必多言！” “你倒是有骨氣，那我就滿足你！” 待家丁押著他走出幾步，任安兩人也終于回來，見到凌亂的場面，弄清了緣由，向據(jù)怒不可遏，恨不得生扒了算命的皮。 路人此時說：“躲得過一時，躲不過一世。依聶慶的愚見，還是剪除元兇的好，這是個唯利是圖的亡命徒，光殺了他也沒多大用，幾位真要求安穩(wěn)，還得去除病根?！? 任安附和：“這位兄臺說得對，斬草要除根。” 自打之前起，素綺心情就一直沒有好轉(zhuǎn)太多，又逢上要命的事，所以沖昏了頭腦，聽了兩人建議，才醒悟過來，趕緊前去攔住，道：“等等，我還有話說?！彼忝耐Ｗ∧_步，素綺又說：“算了，這次你走吧！希望你就此金盆洗手。” “剛才不是要取我性命嗎？怎么反悔了？” “你不過是個被牽連進(jìn)來的棋子，就算殺了你也沒什么用?！? “就不怕我以后再來？” “俠客可是很看重名聲的，既然你自稱是游俠，我今天便放了你，算是給你個機(jī)會，要是能就此改過，積德行善自然最好。你如果再來，我不會放過你的?！? “小姐，我建議您不要太寬厚，否則有害?！? “怎么，放你一馬你還不滿意？” “非也，正是因?yàn)樾〗阌卸饔谖?，我才這樣建議，將來您一定亡命于此?！? “人的命，天注定，就是因此喪命也是天意。你要真想報(bào)恩，那就告訴我是誰指使的你?！? “也罷，剛才若非小姐寬赦，想來我肯定必死無疑，也算是盡忠了。我今日行刺，乃是受了鎮(zhèn)山地界徐汜徐員外的命令，至于你們有什么恩怨，我也就不清楚了。好了，你我恩怨兩清，就此別過，后會無期?！? 素綺回想起當(dāng)初在鎮(zhèn)山時，唯有一事想忘都忘不了，道：“行，你走吧。” 算命的被家丁們放開，不一會兒便消失在了人海中，回到家中，飲了一罐酒，第二天死在了祖宗的牌位面前。

二

聶慶把算命的刀收入刀鞘，轉(zhuǎn)交給了素綺，和三人簡要敘了幾句話，便分手回到家。來到書房，不及落座歇腳，門人就迎入了周王的使者，遞上諭旨，聶慶打開后，使者便道：“聶大人，王上的意思很明白，就請您早做準(zhǔn)備吧?！? “聶某已悉知，勞您大駕?！? 聶慶送別使者，便開始打點(diǎn)家務(wù)，該收藏的收藏，當(dāng)焚毀的焚毀，結(jié)清府上傭人們的工錢便各自遣散歸家。次日午時，隨著太子公孫穎的車隊(duì)進(jìn)入宋國。出了鎮(zhèn)山地界，往南走就是托道，然后是汪蒲、中丘、啟陽，再往南走，就進(jìn)入了都城鄅都。 車隊(duì)在北門停下，聶慶向門官交上文牒，見官員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便從左袖中撈出銀錢來，一把摁到官員兜里，道：“咱們都是為人辦事的，私下里辛苦，下官初來乍到，沒準(zhǔn)備什么東西，萬望不要推辭?！? “說的哪里話，都是看透了官場的人。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以后兄弟有難求助，屈某自當(dāng)效力?！遍T官歡歡喜喜地收下錢，按了按兜里，把口袋捂得跟膠水粘住了一樣。 迎入車隊(duì)，趙充也恰巧帶著一幫人將回封地，禮讓車隊(duì)過去，蒯均趕上前來，對趙充說：“剛剛聽到有個幾個士卒嘀咕，門官仿佛是受了周國人好處，私相授受，這可是敗壞軍紀(jì)的事，不能不嚴(yán)懲?！? 趙充領(lǐng)著人立即下馬，走到面前來，問道：“我方才看見你和那個周國人膩在一起，你們在干什么？” “回司馬，我在檢查公文，未免離得近些，下官以后一定注意?！遍T官趕緊上前，背靠著城墻，一面應(yīng)答趙充問話，一面偷偷地把左手別到身后，將裝錢的口袋小心翼翼地從身上解開，慢慢滑到靴子里。 “哦，檢查文牒是吧？可我怎么聽見你們談什么錢啊什么的？” “回司馬，絕無此事。下官一向潔身自好，不敢違反軍紀(jì)。” 趙充把馬鞭捏了捏，指了旁邊的士卒，讓他上前搜身，“周國人陰險狡猾，你就委屈一下，我怕他們暗暗地嫁禍你，到時可就麻煩了?！? 門官退去了衣甲，從脖子到腰間，上上下下被摸了個遍，什么也沒搜出來，于是道：“下官是一片忠心啊?！? “我當(dāng)然知道，這不是怕周國人離散我們嗎？讓我們以后互相猜忌?！? “司馬大人明鑒?！? 趙充遂上馬離去，門官在心里暗暗地罵道：“什么東西，自己賺得盆滿缽滿，還不讓我撈點(diǎn)酒水錢。這么清貧的日子，換個人來試試，三天就得撂挑子，還說什么怕人離散，明明就是猜疑我，以后要是落到我手里，有你好瞧的?！?

