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羨/雙潔/he】浮照謠01【強(qiáng)制機(jī)溫和湛&匪頭子羨】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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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三千里,青荷滿綠川。問(wèn)子今何去,錦帶紅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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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咱們說(shuō)的,就是當(dāng)年,云深不知處里落下嬰孩的那位,男身美人,綠川魏氏,魏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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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shuō)書先生響尺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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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啪聲,八撇胡的小二靠向門口的臺(tái)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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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骨頭病了,這是他家舅公來(lái)頂活兒。咱們不知道他要說(shuō)這出,掌柜的,要不要去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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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tái)子后青年人面色有些黃,不過(guò)若細(xì)看,那雙眸子格外輕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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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角笑的有些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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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者不怪,讓他說(shuō)。沒(méi)看,下頭坐的愛(ài)聽(tīng)…記著,一會(huì)兒按時(shí)辰要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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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落下,青年人將個(gè)小沙漏擺上臺(tái)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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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意會(huì),也不再說(shuō)話,只是順手從懷里掏出個(gè)小的只能倆指頭捏住的梳子,順溜自己兩撇胡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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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shuō)書先生年歲不小,聲音也不都響亮,嗓子里像是藏著知了猴,疙疙瘩瘩,卻格外吸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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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氏少年立起那刻,座上人都將他瞧了個(gè)如癡如醉,尤其藍(lán)氏二公子,藍(lán)忘機(j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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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酒館堂中,坐客們也是同樣如癡如醉的瞧著說(shuō)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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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然,大家都被他的故事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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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掌柜掀起臺(tái)板走出門,不一會(huì)兒,手里抓了支糖葫蘆回來(lá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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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倚在門框,鼓起腮幫,笑臉掃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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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在角落里一對(duì)斗篷人處,停了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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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色篷衣格外肥大,兜帽遮住了他們幾乎一半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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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眉間抹額并非藏能藏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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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 掌柜的一粒核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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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外側(cè)的身骨都弱些的少年,按在腿上的手不知為何,正抓緊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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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氏肆虐,屠戮江南,魏嬰為了家族,不得不求告藍(lán)氏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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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lán)氏自然不愿趟此渾水,于是,這魏嬰便撇了臉面,跑去藍(lán)二公子房里,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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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兩撇胡的小二手滑,打碎客人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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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duì)不住,對(duì)不住,這就給您張羅新的,呵呵,擾了諸位,抱歉,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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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各是面露慍色,皆因他這一碎,讓大家少聽(tīng)了一段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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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掌柜的又繼續(xù)吐他的山楂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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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移向別處一瞬,角落篷衣下,水潭般幽光的眼睛飄過(guò)來(lá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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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shuō)書的終于說(shuō)完今日份,收了家伙事,拍屁股往后堂轉(zh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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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好書留音,好酒留人,諸位,聽(tīng)書錢交一交,一人三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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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少,三兩,你當(dāng)豬肉賣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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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嘿,您這話就不對(duì),三兩銀子的豬肉,您半個(gè)時(shí)辰可吃不完吧,嘿嘿,對(duì)不住,交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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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我要是不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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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幾個(gè)交了錢的酒客都是常客,見(jiàn)著有愣頭青居然敢不賣青荷樓面子,不由紛紛搖著頭緊趕幾步往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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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著門框的青年掌柜笑呵呵跟人招呼。
‘ 慢走,小心臺(tái)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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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周老板,明兒見(jiàn)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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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他點(diǎn)名的酒客,頭頂稍顯汗?jié)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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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笑作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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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明兒…來(lái)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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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里,兩撇胡點(diǎn)頭哈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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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官莫急,做生意嘛,好說(shuō)好商量。您要是囊中羞澀,沒(méi)關(guān)系,留個(gè)欠條,來(lái)日還賬就是。咱們店,可以賒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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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個(gè)要賒賬,老子有錢,就是不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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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客人吶,您小點(diǎn)聲,我們后廚脾氣急,最聽(tīng)不得不給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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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切,你們個(gè)小破酒館,叫個(gè)什么樓也不怕掉牙,你家有樓么,還后廚,真當(dāng)自己是酒樓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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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shuí),哪個(gè)兔崽子敢在青荷樓聽(tīng)霸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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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頭青瞧著眼前忽然出現(xiàn)的,架了兩把菜刀在脖后的壯漢,喉嚨顫了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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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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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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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我,我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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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撇胡一對(duì)綠豆眼擠兌在一處,笑嘻嘻上前:
