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是什么。

是一個永遠也不會背棄她、永遠都會愛護她的男人。

如果他們能一直不走散，那么未嘗不是一種「白頭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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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孫穎莎再次見到任浩是在一個月后的一個周六。

這是他倆日程能合上的最近的一天了。

兩人約好在民政局的接待大廳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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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和一年前同樣的那個接待大廳。

孫穎莎先到了，就坐在休息區(qū)的不銹鋼座椅上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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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民政局人流量不少。

有女孩戴著小頭紗，挽著男友的手，滿臉笑意。

不遠處一個男子卻拿著公文包，時不時低頭抹一下淚，

孫穎莎隱隱聽到是來替亡母辦理死亡證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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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這個接待大廳來說，

這只是非常平常的一天。

從出生到死亡，與人有關(guān)的大小事，每天都在這里辦結(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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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對孫穎莎來說，這注定還是不一樣的一天。

上次她滿懷期待地來，這次希望不留遺憾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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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浩遲到了5分鐘，邊說著抱歉，邊小跑進了大廳。

孫穎莎看過去。

他似乎還是有意收拾了一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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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著干凈的白T、牛仔褲，胡子也刮過了。

看起來倒比前陣子低眉順眼哀哀戚戚的時候像樣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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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穎莎記得初見他的時候，

他也是干干凈凈的運動少年模樣。

一起打球、出去旅游的日子也曾經(jīng)給她帶來過很多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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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不如昔，想起來還是有些唏噓。

怎么就走到了這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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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續(xù)辦得很快。

兩人沒有什么經(jīng)濟上的糾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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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穎莎也不想再和任浩有太多的往來，

干脆做一次菩薩，不要什么賠償，

只求一個清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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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任浩主動提出會給她一些經(jīng)濟上的補償。

過幾天就打到她的卡上。

孫穎莎推拒了幾次，見他堅持，也就沒再多說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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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穎莎，對不起。祝你幸福?！?/span>

兩人在民政局門口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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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穎莎看到任浩伸出的手，還是心軟了，

回握了一下，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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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jīng)的快樂和憧憬是真的。

現(xiàn)在的厭棄和怨憤也不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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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給過我的快樂，

謝謝你教會我的事情，

謝謝你的離開。

后會無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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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之路還長。

孫穎莎轉(zhuǎn)身，

看到街上行人行色匆匆，

想自己也不過是茫茫眾生中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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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看著自己的一舉一動。

自己其實也沒有失去像生命般重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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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就沒有什么不能重來的。

會好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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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午休時間，王楚欽揉著發(fā)脹的太陽穴起身去茶水間。

今天雖然是周六，但歐洲的客戶突然發(fā)了一個緊急函件，需要加急處理。

所以他難得在公司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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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咖啡的間隙刷到了孫穎莎的朋友圈。

「離了。非和平分手。其他大家就別問了。

有什么優(yōu)質(zhì)男生請向我砸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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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楚欽秒點了個贊，

又戳孫穎莎的頭像給她發(fā)了消息。

“妹，手續(xù)都辦好了？”

“要我說你就不該那么輕易放過他?！?/span>

“占用你的青春，享受著你帶來的一切，還要給你氣受?！?/span>

附加一個擼貓咪下巴的表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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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呢，剛到家?！?/span>

“害，我也實在是懶得再見他?！?/span>

“這個社會對于男性出gui的容忍度太高了?！?/span>

“就算捅出這件事，感覺也只能被當成茶余飯后的談資，傷不到他，卻讓我變成輿論主角，那么還是算了?！?/span>

“咱花錢消災(zāi)，不惹這一身s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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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穎莎到家給自己倒了杯橙汁，正窩在沙發(fā)上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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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哥，晚上出來喝一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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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穎莎回歸單身生活以來。

看起來每天過得都挺開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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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按部就班，回家看看綜藝，磕磕cp。

偶爾也去家附近的乒乓球俱樂部打打球，出身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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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習慣了獨立的少女偶爾也會有點不習慣。

比如家里變得只有自己一個人和電子產(chǎn)品發(fā)出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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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任浩的東西一點點搬出去，

家里的空間似乎感覺也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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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孫穎莎很喜歡「一屋兩人三餐四季」的表述。

這八個字光看著就能讓人心生溫暖和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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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其實依然喜歡。

她的向往也許曾經(jīng)有實現(xiàn)的機會，然而命運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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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很想找人說說話，

正巧王楚欽給她發(fā)消息，她就順口問了。

“好啊。老地方？”

“嗯。晚上9點？”

“可以，到時候見?！?/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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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凌晨01:30，

城市的非鬧市區(qū)。

街上的行人和車稀稀朗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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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楚欽略顯無奈地拍著身邊姑娘的背給她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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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嘔～”

孫穎莎胃里翻涌，扶著樹干又吐了點酒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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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孫穎莎提出要醉酒試試看的時候，

