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你，對不起——

?

BGM：蔡淳佳—對不起我愛你

https://www.kugou.com/song/1522f9.html#hash=8A4A0A9926FE5045B4724A7570156F42&album_id=1748298

?

?

8月4號半夜十一點(diǎn)五十七分，顧魏坐在沙發(fā)上，端著手機(jī)，翹首以盼，大剌剌翹了個二郎腿，激動得渾身直晃悠，生日祝福也沒個正形——

?

顧一森：寶寶，哈皮博士呆兔油！愛老虎油~~

?

之后就傻坐著，瞅一眼平放在右掌心的手機(jī)，瞅一眼左手腕上的表，看著秒針一秒一秒地滑動，既興奮又緊張！

等秒針劃過了零點(diǎn)，顧魏第一時間按了“發(fā)送”鍵。

?

?

顧一森：寶寶，在哪兒呢？

WIND：酒店里。

?

說完，如風(fēng)給他發(fā)了個自拍過來。穿著一件白色浴袍，背景是酒店房間的窗簾。

?

顧一森：哈哈哈，怎么這么乖~~哥就隨便問問，又不是查你崗。

WIND：寶寶一直都很乖~~(????)

顧一森：哈哈，獎勵乖寶寶一個大么么~~ #么么噠# #么么噠# #么么噠#

WIND：不是一個么？

顧一森：螞蟻呀嘿~~生日特別加餐~~

WIND：o(*￣︶￣*)o

?

顧一森：哥是不是第一個？

WIND：是~~(*^▽^*)

?

那是，您老人家專門卡著0：00發(fā)生日祝福，可不就是第一個。。。

?

WIND：又“老虎”又“兔”的，不會好好說人話？

?

兩秒之后，顧魏一板一眼地把前文給翻譯了一遍——

?

顧一森：寶寶，生日快樂！老公愛你~~ #么么噠# #么么噠# #么么噠#

WIND：。。。。。。

?

看看，看看！

人不說“人話”的時候，你非逼著人家說人話。人遂了你的意，給翻譯成了“人話”，你又開始上頭，，，紅暈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光速地從腳底竄上頭頂，如風(fēng)覺得自己像個毫不設(shè)防的稻草人，被人“呼啦啦”給點(diǎn)著了。。。

?

又來了又來了！

燒起來了。。。o(╥﹏╥)o

?

顧一森：寶寶激動的說都不會話了？

WIND：我哪有。。。

顧一森：臉紅心跳了？

WIND：我！沒！有！

?

呵呵，此地?zé)o銀三百兩~~~

顧魏頗為得意的微微一笑，選擇不拆穿某寶寶。

?

?

顧一森：今天幾點(diǎn)的飛機(jī)？

WIND：下午兩點(diǎn)多，四點(diǎn)多到。

顧一森：哥去接你~~

WIND：？

?

WIND：周五你不用上班？

顧一森：請假了。

WIND：哦。

?

?

也是，差點(diǎn)兒忘了。

?

如風(fēng)“飛舞”到一半兒上，瞬間清醒了——

他生日，也是季向空的生日。

每年8月5號這一天，顧魏都會請假，去墓地陪哥哥待上整整一天。

?

?

?

8月5號當(dāng)天，顧魏和季驍云厲行約好了，一起去掃墓。

顧魏一大早就驅(qū)車去了季家老宅。

?

八月份的天氣，已經(jīng)進(jìn)入炎夏。不過顧魏出門的時候才早上六點(diǎn)多，到達(dá)老宅也還不到八點(diǎn)。晨間的陽光灑在身上，并沒有那么酷熱難忍，反而是恰到好處的舒服，照得周身暖意融融。

?

季家老宅，他已經(jīng)有日子沒過來了。

和季如風(fēng)在一起之后，他一直刻意提醒著自己，最該珍惜的是眼前人。一個人的時候，別往老宅這兒跑，更不能往墓地跑。

——他已經(jīng)，一連幾個月，沒有見過小空了。

?

?

顧魏走進(jìn)熟悉的庭院。

草地綻放著一片新綠，軟綿綿的，踩上去發(fā)出“吱吖”的響聲。

?