三

趙充從平陽回來時，在司徒、司寇、司正以及各級官員的商議下，周國質(zhì)子的住處早已安排妥當(dāng)，就在鄅都城西。趙充知道了消息，召集了手下眾人，包括鮑氏兄弟、曹德興等將領(lǐng)，還有自己的幕僚蒯均、展施，問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雖然他們寄人籬下，還是小心的好，你們也知道，咱們的兩公子為儲君的事已經(jīng)是劍拔弩張了?！? 展施答道：“君侯說得對，我建議早晚遣人監(jiān)視?！? 其余將領(lǐng)道：“這主意好，但我們可抽不開身，不如展大人辛苦辛苦苦？”趙充考慮到軍中事務(wù)，于是決定購下公孫穎門府對面的房子，安排展施住在那里，透過臨街的窗戶，監(jiān)視來往進(jìn)出的人員。 正是秋冬交際時節(jié)，許久不見天放晴了，常常是一塊烏云踩在另一塊兒上，時不時地篩些雨水下來，大不大，小不小，卻教有些什么風(fēng)濕關(guān)節(jié)的人難熬。 宋國國君姓趙名疏，祖上是顓頊帝的后裔。年輕時宋王也是個粗獷的漢子，后來縱欲酒色過度，身子就此虛弱，狀況是一日不如一日，所以近來在考慮冊立太子的事，之前趙充起兵伐周也和這事兒有一定的關(guān)系，怕的就是周國人趁火打劫。 宋王久久拿不定主意，于是召來了最親近的兩個大臣，一個是趙充，另一個就是司徒石州。宋王把兩人請入后花園，退下侍奉的人，說：“找你們來，不為其他，就是征詢征詢意見。雖說自古以來，廢長立幼就是取亂之道，但趙顯是個什么人你們也知道，從小就是個不聽教訓(xùn)的小子，酷愛玩弄些槍棒，打小就惹了不少禍。” 司徒石州問：“那按照這意思是，王上打算立二公子嗎？” “倒也不是，趙弗面善心狠，盡管嘴上不說，肚子里啥都明白，指不定會做出什么事來。” “如果一定要選一個的話，王上更傾向誰呢？” “趙顯...不...趙弗...不，還是趙顯...算了，還是趙弗吧，畢竟他還算是讀書，好教化一些。” “既然有了答案，那還猶豫什么？莫非兄長別有他慮？”趙充道。 “王弟一語切中要害，現(xiàn)在朝臣們很早就私下里選邊站隊(duì)了，要是賭失敗了，貶官降職不說，就是被對手羅織罪名丟進(jìn)牢里也不奇怪?；诖耍菦]把握好情況，趙顯和趙弗到時來個分庭抗禮，二分國家怎么辦？” “明白了，不如這樣，咱們先打聽打聽情況，看看誰的勢力大？” “那太好了，王弟可有什么主意？” 宋王看著趙充思索的樣子，等他發(fā)話，這時石州說：“我有個辦法，不如王上假借冬狩之名攜兩公子同往，然后讓他們各自分開。自己家的人一定跟著去，咱們派人觀察各自是哪些不就行了？” “好，就按司徒說的辦?！? 時間一天天溜走，轉(zhuǎn)眼就到了冬季狩獵的日子，趙充吩咐展施，國內(nèi)空虛，正是周國人方便活動的時期，一定要嚴(yán)加監(jiān)視，待安排好其他事便隨著宋王一起出行。 行至圍場，眾軍排開，宋王跟趙充同乘一車，兩位公子立在兩旁，文武百官遠(yuǎn)侍左右，綿延數(shù)百步。在趙充的授意下，軍士忽然從密林中趕起一頭梅花鹿，穿梭如電，宋王這時說：“冬日里難得的好天氣，就是寡人也因此比往日要精神不少，諸愛卿，可愿與寡人比一比弓術(shù)？” 文武官員都不敢搶宋王的風(fēng)頭，悉數(shù)推辭，宋王便又說：“我知道你們是有所顧忌，怕寡人臉上掛不住。也罷，寡人就不強(qiáng)求了，這樣，王弟和寡人較量較量怎么樣？” “臣才疏學(xué)淺，豈能與王上同日而語？” “你與寡人一母同胞，也要說這些見外的話來掃興嗎？” “臣不敢。” 趙充去拿了弓登上車來，近到宋王跟前，兩人調(diào)換了弓箭，遂各自張弓滿弦，箭指梅花鹿，宋王順著趙充，配合他一同朝林中放箭。