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手之死”【一]

1.
暗鴉一向自詡是個守序的人,他人生有兩大信條:一,只上可以上的女人;二,只殺可以殺的人。
他正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不停抽著煙。
臥室里有一個女人,她是暗鴉在風月里浪跡多年,見過最美的女人。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不在第一個信條范圍里,她是一個暗鴉連動非分之想都不可以的女人,因為她有一個男人,叫陳年,是暗鴉的老大。
無論是在世界的哪個地方,或是電影小說里,上了老大的女人,下場都是慘烈的。
這點暗鴉也知道。
所以他才在不停地抽煙,他平時很少抽煙的,只有在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的時候,才會用尼古丁來麻醉自己。
這個時候,臥室門悠悠地開了。
一只手伸了出來,這是涂著紅指甲油,又細如蔥白的一只手,它朝暗鴉輕輕地勾了兩下。
“暗鴉,你幫我把桌子上的香水拿進來?!?/p>
女人的聲音不是那種小女生的腔調(diào),而是一種有些慵懶,又有些讓人迷幻的嗓音,暗鴉的心臟微微一顫,這是他最喜歡的嗓音。
暗鴉深吸一口氣,拿起桌子上的香水,往臥室里走。
走到門口,他把門開了一個縫,從縫里把香水伸進去,他說:“伊涼,我放在門口?”
他知道,組織里的上上下下,都會叫這個女人——“My queen”,或者是女王,單從這個稱呼,就能看出來陳年對這個女人的喜愛,但暗鴉不喜歡這個稱呼,他更喜歡叫她的名字——伊涼,在有別人的情況下,暗鴉會跟著叫queen,在沒有別人的時候,他會直接叫伊涼。
還好的是,伊涼聽到這個稱呼,也沒有說什么,只是像聽到queen這個稱呼一樣。
“你進來吧,我已經(jīng)在床上,不想下床去拿?!?/p>
聽了這句話,暗鴉頓時感覺到有些熱,他從懷里拿出一張手巾,擦了下額頭的汗,他不卑不亢地說:“這……好像有點……”
還沒說完,就被伊涼打斷了。
“沒事的,又不是要你做什么,我不會告訴陳年的?!彼f。
暗鴉喉結(jié)微微動了一下,他在門口躊躇了一會兒,推開臥室的門,走了進去。
一進門,就聞到了那種讓人迷醉的香味,不過暗鴉這時候根本分心不了,他低著頭,看也不看伊涼一眼,到她床前,把香水放在那里,就準備轉(zhuǎn)身離開,這時候伊涼叫住了他。
“暗鴉,你等一下?!彼f。
“My queen,還有什么事情嗎?”暗鴉這時候連伊涼都不敢叫了。
“抬起頭?!?/p>
暗鴉慢慢抬起頭,望著半坐在床上,只穿著睡衣的伊涼,他感覺這個房間里越來越熱了。
“我美嗎?”伊涼問。
“很美。”暗鴉聲音有些嘶啞,他說。
“那你現(xiàn)在還想走嗎?”
暗鴉感覺天旋地轉(zhuǎn),他顫抖著手,想摸向口袋里的香煙,這時候,伊涼輕輕拉住他的手,阻止了他拿煙的想法。
接著,她做了一件暗鴉想都不敢想的時候。
伊涼拉著暗鴉的手,把他拉在了她的床上。
暗鴉望向伊涼,她的酥肩半露在外面,就像是盧浮宮里的藝術品。
他深吸了一口氣,翻身把伊涼壓在了下面。
…………
…………
第二天清晨。
暗鴉猛地睜開眼睛,眼白上布滿了血絲,他坐起身子,死死盯住關著的臥室門。
身邊的伊涼還在睡夢中。
暗鴉摸向床頭,發(fā)現(xiàn)槍還在外面放著,這房間里沒有任何武器。
就在剛才,他聽到外面有很細微的聲音,多年生死搏殺經(jīng)歷來的第六感,告訴他這扇門外面有人。
接著,門慢慢開了一個縫。
暗鴉從床上直接暴起,幾步跨到門口,大手像閃電一般,卻又無比精準地穿過門縫,抓住外面那個人的喉嚨,粗暴地拉進來,按在地上。
這是一個染著黃頭發(fā)的年輕男人,暗鴉認識,他是陳年的堂弟。
他這會兒正面露驚恐地看著暗鴉,張口想要說話:“是陳……”
還沒說完,就被暗鴉扭斷了脖子。
他想說的話,暗鴉已經(jīng)知道了,如果沒有陳年的吩咐,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敢打開這扇臥室門。
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
殺了黃頭發(fā)男人后,暗鴉感覺全身沒有一點力氣了,他慢慢向后靠在了床邊。
暗鴉臉色非常蒼白,明明全身都沒穿衣服,氣溫也有些低,但他的額頭上還是密密麻麻生滿了汗,眼睛無神地望著門外,絕望而無助。
這時候,伊涼也醒了,望見地上的尸體,自然也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
但她沒有一點恐懼,倒是饒有興趣地望著暗鴉,無數(shù)道老傷疤密布,觸目驚心的后背,仿佛根本不在意接下來,會面臨陳年怎樣的怒火。
2.
暗鴉屏住呼吸,他聽到外面有細微的腳步聲。
這時候,他已經(jīng)穿上了條褲子,但還是沒有武器,昨晚他根本來不及想那么多,從不離身的槍都留在客廳,可見他當時心里有多亂。
怎么辦?
過了一會兒,外面的腳步聲消失了,但暗鴉閉上眼睛,還是能聽到呼吸聲。
他們知道暗鴉這個王牌殺手在里面,斷然不敢貿(mào)然進來,但暗鴉只要一出門,絕對會被直接抓住,當場處決還好一些,要是他被活捉了,那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陳年有無數(shù)種非人的手段會讓他恨不得早點死。
他們也不敢直接開槍,把這間屋子打得稀巴爛,伊涼還在里面。
兩撥人就這樣僵持著,暗鴉緊繃著全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肉,隨時準備爆發(fā),但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他們早晚會進來的。
暗鴉望向窗戶,這里是四樓,直接跳下去,就算他有辦法減輕落地時候的沖擊力,也避免不了會受傷,在這種情況下,受傷直接等于死刑。
他輕輕爬到了窗臺旁邊,探出頭往下看。
下面有三四個窗臺,其實可以慢慢地爬下去的,這是個不錯的主意。
他的身體已經(jīng)形成了慣性,這種逃命的最佳路線,他會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找出來,接著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逃出生天,其實現(xiàn)在的處境,對他而言還不算絕境,他遇到過更多可怕的事情,但這次也和之前的不一樣。
因為他要面對的是陳年的追殺。
一個對他知根知底,智商還高得恐怖的男人,手下無數(shù)精兵良將,有些不遜于他,有幾個甚至比暗鴉還強的殺手。
他不知道自己該逃到哪里。
不過還好,暗鴉的求生意識已經(jīng)成了他的本能,他盡可能輕的把窗戶開到最大,正當他要翻下去的時候,他猶豫了。
暗鴉回過頭,望向了床上的伊涼。
伊涼就一直笑著,看他的一舉一動,經(jīng)過了昨晚的事情,她的美在暗鴉眼中,又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暗鴉現(xiàn)在內(nèi)心在劇烈地掙扎著,眼神不斷的閃動著,在這種情況下,他如果再帶一個女人走,恐怕原本就渺茫的生機會直接趨近于無。
過了一會兒,他終于下定了決心。
“穿上衣服,跟我走?!卑跌f說,他的聲音現(xiàn)在壓的十分低沉。
伊涼有些詫異,他居然帶著自己走,他居然敢?guī)е约鹤摺?/p>
好像事情變得有趣起來了,她想了一會兒,決定和他一起走,伊涼配合著穿上了衣服。
暗鴉見她穿好了衣服,就翻出窗戶,兩只孔武有力的手緊緊地抓著窗臺,示意伊涼慢慢出來,爬到他的背上。
“抱緊我,不要松手?!卑跌f說。
伊涼聽話地緊緊摟著他的脖子,靠在暗鴉的背上。
在伊涼上來后,暗鴉覺得自己的身體猛地沉重了好多,平常他都是一個人的重量,現(xiàn)在多了將近一百斤,任誰也會有些吃力。
不過還算是在能接受的范圍內(nèi),暗鴉就這樣背著一個人,慢慢地往下爬。
他額頭上的青筋都爆出來了,手指緊緊地扒住冰冷堅硬的窗臺,一點點的往下。
剛才造成的響聲,臥室外面的兩個人也聽見了,但他們不知道到底是在做什么,所以還在猶豫著要不要進來。
直到暗鴉已經(jīng)到了地面上,他們才下定決心,沖了進來。
只是他們只看見一扇開著的窗戶,還有空空的臥室。
暗鴉到了地面上后,就看見有一輛車,里面的那個男人,緊緊盯著門口,估計是連一只蒼蠅都逃不過他的視線。
暗鴉小心翼翼地從旁邊繞過去,到了車窗旁邊,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
他一拳直接轟破了車窗玻璃,在里面的男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情況下,變?nèi)瓰樽?,抓住男人的頭發(fā),拉著他的頭狠狠地按在了車窗底部剩余的玻璃茬上。
尖銳的玻璃刺入了男人的眼睛里,他發(fā)出一聲慘叫,但暗鴉根本沒有給他時間來慢慢品味這痛楚,用蠻力把他硬生生從車窗里拉出來。
接著打開車門,鉆了進去。
伊涼從另一邊上了車,這時候,他們聽到了密集的槍聲。
是樓下守著的另一撥人開的槍,樓上的兩個人也在從窗戶那里開槍射他們。
不過暗鴉的反應也很迅速,他直接倒車撞開了花園的大門,到路上倒著來了個漂移,接著就全速沖了出去。
3.
