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持地獄之鑰,踹開天堂之門——觀三部抑郁自殺電影

前言
二十年前,中國香港著名男歌手、演員“張國榮”跳樓自殺,結(jié)束了年僅46歲的短暫生命…
時光匆匆,不知不覺,至今已是二十年過去。

張國榮在演藝事業(yè)上取得的成功,以及為行業(yè)做出的貢獻,使得他在海內(nèi)外帶來了不可小視的巨大影響力。
二十年來,每年他的忌日,都會有人想起他。
而關(guān)于他的死亡,則依然是那個常被人冒用、僅極少數(shù)屬于正版,但卻在近些年連正版也開始嚴重增多,從而無法忽視、也決不能再忽視了的詞語——
抑郁癥。
張國榮的抑郁癥,也許是出于他敏感的性格,也許是他非同尋常的經(jīng)歷,亦或者是他那因?qū)儆谏鐣O少數(shù)而被排斥的性取向選擇…至于究竟是何緣故,過去太久,也許已經(jīng)無從查證。
總之,它發(fā)生了,它給一位優(yōu)秀藝人的璀璨年華畫上了永恒的句號。
在我的上篇文章中,我曾提到抑郁與教育之間存在的因果關(guān)系;而在我去年的上上篇文章中,我也曾提到生與死的關(guān)系,每個人生命的意義以及對生命的看法與選擇等等。
那么本篇文章,我就借著“抑郁”與“自殺”這兩個標簽,以幾部近期看過的電影舉例,來梳理并抒發(fā)一些看法吧。
比起洋洋灑灑的傾瀉太多淺顯且同質(zhì)化嚴重的“影評”或“影視解說”,我更習慣琢磨出我從不同影片中得到的感想,將其總結(jié)后以如此明確主題的方式來表達并解釋出來。
所以,我的文章可能多數(shù)都屬于“觀后感”,而非影評。
我是泓燒鴨。
之所以要寫這篇文章,大概是我最近也有點抑郁了吧,雖然我從沒去找醫(yī)生確診過。
我也已經(jīng)很懷疑近段時間我自己的精神狀態(tài)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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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郁與自殺,不同的原因、程度、過程與結(jié)果
什么是抑郁,什么是自殺?
兩者間存在什么關(guān)系?是否有必然導向的轉(zhuǎn)化過程,還是某種程度上各自獨立、只是偶爾會連接?
要直接開始探討這個問題,可以舉例的影片有很多。但這篇文章開場的第一部,我想講一部可能不為大多數(shù)人所知的冷門影片——
《殺手沒有假期》。

《殺手沒有假期(In Bruges)》是由馬丁·麥克唐納(Martin McDonagh)執(zhí)導,柯林·法瑞爾(Colin Farrell)、布萊丹·格里森(Brendan Gleeson)與拉斐爾·費因斯(Ralph Fiennes)等演員主演,2008年1月17日在圣丹斯電影節(jié)首映,同年4月18日在英國上映,并獲得次年第81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原創(chuàng)劇本”提名的一部英式黑色幽默犯罪片。
說到自殺,私以為本片雖然比較冷門、但應(yīng)該還是跳脫不開的:
牽系本片主線的三個男主角,在片中都選擇了自殺,并且是原因、程度、過程、結(jié)果與意義都各不相同的三種自殺。
本片在美國被定為R級(即17歲以下觀眾需有父母或成人陪同觀看),光從片名就可以看出。除了三位主角都是殺手、在片中制造了大量的開槍與血腥鏡頭外,還存在性愛、種族歧視、吸毒等內(nèi)容,即便是演員臺詞,也在107分鐘的片長里用到了126個“Fuck”,幾乎是平均每分鐘出現(xiàn)1~2次。
這樣的影片,放在今日之中國是絕無可能過審引進的,或者在當年應(yīng)該就不曾引進,這或許也是它冷門的原因之一。但這些,都并不妨礙它成為一個值得被后世提及的好故事。
在座的不一定都是抑郁癥,但一定都是成年人,或早晚得是成年人。
當然,如果未成年的你有了那個“停止年齡”的想法的話,我當然是想勸你千萬不要那么做的。
我寫文章只是單純的想傾訴與表達、并啟發(fā)讀者們的思考,而不是來傳播、宣揚或煽動某種情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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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名英文直譯的意思為“在布魯日”,雖不如中文譯名般點題,但影片內(nèi)容要說切題也確實切題了。全片的故事都發(fā)生在比利時一個叫“布魯日”的、自中世紀以來傳承至今的百年古城。講述的是圣誕節(jié)前夕,兩名職業(yè)殺手“雷”(柯林·法瑞爾飾)與“肯”(布萊丹·格里森飾)奉上司命令來此度假,而在此地發(fā)生與遭遇的一系列經(jīng)歷,心境變化,最后各自做出抉擇的故事。
最先是雷,在某天獨自去到布魯日的公園,對著自己扣動扳機、選擇了開槍自殺。
但他并沒有成功,因為與他親如父子的同伴與前輩肯阻止了他。?

他選擇自殺的原因,才是開啟本片故事的線索:
在一次工作中,由于誤殺了一位無辜的小男孩,雷被困擾進了不斷塌陷的自責、內(nèi)疚與愧悔中…以至于哪怕可以被安排來到風景優(yōu)美的異國小城度假,他都在無數(shù)個“F”詞中反復(fù)抱怨著周遭的一切。
本片情節(jié)在此十分諷刺且充滿黑色幽默的是,肯在叫住他的前一秒,還在拿著槍從背后悄無聲息地接近他,是抱著要殺他的心前去的。這是因為肯奉上司的命令帶著雷來到布魯日,其實有一個秘密任務(wù),就是要在這里處決掉違背了組織原則(不殺女人與小孩)的雷。
肯陪著雷一路過來,都看到這后生晚輩如此痛苦,又不斷聯(lián)想到上司命令與組織的原則,本身也經(jīng)歷了反復(fù)思量,才最終打定主意、持槍前往公園…然而在肯準備動手的同時,雷卻先要自行了斷了。
于是這一幕,反倒使得有清理門戶任務(wù)在身的肯于心不忍,寧可背叛上司的命令,也要下意識的放下槍叫住他。
這不得不說是一段極妙的情節(jié)處理。
我的理解是,從這一段中得到了救贖的并不止是雷自己,同時,也包括了下意識叫住他的,雖為職業(yè)殺手、但卻本性仁善的前輩肯。
這兩點在本片中并不沖突,這與肯這個角色的故事背景有關(guān)。
雷之所以會被叫住,沒有在聽到肯到來后繼續(xù)對自己果決迅速的開槍,其實正因他也并沒有下定決心。
他只是困在郁結(jié)中沒能走出來,需要肯這樣的長輩來叫他一聲、拉他一把。
在絕望中重新看到希望、或至少嘗試看到希望,是無數(shù)個自殺者沒能成功動手,或又猶豫、踟躕、退卻了的原因之一。
在面臨真正的生死交隔之邊界時,人或許才會暴露本性,暴露真實的想法,不論即將跨過那條邊界的是別人還是自己。?

