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追逐者
? ? 吹燈窗更明,月照一天雪。
? ?“唔哇啊啊——”我踩著雪橇,從山間一躍而下,四周皚皚一片將清澈的陽光輕撫得更加耀眼,山腳的松樹林仍是綠意盎然,寥寥幾頂雪帽讓松針愈發(fā)嬌翠欲滴。我享受著風(fēng)的速度中和著心中的燥熱,沐浴著冬日暖陽驅(qū)散著臉上的冰寒。
? ?“喂——”一個玲瓏的身影模糊的向我揮著手,聲音稚嫩又如風(fēng)鈴般清脆,“請問——你是來旅行的嘛——”
? ?“哈……”也許是因為太冷的緣故,夜空呈現(xiàn)出湛藍的明熒,似乎深不見底的海洋飄浮在萬丈之上。若有若無的稀星所點綴的透明,澄澈得更是讓人賞心悅目了。我走出車站,想雙手哈著熱氣,看著熱氣縷縷消散在夜空。好像只有只有暈黃的燈光才能帶來些許暖意。
? ?“所以……這真的是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啊……”我感慨著看著一張被揉皺的紙上的地址,“聽說這里可以看見極光,所以就毫不猶豫的來了?!?/p>
? ?“那為什么要跑到這么偏僻的森林里來呢?”一個老爺爺背對著我在柜臺后面擦著杯子。“在城里生活應(yīng)該更舒服才是?!?/p>
? ? “因為這個地址寫得是這里嘛,不過很不好意思,可能要在爺爺您這借宿幾宿了。
? ?“沒事,歡迎光臨,我這里的客人可不多……”
? ? ?頂著月色,我向著紙上的地址走去,身后的城鎮(zhèn)漸漸隱去,頂上的燈光緩緩消逝。雪花開始飄落,風(fēng)把它們彈奏在松樹叢上,松濤簌簌。地上的積雪毫不吝嗇地升華著月光,兩種銀白交相輝映,即使沒有路燈也不會漆黑一片。前方一座松木小屋浮現(xiàn)眼前,屋內(nèi)溢出的暖色吸引著我走去??磥硎情g護林人的家,而地址也便是到這里,門口路燈系著風(fēng)鈴,與森林共振起悠揚的樂章。輕云蔽月,流風(fēng)回雪,在月光離開前,我看到門上貼的對聯(lián)一一泠泠七弦上,靜聽松風(fēng)寒。
? ??“爺爺,麻煩一杯紅茶還有一份炸蘑菇!”我推開門,把頭伸進去喊道。
? ? “知道了,和之前一樣。”
?? ? 我費了不少力氣把雪靴和滑雪板卸了下來,抖了抖身上的碎雪,拍了拍羽絨服推開吱呀的木門。干燥的柴火在壁爐里噼啪地燃燒著,僵硬的臉被溫?zé)岬目諝馓蝮轮鴿u漸融化,變得柔軟自然起來。眼前早已白茫茫一片,熱氣在護目鏡上編織了細密的水珠,來挽留屋外的銀裝素裹。我摘下護目鏡甩了甩頭發(fā),照舊坐回那個僅僅這幾天屬于我的高凳子,看著老爺爺和之前一樣背對著吧臺忙碌。從我來到這起,爺爺只是忙碌著,千篇一律一般,循環(huán)往復(fù)一般坐著自己該做的事,也不知我的到來對于爺爺來說是一種打擾還是一種期待。
? ? 我托著下巴,盯著陳舊的屋檐。這個房子絕對有夠老的,但并非陳舊,而是老得恰到好處。一片棕色中點綴著幾滴黝黑,我能想象出夏天木屋里的涼爽和沁人的霉?jié)駳庀?,?dāng)然,有極光的地方是感受不到夏天的,就像是誰都沒有的完美人生一般。
? ? “紅茶,還有蘑菇?!?/p>
? ? “謝謝。”
? ? 山里的蘑菇確實是一件珍饈。嚴寒松林里生長的蘑菇,肥美且有著松針的香氣,巧妙的壓制的蘑菇獨特的腥味。裹上輕薄的面糊,出鍋后外脆內(nèi)鮮,汁水濃郁。而這里的紅茶也是經(jīng)過長久的發(fā)酵使得異常甘甜。我靜靜咀嚼著佳肴,老爺爺也沉默著打理著廚具。屋里僅剩燒柴的噼啪聲,突然感覺未免有些尷尬。我喝光杯底的紅茶,順帶把最后一點蘑菇?jīng)_下肚,想要尋找一些話題。
? ? “對了,今天我在后山滑雪的時候,有一個小女孩,爺爺您認……”
? ? “嗚啊,爺爺快過來幫我看看!”一個稚嫩又清脆的聲音把我在喉嚨里的話順著炸蘑菇一起塞到了肚子里。
? ? 爺爺?這是?