一聲刺耳的輪胎摩擦路面的聲音,這輛馬力十足的車總算是停了下來。
一個背上全是傷疤,肩膀上有個刺青的男人下了車,還拉著一個美艷無比的女人,他們急匆匆地走進了這個廢棄的地下室,到里面后,男人按了一個按鈕,一面墻慢慢地移動開。
這個男人正是暗鴉,他和伊涼一起走進這堵墻里面,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起來。
原來這是一個地下的黑市,里面是一條條縱橫交錯的街道,有著各種各樣的商鋪,唯一和普通的街道不同的是,這里的屋頂是封閉著的,頭頂是一盞盞明亮的燈。
在這街道上行走的客人,也沒幾個看上去是善類,有兩米多高的白人保鏢,一臉橫肉的俄羅斯人,還有一些蒙著面,但帶著明顯帶著蕭殺氣息的亞裔男人。
各種各樣的人混雜在一起,居然沒有人搗亂或者尋釁滋事。
暗鴉拉著伊涼直接奔向這條街最外面的一家店,他推開門走了進去,里面一共有五個人,四個冰冷著臉的男人,還有一個穿著唐裝,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的老者,他戴了個眼鏡,但絲毫遮不住他睿智的目光。
他看見暗鴉闖進來后,先是吃了一驚,四個男人也緊張起來。
暗鴉走到老者面前,喘著氣說:“宋叔,你快把我放這里的錢先給我點現(xiàn)金,剩余的轉(zhuǎn)到我那個隱藏的賬戶里,陳年在追殺我?!?/p>
宋叔是何等聰明的人,他望了一眼暗鴉拉著的伊涼,心里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也沒多說廢話,連忙讓一個男人去后面的保險柜里取現(xiàn)金,他則是望著暗鴉深深嘆了一口氣,他有些惋惜地說:“暗鴉……我真是萬萬沒想到,你這種人,居然會死在女人身上?!?/p>
聽了這話,伊涼微微顰眉,暗鴉則是露出了苦笑。
他也不知道,從昨晚到現(xiàn)在,自己干了些什么,他現(xiàn)在腦子一片混亂。
沒等多久,進后門的男人,就拎著一個其貌平平的箱子出來,宋叔接到手上,打開看了下,確定無誤后,才遞給暗鴉。
“這里面暫時有十萬,還有一些武器,你先用著,剩下的錢會轉(zhuǎn)到那個賬戶的?!彼问孱D了一下,欲言又止,過了一會兒他才繼續(xù)說:“你知道的,我也只能幫你這么多了。”
暗鴉深深地望了宋叔一眼,他敢來這個地方,就是對他最大的信任。
正當暗鴉轉(zhuǎn)身離開,已經(jīng)走了幾步的時候,宋叔忽然出聲道:“暗鴉?!?/p>
暗鴉回過頭,有些疑惑地望著宋叔。
“我會把你最愛的那把巴雷特,送到老地方,希望它能對你有些幫助吧?!彼问逭f。
他望著這個極為欣賞的忘年交,眼神微微閃動,可能這就是他們的最后一次相見,暗鴉也明白,他咧開嘴,露出笑容。
“放心吧,我死不了的。”暗鴉頭也不回地拉著伊涼出了門。
這時候,陳年的手下也追著暗鴉趕到了,他們拿著槍直接沖進了黑市中,街道上的這些兇神惡煞的人,本來見他們這樣還有些不滿,但隨著領頭的冰冷的說了一句“我們是陳先生的人。”他們就都不敢說什么了。
暗鴉也看見了,他二話不說就拉著伊涼轉(zhuǎn)身跑進旁邊的一條小路,幸好那群人并沒有第一時間看見他,但是這個黑市的出口就那么幾個,只要他們守在那里,暗鴉想不開一槍就安然離去,恐怕是不太可能的。
4.
這個黑市不小,就像一座地下城一般,但這座城市,能知道這個黑市的人,寥寥無幾,無一不是呼風喚雨的大人物,或者是心狠手辣的狠角色,也是這幾個省里面,不能放上臺面來賣的東西的匯總點。
這一切,都是因為他背后的老板,能量有多驚人。
但從各種跡象來看,這位老板,和陳年比起來,還是差了點。
知道這里是庇護不了他的,暗鴉也沒準備多停留,直奔最中央的會所,他要用一筆巨款,來換得片刻的喘息。
伊涼輕輕拉著暗鴉的手,跟著他這一路跑東跑西,也見了不少籠子外面的東西,莫名的覺得有些內(nèi)疚,但她并沒有顯露出來。
到了會所的門口,暗鴉從箱子里拿出一個木牌,遞給門口的男人看了下。
男人只看了一眼,態(tài)度就立馬變得恭敬起來。
他朝后面揮了揮手,一群端著真槍實彈的守衛(wèi)紛紛放行,暗鴉走到最里面,一個中年男人,正在觀賞墻上的一副山水畫。
“我想買十分鐘?!卑跌f開門見山。
中年男人連頭也沒有回一下,依然盯著墻上的畫,過了一會兒他才開口道:“你能出多少錢?”
暗鴉深吸了一口氣,說:“一千萬?!?/p>
中年男人稍微凝重了一點,他終于回過頭,看著暗鴉。
“價格是夠了,但你拿什么來說服我做這筆買賣?”他問。
暗鴉不卑不亢地問道:“您還需要什么?”
中年男人笑著說:“這筆買賣,我做也好,不做也好,對我沒什么影響,就比如說這幅畫,拿出去拍賣,就值幾個一千萬,但你不行,你不做就要死,你說我該怎么辦呢?”
這時候,伊涼出聲了。
“您說對您沒什么影響,恐怕不是這么一回事吧?!彼⒅心昴腥丝础?/p>
中年男人仔細打量了她一下,問:“這是?”