譬如絕大部分影評人在解讀經(jīng)典電影《阿甘正傳》時,女主珍妮本已站上了窗臺卻又放棄了的原因都是“想到了阿甘”一樣。
在《阿甘正傳》中,阿甘便是珍妮在糜爛與絕望的人生中最后能抓住的希望。
這樣的例子,在無數(shù)部影片與故事中還有很多很多,可謂是不勝枚舉、不計其數(shù)…
在《殺手沒有假期》中,雷的自殺被叫住了,之后的他便如同一個孩子般、臥進肯的懷里嚎啕大哭的傾訴了起來。
現(xiàn)實生活中多少“成功”的自殺者,又何嘗不是沒有嘗試過去尋找、或沒能找到那一縷希望,甚至哪怕只是那個能讓自己嚎啕大哭的人呢?
活著還有無限的未知,死亡就成了唯一的永恒了。
你完全有那個能力和條件,你也隨時有時間和機會,如果你確實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的話,你早就實施了。
可你為什么還沒有那么做呢,你又一定非得那么做不可嗎?
你的人生中,一定還存在著可以抓住的希望吧?
若是堅持下去,說不定就能等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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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肯叫出聲、雷放下槍的一瞬間,深陷不同抑郁的二人都同時得到了救贖,又同時來到了一條絕境上——那便是對上司命令與組織原則的背叛。
出于作為長輩的仁善之心,肯在之后安排雷坐上了火車,讓他離開布魯日。
而出于作為男人的責任感,肯直面自己的選擇,在雷坐上了火車后,就直接在火車站打了電話給上司哈利(拉斐爾·費因斯飾),還故意讓他要聽到火車的汽笛聲。
直至影片后半段才終于出場的哈利也行動十分效率,很快趕到了布魯日,要親自動手。
圣誕夜的布魯日,兩人約在鐘樓頂層“決斗”。
然而在真正來到頂層后,肯卻放棄了抵抗,說出了一句在該場合下顯得十分突兀且奇妙的臺詞,來瞬間再度加滿了本片的黑色幽默成分與效果:?

看似莫名其妙,其實是有其原因所在的。
在肯借毒澆愁的那夜,他向滿口種族歧視言論的侏儒交代了自己的故事,自己的妻子是個黑人,死在了極端種族主義分子之手,把侏儒說得啞口無言。而當年幫肯報了殺妻之仇的,正是此時在他面前舉槍將要殺他的、現(xiàn)今的上司哈利。
或許正因如此,才會在這樣的場合能冒出這樣一句臺詞。
肯的自殺,就在這場他主動放棄的決斗之后。
面對多年老友與忠心干部的如此坦誠,哈利錯愕之后也不忍心動手,便放他一馬、只一槍射傷大腿后便離開。但就在樓下,哈利卻得知雷已回到布魯日、且就在廣場,便立即追了過去。
此時再無法阻止哈利的肯,為設(shè)法向雷通知,便忍受著槍傷、毅然決然走回了鐘樓頂層…
出于仁善之心,他先從高空灑下衣兜里僅剩不多的零碎歐元硬幣,提醒地面上的路人游客們讓開…
而后,他直面自己的選擇,毫不猶豫的直接墜下。
砸出了一個足夠大的動靜,吸引來了雷,送出了最后的關(guān)鍵情報。

此處肯所選擇的自殺,與先前雷所選擇的,在抑郁中困悶到情緒失控、從而放棄了生命,只想著要“結(jié)束”的自殺并不相同。
自殺,也是看情況的。
如在戰(zhàn)場上保家衛(wèi)國的沖鋒、掩護或協(xié)助戰(zhàn)友的墊命式犧牲,如老童話“斑羚飛渡”般的為后輩繼開新路,如神話“哪吒剔骨還父”般的贖罪,如釣魚城守將在城破站上城頭的集體自刎殉國,如希特勒般的大廈傾塌、不堪受辱等…同樣也都是自殺。但這些自殺,意義是在于那個必須要做出這個選擇來去爭取到的機會或事物。
前者重點在于只想著結(jié)束,是一種逃避。
后者則看重“如果不死會怎樣”、“如果死了會怎樣”,看重的是做出這個選擇與結(jié)束之后的事,是一種覺悟。
就比如同樣是4月1日,我們要緬懷的不只有張國榮、同樣還有一位“王偉”,或者說其實本來就更應(yīng)該記住王偉一樣。
那樣的“自殺”我不會勸阻,我也做不到,我所僅能做到的就是將他們銘記于心,永遠緬懷而已。
但憑手中一把三尺青鋒鍵,將他們鐫刻在青史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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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上司哈利的自殺,大概也屬于這一種。
在肯跳樓而死后,哈利很快追到雷面前,二人前追后逃,展開了最后的生死追殺。而在最后關(guān)頭,當哈利一槍打穿雷的腹部,并追著雷偶然間來到了電影拍攝現(xiàn)場后,就在他補槍時,發(fā)生了本片最為黑色幽默的最后一幕。
哈利給雷補上的最后一槍,波及到了同在片場、身為演員的侏儒,其所攜帶的達姆彈將侏儒的頭顱直接一槍打爆了。
侏儒死狀慘不忍睹,以至于通過尸體已經(jīng)無法分辨是成年人還是小孩,尤其當侏儒還穿著其實是戲服的學生裝時,哈利更是不論如何也想不到“侏儒”這一塊去、而是直接將其誤認成了是個小孩,進而以為自己也犯戒殺了小孩。
于是,他就毫不猶豫的也下手了。