‘ 十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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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不是三兩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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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驚動(dòng)大廚,后頭沒(méi)人燒火做飯,您也說(shuō)了,我們這店…緊吧,少一個(gè)干活,可損失不老少,抱歉,見(jiàn)諒,交錢那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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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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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發(fā)走愣頭青,店中掌柜伙計(jì)大廚,三個(gè)人六雙眼,都向著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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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落里靠?jī)?nèi)坐的客人起身,徑直來(lái)到前面桌臺(tái),自袖中落下三錠元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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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字胡樂(lè)呵呵收了,一個(gè)眼色,脖子架菜刀的后廚站到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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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鹽焗毛豆,本店自己做的,干凈,爽口,送您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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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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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出十兩,跟您問(wèn)個(gè)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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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您說(shu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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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zhǎng)崮山中,金肩寨,咱們想碰碰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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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嗨呦,那可是有名的土匪窩,我們小買賣,哪挨的著,不知道不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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篷衣人又再拿出三錠,不過(guò)這回?fù)Q了金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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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之的,他將自己兜帽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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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撇胡的眼珠在金錠上閃了閃,又在人臉上亮了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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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子美和人臉俊,都足以讓人瞠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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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下云深藍(lán)氏藍(lán)湛,那邊的是我侄兒,我家…兄長(zhǎng)之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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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話說(shuō)的糊涂,他的侄兒自然是兄弟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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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似乎刻意強(qiáng)調(diào)為兄長(zhǎng)兒子,難道還怕人誤會(huì)是弟弟兒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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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guò),瞧著這位藍(lán)氏公子模樣,最多也就雙十年華,估計(jì)也還不至于養(yǎng)出那么個(gè)大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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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tīng)聞,魏嬰于金肩做寨,我和侄兒,哦不,應(yīng)該是,我侄兒,想見(jiàn)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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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望幾位,行個(gè)方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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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倚在門框的背稍稍挺直,目光不由移向那個(gè)還以帽兜遮臉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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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笑容來(lái)至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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掀開(kāi)臺(tái)板走進(jìn)去,他把桌上沙漏挪了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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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湛垂首,目光注意到,這位的手和臉,顏色相差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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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著兩指推了推三顆金錠,兩撇胡忙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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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zhǎng)崮山,好說(shuō),別三,拿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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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嘞,您稍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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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三,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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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湛難掩興味,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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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四,下去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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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好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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壯漢駕著兩把菜刀轉(zhuǎn)身,怎么看怎么像個(gè)自殺未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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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藍(lán)湛沒(méi)要的毛豆拿近,掌柜的自己吸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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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里有出來(lái)采買的,我也是搭了幾條線才搞到地圖。這圖能指引你們到山寨門口,至于怎么進(jìn)去,我們可管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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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這個(gè)我們自己想辦法,不勞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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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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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粒青豆蹦出來(lái)落在藍(lán)湛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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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指尖快的只個(gè)影兒,那粒豆子就沒(méi)了影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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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公子,吃毛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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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了,不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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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可惜了,很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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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不如我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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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湛有些詫異地看著自己撲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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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啪…柜臺(tái)處的響聲吸引了少年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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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起身,發(fā)現(xiàn)自己小叔正同那掌柜的…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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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叫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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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gè)摸人錢袋的小賊摸錯(cuò)地,碰到花姑娘的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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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引來(lái)叫喊和圍追堵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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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湛與侄兒走出酒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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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頭,掌柜的站出門檻,立在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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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人大方,咱們也不小氣。