“您已經(jīng)猜到了,這樣賣關子有意思嗎?”伊涼說。
中年男人笑了,他說:“你就是鼎鼎大名的queen吧,久仰久仰,事情越來越有趣了?!彼D(zhuǎn)過頭看向暗鴉:“我還是低估了你的膽量啊?!?/p>
暗鴉只是望著中年男人,眼神冰冷。
“好吧,看在queen的面子,這筆買賣我做了,你去天門那里走吧?!?/p>
聽到這句話,暗鴉沒多說什么廢話,現(xiàn)在必須是爭分奪秒,他只是道了聲謝,就急匆匆地拉著伊涼走了。
這時候,外面的一群人終于追到了這里。
“陳阿三是吃了豹子膽嗎,連我們都敢攔,把暗鴉交出來!”領頭的男人眼神冰冷,后面跟著的人端著手上的槍,緊緊盯著里面同樣端著槍的守衛(wèi)們,雙方劍拔弩張。
內(nèi)門里,中年男人走進來一間暗格,跪在地上,對著一個背對著他的人說:“老板,剛才已經(jīng)照您的吩咐,同意了暗鴉?!?/p>
“外面那群陳年的狗好像挺吵的,走,我們出去會會?!?/p>
這是一個非常細的男人腔調(diào),有種東廠總管的感覺,這個男人慢慢的轉(zhuǎn)過身,這時候才發(fā)現(xiàn),他是坐在一個輪椅上的,好像下半身殘疾了,不過這絲毫沒有影響男人的氣勢,他有種不怒自威的感覺,即使腔調(diào)那么尖銳,臉也是久不見日光的蒼白。
5.
“陳阿三不夠,我夠不夠?”
一個坐著輪椅的男人,被慢悠悠地推了出來,在一群兇神惡煞的人中,顯得十分不起眼,但是對于陳年這邊的人來說,卻開始有了徹骨的寒意,沒想到這次這么背,這位老板居然也在這里,他平時不是很少來這里的嗎?
如果只是一個陳阿三,他們直接沖進去都沒關系,但是如果他在……
“您應該已經(jīng)知道,暗鴉做了些什么,看在陳年的面子上,請您把他交出來……”領頭的男人氣勢直接弱了下來,連用詞都變了,雖然有種咬牙切齒的感覺。
“如果陳年親自到場,我還可以考慮給他個面子?!崩习逭f完這句話,話音一轉(zhuǎn):“但只來了一群狗,要是連狗的面子都要給,我在這里還做不做生意了!”
他輕描淡寫地望著對面的男人,氣勢仿佛直接壓了過去。
男人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他死死盯著老板,眼睛都快滴出血了,他已經(jīng)極力克制住自己的怒火了,一字一頓地說:“這樣說來,您是不打算給陳先生面子了?!?/p>
老板四周張望了一下,笑著問:“他人都沒來,面子在哪里啊?我怎么找不到呢?”
說完這句話,他舉起手腕,看了看表,輕聲說:“差不多十分鐘了……”
領頭的男人一聽,臉色直接變了,他惱羞成怒:“好啊你,老狗,我給你面子,你居然真敢放他走,行,等著陳先生親自來找你吧!”
說完,就急匆匆地帶著手下的人朝出口跑去。
他們走后,老板的臉沒有變好,反而逐漸冰冷起來,他冷哼一聲,說:“如果不是他,我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p>
過了很久,已經(jīng)出城的暗鴉,正駕著車一路向北。
“你想好去哪里了嗎?”伊涼開著車窗,風吹起她的散發(fā),有幾縷在她光滑的臉頰上搖搖欲墜。
暗鴉一直堅定無比的眼睛里,罕見的多了些茫然,不過只是一閃而逝。
“我們?nèi)ザ砹_斯,去西伯利亞找個人煙稀少的小鎮(zhèn),陳年應該就找不到了?!彼馈?/p>
“這么說來,你是打算帶著我退隱呀。”伊涼笑著問。
“如果可以的話?!?/p>
“你見過這行里有人能徹底退出嗎?”
“見過,我以前有一個朋友,他去澳大利亞了,發(fā)誓不再殺人?!卑跌f說。
“后來呢?”伊涼問。
“一年后,他死在吉布森沙漠的正中央,尸體前擺著他妻子、兩個女兒的頭顱?!卑跌f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波瀾不驚,但是微微閃動的眼睛,告訴伊涼,他內(nèi)心并不是這個樣子的。
伊涼望著不斷向后退的風景,不說話了。
不知過了多久,暗鴉把車子停下了,旁邊是一個郊外的民居,里面的燈火已經(jīng)滅了,看起來這里的主人已經(jīng)睡著了。
暗鴉停在了一個比較隱蔽的地方,他從箱子里把手槍拿出來,開始組裝。
“我們不住旅館嗎?”
“旅館不安全?!?/p>
“你怎么肯定這個房子的主人,會接受兩個深更半夜來的陌生人,住在自己的家里?”
“我會給他一個無法拒絕的理由。”暗鴉的聲音低沉。
伊涼望著這個黑暗中的男人,神情有些恍惚,她才想起來,這個男人從來都不是什么信男善女,如果里面的人真的負隅頑抗的話,暗鴉殺光他們,也不會有一絲一毫地猶豫,甚至在離開的時候,可能還會因為擔心暴露行蹤,順手結(jié)束他們的生命。
6.
隨著一聲輕響,暗鴉打開了門鎖,推門走了進去。
伊涼也跟著進去了,她倚在門口,看著暗鴉的一舉一動。
暗鴉走路的時候,不會發(fā)出一點聲音,這個是很難做到的,在他這個行業(yè)中,能做到如此熟練,動作絲毫不受影響的,也是寥寥無幾。
他就這樣大搖大擺地走進了臥室,一邊走一邊把消音器安在手槍的槍管處。
床上睡著一男一女,他們睡得很甜,還發(fā)出輕微的鼾聲,床頭就是一個窗戶,是開著的,清冷的月光傾瀉下來,讓暗鴉還算能看清屋里的擺設。
暗鴉站在窗戶下,低頭凝視了他們一會兒,接著輕輕地把槍口,頂在了男人的額頭處。
他稍稍用力,男人感覺有點不適,慢悠悠地睜開了眼睛,本來他還沒反應過來,等慢慢清醒過來后,他看見了自出生到現(xiàn)在,最恐怖的畫面:
一個站在月光里的男人,拿著一把槍,頂著他的額頭,神色冰冷,但是又好像透著點焦躁,他的手指扣在扳機上,只要輕輕用一點力氣,他就會化身成死神,收割走他的性命。
巨大的恐懼直接讓他癱軟在床上,甚至是想喊,都感覺嗓子好像被堵塞住了,根本說不出話來。
暗鴉輕輕指了下旁邊的女人,低聲而緩慢地說:“不要發(fā)出太大聲音,叫她起來?!?/p>
男人咽了下口水,顫抖著手,推了推旁邊的女人,但是她睡得有點熟,并沒有醒。
這時候,暗鴉像是想起了些什么一樣,他說:“先捂住她的嘴,再叫她起來,如果她發(fā)出太大聲音的話,你應該知道后果?!?/p>
男人點了點頭,他深吸一口氣,捂住女人的口鼻,用力推了她一下。
女人睜開眼睛,有些惱火,看來是有些起床氣,只是接著她就看見了暗鴉,眼睛瞪大,差點直接喊出來。
幸好男人一見不對勁,就死死捂住她的嘴。
正當暗鴉這邊有條不紊的進行的時候,伊涼在門口,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樣,舉起白皙的手臂,她凝視著一處細微到幾乎看不見的傷痕,看了一會兒,她深吸一口氣,無力地靠在了墻上。
伊涼望著來的那條路,在月光下,這條不算太寬的路,一直蔓延到地平線。
她眼睛里充滿了憂慮,好像路那邊正有什么人,正在趕過來一樣。
7.
房間里總共有三個人,一對夫妻,還有一個小男孩。
在男人的極力請求下,再加上伊涼在旁邊說了兩句,暗鴉終于同意了,在孩子面前假裝是來的客人,而不是拿著槍,入室脅迫他父母的匪徒。
暗鴉從冰箱里拿出一些蔬菜,他沒有讓那對夫妻來做,而是讓他們?nèi)ズ⒆拥姆块g,讓他們?nèi)齻€呆在一起,他自己下廚來做一些飯。
在廚房里,暗鴉熟練地切菜、炒菜,仿佛并不是在別人家里看,而是在一間住了十幾年的房間里一樣,伊涼在旁邊看著,似笑非笑,她并沒有上前幫忙的意思。
“你會殺了他們嗎?”伊涼問。
暗鴉動作僵了一下,他說:“不知道?!?/p>
“那個小男孩呢?”
“在我眼里,只要是人,都有可能是威脅,無論是孩子或者是女人?!卑跌f語氣冰冷,好像在說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伊涼臉上露出了一絲鄙夷,她說:“你的原則呢?”