哪怕比起雷和肯,他還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他的能力、權(quán)力、地位和財富都已經(jīng)到達了一個普通人可能奮斗一輩子也無法企及的境界。可即便如此,他也依然在此刻選擇了放棄,選擇遵守自己定下的規(guī)矩,哪怕只是誤會,卻也和肯一樣毫不猶豫、毅然決然的開槍自殺了。
直面自己的選擇,作為男人的責任感與擔當,對尊嚴的捍衛(wèi)…
在哈利這里,如果他在此時對自己雙重標準,就會徹底失去他作為領(lǐng)袖的威嚴與公信。他一開始對肯下達的殺死雷的命令,他刻意親自來布魯日一趟,甚至于連老友肯的自殺等都將完全失去意義,他的角色形象會瞬間傾覆倒逆。
不論他在把槍口伸進嘴里的那一刻、在人生最后也許會有的走馬燈時間里是否有想到以上這些,都毋庸置疑。
這種可能會讓自己死的規(guī)則并不是無意義或純粹負面的限制,恰相反,這才是一種接近法律效果的秩序,是一種足以促進自己活得更為純粹與真實的自我約束與自我節(jié)律。
如果說法律是國家社會通過警察來強制執(zhí)行并約束所有人道德底線的公共秩序,那么原則與尊嚴就是每個人通過自覺性來使自己進步的信條。
也許正是這些規(guī)矩、責任感、擔當與自尊,才是他擁有如今幸福美滿的家庭,取得能力、權(quán)力、地位與財富的必要條件。
當然,這只是文藝故事中塑造起這樣一個角色的一般性邏輯,在不需要邏輯的現(xiàn)實中也許是天差地別、甚至完全相反的,也說不定。
與雷相比,兩個長輩的自殺都是果斷且決絕的。
我的理解是,他們走過直到目前為止的人生、充實了足夠多的閱歷后,早已對任何事物都不再感到迷茫,有了自己明銳的思想與價值觀念,有著自己的覺悟與信條,有勇氣去面對接下來的一切。
這可能也是為何“自殺”不論是否與抑郁癥相關(guān),都多發(fā)生在年輕人當中的原因之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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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郁為什么會走向自殺,這個因果關(guān)系是否有跡可循?
比起《殺手沒有假期》對抑郁情緒與各種自殺形勢的完整詮釋,許多其它影片對于“抑郁自殺”的理解都成了蜻蜓點水般淺入淺出。要么只是作為序幕或終章的句號,要么只是作轉(zhuǎn)折時的急彎。
而真正對這一要素理解到位,或是選擇了尊重、在劇本上做出過研究的影片,才是會稍微深究一些。
這就要說到今年二月在國內(nèi)大陸院線上映的,由佛羅萊恩·澤勒(Florian Zeller)執(zhí)導,休·杰克曼(Hugh Jackman)等主演,入圍第79屆威尼斯國際電影節(jié)主競賽單元的一部也十分冷門的影片了:
《困在心緒里的兒子(The Son)》。

看到影片英文原名與中文譯名的格式,想必不少偶有一些耳濡目染的讀者都聯(lián)想到了兩年前上映的《困在時間里的父親(The Father)》。不出各位所料,正是出自同一位導演之手,都從他的舞臺劇作品改編而來。
雖然如此承啟沿襲,但兩部影片實際上毫不相關(guān),是完全獨立的兩個故事。
從至今來看造成的影響力,也完全是兩個級別的。
到現(xiàn)在過了一個多月,中國大陸很多地區(qū)已經(jīng)下映了,票房居然才兩百萬出頭,這當中甚至還包括有我分別帶著父母去的二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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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從一個十七歲美國男高中生“尼古拉斯”開始講起,開片甚至全片都沒有展現(xiàn)他從不抑郁到抑郁的過程或關(guān)鍵節(jié)點事件,而是直入主題,上來就給觀眾看到已經(jīng)深陷在重度抑郁癥中、無法自拔的尼古拉斯。
并且除了部分兒時的回憶外,他自始至終都保持在這個狀態(tài),沒有轉(zhuǎn)折。
當以此為開端,許多俗套敘事的閱片經(jīng)歷讓部分觀眾以為尼古拉斯就是主角,以為他會有一個走出抑郁的轉(zhuǎn)折,且以看似順理成章且無比正能量的重回陽光生活作為結(jié)尾時,就一定會被本片殺得猝不及防、留下深深震撼。甚至在我看來,對還沒看過本片就先看到了這篇文章而被劇透了的、破壞了一些觀影體驗的讀者們而言,是一種莫大的損失與遺憾。
真相是,不論從影片的海報上,還是到片中實際表現(xiàn)出來的內(nèi)容,作為尼古拉斯父親的標準政界成功人士“彼得”(休·杰克曼飾)都才是C位主角,鏡頭畫面對“沒有抑郁癥”的彼得的描寫與體現(xiàn),遠多過兒子尼古拉斯。
至于這樣做的緣故,則是再明顯不過了。?