王楚欽以為她信口胡說的。

畢竟這小妮子本身就不怎么愛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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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杯雞尾酒下肚，

孫穎莎開始覺得有點上頭。

眼皮重重的，意識好像飄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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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有記憶的最后一句話說的是，

“這酒可真tm難喝?！?/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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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楚欽一開始沒當回事，畢竟她妹跟他這些年喝了不少酒。

有時候講開心了也會多喝幾杯，看著酒量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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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七八杯酒下肚之后，

面前的女孩開始逐漸離譜，

“哥，不然你幫我找個小奶狗，我玩玩？……嗝～嘿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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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楚欽：“……”

扶額，好嘛，真的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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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道樹旁，

王楚欽又拍了拍孫穎莎的背，看她吐得差不多了。

用酒吧里拿的濕巾紙給她擦了擦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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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面頰紅紅，眼睛半睜半閉的，身子略微晃了下。

王楚欽趕緊把她的手架上自己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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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樣，能走嗎？莎莎？”

“嗯哼哼哼哼……”

女孩低著頭哼哼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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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楚欽架著她走了幾步，實在吃力，

干脆就蹲下身，抓住她的手繞上自己的脖子，

然后拖住她的大腿一下背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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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背感受到少女玲瓏的曲線。

王楚欽頓了頓，把她往上又托了托，

向前穩(wěn)穩(wěn)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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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離孫穎莎的住處并不遠。

王楚欽去過幾次，路線挺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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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穎莎趴在王楚欽肩頭，

只覺得胃里還是燒得慌，哼哼唧唧地說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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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該！說什么要再現(xiàn)小說狗血情節(jié)，離婚買醉?！?/span>

“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酒量，還一醉方休呢?！?/span>

“現(xiàn)在好嘞，難受沒人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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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楚欽心疼妹妹，嘴上卻不饒人。

不過想來孫穎莎現(xiàn)在啥也聽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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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分鐘后，終于到了孫穎莎的小家。

王楚欽用她的指紋開了房門，

把她輕輕放到臥室床上，

又替她脫了鞋子和外衣，蓋好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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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聞到了熟悉的味道，

孫穎莎一路上碎碎念的小嘴吧唧了兩下安靜了下來。

眼睛也慢慢闔上。

臉頰上的紅暈還沒全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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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我其實還是挺難受的?！?/span>

“我就覺得，為什么是我呢？”

“我曾經(jīng)對愛情還是有所期待的。真的?！?/span>

“一個人住，太安靜了。”

“有時候，還是想有人能陪陪我?！?/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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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穎莎借著酒意說了很多。

酒吧的燈光昏黃，她的眼睛里卻有一點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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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帶著笑，

王楚欽卻越看越難過。

默默陪她喝了一杯又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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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楚欽替孫穎莎找了她放在醫(yī)藥箱里的解酒藥。

又幫她倒了杯水，一起放在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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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床邊蹲下，聽到女孩均勻的呼吸聲。

似乎是睡著了。

他順了順她的頭發(fā)，將臉上覆蓋的碎發(fā)撥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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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楚欽定定地看了一會兒。

他和孫穎莎相識得早。

互相看著對方從嬰兒肥、瘦竹竿，

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和身強力壯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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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這張臉，他熟得不能再熟。

明明還是帶著圓鈍感的少女五官，

輕蹙的眉頭卻泄露了一絲歲月強加的愁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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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真的心疼他的女孩。

他以哥哥的身份保護了她好多年。

保護已經(jīng)成了一種習慣。

卻沒有在她最重要的人生選擇上給她堅定的引導(dǎ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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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年他們聯(lián)系得比較少，

他覺得她長大了，有自己的男友，自己的生活節(jié)奏。

自己雖然說是她的哥哥，但也并非真的哥哥。

不好干涉過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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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穎莎又是個報喜不報憂的主，

通常事情解決不了了才來找他幫忙。

她結(jié)婚之前，其實有一次和任浩有一個大矛盾，冷戰(zhàn)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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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來找王楚欽尋求建議的時候。

王楚欽幫她認真分析，最后卻還是把選擇權(quán)交給了妹妹。

他覺得自己不能影響她的人生軌跡。

結(jié)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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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這事，他總是想給自己幾個大嘴巴子。

要是當時我再堅決點，也許莎莎就不會經(jīng)歷這些了。

是我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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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楚欽收回撫在她頭頂?shù)氖郑?/span>

“別怕，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會陪著你?！?/span>

“我會一直一直陪著你?！?/span>

他輕輕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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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在他自己都還沒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

羽毛般的輕吻掃過女孩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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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楚欽直起身有些愣住，

清咳了一聲掩飾自己順勢而為的逾矩。

然后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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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到枕頭上。

熟睡女孩的睫毛輕顫了顫。

只有月亮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