暗鴉并沒有回答她這句話,而是自顧自地說:“我肋骨下方有一個槍疤,離我的心臟只有幾公分,這是以前我去阿富汗執(zhí)行任務,被一個賣報紙的小孩,拿槍打的,也是我這么多年,受傷最重的一次,后來我殺了他,并且和宋叔的一些手下一起,突襲了那個專門培養(yǎng)這種小孩的組織,當時那里一共有三百多個孩子,我已經(jīng)記不清多少是我殺的了?!?/p>
“如果有一天我傷了你,你會殺了我嗎?”伊涼問。
暗鴉回過頭,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說:“我會猶豫一下?!?/p>
伊涼笑了,不知道為什么,她覺得很開心。
“答應我,這次放過他們好不好?!?/p>
暗鴉不說話,只是背對著她,默默地做飯。
過了一會兒,飯好了,暗鴉端上餐桌,伊涼拿起筷子,輕輕夾起一塊,放到嘴里,一種奇妙的味道,刺激著她的味蕾。
“看不出來,你廚藝還蠻不錯的?!币翛稣f。
聽了這句話,暗鴉的嘴角輕輕上挑了些,他在笑,這是他這段時間,第一次露出笑容。
突然,暗鴉回過頭,看著這一家三口的臥室門口,小男孩正扒在門框旁邊,眼饞地望著桌子上的菜,發(fā)現(xiàn)暗鴉在看自己,才乏生生地說:“叔叔,你做的菜真香,能不能讓我也嘗嘗?!?/p>
剛說完,里面的夫妻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小光,你做什么,不是跟你說了,不要去打擾叔叔嗎!”他們的聲音里透著恐懼。
“沒事兒,讓他過來吃吧?!币翛稣f,她臉上帶著笑容,美得令人目眩,暗鴉看得不由呆了一下。
夫妻倆連忙說“不用不用”。
這時候,暗鴉說:“讓他過來?!?/p>
聽見暗鴉這樣說,夫妻倆一臉難為情,又不敢拒絕,只好給小孩使了個眼色,想讓他拒絕,沒想到這小男孩聽到這句話,直接興高采烈地跑了過去。
這頓飯吃得很快,小男孩吃完后,說:“叔叔阿姨,早些睡啊?!本突氐搅朔块g里。
已經(jīng)夜深了,伊涼睡在床上,暗鴉抱著槍,睡在沙發(fā)上,只是伊涼睡著睡著突然醒了,起身看見暗鴉是睜著眼睛的,望著天花板一動不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夜無話。
清晨,伊涼被激烈的槍聲吵醒了,她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暗鴉正隱蔽在窗戶旁邊的墻后開著槍,外面不斷有子彈射進來。
“快起來,他們追來了。”暗鴉的聲音有些焦急。
8.
伊涼起身,躲在子彈覆蓋不到的地方,她問:“追來了多少人?”
“不知道,應該不算太多,不然他們就直接進來了?!卑跌f說,剛說完,一顆子彈從他身旁的墻里射了出來,擦傷了他的肩膀,不過不算嚴重。
暗鴉低頭看了一下,沒有太在意,他說:“你先躲到別的地方,這里太危險了?!?/p>
“那你呢?”伊涼有些擔心。
“我看能不能先解決他,不然我們跑不了的。”暗鴉咬著牙說。
但是話音沒落,門那里就發(fā)出一聲轟響,可能是用炸彈把那扇堆了無數(shù)雜物的防盜門直接炸開了,暗鴉臉色一變,從箱子里端起一把沖鋒槍,隔著門,朝入口處一頓掃射,那邊傳來了幾聲悶哼。
暫時壓制住了他們,暗鴉拔了一個煙霧彈的拉環(huán),精準的扔出門口。
他自己拿出一把鋒利的三棱軍刺,在煙霧彌漫了整個屋子后,悄無聲息地潛了進去,伊涼只是躲在后面,往外看,但是什么也看不到。
暗鴉進到煙霧里,他自己也是什么都看不見,但是在這些人的手忙腳亂中,造成了不小的聲響,并且還在煙霧中,朝他們這個方向摸來,昨晚他對這個房間的環(huán)境,進行了十分詳盡的考察,他現(xiàn)在閉著眼睛都能在這個房間里走。
一步,兩步,三步,四步……他閉著眼睛,心中默念,念到第七步的時候,他猛地向左一撲,撲倒了一個人,接著非常流暢地割斷了他的脖子,中間花費的時間不到半分鐘,他做完這些事情后,不假思索地在地上一滾,剛滾走,激烈的子彈就傾瀉在了這具被割斷喉嚨,正努力呼吸的男人身上。
暗鴉重新起身,繼續(xù)閉著眼睛,默念著步數(shù)往前走。
走到第十五步的時候,他耳朵一動,直接把軍刺向前一甩,前面的煙霧中傳來一聲慘叫,隨即暗鴉欺身上去,把那個被刺中眼睛的人放倒在地。
又是一陣激烈的槍聲。
在暗鴉已經(jīng)把他們獵殺的只剩下兩個人的時候,意外發(fā)生了。
暗鴉繼續(xù)在迷霧中走,忽然前方傳來了小孩的哭聲。接著就是槍聲響起,隨著的還有幾聲怒罵。
暗鴉心中一驚,難道是他們。
他連忙朝那里摸過去,快到的時候,又是一個男人的慘叫聲,和一個女人的哭聲,暗鴉心中莫名升起了些怒氣,但是他又不能跑起來,只能悄無聲息地緩步過去,不能有一絲的聲響,還好的是,他這么多年戰(zhàn)斗經(jīng)驗,讓他的動作,已經(jīng)盡可能地不受情緒的影響了。
暗鴉知道現(xiàn)在去也晚了,而且會有些風險,但是他還是過去了,哪怕救下一個人也可以……
他有一些輕微的愧疚感,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樣的感情了。
9.
暗鴉摸到了聲音來源的房間,外面的煙霧沒有進去,門是半開著的,暗鴉本來想直接沖進去的,只是站在門口的時候,兩個拿槍的男人背對著他,但是那個女人看見了暗鴉,地上躺著兩具血流如注的尸體。
一具是小男孩的尸體,他瞪著大眼睛,死不瞑目。
一具是女人的丈夫的,好像沒有死透,胸口在輕微的呼吸。
接著是女人的眼睛,黑色的瞳孔在白色的眼白里,有一種死寂的味道,但是在看到暗鴉后,眼神一凜,一股沖天的恨意,從這雙眼睛里爆發(fā),她死死盯著暗鴉,眼睛里仿佛都要滴出血來,她沒有一點要求救的感覺,除了恨意什么都沒有。
這滔天的恨意,讓暗鴉的腳步不由地慢了幾秒。
在這幾秒中,槍響了,女人倒在了血泊中,暗鴉咬著下唇,終于沖了進去。
他一手把軍刺精準地丟向遠處的男人,接著流暢地拔出槍,一槍打中近處那個男人的后腦勺,遠處的男人聽見了槍聲,接著就感覺到一痛,他以為是自己中槍了,他身體發(fā)軟倒在了地上,暗鴉把槍對準他,連開數(shù)槍。
這兩個人死了,短短幾分鐘,這間房間多了五個死人,被殺的死了,殺人的也死了。
暗鴉覺得腳步有些沉重,他走到女人的尸體前,她沒有閉上眼睛,依然盯著前方,盯著暗鴉,那種恨意濃郁到仿佛要殺死他一萬遍。
暗鴉慢慢彎下腰,幫她合上了眼皮。
接著,就轉(zhuǎn)身走了。
只是好像他的背,有些佝僂了,好像有什么重物,壓在了上面。
這時候,煙霧已經(jīng)淡了許多,他回到房間,開始把武器放回箱子,合上后,他沉默了一會兒,望著窗外清晨的陽光。
大約過去了半分鐘,他說:“我們走吧,組織里失去了這些人的聯(lián)系,肯定會源源不斷地派人過來?!?/p>
伊涼欲言又止,終于還是問了出來:“他們呢?”
暗鴉不說話。
伊涼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說:“你本來是打算放過他們的對嗎?”