? ? 我轉(zhuǎn)過頭看向正準備出吧臺的老爺爺,還沒待我開口詢問,他便隨著出來的動作解釋道:? ? ?“她是我的孫女,天天在院子里鼓搗一些奇怪的東西?!?/p>
? ?“話可不能這么說?!彼龜[動著食指近乎一字一頓的蹦出這幾個字,她的身上似乎散發(fā)著一種不屬于這里,不屬于冬天的氛圍。
? ?“這不是剛才在后山滑雪的哥哥嘛,剛才見過一面了?!彼χ鴮ξ覔]揮手,“簡單介紹一下自己,其他都不重要,記住我的身份!我是‘夏日追……‘。哇啊?!?/p>
? ? 話音未落,她便被爺爺拽著出門了。
? ?“過來一起吧,你也來看看?!?/p>
? ? 我疑惑地望著,也便起身跟著出去。
? ? 看似蓬松的積雪實際上已經(jīng)被冰凍的干脆,每邁上一塊雪地都能聽見一聲清脆的碎裂聲。偶爾,會有埋在雪里的枯枝,這時如果不小心踩短了它會有更清晰的“咔啪”聲,這時便會有一片烏鴉拍打著翅膀,與松枝打折節(jié)拍,唱著一陣悲號。他們爺倆默默的在前面走著,我慢慢的在后邊跟著。碎雪,斷枝,鴉鳴,我們以這三聲為節(jié)拍往森林深處走著。
? ?“喂,你知道嗎?”她轉(zhuǎn)過頭微笑著對我說,“烏鴉可是這片山林的一眾守護神之一呢?!?/p>
? ? 我點了點頭,并沒有去想女孩所說的話。因為這一道林間小徑更吸引著我的注意。
? ? 可以看出,人們應(yīng)該很頻繁的穿梭于這條小徑。但與其說是因為有著這條步道使得人們來往頻繁,不如說是因為人們頻繁的走過才踩出這道比兩邊積雪矮的多的小路。被踩實的積雪早已變成了潔白的堅冰,走在上面也能感受到深處凍土的嚴寒。四周數(shù)不清的松樹跟隨著我們的步伐隨風(fēng)搖曳著,冬日特有的蒼白天光從松林開辟的一線天中滲透進來,但反而使得森林深處更加幽暗了。在僅剩一絲的天空里,仍有伶仃烏鴉綻放著自己嘶啞的歌嗓無所謂的掠去,也許天空僅存的它們,也許是這里守護神的原因吧。
? ? 一股窒息感從進入這個小徑的時候開始蔓延,到現(xiàn)在我感覺渾身上下都充斥的被壓迫的窒息中,只想快一點走出這片山林,也許是心理作用作祟,在蒼白天空愈發(fā)明亮的現(xiàn)在,我覺得四周更加陰暗了。前面明亮的光暈越來越大,他們爺倆快步向前走著,我也加快了腳步跟上。
? ? 走出漫長的林間步道,最先引入眼簾的是一個腐朽的木棚,木棚周圍堆滿了橡膠輪胎,像是誰刻意的想把它變成一個小屋。在木棚的旁邊,有一個搖搖欲墜的信箱,信箱的門早已無法合攏,在微風(fēng)的吹拂下上下?lián)u晃著,提示信件已到的鈴鐺隨著信箱門的擺動“”叮鈴,叮鈴“的響著,已然變成了一個風(fēng)鈴。周圍的雪地上布滿了輪胎經(jīng)過的痕跡,一片雪白中的道道墨跡變得更加刺眼。四面的松林變成了這里天然的圍欄,吸引著天空把光芒降臨于此。
? ? 一陣巨大的引擎聲響起,把我從對四周的沉浸拖回了現(xiàn)實。隨著而來的是更大一群烏鴉被驚飛于林。
? ? 就這樣對待守護神嗎?