箭去如飛逝流星，林中之鹿應(yīng)弦倒地，附近的兵士趕緊上去，扯出箭來，大呼是王上射中了。群臣將校見狀大驚，都暗自以為宋王的身子好轉(zhuǎn)許多，隨即歡呼不止。 宋王趁勢道：“寡人有此一射，實(shí)賴上蒼洪福。自五帝三王以來，秋冬振旅，禱告蒼天，保我國家來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萬民安康，此乃國家大事，不可怠慢。寡人唯恐供奉不周，上天降罪，特命兩公子代寡人行狩獵之事，如諸愛卿之中有愿為寡人分憂的，就請一同前往，寡人自有重賞?！? 兩公子各自揀選良馬獵鷹，備足羽箭，各自率隊(duì)出發(fā)。 趙顯自幼就愛耍些棍棒，長大后更是對行軍打仗的事頗有些興趣，所以弓術(shù)、馬術(shù)一類的自然不在話下，左一箭射中一只狡兔，右一箭放倒一頭野鹿，高興得不亦樂乎，對身旁隨行的臣子說：“看到了嗎？我的射藝如何？趙弗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呆瓜能行嗎？這次父王可得高看我一眼了！” 趙顯身邊的鄧曲、孔儀等人連連附和。大夫高彌聽了，道：“公子您是沒看透王上的意思?！? 趙顯不知原因，便問高彌緣由，高彌遂道：“王上很久以前開始身子就不好，現(xiàn)在冒著風(fēng)寒田獵不說，竟然突然間要與百官比射，還勝過了平陽君，這里面肯定有蹊蹺，這還不說，王上又偏偏讓文武百官跟著公子們同行。這分明是來探朝臣們的口風(fēng)，想知道朝臣們就冊立儲君是什么態(tài)度?！? “你說的有些道理，既然這樣，你還跟來干什么？” “我不跟來，公子能保證聽了別人讒言不懷疑我嗎？” 趙顯不答高彌的話，轉(zhuǎn)而說道：“那照你的意見，我現(xiàn)在該怎么辦？” “目前彼此的勢力分布不相上下，難以定奪?！? “凈說些廢話，我是問你有什么好建議?！? “當(dāng)然有，在眾臣子中，司馬和司徒的意見舉足輕重，如果能爭取到他們的支持，事情至少成功了一半。” “司徒可是個軟硬不吃的人。” “用不著理他，他跟司馬是穿一條褲子的，只管討好平陽君就是了?！? 到了夜中，鄧曲、孔儀兩人密密地相見，商議道：“咱們可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要多下點(diǎn)注?！庇谑青嚽襾砹艘粋€善于模仿他人筆跡的人，讓他模仿自己的筆跡給趙弗寫了一封信傳遞消息。 趙弗接信覽知了大意露出會心的笑容，隨即把信件傳給了左右看，左右的臣子都說：“先下手為強(qiáng)，后下手遭殃。公子的動作一定要快！” “我本以為你們要聰明些，沒想到也和他們這些蠢豬一樣。這么多年了，司馬和司徒是什么脾氣還不了解嗎？誰去獻(xiàn)殷勤誰就倒霉，我們靜觀其變就好了?！? 冬狩回來，宋王沒想到不但加重了原來病情，還額外染上了風(fēng)寒，現(xiàn)在連日常處理朝政都要趙充在一旁代行一部分了。世上哪里有密不透風(fēng)的墻，更何況根本就沒有封鎖消息，朝臣這一看情況，便變得比以前更加關(guān)心黨爭了。 趙顯召來了自己一派的臣子，問：“之前決定首要的事是爭取叔父，可如果現(xiàn)在去，反而會被懷疑吧？你們覺得我該怎么辦？” 高彌答：“簡單，一面遍訪名醫(yī)，行父子孝道、盡君臣之禮籠絡(luò)人心；另一面網(wǎng)羅天下寶物，待到時機(jī)成熟，就可去結(jié)交平陽君。” 趙顯聽從計(jì)策，可是一直無果，既沒有找到妙手回春的郎中，也沒有尋得驚世駭俗的珍寶，可把他給愁壞了。忽然自家府中的下人景忠自薦：“公子，小人能為您找到神醫(yī)?！? “當(dāng)真？” “當(dāng)然，只是要借您威風(fēng)一用?！? “只要能成事兒，啥都好說，只管借就是了?！?