線索看似集結(jié)在“兒子”尼古拉斯上,但在任何語言文字環(huán)境、或至少在漢語與英語中,“兒子”都只是一個關(guān)系稱謂而已。
溯洄上古,放眼未來,在人類在繁殖方面的科學技術(shù)取得下一個突破倫常的發(fā)展前,任何一個男人都會是兒子。于是,當本片選擇了是表述父子關(guān)系而非母子關(guān)系、不同于《困在時間里的父親》里用有異性別而闡述明顯的父女關(guān)系來敘事時,其就注定了主題并沒有那么淺顯而簡單。
較比前作,平鋪直敘的線性敘事,沒有在攝影技術(shù)、剪輯技巧與畫面特效上整任何的花活也依然多出來了的25分鐘片長,就足以證明這一點。
直說結(jié)論,困在心緒里的兒子,不止尼古拉斯一人,而是這對父子。
相信不少觀眾也能理解出來,這是角色性別的設(shè)定上讓本片片名出現(xiàn)了的雙關(guān),彼得與尼古拉斯父子,都是“困在心緒里的兒子”。
那么這又是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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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個人進入抑郁情緒或罹患抑郁癥時,可能先天敏感內(nèi)向的性格,必然只是占比極小的內(nèi)因。
后天接受的教育與人生經(jīng)歷,才是起決定性作用的外因。
這也是我在上一篇批駁了尊崇理性、實際、客觀唯物與統(tǒng)一標準,排斥感性、虛擬、主觀唯心與發(fā)散思維的“儒家式教育”形式的文章中,所明確表達出的觀點。
一切問題的本源,都是教育問題。
于是不出我所料的,果不其然的,片中登場并描繪出了第二個父親角色,即由耄耋影帝安東尼·霍普金斯(Anthony Hopkins)飾演的,彼得的父親、尼古拉斯的爺爺。?

安東尼·霍普金斯在《困在時間里的父親》中飾演父親,拿下他了繼《沉默的羔羊》后的第二個奧斯卡影帝。而在本片《困在心緒里的兒子》中,他又再次飾演了父親,而且還是直接叫本名“安東尼”。
只不過這回的戲份就偏少,只相當于客串般的存在了。
即便戲份短少,但由于片名的雙關(guān)、兩個困在心緒里的兒子的存在,使得本片故事在沒有再往上揭露更早一代故事,沒有明說爺爺安東尼是否也是個“困在心緒里的兒子”然后無限追溯套娃的情況下,讓安東尼成了一切的源頭,那個不可忽視的線索人物。
這就讓本片看似只講的尼古拉斯的抑郁與自殺,實際上講的是祖孫三代,是抑郁與教育間存在的那層牢不可破的因果關(guān)系,這格局一下就打開了。
就像在小說《槊蟒記》中,之所以會促成所有的人物關(guān)系與情節(jié),讓主角王隸經(jīng)歷冒險、成長為了后來的模樣,一切都得從他的爺爺王伊寧說起,以至于到了需要寫一部以王伊寧為主角的前傳《槊蟒記之金蛟破?!返某潭?。
以這樣邏輯設(shè)定的故事,其實也不在少數(shù)。
若要舉一個令我印象特別深刻的例子,那首當其沖便是由惠英紅、吳可熙與文淇主演的劇情片《血觀音》了。
不同于《困在心緒里的兒子》重在對抑郁情緒與教育的關(guān)注,《血觀音》把重點放在了復(fù)雜的情節(jié)以及由外婆、母親、女兒構(gòu)成的“祖孫三代”的人物關(guān)系與形象刻畫上。這部片中的后兩代受到的上一代的影響也特別嚴重,一切的源頭也來自于外婆。
在這一點上塑造人物的設(shè)定邏輯,兩位導演與我的想法都是一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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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與尼古拉斯父子為何會“困在心緒里”?他們的“困”與上一代的教育之間存在什么關(guān)系?雖然影片并未表現(xiàn)出尼古拉斯患上抑郁癥的具體事件與過程,但也已經(jīng)在敘事中交代了許多個相關(guān)誘因:
父母都是強勢的事業(yè)成功人士,因性格沖突而離婚;
父親組建了新家庭,他暫隨母親生活;
性格敏感,經(jīng)歷過了轉(zhuǎn)學,有追求著的文學夢想且付出了堅持,經(jīng)歷了抑郁后的選擇是自殺…?

呵呵…
尼古拉斯的這些完整設(shè)定,不論是我在影院中第一次看到,還是后來直到現(xiàn)在寫文章時的屢屢回想起,我都會下意識的發(fā)出這兩個字,充滿自嘲的嗤笑出一聲來。
我不敢奢望這篇文章能有多少新讀者讀到,所以,只要是現(xiàn)實中認識我,或讀過我其它文章的讀者就都會知道:
以上這些設(shè)定,和我本人現(xiàn)實中的人生經(jīng)歷,完全相符。
所以,當我在影院中觀影完畢時,其實這些所有的共鳴、以及完全在我預(yù)料之中的結(jié)局,都給我?guī)砹耸愕恼鸷?,讓我至今把這部冷門院線片深銘在心。
當然,我是并沒有自殺成功的,不然就沒有這篇文章了。
可是自殺失敗、回到家鄉(xiāng),持續(xù)創(chuàng)作、啃老至今,只上班過一個月的我,雖然可以寫得出許多文章回顧往昔,剖析明白。但難道就可以說,我已經(jīng)旁觀者清、如同彼得一樣“走了出來”,不再抑郁了嗎?
這可就不好說了。
畢竟幸福美滿的家庭、蒸蒸日上的事業(yè)、健康強壯的體魄,每一個都沒有輪到我。
比起困在心緒里的抑郁,如今的我雖始終自言已經(jīng)“走了出來”,但實際上,我更多感受到的還是一種麻木,是與林肯公園的那首歌名與歌詞都完全匹配的麻木。
就連我的榜一大哥“張得三”在看完《槊蟒記之金蛟破海》后總結(jié)出的感受,都是最直觀與直接的一個“麻”字。
我也有聽說,這也是抑郁的另一種表現(xiàn),甚至是更深重的抑郁。
但我不想顯擺、賣弄和攀比,既然從沒有在專業(yè)醫(yī)院確診過,那根據(jù)這個話題在這方面的網(wǎng)絡(luò)慣例——“妹說就是零卡”來解釋的話:
我應(yīng)該,就是從來沒有抑郁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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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本片真正的主角,另一個被“困在心緒里的兒子”、同時也已經(jīng)獲得了父親身份的彼得,他在影片中從頭到尾的表現(xiàn)、經(jīng)歷與精神狀況,就比兒子尼古拉斯復(fù)雜多了。
他形成如今性格與心態(tài)的主要外因,還是來自他的上一代,他的父親、尼古拉斯的爺爺安東尼。
當影片格局擴展到祖孫三代,以安東尼為核心線索人物時,即便戲份再短,安東尼在影片中的表現(xiàn),這個角色的形象塑造,也對整個故事的架構(gòu)與邏輯起到了至關(guān)重要的決定性作用。
而還是不出我所料的是,安東尼是個更為強勢甚至暴躁,同時更加成功,以至于也明確做出過了為事業(yè)而犧牲家庭、連妻子去世都不曾去探望的夸張抉擇。
當彼得因工作出差來到父親安東尼獨居的大house探望,提到陷入抑郁的尼古拉斯,而逐漸聊到父親當年對他的影響,只是試圖表達和傾訴、從而進行一些溝通時,暴躁的安東尼便很快如網(wǎng)友吵架破防般甩出了自己的臉色,以至于直接貢獻了本片全片唯二的兩個“F”詞:

如此敏感的表現(xiàn),據(jù)我推斷,一般只會存在兩種情況:
要么是安東尼對當年的選擇其實是深感后悔,從而不敢面對,于是用兇戾粗暴的外表保護著塵封的過去,如同《英倫對決》里的議員萊姆·漢尼斯一樣。身為政府官員卻曾有愛爾蘭共和軍的背景、一旦被提及就必然會表露出暴躁;
要么便是根本無所謂,對這個選擇問心無愧,實打?qū)嵉睦溲?。暴躁只是他的本性,麻木才是他對這個選擇的看法,令人心寒;
在《槊蟒記》的結(jié)尾,王隸與爺爺王伊寧進行過最終決戰(zhàn)后,同樣與他敞開心扉問出了許多事關(guān)過往的問題。王伊寧從回答中表露出的情況屬于前者,他對做過的許多惡行都感到后悔,并最終以自戕謝罪。
而從本片霍普金斯短暫的戲份,與滴水不漏、穩(wěn)健精準的演技中,則無法明確安東尼屬于哪一種,也許只有導演才有標準答案了。但站在旁觀者和過來人角度的我們可以確定的是,不論哪種,都不可能是可以培養(yǎng)出一個健康善良的、沒有童年或原生家庭傷害的孩子所需要的父親性格。
甚至可以說,只要經(jīng)歷過這樣的家庭環(huán)境與教育,在此后的人生經(jīng)歷中,要是再沒有其它足夠的良性引導的話,那么最終走向抑郁、困入心緒,便多半是必然會發(fā)生的事了。
畢竟從性質(zhì)上說,父母在性格與教育上的強勢,便也不可避免的總會走入到儒家式教育的消極行為中去,從而對雖小但不瞎的孩子產(chǎn)生深刻的影響。而在這樣的教育環(huán)境中長大的人,是否就很容易如我上篇文章所說,走上了從壓抑到泯滅、從抑郁到變態(tài)的邪路了呢?
熊孩子,熊家長,校園惡霸,網(wǎng)絡(luò)變態(tài),社會毒瘤甚至犯罪分子,是否就這樣叢生了呢?
而這,就由各位讀者們自行思考裁量、見仁見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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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孫三代都無法有效溝通,父子兩代都無法走出心緒。于是,一切起源于爺爺?shù)挠艚Y(jié),最終都凝聚到了孫子身上。
尼古拉斯的結(jié)局,是在從心理康復(fù)中心被父母接回家后,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無路可走,便終于裝出了那副已經(jīng)“康復(fù)”的模樣,把真實的自己偽裝起來,走向了大部分抑郁癥患者都會表現(xiàn)出的癥狀——“極端分裂”。
然后,在洗衣間找到爺爺安東尼因喜歡打獵而送給父親彼得、但父親彼得并不喜歡的獵槍。
這把獵槍的設(shè)定,也毋庸置疑表達了導演對抑郁癥因果的看法。
終于,影片在長久表面上的安寧祥和與寂靜后,用一聲震耳欲聾的槍響,向觀眾交代了他的結(jié)局。
槍聲響過,沒有露出尼古拉斯的死亡畫面,只在父母驚慌趕往洗衣間后戛然而止。接著便回到一段回憶之后,通過彼得“直視”鏡頭的一個畫面,跳轉(zhuǎn)到了多年以后。
在影片里真實的一槍后,導演又通過大熒幕、給了觀眾“虛晃”的一槍。
剛才明明已經(jīng)開槍自殺的尼古拉斯在此時又出現(xiàn),帶著微笑以成熟大學生的身份前來探望父親彼得,進門就是相擁,與彼得探望安東尼的情況完全相反。
在向父親匯報過近況與喜訊后,還交付了他在事業(yè)與夢想上的成功、他人生的第一部小說——
《末路未至》。

明明是開槍自殺過的人,居然會寫出一部名叫《末路未至》的書,居然會轉(zhuǎn)變得如此順利、康復(fù)得如此徹底,就像我會寫得出今天這篇文章一樣,這可就讓觀眾們疑惑了。
若是影片在此強行正能量結(jié)尾、畫上了句號,那必將是如同《小時代4:靈魂盡頭》最后那場突如其來直接炸死所有人的爆炸般,狗血惡俗得要暴扣十分,要到引發(fā)一陣影評輿論的程度。
于是理所應(yīng)當?shù)?,在彼得一個轉(zhuǎn)身后,尼古拉斯就悄無聲息的消散無蹤了。
不是他躲了起來,也不是他跳窗逃跑,而是他確確實實的死在了那一聲槍響下,這場探望,兒子的功成名就與愛情圓滿,一切都只是彼得的幻想。抑郁到了“末路已至”的尼古拉斯,已經(jīng)永遠停留在了十七歲,不再有任何未來與未知,而成為了唯一的永恒。
至此,那聲槍響產(chǎn)生的后勁,才終于是切實而銳利的打入了每個觀眾的心口。
這段處理雖能料到,但也足以直接讓影片硬抬十分。
這才是這個故事情節(jié)的發(fā)展,這個性格的這個角色,符合邏輯的、注定的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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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郁到自殺的因果關(guān)系,是否存在破局點?
后天教育的失當與相關(guān)經(jīng)歷很容易導致抑郁,但像雷和尼古拉斯這樣的青少年抑郁都有辦法化解、都能從中走出來。
可若是不可補救、無法挽回的原因?qū)е碌囊钟?,該要如何解決呢?
或者說所有的、不論哪種原因與類型的抑郁癥,甚至只是抑郁情緒,在滑向名為“自殺”的終點懸崖、掉進永恒的深淵之前,它們各自的挽回方法都是什么,是服藥嗎?還是做陶藝,看電影,聽音樂,讀書,談戀愛?是要來點這種小資文藝范們最希望天天能過的生活嗎?
我雖想說“心病還須心藥醫(yī)”,但其實我并不好說。
我既不是治療抑郁癥的心理醫(yī)生,也不是從抑郁癥中康復(fù)過的患者,更沒有做過這方面的研究。
我只是陷入過抑郁情緒,執(zhí)行過失敗的自殺,我想說的,都僅僅只能如幻想中的尼古拉斯的那部書名所言——
末路未至。?

