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站文豪試煉場VII參賽作品，主題：鄰居。

去年這個時候他兒子回來看他，老頭子喊我去他家吃了一回飯，沒過幾個月就進(jìn)了醫(yī)院，再后來就沒什么消息了。

直到前幾個月，隔壁房子忽然動工，一天到晚叮叮鐺鐺響個不停。問過那邊的人，我才知曉老頭子走了，房子也被兒子給賣了，一時間心里五味雜陳。

老頭子姓于，平常見到的時候我都會喊上一聲“于爺爺”，從小到大一直如此。我在這里住了二十多年，這聲“爺爺”也叫了二十多年。

當(dāng)然，我也不是總以“爺爺”這個稱呼來喊他的。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我都會賭氣一樣的叫他于老頭。

于老頭不是一個從外表看上去就很慈祥的老頭，他頭發(fā)灰白，走起路來慢悠悠的，說話的時候還帶著幾分固執(zhí)和強(qiáng)硬。稍微頂他兩句，就會把自己的嗓門抬得老高，試圖用自己的歲數(shù)和聲音來壓過你。

總之，如果單說對他的印象，確實沒有人會覺得他有多么討喜。不僅僅是我，周邊的孩子也一樣。以前和同歲數(shù)的那些人在小區(qū)里面東跑嬉鬧，一旦被于老頭給看到了，總會少不了一頓責(zé)罵。

去爬樹，會被他給扯下來。

玩黃沙，會被他給拽到一邊去。

用買來的水彩筆在小區(qū)的墻上畫畫，也會被他大聲威脅：“干什么干什么，等你媽回來，我讓她揍你。”

所以每當(dāng)見到他從外面回來的時候，小區(qū)里的孩子都會下意識的躲開，然后大聲喊叫：“于老鬼來了，于老鬼來抓我們了，大家快跑！”

我也不例外。

當(dāng)然，于老頭一般也不會計較什么，他只會站在那里往我們身上瞅上一眼，然后摸出單元門的鑰匙，開門上樓。

那個時候的小區(qū)還沒有現(xiàn)在這樣大，只是幾棟房子加上一座墻。由于國企分房的緣故，小區(qū)里的大部分住戶都是同一個單位出來的，所以各家的小孩也從小認(rèn)識。每逢寒暑假，大人幾乎都要上班，我們這些小孩子沒有人管，便會聚集在院子里面瘋跑瞎玩。

而在這個時候，于老頭得空了便會搬上一個小板凳，坐在小區(qū)的大門口，或是看報紙，或是曬太陽。

我們想要出去，他會把我們趕回來。

外面的陌生人想要進(jìn)來，他也會上去問兩句。

直到下午五點鐘，上班的大人們陸續(xù)回家，于老頭才會收起他的小板凳，回家燒飯。

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

和小區(qū)里的其他孩子相比，我和于老頭之間的交集會稍微多一些。

他是我家的鄰居，住的地方和我睡覺的房間只隔著一堵墻，每天開門關(guān)門的聲音都能聽到。偶爾出門遇上的時候，家里人也會帶著我上前和于老頭打聲招呼，然后看著對方冷漠回應(yīng)。

“他是一個很不錯的人。”我媽是這么評價他的。“要不是有他在，我們上班都成大問題。”

“你上班就上班唄，跟他有什么關(guān)系？”

“那還不是因為你?！闭f這話的時候，我媽總是認(rèn)真的看著我，嚴(yán)肅說道：“要對爺爺好一點?！?/p>

我媽讓我對于爺爺好一點，但我總覺得于爺爺對我很不好，因為有那件事情的存在。

記得當(dāng)初剛剛讀小學(xué)，家里人便送我出去學(xué)習(xí)手風(fēng)琴，以此來培養(yǎng)我的興趣愛好和樂感。對于這件事情，我嘴上答應(yīng)，實際上心里是很不樂意的——開玩笑，有幾個半大的孩子會說自己喜歡學(xué)習(xí)的？

不過不學(xué)不行，名已經(jīng)報了，錢已經(jīng)交了，琴也已經(jīng)買了，接下來的時間是上課和練習(xí)。

上課的時間是暑假的周末，只有那個時候父母才有時間陪我一起去培訓(xùn)。

練習(xí)的時間是周一到周五，只有那個時候才不會太過影響周圍的鄰居。

一開始的時候，因為好奇的緣故，我練琴練得很起勁。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終于對它失去了興趣，整個人也都變得懈怠和懶散了。不過這些事情我的父母并不知道，畢竟她們白天要上班，等到晚上回家，小區(qū)里面的人大多也都回來了。

直到有一天，我在家里看電視的時候，我媽打來了電話。

“你在干什么？”

她開口問道。

我把電視的聲音調(diào)小，忐忑的回答：“練琴。”

“真的在練琴？”

“真的?！?/p>

“沒有看電視？”

“沒有。”