四

進(jìn)入宋國以后，周國的太子公孫穎越發(fā)的擔(dān)驚受怕，要知道，在此之前他可未曾離開過宮廷半步。盡管有著聶慶一同陪著，其心境也沒有緩和太多，為此變得有些急躁，甚至問聶慶有沒有什么辦法逃回去。這樣久而久之，聶慶也擔(dān)心起來，不為別的，只怕他惹出是非，弄得大家小命不保。 一溜煙的時間就到了隆冬臘月的年關(guān)，這日聶慶出門在外置辦器物，正欲回府時，聽見從身旁路過的人小聲議論：“聽說現(xiàn)在王上可危險了，有可能連年也過不了?！? “真的假的？” “這還有假，我聽司徒府上的人說的。誹謗王上可是要?dú)㈩^的，就是借我一萬個膽子我也不敢啊?！? “那看來是真的了，難怪之前公子跟屁股上著了火一樣，讓咱們到處去找郎中?！? 為首的景忠聽見了后面幾人密語，非常生氣，說道：“再說些閑言碎語，我就拔了你們的舌頭，狗奴才！” 后面幾個人便再不敢把聲音說大了，只嘟嘟囔囔地譏諷他：“瞧他那神氣的模樣，真看得起自己，要是我會拍幾個馬屁，指定比他強(qiáng)，而且絕不冷落了兄弟們?！? 不巧的是，這話又被景忠聽見了，于是轉(zhuǎn)過橫了幾眼他們，就此后面的人再不說話。 聶慶覺得好奇，打量了幾人一眼。穿著不過尋常人家，但卻拎大包小包，那為首的志得意滿，在前快走，背上包袱里藏著一柄寶劍，劍格未裹嚴(yán)實(shí)，露在外面。聶慶在心里想：“方才聽他們說司徒府上的朋友，看來這幾個人也是哪家達(dá)官顯貴的下人。” 聶慶追上景忠，說道：“這位兄臺眼光不錯?。”成线@把劍可不是一般的東西。只是這行走江湖的人，不好好地保管財(cái)物可不行，您這劍格可就沒藏好。” 景忠慌慌張張地卸下包袱，把劍收好，表示感謝：“多虧了兄弟提醒，要不然可就闖了大禍。” “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兄弟真是謙遜，這年頭像兄弟這樣的人可不多了，今天有事，不便感激兄弟。以后有時間遇見，一定招待?！? 聶慶看他沒打算繼續(xù)往下接話，也不便繼續(xù)，只好道別離去?；氐礁校珜O穎早等的不耐煩，向聶慶抱怨：“不就辦些小東西，怎么去那么久？” “在路上遇到些事，所以耽擱了?！? “真是不分輕重，現(xiàn)在火都燒到眉毛上來了還有心情管別的?！? 聶慶知道公孫穎要說什么，趕緊避開，說道：“公子別急，交給我就是了，我心里有數(shù)，很快就可以給你拿個主意了?！? 又過了幾日，聶慶出門到街上正撞見一起糾紛，一個十四五六的妙齡女子和一個屠夫爭論不休，聶慶近前聽見那女子說道：“師傅，您這肉可有些缺斤少兩??！這般做事，怕是有些不厚道。” 屠夫應(yīng)她：“有這事兒？” “那還有假不成，我剛剛回家稱了一下，足足少了二兩秤，一斤統(tǒng)共十六兩，您這就去了八分之一?！? “你剛才回家稱過了是吧？可否記錯？” “對，稱過了，絕對沒有記錯，養(yǎng)家糊口的柴米油鹽就是一文錢也馬虎不得。” “咱也是個實(shí)誠人，我們就再稱一下，果真少了，我再補(bǔ)你就是。” 屠夫把肉掛在秤上，不緊不慢地提起，左右取得了平衡，屠夫拿給女子看，說道：“怎么確實(shí)只有十四兩，不多不少剛剛好?！? 女子一看還真是，于是說：“事情明白了，快補(bǔ)我二兩?！? “不對！剛才賣給你時，周圍的父老可都看到了，明明就是一斤，剛才要是不夠分量，你怎么可能走。我看，就是你自己割了二兩下來，現(xiàn)在來賴我！” 女子心里覺得十分奇怪，盯著秤看了一會兒，道：“肯定是你剛剛的秤有問題！” “我這秤有問題？你可不要血口噴人，要是敗壞了我的生意怎么辦，你賠得起嗎！我看就是你貪得無厭，想占我便宜！” “我做事可是講究一是一，二是二，從來不做偷摸的事?！? “那我怎么曉得，人心隔肚皮！” 兩人爭論得越發(fā)地激烈，引得駐足觀看的人愈發(fā)的加多，兩人各執(zhí)一詞，都無有證據(jù)說明對方說謊。那女子便要拉著屠戶見官，屠戶也不怕他，說去就要動身。 聶慶過去也是做過些生意的，深知里面的門道，就是見官也是無濟(jì)于事的，聶慶擠到人群前面來，說道：“兩位都稍安勿躁，我有辦法幫你們解決這個問題?！? 女子聽了十分歡喜，道：“果真有辦法？小女子景聲就先在此謝過了?！? “你們都是當(dāng)事人，說的話都不太可信，而且還開始扯到秤上來了，不如這樣咱們再稱一次，就看看到底有多重，然后再說別的?！? 屠戶當(dāng)即把秤遞來，道：“稱吧！指定沒問題！” 聶慶打了秤，確是十四兩不假，遂道：“光用你的可不成，免得這女子不服氣，還得用她的?！? “我家離這兒還有些腳步，且等一等?！? “用不著這樣，浮秤用別人的也行，現(xiàn)在這里的屠戶不止一家，擺在桌子上的秤數(shù)都數(shù)不完，去借來一用不就好了。”聶慶擺擺手讓景聲停下，“諸位大哥，可有那個好心人愿意借我一用？” 周圍看熱鬧的跟著起哄，就有一個人把旁邊攤子上的秤拿來，聶慶還沒摸到秤桿，旁邊的屠戶便把秤奪了回去，道：“不用稱了，咱早就看出來這姑娘受了欺負(fù)，只是沒說罷了。