? ? 我迷茫的四周望著,但沒看見他們的身影。更想要回到林中尋找他們的蹤跡,有一陣引擎聲響了起來,這下讓我確定了他們在木棚的后面。我走到木棚的旁邊,轉(zhuǎn)頭看到了他們。那個小女孩帶著防風(fēng)頭盔,坐在一輛簡陋的卡丁車。
? ? “記得下次上車前先把發(fā)動機啟動一會,然后再開?!?/p>
? ? “知道啦知道啦!”
? ? 說著,小女孩對爺爺豎了一個大拇指,隨著發(fā)動機的轟鳴沿著一個陡峭的下坡路揚長而去。爺爺也回過頭,感受到了我的存在:
? ?“這里原來是一個郵局,專門開收寄往來在這寥寥的信件。但現(xiàn)在哪還有幾個人寄信呢?”爺爺拍了拍堆在木棚邊的輪胎,“然后這里就變成了我這護林人的工具儲藏間,然后她常常來玩,從小就在這搞了什么木制的雪橇車,這最近又不知道從哪翻出的廢棄卡丁車,還非要給它修好。”爺爺說著搖了搖頭。
? ?“可是,這多危險啊?!?/p>
? ?“危險又能怎么辦?我一個老頭子哪能攔著年輕人的行動力。而且她天天嚷嚷著要出去,要離開這,要求追逐夏天。但你說我們祖祖輩輩哪離開過這呢?但她畢竟年輕啊,讓她也一直守在這也未免……”
? ? 銀白的月華從高高的窗戶中灑落在我的身上,把這陳舊的木屋皴擦的無比皎潔。爺爺早早的入睡了,我一個人坐在吧臺前,邊享受著月光浴邊慢慢啜著咖啡——我在等著出去尋找極光。無論怎么說,我不遠千里來到這就是為了看一眼真正的極光。順便,完成爺爺給我的囑托——等著小女孩回來。
? ? 說起來,她去的也太久了吧。我盯著早已喝完的咖啡杯,托著下巴,用手指敲打著松木的吧臺,望著木門,等待著她回來。
我擺弄著掛在脖子上的相機,感到一陣困意涌了上來,剛打算閉上雙眼打會盹時,木門的吱呀作響讓我精神了起來。她把門推開一個小縫,把頭探了進來,鼻尖和臉頰都被寒風(fēng)吹得通紅。她看見我,輕輕一笑:
? ?“看極光嗎?走吧!”