大學(xué)畢業(yè)兩年后，他和季向空在老宅住過大半年。他上班，小空上學(xué)。同樣是夏天，每到周六他單休的日子，小空就喜歡拉著他在這片草地上野餐。鋪上厚厚的絨毯，把食物整齊地碼在上面，日子知足而愜意，仿佛一生都可以這么簡單的快樂下去。

一晃經(jīng)年，這似乎，已經(jīng)是上輩子的事兒了。

?

顧魏抬手看了看表，七點(diǎn)四十。季驍云厲行夫婦一般八點(diǎn)多會到。

顧魏沒再多做停留，快走幾步進(jìn)了屋內(nèi)。

?

他來到最大的那間臥室——曾經(jīng)是小空和小風(fēng)兩個人的房間。后來，他和小空就住在這間臥室里。

?

?

顧魏站在臥室門口，靜立許久，思緒萬千。

?

這間臥室于他，就像潘多拉魔盒，有著完全抵抗不了的魔力。冥冥中有一種無法撼動的力量誘惑著他，引導(dǎo)著他，讓他禁不住懷疑，也許他一直一直，就想這樣做——站在原地，停滯不前，只要打開那只盒子，就能讓時光溯回，舊日重現(xiàn)。。。

盒子一被打開，無數(shù)的回憶蜂擁而至。那些畫面，在久遠(yuǎn)的過去，在時空的另一頭，可就像正發(fā)生在眼前，無比虛幻，卻又無比的細(xì)致而真實(shí)——

?

?

小空坐在正對房門的床邊，兩條小腿調(diào)皮地踢著床板，而他坐在不遠(yuǎn)處的沙發(fā)上，在看一份有些棘手的病歷本。

?

“顧醫(yī)生好認(rèn)真哦？”

顧魏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笑笑，沒答話，重又埋頭在病歷本里。

?

“等我畢業(yè)了，就去心胸外找你實(shí)習(xí)去，”小空笑問道，“給你當(dāng)個小住院醫(yī)，顧主治收不收？”

“不收?！?/p>

“？？？”小空皺了皺眉頭，不樂意了，“為什么？”

顧魏總算舍得從病歷本里抽身了，“你知不知道為什么大公司大企業(yè)禁止辦公室戀情？”

“額。。?！?/p>

?

“我不管！”某人不依不饒起來，“哥，你太帥了！我必須在第一現(xiàn)場看著你，免得那些漂亮的女醫(yī)生女護(hù)士女麻醉師們，對你心懷不軌，有機(jī)可乘！”

顧魏“噗哧”一聲笑了，“你以為全世界都喜歡你老公呢？也就你把我當(dāng)個寶貝~~”

“嘿嘿~~”

?

，，，，，，

?

?

婚后的某一天，季向空突然心血來潮，央著顧魏陪他回一趟老宅。

?

兩個人在老宅里度過了完美的一天，就像曾經(jīng)在這兒度過的每一天一樣——

吃著簡單的早餐，并排坐在沙發(fā)上，看著無聊的電視劇，邊看邊吐槽國產(chǎn)劇里多如牛毛的BUG，中午在庭院里那棵老樹的樹蔭下野餐，聽風(fēng)聲陣陣，鳥啼蟲鳴，，，

?

直到傍晚時分，顧魏準(zhǔn)備起車離開了，手里拿著兩個人的外套，站在臥室門口。

?

他看到小空像往常一樣坐在床邊，抬起頭，靜靜地望著他，笑了，像是突發(fā)感慨似的說到，“人的一生，還真是，有零有整，有長有短的。。?！?/p>

顧魏聞言，周身一震，不知該作何回應(yīng)。

?

“能跟你一塊兒走挺好的，可惜了，，，”小空眸色灰暗，聲音也漸漸低弱了下來，“我好像，并沒有陪你走多遠(yuǎn)。”

?

?

“哥，我想你，最后答應(yīng)我一件事。”

“你說?！?/p>

“顧魏，忘了我吧?！?/p>

?

——如果你找到了能陪你走一生的人，請你，一定要忘了我。

?

?

那天之后，沒過幾天，季向空病情惡化，住進(jìn)了仁和醫(yī)院，至此再沒有出來過。

所以，也許“老宅的一天”并非顧魏當(dāng)時以為的心血來潮，而是季向空對自己的身體狀況了如指掌，他一早就知道，這大概率是他最后一次重溫往昔的機(jī)會。

?