那邊那個平日里就有些偷奸耍滑，我很早就說了，他遲早要被逮個現(xiàn)行！” 周圍賣肉的、賣菜的以及一些其他雜七雜八的攤販都附庸道：“公道自在人心，我們也是知道的，只是怕得罪人沒說，現(xiàn)在看大家同心協(xié)力的樣子，我必須出來作證了！那個賣肉的，還不快賠人家！否則你就從這里滾蛋！滾到其他地方做你那無恥的生意！” 屠戶一看眾怒難犯，趕緊一刀割了一大塊塞給景聲，賠禮道歉：“我一時鬼迷心竅，才故意在遞給你秤時滑動了繩子，想多賺一點(diǎn)錢。我現(xiàn)在知道錯了，請姑娘高抬貴手，念在我是初犯，放我一馬，也教我有個生路?！? 周遭做生意的也都求情：“這位姑娘想也是個明事理的大家閨秀。古人云，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若說得勢力些，做人留一線，日后好相見。他以后有咱們大家伙監(jiān)督，自然不敢再犯了，人家也有一家人要養(yǎng)，就行行好吧。” 景聲想起自家里哥哥平日里辛苦，也就心像雪化了一般，說道：“行吧，也賴大家?guī)臀遥蝗辉掃€不一定說得清?！? 景聲對聶慶的幫助再次深表謝意，聶慶受過禮，這轉(zhuǎn)過身來就要離去，卻見前幾日街市上遇到景忠迎面過來，問事情可否解決。景聲三兩句交待完情形，景忠一看聶慶，大喜道：“這不是前幾日幫了我大忙的兄弟嗎？來來來，之前還愁遇不到人，現(xiàn)在好了，今天我做東，還請兄弟不要嫌棄，一起吃頓粗茶便飯?！?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甭檻c之前接近套近乎本就是圖撈點(diǎn)什么，現(xiàn)在正好。 景忠兄妹引著聶慶回到家中，聶慶大致看了看四周，沒有什么家具，正屋只有一張桌子和兩條板凳，屋角處放著打掃用的掃帚、笤帚；往里走開著一扇門，掛著簾子，透過縫隙隱隱約約地能看見柴火什么的，大概是廚房；從廚房出來，左拐是一間小屋，從門口的樓梯來看，大抵有個小閣樓；小屋對面的門則緊緊關(guān)著，無法得知用途。至于屋子是否還有房間就不知道了，不過就能看見的部分，整體上來說是十分整潔的，便是和大戶比，也不見會落下風(fēng)。 景忠招待著聶慶坐下，景聲便收拾東西準(zhǔn)備做飯。景忠和聶慶先是敘敘前幾天的事，后來就開始拉些家常，說上幾句才知道，雙方原來都是越國會稽人。老鄉(xiāng)見老鄉(xiāng)，兩眼淚汪汪。景忠喜出望外，仿佛一夜暴富而家財(cái)萬貫一般，便與聶慶和盤托出：“不瞞兄弟，我沒什么出息，不似兄弟一般，在周國公子面前效勞。只在長公子趙顯府上做個下人，不求什么大富大貴，只圖個養(yǎng)家糊口，平日里很少得空，今天正巧又與兄弟相逢，別的不說，我去沽點(diǎn)兒酒來?！? 景忠剛要起身，聶慶就說：“不必麻煩了，咱們兄弟都是老鄉(xiāng)，整些客套的反倒疏遠(yuǎn)了。兄弟我平日里明面上是公子的陪侍，實(shí)際上就是個奴才，也沒什么地位，要是飲了酒回，去免不了遭罪，還是不喝的好，也教兄長少些破費(fèi)?！? “既然兄弟都發(fā)話了，今天也就只好將就一下。不過不是兄弟我自夸，咱家妹子手藝那可不一般，不比公子府上差?！? “哦，看樣子今天是有口福了！”聶慶打趣地說，“我看妹子生得標(biāo)致，手腳勤快，又是個精細(xì)的人，將來肯定是個好媳婦，只是不知有沒有哪家人來提親？” “兄弟說笑了，咱來此地不久，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貴的人家，沒什么人看得上，我正為這事著急著咧！” “是金子總會發(fā)光，咱家妹子這塊寶不愁沒買主?！? 景聲在里屋聽著，也不出聲，只默默地做手頭的事。不多時便開了飯，各式各樣的菜擺上桌來，煎的、炒的、烹的、炸的那是俱不落下，綠的、金的、白的、灰的那是樣樣皆有，確是超過平常人家手藝，三個圍坐一桌 ，一面話瑣碎事，一面用餐。 正此時打門外進(jìn)來一人，身著粗布衣服，景忠一看，原是趙顯府上的家丁，不等他說話，景忠起身就拉著他出了大門，在旁邊問道：“你小子來這兒干什么？我早就說過不準(zhǔn)私下來！聽不見是不是。” 家丁默默受著，曉得他給趙顯找來了個不得了的郎中，是風(fēng)頭正盛的時候，不敢頂撞他，便回道：“您消消氣兒，這不是公子急事讓來找嗎？” “什么急事？我今兒已經(jīng)跟公子請示過了?！? “我也不知道，反正事發(fā)突然，就挺急的。” 景忠連忙回來，簡要托付幾句就要走，景聲迅速給他整扮了幾下，遂囑咐：“哥哥慢些走，平日里待人謹(jǐn)慎些，別結(jié)了仇，咱們?nèi)松夭皇欤紶栠€得靠別人幫帶幫帶?，F(xiàn)在有公子器重，更是要多替公子打算?！? “放心吧，哥心里中有分寸。平常記得把門窗關(guān)好，能做的事就做，做不了的就放著吧，哥過幾天就回來。對了，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就記下來，哥下次回來妥妥地辦好。” 