? ? 就這樣,我原本一個獨自欣賞的極光變成了兩個人的同行。她并沒有把我?guī)ズ笊?,而是走到了下午走過的林間步道。空氣因為寒冷而變得透明,使天上的繁星無比閃亮。星光,月光撕開林隙打在雪上,讓兩邊的松林變得清晰,甚至比白天更加明亮,那種奇怪的壓迫感也消失不見,松樹搖曳依舊,只是套上了透明的薄膜。
? ?“嗨,你為什么想來看極光呢?”她和白天一樣回過頭,帶著笑容問?!?/p>
? ? 我看著她:“因為聽說極光很美啊?!?/p>
? ? 我停頓了一會,又補上一句:“而且我還沒見過。”
? ?“這樣啊。”她只是淡淡回了一句,然后繼續(xù)走著。
? ? 又回到了那個木棚,冰雪反射著月華,將腐朽的木棚鍍上忽閃的銀層。已然化作風(fēng)鈴的信箱依舊擺動著,演奏著不會間斷的歌。原本活力與腐朽并存的廢棄郵局,變成了晶瑩剔透的破碎之地。
? ? 又是一陣轟鳴聲,又驚飛了無數(shù)烏鴉,又把我從幻想拉回了現(xiàn)實,她一把把一個頭盔扔在了我懷里:“快,上車!”她豎起大拇指,指了指她那簡陋卡丁車車的后座。
? ? 這……靠譜嗎……
? ? 但我還是不由自主地坐了上去。我使勁搖了搖頭,決定放棄思考,總感覺,跟著她總沒錯。
? ?“放心吧,能看到極光的?!彼魃狭祟^盔,緊握著方向盤,“記得系好安全帶哦!出發(fā)!”
? ? 話音未落,隨著一陣推背感。我們便向著那個陡峭的下坡沖去。
? ? 我敢說,這應(yīng)該是我這輩子最刺激的一次滑雪,如果能算滑雪的話。崎嶇不平的路甚至讓我們時不時飛了起來。
? ?“走吧,前面都是厚厚的積雪,卡丁車走不了的。”
? ? 我從卡丁車上跳了下來,這里莫名的一片黑暗,只能看見積雪的輪廓。向后望去,無垠的松林已經(jīng)被我們遠遠甩在了身后。松樹林變成的一條線,看起來就像是世界的邊界。
? ?“喂——”像是白天那樣,玲瓏的輪廓向我揮著手,稚嫩又清脆,“別發(fā)呆了——快點過來啊——”
? ? 這里的雪鮮少有人走過,蓬松得讓人難以行走,雪靴每走一步都會把半條腿深深得陷入其中。前方依舊是漆黑的雪景與天際,只不過,似乎有著微小的熒光。
? ? 當(dāng)我回過神時,一座山突然屹立在我們的面前,似乎剛才的路途并不存在,我們,或者是山,突然飛到了這里一樣。
? ? 說是山,其實也不明確,因為這里是一座瀑布,一座不算多大的瀑布。水簾和下面接應(yīng)它的積水潭,早已成為了一座巨大的冰雕,夜空的顏色打在上面,讓冰瀑散發(fā)著冥冥的熒光。雖然靜止于此,但依舊能從冰的形狀看出激起的漣漪。而她?她不知何時換上了冰刀,在倒映著明月的冰潭中輕盈的起舞著。雪與冰瀑的交相輝映也不過是捕捉她的舞臺燈罷了。
? ? 我拍了拍旁邊石頭上落的雪,做了下來,被沁透的寒冷漸漸滲透全身,卻異常舒適。我打開掛在脖子上的相機,等待極光的同時,翻閱著以往拍的照片。
? ?“哇哦,這就是大海嘛!”她突然出現(xiàn)在我的身邊。
? ?“嚇我一跳。這可不是海哦,這只是我旁邊城市的一面湖罷了?!?/p>
? ?“但這兒明明有浪啊”她順勢坐在我的旁邊,指了指照片,“還有沙灘,遠處還有小島?!?/p>
? ?“有沙灘和波浪的可不一定是大海,那些只是大海的一部分。在海的旁邊,什么景象就會出現(xiàn),因為大海實在是太大了,大到囊括著世間萬物。”
? ?“包括極光?”