“那行，你等著，我下班回來揍你?！?/p>

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等到那天晚上，我果然挨揍了。

我問我媽她是怎么知道的，她告訴說提前問過隔壁鄰居。從此我就對隔壁的于老頭心生惡感：都這么大的歲數(shù)了，怎么還能偷聽？而且還打小報告！

……

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我對于老頭的態(tài)度都不是太好。

見到他的時候擺臉色，翻白眼，背后罵他于老鬼，爸媽讓打招呼的時候也會當(dāng)做沒聽見。

一開始，于老頭似乎并沒有察覺到這些，只是覺得我小孩子心性情緒不定。不過到了后來，于老頭終于覺得不大對勁了，還在我玩的時候主動找我。

“吃不吃糖？”他摸出了一根棒棒糖。

“哼?！蔽覕[頭。

“我這有巧克力？”

他摸出一塊巧克力。

我很饞的盯著那塊巧克力，繼續(xù)搖頭。他皺了皺眉，把巧克力和棒棒糖全都塞給我。

“你對我有意見?！?/p>

“沒有?！蔽胰鲋e道。

“我知道你對我有意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你為什么要跟我媽告狀？”

我問他。

“什么告狀？”

“我練琴的事情?！?/p>

“哦，那個啊?！彼鋈幌肫饋砹?，揉著我的腦袋說道：“你媽是為了你好，你也要好好學(xué)?！?/p>

“大壞蛋！”

我小聲鬧了一句，然后帶著巧克力和糖果跑開了。

……

手風(fēng)琴的補(bǔ)習(xí)班終于停掉了。

一來是我在這方面確實沒什么興趣，二來也是學(xué)業(yè)加重，奧數(shù)和英語的補(bǔ)習(xí)成為首選。我的同齡人都在補(bǔ)課，在環(huán)境的影響下，我也沒有辦法逃脫這樣的命運(yùn)。

小學(xué)，初中，高中，大學(xué)……我在家里的時間越來越少，和于老頭見面的機(jī)會也越來越少，直到大學(xué)畢業(yè)出去工作，再到工作不順辭去職務(wù)，這才終于回到家里。

還是和過去一樣，每天沒事的時候，于老頭會坐在小區(qū)門口。不過和過去也不一樣，以前那里只有一個于老頭，現(xiàn)在還有更多的老人會在那里聚集。

他們聊天，看報，下象棋，打撲克……小孩子在里面玩，他們就在外面玩。

至于我，一般會躲在家里寫稿子打游戲。

記得那天我接了一杯水，剛剛開始敲擊鍵盤，放在一邊的手機(jī)便響了起來。

我很不耐煩的拿起手機(jī)，接通上面的陌生號碼，一道急促的聲音便從里面?zhèn)髁顺鰜怼?/p>

“是小葉子吧，我是住你隔壁的于叔叔。你能不能幫我看看我爸，他說好了中午給我打電話，結(jié)果我打過去沒人接。”

“?。亢??！?/p>

我不敢怠慢，連忙去敲隔壁的門，可是等了半天都沒有人說話。

我把狀況如實匯報，然后對面又繼續(xù)說道：“小葉，你能不能把耳朵貼在門上，聽聽里面有沒有動靜。”

我再次照做，一陣輕微的“哎喲，哎喲”的聲音從里面?zhèn)髁顺鰜怼?/p>

這一回，我們所有人都慌了。

我從門頭上找到于老頭家的備用鑰匙，然后開門闖了進(jìn)去。

于老頭正躺在房間地上，旁邊是吧倒了的椅子，顯然是從柜子高處拿東西的時候摔倒的。

在跟于叔叔反映過后，對面掛斷電話，很快就把救護(hù)車給叫了過來。

……

小區(qū)太老，很多熟悉的人都已經(jīng)默默搬走，能夠相識的也已不多。

就在隔壁裝修幾個月之后，新的一家終于住了進(jìn)來。他們先在樓下放了鞭炮，然后提著一大袋饅頭把整個單元門都給送了個遍。

門鈴響了。

我穿好衣服，打開房門，只見一對年輕的夫妻站在那里。

“我姓王，是新來的，之前裝修打擾到你了。”

男人笑著說道。

我連連擺手，表示自己并不計較這些。

“這是我們家自己蒸的饅頭，以后還請幫襯一些。”

男人說完，又遞了一個袋子過來，然后摸著自己兒子的腦袋，催促說道：“快點叫葉叔叔?！?/p>

“葉叔叔好?！北慌死∧泻⒐眍^鬼腦，一邊說話，一邊往女人的身上靠。

“你好?！?/p>

我笑著回應(yīng)。

老人已走，新人已進(jìn)，或許這會是個很好的開始。

由于還有其他人家需要拜訪，之前裝修的時候也互換過聯(lián)系方式，所以稍微寒暄了幾句之后，他們也就離開了，我繼續(xù)回到房間寫稿子。

……

時間是他們住進(jìn)來之后的一個月，正在寫稿子的我接到了隔壁的老王的微信。

他想拜托我去聽一聽，他的兒子是否在好好寫作業(yè)。

于是我跑到隔壁，稍微聽了聽，然后摁響了門鈴。

“小寶?！?/p>

我舉起手機(jī)，對著小男孩說道：“電視關(guān)了，趕緊寫作業(yè)，不然我會告訴你爸。”

?

我是崩崩，一個很普通的網(wǎng)絡(luò)小說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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