?

現(xiàn)在回想起來，顧魏不禁心有余悸——

季家的人，委實(shí)太可怕了。

?

季驍云，季向空，季如風(fēng)，不愧是一母同胞。

都是那種，過分冷靜，冷靜到讓人害怕的人。

他們就像是協(xié)調(diào)性很高的機(jī)器，似乎永遠(yuǎn)都知道，當(dāng)下最好的選擇是什么，事情的最優(yōu)解是什么，每時每刻該說些什么，該做些什么。

?

?

顧魏步履沉重地走到床邊不遠(yuǎn)的衣柜，拿出了一件小空生前常穿的外套。

他從大衣兜里，掏出兩個精致的首飾盒。愣愣地盯著看，猶豫著。猶豫了好一會兒，最終也沒有再打開。

他把兩個首飾盒放進(jìn)了那件外套的口袋里。兩只手捧著這件衣服，放在鼻間嗅聞。

其實(shí)也并沒有過多少年，可主人的味道已經(jīng)很淡了。

—— 一件衣服，尚且如此。

?

?

曾經(jīng)顧魏以為，最愛，一生只擇一人。

直到后來，他遇到了季如風(fēng)。他讓他明白了人性的復(fù)雜，也讓他終于不得不承認(rèn)，一個人，真的可以愛上兩個人。

他對小空的愛是愛，對小風(fēng)的愛，也是愛。

天邊白月光，是愛，心間朱砂痣，也是愛。

?

只不過，此時此刻，站在人生的岔路之上，他必須做出選擇。

他也別無選擇——只能由亡人，給生者讓路。

?

小空，永遠(yuǎn)活在他熱情如火的青春里，

而小風(fēng)，將是他的一生。

?

顧魏嘆息著搖了搖頭，把衣服重又掛回到了衣柜里。不敢在這間臥室多做停留，轉(zhuǎn)身離開了。

?

?

上午十點(diǎn)，一行三人來到了淵海公墓。陽光已經(jīng)有些刺目。

?

墓碑前一如往常，擺著幾束素雅潔白的百合。三個人并排，安靜地站著。

季驍云和弟弟聊了幾句家常，便不再多說話。

?

看著季向空的照片，被時間和風(fēng)雨摧殘得灰暗斑駁的樣子，云姐心里有點(diǎn)兒悶。

有些事兒，她不知道，該怎么和弟弟說。

雖然她知道，倘若人死后真的有靈，小空一定能夠理解。

——她這個弟弟，一生溫良。

?

“我和你姐夫，在墓園門口等你？”季驍云轉(zhuǎn)向顧魏，試探著問到，“你還有話要對他說吧？”

“嗯，”顧魏點(diǎn)點(diǎn)頭，“姐，我盡快?！?/p>

?

?

顧魏站在墓碑前，低垂著頭，雙手插在大衣兜里，不自然地攥緊了，緩緩開口。

?

“我們的結(jié)婚戒指，我放在老宅你的衣服里了?！?/p>

?

“小空，抱歉，”顧魏艱難道，“哥以后，都戴不了了?！?/p>

?

往后這漫長的一生，都戴不了了。

?

?

顧魏俯下身，單膝跪地，目光和墓碑平齊，直視著眼前那張熟悉的微笑著的臉，突然覺得心口一陣又一陣地抽疼。

?

季向空，你曾經(jīng)說過，你的路走到了盡頭，可你此生沒有任何遺憾，亦不曾后悔，讓我不要為你難過。

你也曾說過，你我只有半路的緣分，而我還有一輩子要活。你讓我忘了你。

?

可是，，，“如果我把我們的結(jié)婚戒指永遠(yuǎn)地留在老宅那個地方，小空，你真的，不會怪我嗎？”

四下靜默，回答他的，只有徐徐而過的清風(fēng)。

?

可不管有多難受，顧魏知道——

無名指這個位置，必須是唯一的，也只能是唯一的。

?

?

淚水無聲地流下，模糊了他的視線，氤氳了眼前的一切。

顧魏傾身向前，在那張滿面塵土的黑白照片上，印上了一個吻。

?

?

“我愛你。”

?

“對不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