暗鴉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他只是默默地收拾東西,提上箱子,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喃喃道:“我本來可以救她的……”
暗鴉的聲音無比虛弱。
好像最近和伊涼在一起,讓他變?nèi)趿撕芏啵趦?nèi)心深處的一個角落里,他莫名地挺喜歡,這個會愧疚的自己。
10.
暗鴉拉開廚房的天然氣管道,關緊門窗,接著把窗簾點著火,塞進管道里。
就出門和等在外面的伊涼一起,頭也不回地走了,這棟小樓房從外面看,好像除了有點煙氣外,一切正常,火勢還沒有蔓延起來,不過等到暗鴉拉開藏好的車門,發(fā)動引擎后,那棟小樓房,轟然傳來了爆炸聲。
暗鴉開著車,到了路上,伊涼盯著正熊熊燃燒的房子,火光映在了她黑亮的瞳孔上,也映紅了她精致的臉。
“死人很正常嗎?”她問。
暗鴉煩躁地拿出一根煙,噙在嘴上點著,他把尼古丁深深地吸入肺里,接著扶住方向盤,踩著油門,越野車隨著一聲嗡響,直接沖了出來。
他盯著后視鏡里的房屋,沉默了一會兒,說:“是正常的,這世界上每分每秒都有人死,他們可能是罪大惡極的兇徒,也可能是富可敵國的跨國公司董事長,當然更多的是那些普通人,游商走販之流,并不是因為他們有什么不同,只是兇徒和富人比這些人少很多而已?!?/p>
“那如果他們是無辜者、蒙冤而死呢?”伊涼語氣有些冷。
暗鴉低聲說:“死神可不會管這個人是不是無辜。”
伊涼轉(zhuǎn)過頭,用她的杏眼望著暗鴉,她說 :“那你呢?”
“我管不了……”說著,暗鴉仿佛眼前出現(xiàn)了一些,記憶深處的一些畫面,他有些難過,于是又添了一句:“從十年前的那個晚上開始,我就管不了了,我的世界里沒有罪,沒有無辜,只有任務和殺戮?!?/p>
伊涼好像不太滿意這個回答,但又莫名的對他產(chǎn)生了一些同情。
這時候,她像是隨意地問道:“我記得,陳年手下還有一個跟你同級別的殺手,代號很奇怪,叫做……死神走狗?”
聽到這個名字,暗鴉臉上稍微多了一些輕松,他說:“他一般會稱自己作走狗,起這個名字,是因為他覺得死神一直默默地站在他的背后,他向死神獻祭他收割的生命,由此來保佑他在各種九死一生的任務中,不成為被殺的那個人。”
“走狗這個人,平時神神叨叨的,但是性格還不錯,跟其他那些已經(jīng)變態(tài)了的比起來,還算正常了?!?/p>
伊涼輕笑一聲:“你們這種人還會信這?”
“信仰能在深淵的淤泥里,讓我們的靈魂稍微茍延殘喘一會兒?!卑跌f認真地說:“比如組織里還有一個槍法很好的人,他殺人前,會在心里默念一段圣經(jīng)?!?/p>
伊涼稍微有了些興趣,她說:“那你呢?你的信仰是什么?”
暗鴉剛想回答,還沒張口,就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東西一般,臉色一變,他下意識地一拉把手,猛地向后一躺,把座椅壓到最極限。
接著,前擋風玻璃嘩啦一聲全碎后,伊涼才聽到了姍姍來遲的槍聲。
所幸這把不知道在哪里的狙擊槍,目標并不是她,所以她沒有受什么傷,暗鴉躺在椅子上,猛一拉方向盤,直接沖進了路旁邊的蘆葦蕩里,一直到深處,他才慢慢地起身,大口喘氣,瞇著眼在撲朔迷離的蘆葦蕩里尋找著出路。
11.
越野車磕磕碰碰地在蘆葦蕩里開著,還能聽見外面的那桿狙擊槍,可能是看哪里動靜大,就朝哪里開槍,居然有幾槍打中了車子,甚至有一槍擊碎了后視鏡,可見這個人的槍法很不一般,在蘆葦?shù)恼诒蜗?,僅靠從外面的觀察,就能打的這么準,要知道這輛車是在高速行駛。
開了差不多兩三分鐘,暗鴉隱隱約約看到蘆葦蕩的邊界。
“打開車門,準備跳下去?!卑跌f低聲說。
他把油門踩到極限,在馬上出蘆葦蕩的時候,他摟著伊涼,從她那邊打開的車門跳了出去,在空中暗鴉身體一扭,讓自己處在下面,狠狠地摔在了軟泥上。
越野車自顧自地沖出了蘆葦蕩,在沖出去的一瞬間,一顆從五百米外,射過來的子彈,擊爆了越野車的右前輪。
非常大的慣性,讓越野車直接翻了過去,在地上滾了幾圈,最后砸在一塊巨石上。
油箱開始微微冒煙。
接著又是幾槍,打在了油箱上面, 過了一會兒,就開始熊熊燃燒。
一聲劇烈的爆炸聲,整輛車毀掉了。
暗鴉帶著伊涼匍匐在地上,他一邊盯著車,判斷射過來的方向,他已經(jīng)大概知道了,這個狙擊手的位置,但他這個箱子里面,只有兩把手槍,一把軍刺,在這個距離下,就算他再強百倍,也是殺不了這個人的。
還會暴露出自己還活著的跡象,讓他們接下來的逃命阻力重重。
暗鴉現(xiàn)在不敢出去,也不敢在蘆葦蕩里走動,現(xiàn)在他們兩個人動也不動,只是微微的喘氣。
在越野車爆炸后,他們又等了三十分鐘。
“他不會來了?!卑跌f說完這句話,站起身來,直接爬起來,走出了蘆葦蕩。
伊涼還有些心有余悸,看見暗鴉走出去,一點事沒有,她有些驚訝地問:“你怎么知道他不會過來檢查?”
暗鴉靠在巨石旁邊,從滿是污泥的衣服口袋里,拿出了煙,用越野車上還沒有熄滅的火焰,點著它,暗鴉深深地抽了一口,說:“因為他是一名真正的狙擊手。”
“狙擊手是不會冒險的,他開了那么多槍,位置早就暴露了,如果還敢靠近,萬一我沒死的話,他就會死?!?/p>
伊涼望著他,問:“你知道是誰嗎?”
“槍法這么好,組織里也只有兩個人,我猜是無命,就是剛才我說,殺人前念圣經(jīng)的那個。”暗鴉說,他眼睛微微閃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還有一個呢?”
“走狗,他的槍以前救過我一命?!卑跌f蹲下來,盯著車皮上的彈孔說。
“這個人會不會是他?”
伊涼的臉頰上沾了些污泥,不過并不影響她的美貌,反而多了種狂野的美感。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p>
暗鴉說。
12.
暗鴉走到路邊,這條路上來往的車輛并不多,但等久一點,還是有一些的。
這時候,前面開過來一輛卡車,后面裝著一車,用塑料膠紙蓋的嚴嚴實實的,不知道是什么的東西,暗鴉伸出手,朝卡車揮了揮手。
只是這輛車并沒有減速的跡象,可見上面的人,并不想停車。
但暗鴉不想在這里耗費太多時間,他緩步走到路中間,擋住卡車的去路。
一聲刺耳的剎車聲,接著車窗搖開,一個黑胖的,留著長頭發(fā)的男人探出來,大聲罵道:“你他媽找死啊!”
還沒罵完,暗鴉直接跨到了男人的窗前,右拳結(jié)結(jié)實實地打中男人的鼻子,接著左手拉住男人的頭發(fā),硬生生從車窗把人扯出來。
暗鴉干脆利落地把男人扔在地上,拿出手槍,對準男人的雙腿,砰砰開了兩槍。
男人發(fā)出殺豬般的慘叫聲,緩了一會兒,他的黑臉上露出一種煞白,他嘴唇顫抖,咬牙切齒地說:“你是青幫的嗎?龍哥和你們不是和解了嗎,怎么還敢搶我們的貨,想挑起戰(zhàn)爭嗎?”