聶慶在旁邊看著，心里跟明鏡兒似的，看破不說破，景忠將走，也趕緊起來應(yīng)付，便也跟著告別。兩人出了門，聶慶就問他：“什么急事兒啊？居然都派人來找了?！? “我也不知道，不過我推測是前幾天那把劍的事兒?！? “就是我看到的那把？” “對的，我從來就辨別不來兵器好壞，多半是有什么問題。” “那確實(shí)，就一般來說，絕對說得上是個好東西。但是對公子這樣顯貴的人來說，肯定是個入不了眼的貨色?！? “那咋辦？這可是要吃不了兜著走的。我可花去了不少錢?！? “公子找劍干嘛？要是知道緣由，咱們或許還能找補(bǔ)找補(bǔ)?！? “也是這么個理。”景忠小心地湊到聶慶耳旁，輕聲道：“咱們公子現(xiàn)在在爭奪儲君，聽足智多謀的高大夫說，只要能巴結(jié)到司馬，事情就成了一半，所以才教我們這些下人四處搜羅寶物，為的就是見面禮。” “我聽說公子和司馬不是叔侄嗎？也要送禮？” “我怎么知道，反正照辦就行?！? “那看來要是事成了，兄長前途那是光明燦爛?。　? “不敢，不敢，全看公子意思?！? “那好辦了，兄弟我家以前就是鑄劍的，還算有些見識，以后需得著，我與兄長一同去，肯定給兄長選個如意的?！? “那可太好了，為兄先謝過了?！?

五

聶慶回到府中喜悅之情溢于言表，剛好被公孫穎撞見，此時他正悶悶不樂，一看聶慶的樣子，簡直氣不打一處來：“你倒是開心了，怎么就不幫我想想辦法？也不管我的死活?！? 聶慶知道他挖苦自己，趕忙上前來，伺候著公孫穎坐下，說道：“公子你也當(dāng)高興才是，我這可是為咱們回去找到門路了?！? 公孫穎聞言瞬間兩眼直放光，道：“當(dāng)真？怎么回事快說說?！? “我聽說宋王危在旦夕，公子倆又正在爭奪君位，現(xiàn)在只要咱們輔佐一方成功當(dāng)上儲君，咱們不久能通過他回去了嗎？” “這倒是個好主意，就是該怎么做？” “好辦，趙顯正想方設(shè)法地巴結(jié)他叔父，趙充又是戰(zhàn)將，所喜愛的無外乎兵器、坐騎、鎧甲什么的，我們只要向趙顯獻(xiàn)上一樣?xùn)|西，不就可以了嗎？” “我哪里去找這些玩意兒？” “用不著公子找，我心里早就有數(shù)了。在出發(fā)前，我與一人有過救命之恩，她手中有一把傳世好刀，有了它，準(zhǔn)行?！? 公孫穎按照聶慶的要求作了書信，悄悄地送回周國，素綺接信，一看落款是聶慶，心里想，這刀本就是他當(dāng)初救我時，從算命的手中奪來的，給他也無不妥，于是把刀交出。這面偷偷地將刀送入府中已經(jīng)是臘月底，公孫穎把玩了刀，說道：“這有什么出奇的，我怎么就沒看出來？” 聶慶把刀接到手中，輕輕地收回鞘中，回應(yīng)道：“這就是公子不知了，這刀只有在行家手里才知道價值?！? “說得好像你很懂一樣，那你來告訴我?！? 聶慶笑了一笑，道：“便是不談來歷，此刀也是翹楚，刀身輕盈而堅(jiān)韌，刀刃鋒利無比，整體上小巧靈便，對于善戰(zhàn)得將軍來說，這刀使起來可以說得上是如魚得水，憑著這些它就已經(jīng)夠分量了。” “也沒什么特別的嘛，說的仿佛大有來頭似的?！? “這回公子您還就真說對了，它的來歷還真非同尋常。自上古時代起，就流傳著三樣寶物，或者說三樣妖物?！? “妖物？你可別嚇我，我膽子可小著咧?！? “公子你放寬心，只是故事而已。第一樣是和氏璧?！? “這我曉得，就是卞和獻(xiàn)給楚文王的玉。” “對，就是它。傳說在黃帝時代，這塊玉還是石頭的時候，一個偶然的機(jī)會它被蚩尤撿到，就此之后蚩尤一路晉升，迅速成為南方部族的一把手，而后高歌猛進(jìn)襲擊中原。后來與黃帝交戰(zhàn)時，一個叛徒盜取了這塊玉，黃帝在涿鹿之戰(zhàn)中就此擊潰蚩尤，并驅(qū)逐了苗蠻部族，苗蠻部族長老們在商議之后，認(rèn)為這塊石頭是不祥之物，遂將其丟棄在荊山。再然后卞和獲得此玉，便先后進(jìn)獻(xiàn)給楚厲王、楚武王，不料二人不識寶物，反而對卞和施以酷刑，卞和就此對它泣血下咒，得玉者雖然能宰割天下，但是必將一輩子飽受折磨，災(zāi)難也會殃及后代?！? “原來有這么回事兒，那么剩下的呢？” 聶慶也在一旁坐下，道：“剩下的則是一對兵器，求心刀與問天劍。傳說在西部高原的雪山深處，藏有一只不老不死的妖狐，她本是上天派來監(jiān)視人間的使者，肩負(fù)著調(diào)停人們爭斗的使命。可是她在人間巡視的時候，意外地被發(fā)現(xiàn)了真身，一個大地主看上了她美麗的皮毛，于是豪擲千金招募?xì)⑹?。一個鐵匠因其父病危急需用錢，于是自告奮勇踏上路途，鐵匠成功之后，地主果然翻臉，暗中教唆家丁殺死了鐵匠父子二人。妖狐與鐵匠的魂魄遂化成兩塊精鐵，歐陽氏獲得它們之后，便分別鑄成了求心刀與問天劍，前者只能由女性使用，后者只能由男性使用，如若不然，便會給持劍人帶來禍患。” “少說的那么玄，你這話只能唬小孩子?！? “我還沒說完，三者最多同時擁有其一，不可超過?！? “按你的邏輯，要是同時占有，肯定擁有者要一命嗚呼吧？” “這我還真不知道?！? “行了行了，別說閑話了，你還沒告訴我怎么溜回去咧！” “公子您就安下心來，交給我萬事都好辦?！?