額外的摔壞算盤錢,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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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轉(zhuǎn)頭,目光在那階上人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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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小叔沉甸甸銀袋正被他物件般掂量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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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guò)交了幾下手,掃了賬本算盤筆墨等物,這廝竟漫天要價(ji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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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想著,小叔會(huì)好脾氣要多少給多少,皆因此店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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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背景正合了自己尋人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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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小叔和自己都不得不隱忍對(duì)方的獅子大開(kāi)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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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里,我們不是欠錢不還人家,算盤錢當(dāng)我欠著,改日加倍奉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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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湛仍是一副笑臉答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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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唇角也勾起,但他的眼睛里卻未見(jiàn)多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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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只是對(duì)著錢袋,倏地攥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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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祝二位…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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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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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叔,你把錢都給他敲詐,咱們接下來(lá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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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孤蓬鎮(zhèn)外三里便是蕪城,咱家那邊有銀號(hào)。這樣,你我分頭,你先按圖往長(zhǎng)崮山下,我去取錢,然后咱們會(huì)合再上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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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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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zhǎng)崮山下,嗩吶響,花轎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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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親的花紅柳綠,迎親的扛刀抬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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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看,兩方都不像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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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肩寨門開(kāi)啟,嚯,還真是個(gè)獐頭鼠目之輩扎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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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簇著新郎官,呼呼喝喝,仿若那花轎是他們打劫來(lái)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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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中酒肉齊備,很快眾人就找了自己地方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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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新郎應(yīng)付幾場(chǎng),便帶了迫不及待離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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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桌上幾個(gè)高矮參差的對(duì)上眼色,壞笑了尾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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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他們?cè)谛氯嗽郝鋵ふ铱呻[匿身形,偷看洞房的地點(diǎn)時(shí),恍然發(fā)覺(jué),自己還是來(lái)的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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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叢里,拐廊簾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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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位置早給人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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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這后頭進(jìn)來(lái)的幾個(gè)干脆壯起鼠膽,直截了當(dāng)矮在窗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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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屋里傳來(lái)杯盞碎落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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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當(dāng)家和怡紅院三娘子,可也不算頭回,還能這么激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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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懂什么,這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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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個(gè)兒的還翹了下巴,等大個(gè)兒將這叫什么說(shuō)仔細(xì),那頭屋門已經(jīng)開(kāi)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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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少年給拍出在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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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jiàn)著不對(duì),周圍藏著的立時(shí)從老鼠化作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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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啦啦啦,少年給人圈個(gè)緊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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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小子,哪冒出來(lái)的,我媳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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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起身,擦了把唇角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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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匪漢子的掌法凌厲的讓他大感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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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下草叢,我打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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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我媳婦…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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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當(dāng)家,做了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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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八犢子,做個(gè)屁,沒(méi)聽(tīng)他打暈我媳婦,別出意外,召集人手,跟我找媳婦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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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呦,哦,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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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wèn)錯(cuò)話的挨了一腿的正是之前窗下等答案的小個(gè)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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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這小子怎么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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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個(gè)兒?jiǎn)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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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沒(méi)看他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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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法凌厲的匪漢子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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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所有人,包括少年都明白,他說(shuō)的是自己眉間抹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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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捆好了,扔…柴房,等我回來(lái)再說(shu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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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duì)了,你,去山下送個(gè)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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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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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高懸,河水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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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荷樓背身是條依著荷塘的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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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夏至,夜色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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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葉間若隱若現(xiàn)一盞烏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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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日牽牛,夏至在東井,景長(zhǎng)五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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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二的女娃,聲音清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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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爹,你睡著沒(mé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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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