暗鴉皺了皺眉頭,他好像劫到了一輛不得了的車,他回頭看向伊涼,輕輕一擺手,示意她不要出來。
他面無表情地低頭看著黑胖男人,若有所思道:“其實,我不想做這么絕的?!?/p>
說完,拿槍干脆利落地打爆了男人的頭。
接著,又是一聲槍響,暗鴉的頭一偏,子彈擦著他的耳朵過去,暗鴉反手兩槍,一槍打中腿,一槍,一槍正中面門。
剛從車里面出來的持械男人撲通仰面躺在了地上,從頭部蔓延出一地血。
還沒結(jié)束,密集的槍聲響起,這是一把沖鋒槍,不過暗鴉已經(jīng)機敏地閃身到了車頭,用車頭做掩體,一些子彈打在了車頭上,有些直接穿了鐵皮,差點打中暗鴉。
暗鴉往前一撲,撲在地上的同時,躲了不少子彈,暗鴉透過車下的縫隙,舉起槍,他這把手槍里只剩下兩顆子彈了,他深吸一口氣,瞄準的瞬間就開了槍。
拿沖鋒槍的男人發(fā)出一聲慘叫,他的腳被子彈貫穿了。
接著,暗鴉手扒住車窗,讓自己非??斓恼酒饋?,在男人還沒有倒在地上的時候,就透過開著的車窗,一槍射中了他。
這槍偏了一點點,只是帶走了他的一只耳朵,沒有直接打死他。
躺地上的男人,怒吼著把子彈全部傾瀉向暗鴉的位置。
卡車擋住了大部分,但還是有一顆子彈,穿透了卡車的車艙,不過經(jīng)過層層阻力,子彈的沖擊力已經(jīng)不是很大了,只是嵌進了他肩膀后面的肉里,還沒傷到骨頭,也沒有直接穿過去。
暗鴉發(fā)出一聲悶哼,他感覺到那里在流血。
他不能出去,必須等這個人把子彈打完,他才能出去。
過了一會兒,沒有動靜了,好像他已經(jīng)沒有子彈了。
暗鴉小心翼翼地探出頭,看見那個男人,正艱難地拿出懷里的一個類似通訊器的東西,手指正要按下上面的紅色按鈕。
暗鴉拔出軍刺,輕輕一丟,軍刺插進了男人的眼睛里。
但還是來不及了,他在最后時刻,按下了那個紅色按鈕。
暗鴉跪在地上,大口喘著氣,他抬起頭,望向這條一直到天邊的公路。
天空中沒有云,是一種非常干凈的藍,下面是一條釉色的公路,公路兩旁是無邊無際的蘆葦蕩,遠處還能隱隱約約看到,有一片煙波浩渺的湖。
他額頭上全是汗,臉色也有些蒼白。
他想起來了,黑胖男人口中的龍哥是誰了,是一個在金三角有著很大勢力,在整個國際毒品市場都有影響力的毒梟,他叫毒龍。
暗鴉記得他在陳年那里,還接過毒龍的單,是幫他殺一個女人。
13.
伊涼慢慢走出來,盯著跪在路上的暗鴉,忽然有了一種很心疼的感覺。
她走近后,才發(fā)現(xiàn),暗鴉的肩膀后面,正汨汨的向外流著鮮血,讓他身上的黑短袖,出現(xiàn)了一片暗紅色,還在繼續(xù)蔓延著。
伊涼有些慌張,她莫名的有些慌張。
她本不該慌張的,但是看到暗鴉這個樣子,她還是忍不住地,連忙走過去,扶住暗鴉,她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她的眼神有些躲閃,但又忍不住,關切地望著暗鴉,內(nèi)心的盔甲好像裂開了個縫,一絲絲愧疚從里面泄露出來。
“我沒事的,上車吧,我們快走,很快就會有人來殺我們的,不止是陳年的人,還有毒龍的那群人,他們和組織里的不一樣,是不會對你手下留情的?!?/p>
反倒是暗鴉先張口,他的聲音有些虛弱,但態(tài)度非常堅定。
他抬起頭,眼睛里恢復了之前的光彩,他扶住伊涼的手沒有用力,只是用自己的力氣,艱難地站了起來。
“你會包扎嗎?”暗鴉問。
慌張的伊涼咬著下唇,還是說道:“不會。”聲音一如既往的平淡,讓暗鴉根本感覺不到她的情緒。
“果然是金絲雀啊?!卑跌f自嘲地笑了笑,他爬上卡車,讓伊涼從坐上副駕駛。
他沒有去查看,背后的車廂里到底是些什么,毒品還是軍火,他只是扶住方向盤,喘了口氣,踩下油門,卡車沖了出去。
留下了三具尸體,死不瞑目地躺在公路邊,慢慢腐爛。
半個小時后。
三輛渾身漆黑的車,停在了這里。
中間那輛車的后車門開了,一個高大到恐怖的男人,打開車門,低著頭下了車。
等他完全站到地上的時候,強壯矯健的身姿,還有那種梟雄的氣質(zhì),更是把后面幾個明顯不是善類的男人,壓的毫不顯眼。
他神色凝重,走到尸體旁邊,仔細查看了他們的傷口和死因。
那幾個男人,站在他身后,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終于,這個梟雄氣質(zhì)的男人站了起來,連轉(zhuǎn)身看他們都沒有,他用渾厚的聲音道:“我給你們?nèi)鞎r間,查出誰干的,殺掉動手的人,追回我們的貨。”
后面的男人,連忙齊聲道:“是,龍哥!”
毒龍站在那里,沉吟了一會兒,又添了一句:“注意點那個姓陳的。”
三個小時后。
在暗鴉之前的那個城市,一個把車停在地下室,正坐在沒開燈的車里的男人,接到了一個電話。
“有新指令嗎?”他說。
電話里面的聲音道:“他還沒有死,你去殺他。”
“沒有死嗎……果然……”他喃喃道。
接著電話就掛斷了。
男人拿著手機,在耳畔放了好久,才放了下來。
他低頭,望著手里還沒拆開的狙擊槍,在黑暗中的眼睛里,有種復雜的神色。
14.
暗鴉在車上,簡單的用衣服包扎了一下,只是勉強止住了血,但子彈還殘留在里面,再加上沒有消毒,這樣久了,發(fā)炎就很麻煩了,再加上失了不少血,暗鴉的臉色已經(jīng)變得蒼白,額頭上也是密密的一層汗。
離之前的那個地方,已經(jīng)走了很遠了,但是暗鴉心里越來越不安。
這輛卡車太顯眼了,但是暗鴉不敢停,因為現(xiàn)在這幾個省份,勢力最大的五個幫派,他得罪了兩個。
現(xiàn)在到處都在搜捕他,能逃到這種地步,已經(jīng)很厲害了。
即使是他刻意繞開了他們的活動區(qū)域,但還是看到有面色不善的人,盯上了這輛車,甚至開始拿起手機打電話。
暗鴉知道,自己能逃命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如果想活下去,還必須丟下這輛車,不然目標太大。
副駕駛座上的伊涼,拿著手巾,小心翼翼地幫暗鴉擦汗,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手足無措,看來她真的如暗鴉口中說的一樣,只是一只金絲雀,想到這里,她的神情微微有些黯淡,她擅長的東西,在這種高強度的逃命里,好像沒什么太大的用處。
這個時候,暗鴉聽到了一聲金屬碰撞的聲響,接著,又是一聲類似槍聲的響動,后視鏡碎掉了。
暗鴉回頭一看,原來后面,不知道什么時候跟了兩輛車。
前面那輛,有一個男人,半截身子從天窗伸出來,正拿著手里的槍,朝暗鴉的卡車射擊。
見暗鴉頭伸出來,二話不說,就是幾槍打向他,暗鴉連忙鉆回去。
卡車的速度比不上后面的車,根本甩不開,暗鴉咬著牙,把油門死死地踩到底,還是無濟于事。
這是一個小鎮(zhèn),路邊的人看見有槍戰(zhàn),都嚇得遠離這個地方。
這時候,其中一輛車,漸漸趕了上來。
暗鴉猛地一扭方向盤,卡車毫無征兆的向右偏,直接撞上了那輛小車,一陣劇烈的震動,那輛車直接被撞在了旁邊的護墻上,暗鴉不依不饒,繼續(xù)往擠壓著他們的車。
在車內(nèi)驚恐地呼叫和混亂的槍聲中,車子漸漸被擠變形了。
暗鴉見差不多了,再猛一拉方向盤,卡車有些重心不穩(wěn),歪歪斜斜有點要倒的感覺,但還是勉強離開了那個范圍。
護墻轟的一聲倒了,把那輛車壓在下面,里面的人生死不知。
暗鴉絲毫沒有時間喘氣,拼命地想讓卡車重新平衡下來,眼看就要成功的時候,一聲震耳欲聾的聲音響起,接著卡車直接側(cè)翻,翻在地上進去向前沖,沿途劇烈的摩擦,讓地面迸射著火星。
原來是后面還有一輛車,打爆了卡車的輪胎。
伊涼在撞擊中,直接暈了過去,還好有安全帶的保護,才沒有受傷。
暗鴉勉強地抬起頭,他最后一刻看見,前面是一座大橋,卡車馬上就要撞上去了。
接著,劇烈的震動,暗鴉覺得整個世界都顛倒了。
后面那輛車里的人,見到卡車將要撞進河里,頓時臉上全是驚恐。
在最后的幾秒鐘,暗鴉艱難地幫伊涼打開安全帶,在卡車沖出橋梁的一瞬間,撞開了車門,抱著伊涼跳了出去。
暗鴉抱著伊涼落在了水中。
卡車在旁邊揚起巨大的水花,無數(shù)晶瑩剔透的水滴飛向空中,只在半空停留了一瞬,就如下雨一般,重新落了下來。
剛才后面射擊的那輛車,在撞開的橋上急剎車,幾個人連忙從車上下來,往河里看,河面還沒平靜下來,但已經(jīng)完全找不到那兩個人的身影了,不過他們現(xiàn)在更關心的是,卡車里面的貨,還能不能找回來。
15.