六

景忠回到趙顯府上，被趙顯叫到面前，不出景忠所料，趙顯接下來那是雷霆大怒，站起來又坐下，坐下來又站起，隨即在堂上止不住踱步，偶爾又停下，別到背后的手突然就指著景忠，臉上的憤怒擠得溝壑縱橫，接著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痛罵。 景忠哪里敢還嘴，只弓著身子低著頭，任由趙顯怒罵，時不時地偷偷瞄一眼趙顯。兩個忽然視線重合，景忠趕緊移開，趙顯立即說：“看什么看，你還不服氣嗎？狗奴才！”話說完就一腳把景忠踹倒。 景忠翻身起來，應(yīng)道：“要打小人，只管教旁人動手就是，別傷了公子的腳?！? 趙顯左腳又把景忠踢翻，景忠又爬起來，道：“小人該死，小人該死?！? “誒！”趙顯轉(zhuǎn)過身，緊接著又轉(zhuǎn)回來，“行了，行了，讓你辦點(diǎn)小事都辦不好，你有什么用，你個廢物。反正現(xiàn)在教訓(xùn)你一頓也不大用，趕緊接著去給我找！” “可是公子，之前小人已把銀兩都花光了?！? “花光了？你倒是出手闊綽呀！咋滴，我?guī)脱a(bǔ)幫補(bǔ)？” “不敢，不敢，小人這就去找。”景忠退出府，心里自言自語：“還剩七天時間了，這下可麻煩了，看來不得不找聶慶兄弟了。對的，就找他！” 景忠約出聶慶，找了一家酒樓，在二層邊角單開一間房，一面招待聶慶，一面抱怨：“還剩七天了，我哪兒去找東西??！要不是圖個安身立命，誰干這破差事兒，你說對不對，兄弟？” “當(dāng)然，情勢不由人??！”說罷，聶慶也盡飲一杯酒。 “兄弟不是外人，我就有話直說了。上次兄弟說自家以前是鑄劍的，現(xiàn)在我有事相求，還請兄弟發(fā)發(fā)慈悲?！? “明白，兄弟上次回去就給物色好了，只管一起來就是?！? “那可太好了?！? “咱這就走吧?！甭檻c隨即起身，卻被景忠一手拉住，于是問：“怎么了？事件既然緊急，那咱可就得抓緊了?！? “以兄弟的眼光，又早早地準(zhǔn)備了，事情肯定十拿九穩(wěn)。咱們緊急歸緊急，我這點(diǎn)了一桌子好酒好菜還沒動筷子呢，現(xiàn)在就走，怪可惜的。” “也對，稍等一下也不打緊?！甭檻c心里尋思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也就應(yīng)允下來。 兩個用完餐，徑直趕到城西一個小巷里，景忠越往里巷走，越覺得心里發(fā)麻，道：“把鋪?zhàn)娱_在這里面？這是多想不開?。　? “兄長你看，外行了不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好貨不愁有買主。別看人家藏得深，生意實(shí)際不小呢！再往里面擠擠就到了?！? 越往里走，巷子越發(fā)窄，時不時還有一兩滴水從瓦上滴下，兩個左轉(zhuǎn)又右轉(zhuǎn)，右轉(zhuǎn)又左轉(zhuǎn)，在巷子里繞上幾圈終于到了目的地，小小的鋪?zhàn)尤藵M為患。兩人進(jìn)去，左面是買刀的，右面是看槍的，真倒是個賣武器的地方，聶慶引著景忠到最里面的柜臺，道：“掌柜的，你這兒的貨不太行啊？” “嚯喲，口氣不小啊。我干這么多年，你還是頭一個說這話的，怎么，來砸場子？” “我這是實(shí)話實(shí)說?！苯酉聛砺檻c逐一點(diǎn)評了店里的熱門商品，“怎么，我說的不對嗎？” “今個兒算是遇到行家了，我倒有一件東西包你滿意，就怕你付不起錢?！? “拿來看看！” 掌柜的引著兩人來到后院，取出求心刀來，“你看，怎么樣？教我說，你保不定見都沒見過這樣的寶貝?！? “那確實(shí)，你開個價吧。” 待到掌柜的開完價，驚得景忠雙腿直發(fā)抖，帶著聶慶移到一旁，道：“東西是好東西，就是你怎么知道他有壓箱底兒的貨？而且這價格我可負(fù)擔(dān)不了啊。” “賣東西的都這樣，外面的拿來吊胃口，里面的才是真家伙?！? “我可上了不少的當(dāng)，別又是忽悠咱的?！? “如何辨別掌柜的有沒有?