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似度(朱朝陽/陳書婷x高啟強(qiáng))03
高啟強(qiáng)不是沒進(jìn)過舊居民樓,但他還是為眼前的景象感到了些許驚訝。
踩著低矮的樓梯,昏暗的樓道中,陰涼之氣撲面而來,讓人仿佛一下子從盛夏踏入透著絲絲寒氣的深秋。
不等高啟強(qiáng)多想,朱朝陽已經(jīng)在一道鐵柵欄門前站定,摸出鑰匙開始開門。
吱嘎一聲,從柵欄門后露出貼著春聯(lián)的深色門扉,春聯(lián)已經(jīng)舊了,邊緣翻卷著露出蒼白的內(nèi)里,中間的一個福字倒是還很新,紅底黑字,不甚分明地退縮在門后的陰影中,瞧著竟像是一攤陳舊的血跡。
高啟強(qiáng)微微蹙起眉頭,然后聽見男孩兒略帶歉意的聲音:“家里,可能有點(diǎn)亂。”
“噢,沒事?!备邌?qiáng)笑了笑,努力忽略涌動在心底的那一絲怪異感覺。
木門朝里推開來,透出房子里的一點(diǎn)光亮。
他走進(jìn)去的同時,聽見朱朝陽提高一些聲音說道:“媽,我回來了!”
但是,沒有回應(yīng),整個屋子里靜悄悄的,似乎是沒有人。
就在高啟強(qiáng)這樣想著的時候,他的余光卻瞥見陽臺邊坐著的一道人影,直僵僵地一動不動,不仔細(xì)看還以為是晾在哪里的一件衣裳。
朱朝陽顯然也看見了,不過不像高啟強(qiáng)這樣驚訝,反而一副習(xí)以為常的樣子。
“媽。”男孩兒走過去,在那人的身邊俯下身,語氣溫和地說著,“是我,朝陽,我回來了。”
那身影抽動了一下,像是剛從一個夢里醒來那樣,迷迷糊糊地轉(zhuǎn)過頭,瞧著近前的男孩,過了一會兒,才喃喃著喚了一聲兒子。
“嗯,是我,我回來了,還帶回來一位客人?!敝斐柲托闹貜?fù)著先前的話,又將高啟強(qiáng)介紹給母親,“前段時間,不是校慶嗎,還是高叔叔給我頒的獎狀,校慶,我跟您說過的,還記得嗎?”
“校慶,獎狀……”朱朝陽的母親反應(yīng)了一會兒,眼中忽然迸發(fā)出光亮,“記得記得,我給你收起來了,和之前的放在一起,就在柜子上面?!?/p>
看著母親答非所問的模樣,朱朝陽唯有點(diǎn)頭贊同。然后他站起身,看向客廳里的高啟強(qiáng),臉上的神情頗為無奈:“讓您見笑了,自從我爸過世以后,我媽就……”說著,他的聲音低了下去。
高啟強(qiáng)心領(lǐng)神會,他早就從資料中大致了解過男孩家里的情況,也是因此起了登門拜訪的心思。正想說點(diǎn)什么緩解氣氛,就聽見窸窸窣窣的一陣響,循聲一看,竟然是朱朝陽的媽媽,她已經(jīng)從椅子里坐起來,朝著廚房的方向走了過去,口中還念念叨叨什么,客人,煮茶,之類的話。
“你母親這是……”高啟強(qiáng)有些遲疑。
朱朝陽解釋說,母親是去泡茶了。
“我媽她雖然不太清醒,一些簡單的家務(wù)還是可以做的?!敝斐栄a(bǔ)充道,“她一個人在家,沒事就會打掃屋子,燒水洗衣做飯……就像以前一樣。”說到這里,男孩笑了一下,但高啟強(qiáng)看出他笑得并不開心。
“醫(yī)生怎么說?”高啟強(qiáng)詢問。
“看過兩個醫(yī)生,開了一些藥,吃了,沒有進(jìn)一步惡化,但不見好轉(zhuǎn)。”朱朝陽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攤開著,空無一物,他的眼神中透出一絲迷茫,“也許這輩子,也就這樣了?!?/p>
話題到這里,顯得有些沉重。
高啟強(qiáng)注視著對面的男孩,越發(fā)肯定了之前的決定,他要幫助這個孩子。
“你有沒有想過——”
“久等了。”女人的聲音打斷了高啟強(qiáng)的話,她手中捧著一個托盤,走到桌子旁,彎腰將東西放在了桌上。
“謝謝?!备邌?qiáng)忙不迭地道謝。
朱朝陽見狀,立刻起身對母親說:“媽,我來就好。”他想伸手去拿那只裝著滾燙茶水的茶壺,卻被母親笑盈盈地?fù)趿嘶厝ァ?/p>
“家里來了客人,女主人哪有閑著的道理。您說是吧,高……高先生?”她低著頭,一面斟茶,一面絮絮叨叨,“我們家朱朝陽什么都好,就是不會交朋友,家里呀也好久沒有客人上門啦?!闭f著,居然親自捧過茶杯遞到客人面前。
高啟強(qiáng)連忙站起身:“客氣了,朝陽媽媽,這……”
他沒有把話說完,而是把剩下的話生生咽了下去。
因為他看見了對方的臉。
這還是高啟強(qiáng)進(jìn)屋以來第一次正面對上女主人的臉——蒼白,瘦削,皮膚干枯,看起來正像是一個長久曬不到太陽的病患所該有的面貌,可奇怪的是那張臉上的表情,上一刻似乎還在笑著,眼下卻赫然寫滿了……驚恐?
沒錯,就是驚恐!
女人像是看到什么極其可怕的東西,在一瞬間將兩只眼睛瞪得像是要脫出眼眶。她的嘴角抽搐,整個五官因為某種不可言說的驚懼而扭曲變形。
突然之間,她發(fā)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