? ?“包括極光?!?/p>
?? ?緊接著是一陣短暫的沉默。
? ? “我也想看看大海啊。”她抬起頭看著天空,“小時候我天天問爺爺山的那邊是什么,爺爺總告訴我是海。所以,天氣晴朗的傍晚,我總會滑著雪橇,沿著后山上去。終于有一次我登上了山頂,夕陽在遠方的地平線那藏著,把山邊暈上金邊。但哪有海啊,山的那邊依舊是連綿不斷的山?!?/p>
? ? 我看著她,沒有接話,等待著她接下來的話語。
? ?“每次回來都會天黑,然后天上的星空總會讓我有一種窒息感。后來,我找到了這里,有時候這個積水潭還沒有結(jié)冰,我就會躺在潭邊,想象著大海的樣子。要知道,我可只有在連環(huán)畫上才見過大海啊?,F(xiàn)在看來,這里的山真的猶如世界的邊界一樣?!?/p>
? ?“哦,極光出現(xiàn)了?!蔽疑焓种噶酥柑?。
? ? 像是從深邃的盡頭涌現(xiàn),從天空中垂下波浪般飄渺的光,由紫變紅最后變成了大片的淺綠色,極光的邊界并不明顯,模模糊糊的與深藍的夜空相接。幾簇明星點綴在極光的波浪之間,我聽說,極光是星星的眼淚,但是,星星為什么會哭泣呢?天空是海的夢境,極光伴著星而閃爍,隨著雪而起搏,變成天之海的漣漪。
? ?“很美吧?”她恬淡得笑著,“就像夏天的夕陽一樣美,就像夏天的雷雨一樣隨處可見?!?/p>
? ? 我知道她的意思。
? ?“我一直在追逐夏天啊,我還從來沒見過夏天呢。我真的很想去看看,看看那些我未見過的一切。我知道,很多人沒見過極光,也有很多人這輩子也沒經(jīng)歷過極夜與永晝。但我不是逃離這里啊,我會回來的,會一直惦記著這里的。爺爺一直和我說,外面有比山還高的學(xué)乖,還有會偷襲你的老狼。但我知道他是不想讓我離開罷了,但不論怎樣,我一定會出去看看的,見證這個世界的一切,一直追逐著夏天。你都能進來,我為什么不能出去?”
? ? 我撕了張紙,上面寫著我的地址:“那我們先說好,如果有一天你看到你想見的風(fēng)景,和我一樣拍下來好嗎?然后寄給我,寄給爺爺。外面不僅僅有夏天,你還會路過秋天與春天?!?/p>
? ?“嗯?!彼哪樕蠈懼?,卻又掛在笑容,輕輕點了點頭。
? ? 從床上爬起來,看了一眼時間,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下午了。我走出房間,發(fā)現(xiàn)客廳里空無一人,不算明亮的光從窗戶里穿透進來,照在空蕩蕩的吧臺上,但周圍依舊陰暗。我有些許詫異,推開木門,一股濃厚的水汽和煙霧撲面而來。我被嗆得揮了揮手,看見他們爺倆正興沖沖的給火爐里添著柴火,煙囪散著黑煙,鍋里冒著白汽。太陽默默地掛在天邊,明亮的有些刺眼,已經(jīng)變成冰柱的積雪如同海底的珊瑚,吸收并綻放著利劍般的光芒,盛開成一朵耀眼的花。即使這樣,陽光所能照亮的也只有旁邊一點,到了我們這兒只剩下茫然的灰白,而太陽的對面依舊是一片漆黑。
? ? 好無力啊……
? ? 我雙手插兜直視著天邊的日光,直到忙碌的爺倆發(fā)覺我的存在∶
? ?“直到你要走啦,請你吃頓好的!”她抱著柴火笑著。
? ? 爺爺沒有說話,只是把凍實的羊肉一塊塊放進鍋里,然后試圖切點配菜,結(jié)果反正全都凍的硬邦邦的。于是邊整個的塞進了鍋里。