二十多天前,由馬克·福斯特(Marc Forster)執(zhí)導,“阿甘”湯姆·漢克斯(Tom Hanks)主演的劇情喜劇片《生無可戀的奧托(A Man Called Otto)》在中國大陸上映?,F(xiàn)在部分地區(qū)還有在放映,比起《困在心緒里的兒子》,這部顯然要更為冷門,至今在中國大陸的票房都還不足兩百萬。
但說起它所翻拍的原著小說與原版電影,來自瑞典的《一個叫歐維的男人決定去死》,想必就有部分讀者是有所耳聞了。
時隔將近三十年,阿甘又一次在大熒幕上喪妻、并對著墓碑說話了。
只是這一回,一切能如《阿甘正傳》里珍妮在孟菲斯的舞臺上穿著全透明絲衣時靜靜彈奏的那首讓鮑勃·迪倫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名曲《Blowing In The Wind》,如電影開頭與結(jié)尾、阿甘鞋邊的那支羽毛一樣,飄揚到風中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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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片從開場就直接開始塑造起了奧托“地獄惡鄰”、“毒舌老頭”的形象,對于社區(qū)的規(guī)矩與秩序無論是律己還是律他,都表現(xiàn)出了符合一個“糟老頭子”人設(shè)該有的刻板與執(zhí)著。雖不至于到要以死作為代價,但也與在布魯日開槍自殺的哈利有些異曲同工之妙。
雖然漢克斯還是漢克斯,但奧托不是阿甘,喪妻后的他沒有抽泣、沒有流淚,沒有留下聰明可愛的孩子。
沒有寄托,沒有牽掛,沒有欲望,生無可戀。
他在喪妻和被退休后走向了抑郁,在抑郁中選擇了自殺。
而且還不是一次,而是三番五次,掛繩上吊、坐車里閉氣、走到鐵軌中間,他都在影片中嘗試過了。?

但之所以會有“三番五次”,當然是因為每一次都失敗了。
在美好的文藝世界里,像這樣的自殺失敗大概都會編為是有人拉了他一把、或是阻止了他。而在本片中,除了鐵軌那次是字面意義上的有人拉了他一把外,其它幾次都是編劇注定的命運的巧合而導致的失敗。
天不收你,你想走也走不掉。
在我身上,也可以這么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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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除了抑郁癥之外,對于婚姻和愛情這兩個詞語,從未經(jīng)歷過的我也是沒有發(fā)言權(quán)的。
有的只是看過許多故事后,對它們的美好幻想而已。
但相伴一生、白頭到老的伴侶失去另一半后,抑郁到選擇自殺殉情,這可就不是文藝虛構(gòu)了。哪怕在我們的現(xiàn)實生活中都能見到很多,甚至即便沒有自殺,也會發(fā)生的“郁郁而終”這樣凄美到令人羨慕的案例。
當然,我也是還沒有資格去理解到那種心情與感受。

在奧托一次次的自殺中,影片以走馬燈回憶的形式、交代了許多他年輕時與妻子相伴的故事,既補充了他角色形象的另一面,也解釋了他之所以會走到如今躁郁與自殺這步的原因。
務(wù)實、執(zhí)著與強迫癥都是奧托的本性,也許也是受教育所影響。
但年輕時的他還并不至于到如今這般夸張,都是后來的經(jīng)歷讓他一步步變?yōu)楝F(xiàn)今模樣的。
就如長久的追逐會最終走向麻木,極致的抑郁會最終走向自殺一樣。
在奧托的回憶里,他與妻子相識、相知、相伴的故事是那樣的美好和令人羨慕,是近年來越發(fā)難得再遇到的、如《只有蕓知道》般符合許多觀眾心向往之的“平凡而簡單的愛情”的經(jīng)典范例。
可一旦加上了不平凡的經(jīng)歷,加上了生離死別后,就會在“美”字的前邊加上一個“凄”字了。
而到了凄美的程度,就會更令人動容與羨慕。
只不過這些羨慕,其實都不應(yīng)該發(fā)生,都是站在旁觀者角度“站著說話不腰疼”的。
就像那些刻意冒用“抑郁癥”一詞名義來博取關(guān)注,讓社會與網(wǎng)絡(luò)都對這一心理疾病造成了更大的誤解、疑惑與困擾的流量野狗們的行為一樣。
就像部分歧視抑郁情緒者與抑郁癥患者的人,那些目空一切、自視甚高而以為他們只是無病呻吟、矯揉造作的輕浮態(tài)度,那許多高高在上、冠冕堂皇的說辭一樣。
我只是想說,當事人的感覺,并不好受。
片中的奧托都已經(jīng)三番五次的想死也死不成了,當生離死別的痛苦真的深徹銘刻在你的身邊人與親身經(jīng)歷里時,當付出了莫大代價、追逐了十年夢想都依然無人問津且充滿麻木的人是你時,你不是旁觀者而是當事人時,你又如何保證自己不會抑郁到自殺呢?
那時的你,還羨慕這時的奧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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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奧托的生活在可持續(xù)性的自殺中,隨著時間的流逝,冰雪消融,畫面色調(diào)變暖,奧托的生活與心境都在悄然發(fā)生著變化。
在這樣人群的狀態(tài)中,選擇自殺還是選擇活下去都需要勇氣。
而奧托與前兩部影片不同的是,他拿出勇氣,放棄自殺,選擇了活下去。