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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爹,今日月亮好,看不到景星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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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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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爹,那邊岸上,有人跟我笑,他有糖葫蘆,我想過(gu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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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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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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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去,小心…登徒子…呵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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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爹,兩串糖葫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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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爹,三串糖葫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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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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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原本仰面在船上的人乍然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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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兒來(lái)的兔崽子,勾引我閨女…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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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岸上,何止幾串糖葫蘆,那是整個(gè)糖葫蘆草棒給人立在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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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廝,無(wú)恥,走,念念,過(guò)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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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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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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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身板柳枝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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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扛起插滿糖葫蘆的高草棒,卻絲毫不見(jiàn)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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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湛看的出,這孩子,功夫底子扎實(sh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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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想隨著女兒進(jìn)去后門的腳步給人從中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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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shí),白日里的黃面皮不見(jiàn),眉眼玲瓏,臉蛋細(xì)膩的連水上綻著的荷瓣都要甘拜下風(fē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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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湛心里,也隨那水波,漾了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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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家侄兒…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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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丟孩子該去找官府,我個(gè)開(kāi)酒館的可管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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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孩子丟在長(zhǎng)崮山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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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duì)方?jīng)]回話,只是拂開(kāi)給風(fēng)擾散的一絲碎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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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鳳眼的眼尾自然上提,是個(gè)能醉人心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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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苑…是我兄長(zhǎng)的孩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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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嫌棄發(fā)絲給風(fēng)不斷吹下太麻煩,那根梳發(fā)的紅發(fā)帶給人煩躁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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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黑如瀑,驟然垂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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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緞般抖動(dòng)鋪了藍(lán)湛滿眼,一時(shí)間竟像帶著某種奪人言語(yǔ)的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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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丹鳳眼這一日里,第一次跟他正面直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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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千金子,放在山中老槐樹下洞里,最多一兩日,人自己能出來(lá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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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頭百姓不值錢,豪門貴子三千金。這是寨子規(guī)矩。藍(lán)氏不缺錢,想侄兒就快去籌錢,不必同我啰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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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早一日籌好,他少受一日磋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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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畢,人影再無(wú)心氣兒多待,消失在酒館后門內(n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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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著木門上還在咣當(dāng)?shù)目郗h(huán),藍(lán)湛呆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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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風(fēng)撥弄的荷葉摩擦聲,作伴的還有連串蟾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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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那人在自己面前散開(kāi)頭發(fā)的一幕,如河上月影,浮在眼底,散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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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時(shí),這番景致,他見(jiàn)過(gu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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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偎在靜室廊桿后,目光穿過(guò)風(fēng)卷起的門簾,能清楚看見(jiàn),里頭跪坐在鏡子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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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zhǎng)發(fā)披散下來(lá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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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卻并不輸理,反而…攥著白瓷的水杯發(fā)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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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wú)預(yù)兆,那杯子碎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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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側(cè)身,似是挑揀著拾了片碎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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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器的尖兒給他在腕間比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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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湛看的心驚肉跳,救與不救,如何救,若跳出去是該先按住人,還是先搶走兇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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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心頭肉恢復(fù)平靜,不再突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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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yàn)槟沁吶艘呀?jīng)扔了瓷片,沒(méi)有繼續(xù)行動(dò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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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鏡上映著他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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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白,像是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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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格外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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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院里侍候的小童昨日燒水時(shí)燙了手,疼的哭唧唧時(shí),眼睛也是紅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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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鏡中紅眼睛不像哭,而是…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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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duì),他生氣了,生了好大氣,才會(huì)眼睛變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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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藍(lán)湛琢磨,是什么惹他生氣時(shí),二哥進(jìn)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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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湛的位置隱蔽好,哥哥沒(méi)發(fā)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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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房門重重關(guān)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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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頭,他們大抵是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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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吵著吵著,那人就沒(méi)了大聲,只有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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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的聲音說(shuō):