? ? 或許是因為冰凍,又或許是出發(fā)的情感在撥弄。這鍋燉羊肉異常的美味,蔬菜融在湯里中和了膻味,非常鮮美,羊肉又十分軟爛,旁邊的黑煙與白汽看著又讓人很安心。
? ? 幾碗湯肉下肚,整個人都暖和了起來,我收拾好了東西,也是時候該再出發(fā)了。
? ?“你經(jīng)常旅行嗎?”她問。
? ?“經(jīng)常旅行,我很喜歡看一看我沒見過的風(fēng)景?!?/p>
? ?“我也是!”她的笑容燦爛,“那么,一帆風(fēng)順?!?/p>
? ?“你也是。”
? ? 爺爺一直蹙著的眉頭突然舒緩下來∶“一帆風(fēng)順?!?/p>
? ? 放置在家門口不知何時廢棄的信箱再次偶爾煥發(fā)活力。春風(fēng),夏雨,秋霜,冬茫,四季一輪輪地消散,信件時不時得寄來。我陷在沙發(fā)里,客廳維持著剛好可以看書的昏黃,翻越著某個人不知何處寄來的照片所匯聚成的相冊∶
? ? 數(shù)不盡的鮮花點綴在茫茫草原里繽紛多彩,齊腰的綠草倒影在水潭,四周綻放著春天的馨香。
? ? 被楓林占據(jù)的丘陵隨著秋風(fēng)將原野鋪陳得無盡艷紅,片片楓葉悠然遠去,伸手想要觸碰著遙遠的重山。
? ? 夜里延伸不盡的高聳街燈,靜靜擁抱著扭曲纏繞的高架,幾輛玩具般的車燈穿梭其中,兩旁的寫字樓燈火閃爍。
? ? 當(dāng)然,這個肯定是少不了的。
? ? 我把相冊翻了一頁∶
? ? 浪花在岸邊卷起一片魚肚白,遠處的大江呼嘯這涌入著入???,看起來已然模糊的天際映襯這燈塔的身影,燈光與遠方的雷電閃耀著粉碎了陰霾。是夏天的大海,下面起起伏伏的草地接著海岸。是沒有夕陽的大海,沒有沙灘的大海,是追逐中路過的回憶。
? ? 我放下相冊,閉目養(yǎng)神,放在旁邊茶幾上破舊的相機也逐漸的黯淡起來……
? ? 一個纖細而亭亭玉立的少女來到了這片冰天雪地。成片的松林頂著雪帽,仿佛十幾年的時光定格于此,并未流逝。她走在那條被來往之人踩實的小道,穿過被剪開了一道縫的松林,但并未聽見本該如風(fēng)鈴般的響聲——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嶄新的信箱。信箱旁邊堆積輪胎的木棚早已不見,一塊巨大黝黑的墓碑占據(jù)著木棚的位置,墓碑前還在飄著縷縷燃香,在香火前的貢品是一本厚厚的相冊。少女跪在墓碑前,雙手合十,閉上眼睛。緊接著,她從口袋里拿出一張照片,劃著火柴點燃了里面的海,浪,雷電與燈塔。
? ? “那時候你總騙我,說山的那邊就是海。您也是這一生都沒看過海吧?!?/p>
? ?“我知道爺爺您愛睡覺。是不是想著在極夜能睡得久一點,就這么一直睡著了吧?,F(xiàn)在,天已經(jīng)亮了。”天空與世界一片蒼白,照片燃燒的火光映在少女的臉龐,“您這輩子就沒見過打雷閃電還有海吧,希望您在下面能收到照片。”
? ? 少女站起身,背好背包,回頭望著墓碑∶“您安心睡吧,我會代替您把沒看過的世界一一鐫刻在心?!?/p>
? ? 說完,少女已經(jīng)走在了出發(fā)的路上∶
? ?“畢竟,我可是'夏日追逐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