；ㄕ锌墒情T學(xué)問，兄長還不知道吧！再說了，我可是鑄劍的，這東西指定沒差。至于價錢嘛，我早就調(diào)查好了，他現(xiàn)在有把柄在我手上，花不了幾個錢。目下兄長手上拮據(jù)，這錢我就替兄長墊著，等將來飛黃騰達(dá)了，記得拉兄弟一把就行?！? “那是自然的，哪有餓死自家人的?！? 景忠在一旁默默地看著聶慶近到掌柜的身旁，然后二人密語了幾句，只見掌柜的臉上和變戲法一樣，紅的變綠的，綠的變藍(lán)的，恍惚沒有定數(shù)。景忠在旁邊待上好一會兒，兩人終于有了結(jié)果，聶慶把身上全部的家當(dāng)交給掌柜的，然后便抱著刀過來。只聽掌柜的說道：“真是便宜你們了！這么好的東西！” 景忠對聶慶說：“這還便宜？” “可不是嗎？都說了這不是一般的東西。” 兩人帶著刀出了巷子便徐步回走，聶慶忽然間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不等看清身材，那人便走開消失了，聶慶道：“我怎么覺得有人在跟著我？” “兄弟你的錯覺罷了，咱們又不是什么達(dá)官顯貴，你看這街上有人認(rèn)識咱們嗎？” “好像也是這個理。” “我這就去公子哪里交差，兄弟就別來了吧？” 聶慶把刀遞給景忠，道：“當(dāng)然，免得生疑?！?

七

兩人分別之后，聶慶就要回府，轉(zhuǎn)過街角，身后一人突然輕輕一拍聶慶肩膀，低聲說道：“你這是蓄意接近景忠啊，到底有什么打算？” 聶慶一聽這話，后背冷汗直冒，轉(zhuǎn)身一看，原來是舊友專鵲扁，“兄弟，你可嚇?biāo)牢伊?。我還以為穿幫了?！? 聶、專二人于是尋了個單間敘舊，聶慶便問他：“你怎么在宋國？” “不瞞你說，就是被景忠那小子給坑來的。家伙不知道借誰的威風(fēng)，讓縣太爺把我過去的陳年舊事全翻出來了，我要不跟著來，不但自己小命不保，家里父母兄弟也得遭殃?！? 聶慶知道后，心里一陣后怕，“還好縣老爺換了，要不然我上下打點(diǎn)錢財(cái)救你的事兒也被他知道了。就是他把你弄過來干什么？” “我現(xiàn)在是個郎中，猜也猜得到?！? “明白了，給宋王看病是吧？” 專鵲扁點(diǎn)點(diǎn)頭，道：“我可恨死這幾個家伙了?！? “太好了，得來全不費(fèi)功夫?！甭檻c遂將自己的打算悉數(shù)告知專鵲扁，“我還愁宋王什么時候殯天咧，到時候可還得請兄弟幫忙?！? “說什么幫不幫的，到時候宋王死了，我也就可以回去了，一舉兩得的事。就是我總覺得有點(diǎn)對不起良心，明明是個郎中，卻要害人性命?！? 聶慶拍拍專鵲扁的背，說道：“他不仁在先，有什么好怕的？再說了，死命吊著別人的家伙那么多，放心，報(bào)應(yīng)輪不到你的。” “好像是這么個道理，到時你可得救我，我還想多活兩年?！? “那是肯定的?！?

八

聶慶與專鵲扁聊上幾句便分手回去，展施早在對過面盯著公孫穎等人的一舉一動，連續(xù)幾天看到聶慶頻繁出府，便來稟告趙充：“周國人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盤，最近出門的頻率可比以前高多了?，F(xiàn)在立儲君這事兒可是在民間已經(jīng)有丁點(diǎn)消息了，我看還是小心點(diǎn)兒好。” 蒯均接過話：“確實(shí)，就怕咱們哪位公子，腦門一熱上了當(dāng)。” 聽了建議，趙充思考了一下，說：“行，我就稍微旁敲側(cè)擊一下。” 于是趙充派人去請兩位公子的近臣來，待高彌和東門襄都到了府上，趙充安排各自坐下，奉上點(diǎn)心茶水，又喚來了舞女。 高彌和東門襄彼此看看，不解其意，便問趙充：“司馬大人這是干什么？” 畢竟趙充將說出什么來？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