造成他陷入如今抑郁的是喪妻與被退休的外因,而帶他走出來的也是外因。
不論是原著小說、原版電影還是這部美版電影,促使奧托(歐維)最終走出抑郁,回歸陽光生活的重要轉(zhuǎn)折與激勵事件,都是一對充滿活力的年輕夫妻搬進社區(qū),成為了奧托(歐維)的對門鄰居。
完全相反的家庭結(jié)構(gòu)、角色性格、生活模式與態(tài)度,注定了兩邊的生活很快就會產(chǎn)生交集、發(fā)生沖突,然后互相造成影響。
影片并沒有表現(xiàn)出奧托對新來的拉丁裔家庭造成有多大的影響,而主要描述的是他們對奧托造成的、深切而實在的影響。
也許他們只是無意的,但他們成為了奧托生命中的這束陽光,讓奧托最終邁向了活下去的那條路。
他還是“生無可戀”,但至少已經(jīng)不會再絕望到認為是“末路已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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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在油盡燈枯的生活中坦然選擇了勇敢的活下去,并且還釋放出生命中最后的激情,仗義相助鬧僵多年、如今已被困在了時間里的好友,阻止了企圖前來強行收人收房的養(yǎng)老院與房地產(chǎn)公司,與他釋懷了過去。
但奧托選擇了陽光后的生命,也依然沒有堅持多久。
最終,他因生來注定的“肥厚性心肌病”而倒下,早就預(yù)感到了自己的死亡、并且也勇敢去面對的他留好遺書,把自己剩下的所有都留給了鄰居們,尤其是那一戶拉丁裔家庭。
曾將他視作“地獄惡鄰”的許多鄰居們給無親無故的他舉辦了葬禮,將他葬在了妻子身邊,彌補了他最開始之所以會選擇自殺的、真正的心愿與遺憾。?

這仍然是一種無法去體會,不應(yīng)該去羨慕,但值得去欣賞的圓滿結(jié)局。
之所以圓滿,因為比起一些強行的正能量、一些“何不食肉糜”的勸慰,這個故事至少合乎邏輯、順理成章,有頭有尾,讓觀眾們即便是盡可能的代入到奧托的立場與視角,也很難不會被打動、不會因此做出改變。
畢竟,有誰會不喜歡貓貓呢?
哪怕是從如此嚴肅與壓抑的主題與開局,還逐漸朝向了喜劇的走向,并且與《殺手沒有假期》那種越看越致郁的黑色幽默不同,是如《保你平安》般堪稱標準的“笑中帶淚”。
不是傳統(tǒng)“所有人都活著”的大圓滿,但卻比那樣的結(jié)局來得更為治愈,且有教育與鼓舞意義。
不掌控恐懼,就不知何為勇氣;不明白戰(zhàn)爭,就不知何為和平;
不經(jīng)歷離別,就不會珍惜陪伴;不經(jīng)歷孤單,就不會珍惜幸福。
故而,也正是需要清楚何為傷痛、何為死亡,才能明白痊愈的難度,明白生命的可貴。
通常也都是更多這樣的故事,才更為優(yōu)秀、更受歡迎,而并非是尚不知傷痛就敢來妄言“多笑一笑”、“生活很美好”的夸夸其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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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托與歐維的故事與主題思想與我提到的前兩部相比并不復(fù)雜,貌似到這里就大致是可以說完了,很平白也很簡單。
抑郁到自殺之間的因果關(guān)系上,是存在那個破局點的。
而其實本文將此片放進來,就如我三年前的兩萬字影評《評析五部電影,講一道命運的三選題》里,把《星際穿越》與《陽光小美女》、《尋夢環(huán)游記》、《夏洛特煩惱》、《大魚海棠》四部相提并論一樣,是屬于區(qū)別于其它幾部、稍顯突兀的一個異類般的存在。
本文前兩部的抑郁,都仍在探索與迷失中、都仍有較大的補救空間,而本片的“喪妻”就屬于一個不可補救、無法挽回的因素。
也許我們無法代入到奧托的喪妻與被退休的抑郁中,更無法以健康者的視角代入到塵世間任何一個即將走到自殺的臨界點的抑郁癥患者的體驗中。但正如這世上,并不是每一對相伴白頭、感情真摯的伴侶在失去另一半后都會郁郁而終或是自殺殉情一樣。

即便是有深切到如奧托這樣徹骨般的疼痛,也依然是可以挽救回來的。
哪怕這只是虛構(gòu)的文藝故事,且現(xiàn)實總會更為夸張。
可當你認可這個說法時就代表著,你也認可了現(xiàn)實中存在著那些,活得比文藝故事中的角色更為痛苦與夸張,但依然堅持下去的、更為勇敢的人。
比起羅曼·羅蘭那句早已被用爛了、但在互聯(lián)網(wǎng)上與年輕人群體中敢去實際踐行它的人卻并不多的經(jīng)典名言,在此我更想用上另一句:
人類的贊歌是勇氣的贊歌,人類的偉大是勇氣的偉大。
不止是自殺前,是任何的抑郁情緒都存在著那個足以把你從自殺的懸崖邊拉回來的破局點,讓你可以無視死亡。
也許只是一句鼓舞贊揚,也許只是一個溫暖的抱抱。
但就像金庸先生相信俠義精神會永遠存在、會永遠有一樣,如今的我也相信,在人類社會中會永遠存在著無數(shù)縷那樣的陽光。
它將是無數(shù)場喚醒希望的烈火,是無數(shù)人重新找回勇氣的圣光,是無數(shù)個提前到來的唯一永恒被中止、而無限未知本該得到的延續(xù),是無數(shù)個從抑郁走到自殺的路上、這條因果關(guān)系的破局之點。
唯獨只不過是,當這個破局點已經(jīng)出現(xiàn)時,你是否能有這個勇氣去邁向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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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jié)語
當然,給抑郁的同學們講幾個故事、舉幾個例子,就想把人從失控的深淵前拉回來,這是冠冕堂皇且不切實際的。就像中國式家長常說的“別人家孩子”一樣,是不負責任的空談。
要是這樣就有用,那還要心理醫(yī)生做什么?還要治療抑郁的藥物做什么?
所以,我也并不奢望這篇文章能產(chǎn)生多大的作用,我還是那句話,我來講幾個故事,我來傳達一些思想。
至于如何看待與理解,以及看到了后要如何抉擇,那就看你自己的思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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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寫到這里,已經(jīng)有一萬三千多字。
寫了這么多字,看似都在寫影片中的故事與角色,但其實每一個字寫的都是我自己。
這并不是巴納姆效應(yīng),這既是在欣賞與創(chuàng)作著無數(shù)個故事時、優(yōu)秀的故事產(chǎn)生的共鳴與代入感,也是我的心境在漫長的時間里發(fā)生著的微妙而無法詮釋的變化。
我像雷一樣想舉槍對著自己扣動扳機,出于內(nèi)疚與愧悔,是對我的父母。
我像彼得與尼古拉斯一樣掙扎在不上不下、無法前進也無法后退的境地里,困進了心緒中。
我像奧托與歐維一樣躁郁、執(zhí)著、刻板與麻木,是也放不下逝去的過往,脫不下我的五百萬字與十年。
也許我可以無視死亡,都走到今天了,我也完全有這個勇氣。
但是,我的陽光在哪里??