“還冷嗎?”伊涼輕聲問。
暗鴉正裹著兩件破爛的衣服,臉色發(fā)白地蜷縮在地上,他現(xiàn)在好像病的很嚴重,肩膀后面的傷口也有些發(fā)炎,腦袋里像是鉆進來一只螞蟻,嚙咬著他的每一個腦細胞,讓暗鴉沒有一點力氣,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再這樣逃下去,他會沒命的。
上次在半空中,帶著伊涼跳下卡車后,他又拖著伊涼游到了河的上游,最后在一條下水道那里上岸。
他們找了一個地下室,暫時躲在里面,接著暗鴉就昏了過去。
等他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伊涼生了一堆火,并不知道從哪里找了兩件破爛的衣服,裹在他身上,才讓他好了一點。
聽了伊涼的問話,暗鴉無力地點了點頭,他還是覺得很冷。
伊涼望著他蒼白的臉龐,眼睛微微閃動,最后嘆了口氣,輕輕湊上去,讓暗鴉靠進自己的懷里,想母親抱著生病的小孩一樣。
“我是不是快死了?”暗鴉用非常虛弱的聲音道。
伊涼愣了一下,她能感覺到,現(xiàn)在暗鴉的聲音里,透著一種從未有過的無助。
她咬著下唇,說:“不會的,你會好過來的,你不是說過要帶我去西伯利亞嗎?我答應你,我陪你去……”
伊涼的聲音溫柔,和她平時的慵懶性感的聲線截然不同。
她抱著暗鴉,說了很多話,一直到他閉上眼睛,像是睡了過去一樣。
伊涼想要把暗鴉輕輕放在地上,她其實這個時候,是可以拋下他走的,暗鴉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根本完成不了之前計劃的事情,她完全可以放下計劃,回到陳年的身邊,繼續(xù)做那位禍國殃民的Queen。
她有些動搖,只是這個時候,躺在地上的暗鴉,無意識地說了句:“伊涼……”
接著就沒了聲音,真的睡了過去。
她在剛才一瞬間,像是徹底被繳械了一般,身體好像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氣,柔軟的像溪水一樣。她深呼吸了幾下,低頭望著暗鴉,最后輕輕地俯下身子,吻了一下他的額頭,還是朝地下室的出口走去。
她離開了大約十分鐘,暗鴉緩緩睜開了眼睛,里面全是密集的紅血絲,看起來特別恐怖,又摻雜了些深入骨髓的絕望。
他坐了起來,忍不住劇烈咳嗽了幾聲。
但是他并沒有繼續(xù)在原地躺著,反而是拖著病軀,艱難地爬起來,扶著墻往外走。
地下室外面,是無數(shù)毒龍的手下,和陳年的追殺。
他不知道之前在卡車上,那些毒龍的手下,有沒有看到他的模樣,但他心里很清楚,無論是陳年的手下,還是在這片地區(qū)活動的所有殺手,只有他一個人,有那把削鐵如泥的軍刺,獨創(chuàng)了一手出神入化的軍刺術。
他艱難地走出了地下室,外面是下午,炙熱的陽光烤著大地,但是暗鴉的心里和身體,卻是那樣的冰冷。
在他重新開始逃命的同時,一個開著車的黑衣男人,也聽著指示,來到了這座城市。
16.
暗鴉走在街上,他現(xiàn)在需要一輛可以偽裝他的車,讓他可以迅速的逃離。
但這時候,他透過街邊的商店玻璃,感覺身后有一些人,好像不是普通的行人,暗鴉注意到他們已經(jīng)跟在自己身后有一段時間了,再加上偽裝的有些刻意,在暗鴉這位跟蹤大師面前,只要時間長一點,就會像剝?nèi)チ藠y容的老妓女一樣,原形畢露。
暗鴉稍稍留神了下,不過他并沒有當場開始逃跑,或者是拔搶在大街上,迅速解決他們。
他只是照常不緊不慢的走著,好像什么也沒有意識到。
這時候,他走進了一家店里,后面的幾個男人互相看了眼,示意了一下,其中一個人跟上進了店里。
剛進店里,他連忙尋找暗鴉的身影,正好看見暗鴉走進了男廁所。
他怕出意外,就也假裝尿急跟了進去。
結(jié)果剛一進去,就感覺頸部一痛,接著就暈倒在冰冷的瓷磚地板上。暗鴉把他拖進了一個隔間里,半蹲下來,把他身上的槍械,裝到自己身上,順便把他領子上的接收器,也拔了下來。
看到這個接收器的樣子,他眼睛微微亮了一下,從口袋里拿出另外一個,長相差不多的接收器,扔在地上踩碎,把對方的接收器戴在自己的領子上。
做完這一切后,他光明正大的從衛(wèi)生間里走出來,還在洗手池邊洗了下手。
出了門后,他直奔一個模樣年輕的售貨員,他走到跟前,售貨員剛想面帶微笑的迎接他,就被暗鴉的動作打斷了。
暗鴉從懷里拿出一疊錢,隨便拿出了大概二十張,塞到女售貨員手里。
“告訴我,你們的后門在哪里?”暗鴉低聲道。
女售貨員面露難色,她說:“先生,您這樣……”
“放心,這里是監(jiān)控的盲點,你們老板是看不到的?!卑跌f接著說,他望著女售貨員的眼睛平靜,顯得十分可信。
女售貨員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指了個方向。
“謝謝?!钡乐x完,暗鴉假裝繼續(xù)看商品,朝那里走了過去。
他到了后門附近,如同一只泥鰍一樣,迅速的打開門走了出去,這一舉動周圍幾乎沒有人注意到。
數(shù)分鐘后,幾個男人急匆匆地走進了店里,在掏出槍的威脅下,他們搜遍了整家店,最后在廁所里找到了昏迷的男人,還看到了旁邊碎了的接收器。
此時此刻,暗鴉正在一條小巷里走著,他正聽著接收器里,這幫毒販打手正向他們的上級匯報。
這時候,一個渾厚的聲音插進了頻道。
“我知道這個人是誰了,罌粟,你現(xiàn)在就去追殺這個人,毀了我們的貨,不管他是誰,都要付出慘重的代價?!?/p>
“是。”一個冰冷的女人聲音答道。
暗鴉仔細聽著那個渾厚聲音的所有細節(jié),并輕拭了下喉嚨。
只是這個時候,他覺得有些不太對,自己身后,好像就在剛剛,出現(xiàn)一個細微的腳步聲。
接著,他敏銳的耳朵,捕捉到一個,類似手槍拉開保險的聲音。
17.