‘ 羨羨,你是我的,哪兒也去不了…你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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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通,癩蛤蟆落水的動(dòng)靜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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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湛思緒被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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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底溫和的光冷去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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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下阿苑那年,他才十六,那般年紀(jì),那樣性情,如何不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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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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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我大哥的喜酒,還有喜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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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shuō)話的男人個(gè)頭不高,身板看似普通,可一雙腿格外粗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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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見(jiàn),這位是個(gè)練下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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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嫂子找回來(lái)了,可有受驚,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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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三問(wèn)話,答話的粗腿男是他親哥,別家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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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宅子里迎親的大當(dāng)家,為他幾個(gè)長(zhǎng)兄,別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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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廚那個(gè)自殺雙刀的,是家里最小弟弟,別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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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tīng)名字,就知道,這家爹媽不識(shí)字還懶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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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gè)兒子,直接按順序一二三四定名,完全不考慮自家姓氏有多妖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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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著呢,大嫂回去寨子,還說(shuō)不能錯(cuò)了吉時(shí),愣是包了頭,跟咱哥…洞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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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別家兄弟仨嬉笑聲響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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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爹,他們說(shuō)的洞房是怎么洞,像耗子那樣打洞做房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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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念手里抓著三個(gè)糖葫蘆,問(wèn)的囫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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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根插滿糖葫蘆的草棒,給別四豎在天井的大花盆里。原本種在盆里的發(fā)財(cái),可憐兮兮地橫尸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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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念念聰明,說(shuō)的沒(méi)錯(cuò),就是耗子打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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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娃得了夸獎(jiǎng),小眼神里往外掉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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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掌柜的,那藍(lán)氏少年…如何處置,請(qǐng)您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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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規(guī)矩,他家放了錢,咱們放人就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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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明白了,我回去告訴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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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對(duì)了,那孩子…別給他受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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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曉得,大哥沒(méi)給他下牢房,只是捆著放柴房了。飯食都沒(méi)缺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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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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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月隱在密云后時(shí),青荷樓院子里也安靜下來(lá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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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人在各人夢(mèng)鄉(xi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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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子捱著唇下,終究還是沒(méi)有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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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年,過(guò)眼的滄海到底又翻來(lái)……
三月里入藍(lán)氏聽(tīng)學(xué),那時(shí)候自己年紀(jì)和今日阿苑…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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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個(gè)愛(ài)笑鬧的,年紀(jì)又最小,于是便成了人群中被矚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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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家的給他掏糖,金家的跟小孩顯擺自己衣料花紋不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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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澄他倆同為江南大族,自小交好,他又被父親平素夸獎(jiǎng)比自己沉穩(wěn),于是,警醒人,莫再笑,師長(zhǎng)到的話,都是來(lái)自這位江家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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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里,只要那個(gè)人不茍言笑,也只有他…懶得瞧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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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深不知處禁夜行,罰!’
‘ 學(xué)院禁酒,你才多大就敢破酒戒,罰!’
‘ 課上瞌睡,課下打架,罰!’
‘ 飯?zhí)眯鷩W,罰!’
‘ …… 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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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他做了半年冤家,終于盼到下山歷練,偏偏天不作美,將兩人分作一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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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店中桃釀?dòng)忻?,給你打了一壺?!?/p>
‘ 啊,不是禁酒么?’
‘ 今日月亮好,我看店家青瓦不很糙,咱們?nèi)シ宽斮p月喝酒。’
‘ 嗯,夜行解禁啦?’
‘ 兄弟三人,我排居中,你可隨湛?jī)阂粯?,叫我…二哥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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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來(lái)云深,自可…放下些規(guī)矩。來(lái)日歸去,你若要…吃酒,不要再自己破禁,可以悄悄去我那里,我床下放著酒,自己拿,就在我屋里喝,沒(méi)人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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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似是費(fèi)了許多力氣,才從云里露出半張臉。委屈噠噠地散著些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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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井中央拉出人影,草棒上的糖葫蘆給人摘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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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片黏在輕薄的唇上,如同霜花在紅梅上委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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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哥哥,不行,你說(shuō)了,只…一下…’
‘ 羨羨,我好…喜歡你,你呢?’
‘ …’
‘ 羨羨,羨羨’
‘ 嗯,我也是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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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今日看你與將金子軒打的,那兄弟倆一塊,都無(wú)還手力。羨羨是將瑤華九劍練到頂峰,你這孩子…怎能…這般聰慧…’
‘ 二哥哥,別…別…那里’
‘ 羨羨的千里步和拈花功,若施展,我也追你不上,又何必,此刻…在…下,所以,你愿意的,對(duì)么!’
‘ ……’
‘ 那我…進(jì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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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到處知何似,應(yīng)似飛鴻踏雪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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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同他,自荒唐而起,最終,不過(guò)是場(chǎng)泥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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