《也許我可以無視死亡》,是汪峰老師去年的最新專輯,以及專輯主打歌的名字。
除了初中時學吉他曾短暫了解過Beyond的許多歌曲外,我對搖滾的理解不多。但自從2020年接觸了經(jīng)典動漫《JOJO的奇妙冒險》后,我已經(jīng)完全投入了搖滾的懷抱。
從以Queen、Guns N` Roses、AC/DC、Scorpions等為代表的歐美搖滾開始入門,到深入沉迷以Lube為代表的俄語搖滾,到回到以Beyond、二手玫瑰以及汪峰老師為代表的國產(chǎn)搖滾,在疫情三年間,我的歌單很快被無數(shù)首搖滾歌曲侵占。
而當我聽到這首歌的第一瞬間,我也很快被它的歌詞、旋律與曲調(diào)俘獲了。
自那以后,只要有我在的地方,這首歌就會時不時響起在我的耳機里、我媽的車上與家里的洗澡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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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創(chuàng)建這篇文檔時,我其實也想像兩年前的那篇文章一樣講五部電影的,另外的兩部是《伊尼舍林的報喪女妖》與《深?!?。
前者我還沒去看,如果為了這個主題才去刻意的了解,任何的目的性我都會覺得失去了單純欣賞故事的純粹。后者則因為是低開高走、口碑爆炸的春節(jié)檔電影,實在太過熱門,有太多人了解以及解讀評析過,我寫著寫著還是選擇了本能的退避。
看來,我的靈魂的確是這樣的不合群。
日期的話,相信很多同學也早已猜到,正是4月1日,即張國榮去世整整二十周年的日子。
沒錯,拖了這么久我才最終寫完。
最開始我想給文章的標題起名叫“生無所往,死無所期”,為此我還專門找了自己歌單里所有的抑郁歌曲,結(jié)合成一個新的喪氣歌單。每當我打開文檔要續(xù)寫下去時,我就要隨機播放來找找感覺。

后來我逐漸沒那么抑郁了,我就想過改名為汪峰老師的《也許我可以無視死亡》,這九個字其實真要細究的話、也是可以解讀的。
第一種是絕望者們麻木的遺言,在走向終點、動手自殺前最后的捫心自問。
第二種則是走出、戰(zhàn)勝了抑郁癥,以勇氣重新?lián)肀畹目祻?fù)者們,對過去自己的一聲回顧與坦誠。
前者的角度是無視了死亡本身、下定了結(jié)束的決心,后者的角度則是以死亡指代密不透風的煎熬生活,是寫作無視、讀作戰(zhàn)勝。
但最終,我還是選擇了像我聽搖滾歌曲的順序一樣,回歸到以浪漫為本的歐美式搖滾,取了現(xiàn)在這個標題。
如果閱讀這篇文章需要BGM的話,那么開頭就是張國榮的一些代表作、《殺手沒有假期》的電影原聲配樂或者汪峰老師的《也許我可以無視死亡》,那么到了這里的結(jié)尾,我就毫無疑問的要點這首歌了:
Guns N` Roses演唱的《Knockin` On Heaven`s Do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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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可以治愈一切,或者麻木一切。
隨著時間的流逝,已經(jīng)不再如創(chuàng)建文檔時抑郁與迷茫的我,很快也發(fā)現(xiàn)了自己當時如此痛苦的原因。
當初那股密不透風的壓迫感與無力感,以及不論如何也不肯放下夢想、去殺死自己靈魂的執(zhí)拗,還有隨時生死未卜的恐懼,種種壓抑與矛盾擾攘、集結(jié)與混合起來時…
那種感覺,真的很不好受。
從好好活著到抑郁,存在著教育、經(jīng)歷、性格等無數(shù)的因。而從抑郁的因到自殺的果,無法順利的疏導、傾訴、發(fā)泄與表達,沒有去問診服藥,實在拿不出勇氣,也是許多的因之一。
一篇萬字長文下來,我還是無法明確自己是否沒事,不知道自己找到?jīng)]有、走出來沒有。
但我還是想找到勇氣,拿出勇氣,擁抱生活,追求夢想。
畢竟我曾經(jīng)說過,如果貝多芬要卡住命運的喉嚨,那我就要在命運的喉嚨處制造一個小型黑洞。
寫作很簡單,我只需要一臺打字機,然后用生命去創(chuàng)作。
我也希望各位可以找到并拿出勇氣,勇敢的去邁向并擁抱生活。

我是泓燒鴨。
敬斗志,敬生命,敬夢想,敬自己。
——泓燒鴨
——完成于2023年4月17日星期一凌晨5時24分,聚銀龍網(wǎng)吧23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