暗鴉深吸一口氣,慢慢地把接收器放下,他正好是在一個有垃圾桶的拐角處,暗鴉瞬間撲到垃圾桶后面,槍聲響起,打穿了垃圾桶,但是沒打中暗鴉,暗鴉一腳把垃圾桶踢出去,各種生活垃圾滿天飛,擋著了后面人的視線。
暗鴉順勢拔出手槍,速度極快的拉開保險,靠在墻上。
后面的人見頭兩槍沒打中,也不敢貿(mào)然來追,只好先找了個掩體藏好。
暗鴉輕輕閉上眼睛,好像在聽著什么,就這樣過去了十秒鐘,他突然抬手對著墻后面的一個方向,連開三槍。
這個時候,巷子里的追兵,正滿頭大汗地躲在掩體后面,作為掩體的石頭外面,有著三個精準的,還在冒煙的彈孔。
他閉上眼睛,用心聽著暗鴉的聲音,有輕微的呼吸聲,他還在。
暗鴉在,他就不敢出去。
只是他在掩體后面足足等了十分鐘,發(fā)現(xiàn)好像有些不太對勁,這段時間,暗鴉沒有開一槍。
他小心翼翼地走出掩體,來到了拐角處,暗鴉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只有一個亮著屏幕,正在播放的手機,被放在了墻上一塊凸出的磚頭上。
他盯著手機看了一會兒,眼神不斷閃動,最后撿起來放到口袋里。
“目標已丟失?!彼f。
這時候,這里的槍戰(zhàn)已經(jīng)被警察發(fā)現(xiàn),警笛聲響起。
他回頭望了一眼,匆匆地走了。
暗鴉這時候正在一家賣探險用品的店里,他挑了一個性能最高的望遠鏡,接著就走出了店,一路上都是盡量找掩體走,完全不把自己暴露在制高點能看到的位置。
就這樣,他找到了這附近最高的一棟大樓,坐電梯直接到頂樓。
他在天臺上,舉著望遠鏡,開始掃視著每棟樓的屋頂,最后,在一個商場的大樓屋頂,找到了一個匍匐在上面,可疑的人。
暗鴉把望遠鏡的扭到能看清這個人的地步,他好像也在找著些什么,當移到這個人的側(cè)臉的時候,暗鴉認出了,他是無命。
這一瞬間,暗鴉舒了一口氣,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開始下樓。
十分鐘后,暗鴉推開那個商場最頂樓的門,舉起槍一槍擊中了回過身想開槍的無命的額頭,接過他手里的狙擊槍。
他站在無命之前的位置,拿著狙擊槍,調(diào)整了一下瞄準鏡。
他深吸了一口氣,最后低頭望了眼,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無命。
暗鴉的眼睛里多了些茫然,蒼白的臉龐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盯著這個之前一起執(zhí)行過任務的人的眼睛看了一會兒,在近距離的情況下,無命在他手里毫無還手之力,暗鴉看著地上的死人,深吸了一口氣,眼睛里的茫然換成了狠色。
暗鴉輕聲念了段圣經(jīng)。
他摸了摸喉嚨,咳嗽了兩聲,接著打開接收器,他舉著槍,盯著瞄準鏡,開始用和之前男人,一模一樣的渾厚嗓音和語調(diào)道:
“現(xiàn)在開始,每個人報出自己的位置,聽從我的調(diào)度?!?/p>
18.
“報完位置后,注意及時關麥,不要影響后面的人?!卑跌f說,他用瞄準鏡往下掃視,他身旁邊是一張攤開的地圖,不過他剛剛已經(jīng)記的七七八八了。
“我在三民路的路口,并沒有發(fā)現(xiàn)目標人物?!?/p>
話音剛落,暗鴉就直接把槍口轉(zhuǎn)了過去,很快就確定了,是那個黃頭發(fā),正鬼鬼祟祟對著衣領說話的年輕人。
“關麥?!币廊皇怯媚莻€渾厚的聲音。
在年輕人沒有聲音的一瞬間,暗鴉也跟著關麥,順勢扣動了扳機。
在三民路口,一個黃頭發(fā)年輕人的腦袋,像是瞬間爆掉的西瓜一樣,腦漿鮮血撒一地,在旁邊正和男友打電話的女子,看見這一幕,發(fā)出了一聲尖叫聲,癱軟在地,周圍的人沒有逃跑,他們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反而是站在旁邊指指點點,接著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了。
暗鴉氣定神閑地打開麥,說:“下一位?!?/p>
“中央廣場的雕塑下,并未發(fā)現(xiàn)目標人物。”
接著,又是一個人的腦袋被爆掉,無頭的軀體慢慢躺倒在地上,這時候,好像有人聽見了槍聲,樓下一些人正仰頭朝暗鴉所在的天臺上望。
警笛聲也漸漸開始響起,警方正在緊急地向這里趕來。
“龍哥,我在司水茶樓下,怎么覺得不太對勁呢?我好像聽到了條子的警笛聲?!?/p>
暗鴉并未回復,只是冷漠地說:“關麥?!?/p>
接著,暗鴉已經(jīng)對準了剛才說話的人的腦袋,輕輕扣下了扳機。
警笛聲、槍聲、還有四周不正常的喧鬧聲,終于開始讓圍觀的人察覺到有些不太對勁,他們其中一些人開始陸續(xù)的離開,帶著小孩的母親護著小孩走,不再看熱鬧,只有幾個膽大的成年人,還在原地站著,一邊看著地上的尸體,嘴里面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下一位?!卑跌f說。
“我在西安門……”一個比較女性化的男人聲音道。
“不要說了,剛才的聲音不是我,現(xiàn)在立即切換備用頻道,準備撤離?!边@時候,一個不是暗鴉的渾厚聲音道,從他的聲音里,暗鴉并沒有聽到一丁點的情緒,比如暴怒、不甘等等,好像只是平靜的在敘述一件小事一樣。
暗鴉重新調(diào)轉(zhuǎn)槍口,看見西安門,有一個男人正在慌張的逃竄,不過他好像并沒有受過如何面對狙擊槍的訓練,完全暴露在暗鴉的槍口下。
暗鴉深吸一口氣,扣下了扳機。
在開完這槍后,暗鴉立即拿出一張紙巾,把狙擊槍上的指紋擦干凈,放在無命尸體的懷里,他沒有走樓梯,因為他看見了下面停著的幾輛警車,暗鴉在放下狙擊槍后,就開始朝另一個相隔不是很遠,但也不是很近的另一個天臺的方向跑。
在到達天臺邊緣的一瞬間,暗鴉一躍而起,身體就這樣在十五層樓上的屋頂懸空,接著雙手就扒到了對面的天臺邊緣。
這個動作對于暗鴉現(xiàn)在的身體來說,已經(jīng)很勉強了,肩膀上的劇痛讓他剛才差點手一松就摔下去。
不過他還是憑借著意志力,爬了上去,打開頂樓的門,閃身進去,準備逃跑。
就在他剛剛進去后不到幾秒鐘,原來的那個天臺的門被粗暴地踢開了,幾個拿著防爆盾的特警沖了進來,但他們只看到了,地上死不瞑目,抱著狙擊槍的無命,他們迅速地搜查整個天臺,也沒有任何收獲。
暗鴉這個時候,正準備逃命,只是他剛把門關上,一陣眩暈感襲來,他眼前一片黑,什么也看不到,最后扒住樓梯扶手,勉強沒有倒下去,他大口喘氣,還伴著劇烈的咳嗽,咳嗽的幾乎不能呼吸,臉憋得通紅,唾沫、鼻涕、眼淚一齊咳了出來,暗鴉甚至感覺自己把肺都咳出來了,在緩過來的一瞬間,他死死捂住嘴巴,只用鼻子呼吸,才勉強把那種要窒息而亡的感覺,驅(qū)出自己的身體。
最后,他大汗淋漓,顫抖著繼續(xù)向下走。
雖然做了這么多事情,殺了追殺他的無命,震懾了想殺他的毒龍,但不知道為什么,他感覺自己更加絕望了。
可能是因為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