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青年歡樂多(五):天涯海角覓知音,人生誰不惜青春

2014年7月份通過王太一師兄得知,可以參與復旦大學下半年的考古實習。8月底從陜北實習回來,去曲江談了一份工作,感覺不太合適。出門后就和師兄聯(lián)系,回到家訂了9月11日前往上海的火車票。9月12日一大早到達上?;疖囌荆趶偷┐髮W見到王太一師兄和來自鄭州大學的研究生張德偉,中午趕到位于廣富林遺址東北不遠處的駐地。
真是天公作美,第二天本身是要去工地看看的,但是一早起來竟然下雨,于是去上海市區(qū)玩了一天,13日才第一次前往廣富林考古工地,開始為期近3個月的發(fā)掘。
廣富林遺址2014年下半年的發(fā)掘區(qū),距離我們的駐地還有一大段距離,走路需要半個小時,騎車也得10分鐘。之前發(fā)掘過的遺址要么建成公園,要么已經(jīng)是高樓聳立之地,所謂的“田野”發(fā)掘,其實不過是在一片喧囂的建筑工地的圍墻之中,地面被提前拉好白線,將整個區(qū)域劃分成眾多10×10的方塊。人山人海的場面令我終生難忘的,由于不曾見過這樣的局面,我只是愣在一旁發(fā)呆。沒事人一般地看著師兄在人群中走來走去,將他們各自分配到不同的區(qū)域內(nèi),并且不斷地沖他們喊些什么?不一會兒閑散在一遍的我,終于被他盯見了,直直地朝我走來,略微帶火地對我說:“你別閑到這里呀!給這些民工說,讓他們先把探方周圍的路修整好?!蔽疫@才知道自己該干啥了!
(熱火朝天的廣富林考古工地)


從9月中旬到10月初,一直在清理表層土,沒有多少遺跡現(xiàn)象。白天中午的陽光依然炎熱,斷斷續(xù)續(xù)地下了好幾天雨,所以挖掘的進度比較緩慢。陜師大的凌達彬師兄也在我之后幾天趕到,復旦大學的工地上就我們?nèi)齻€學生,有趣的是沒有一位復旦的學生,據(jù)說他們的學生對發(fā)掘都不是很感興趣。期間認識了工地的負責人,復旦大學的潘碧華老師,他住在我們樓上,平時一起吃飯,有時會去工地上看看我們的進展。
進入10月份,兩位來自河南的技工師傅(王晗和齊相福)也參與到了發(fā)掘中,其中王師傅是工地的總負責,他有近30多年的發(fā)掘經(jīng)歷,我們在工地上的一切問題全靠他了。他的愛人(姜阿姨)也一起來到這里,她是進行文物修復的,每天都會按時進入修復室,認真地利用石膏復原每一件器物。
整整1個10月都沒有下雨,按照考古工地的規(guī)矩,不下雨就要工作,沒有什么周末休息的例子。連續(xù)工作了27天,每天早上7點半趕到工地,中午11點半收工,緊急地吃了午飯,簡單地休息一下,下午1點又要趕到工地,下午4點早早結(jié)束。我是一個比較懶散的人,每次趕往工地都是磨磨唧唧的,但是時間久了也是受不了的,尤其是中午休息的時間實在是太過短暫。但是最能學到東西的也恰恰是這27天,通過連續(xù)的工作,不僅規(guī)范了自己的《考古日記》和小件的整理編號,初步掌握了地層的劃分和遺跡的判斷。知道怎么管理民工,讓他們每個人都可以把事情做好,并且不要給自己帶來麻煩。
(本人精心書寫的《考古日記》)

11月份又是一個時不時就會下雨休息的美好時光,絕大多數(shù)的探方接近了生土,每天的工作量也不是很大,慢慢的一個探方一個探方的就結(jié)束了。12月初所有的田野發(fā)掘結(jié)束,很多老師和同學都離開,駐地一下變得冷清起來。后來連做飯的大媽也被辭退了,每天還要自己出去吃飯,不過要比之前發(fā)掘時候自由多了。我和三位技工留下,先整理之前發(fā)掘探方的資料,后來統(tǒng)計所有陶片,工作量不是很大,每天感覺悠然自在的,直到最后離開。
(深夜清洗陶片中)

(寒冬室外整理陶片中)

從9月12日到達上海,到1月27日離開,在廣富林遺址考古實習總計137天。雖然之前也去過全國很多地方,但是大多是旅游罷了,2013年在安徽凌家灘的考古調(diào)查,連一個月都不到??梢哉f這回來上海,是我有生以來離開家鄉(xiāng)西安(咸陽)時間最長的一次,本以為期間可能會想家,但是我太高估自己的節(jié)操了!137天簡直是飛快而去,臨走前還覺得仿佛才來幾天,一點兒都不想回去。
137天所經(jīng)歷的事情,學到的東西,認識的人,都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清楚的。也只能嘗試著從以下兩個線索,與大家分享一下自己的收獲:
1、考古不是挖寶,考古特別好玩
《考古不是挖寶》和《考古好玩》是復旦大學考古專業(yè)高蒙河老師的兩本介紹考古學的書,通過詼諧幽默的語句和各類生動的考古案例,深入淺出地向大家娓娓道來。此次我在復旦大學實習的工地,名義上是由高蒙河老師領隊的,遺憾的是他兩次來駐地,我都沒有在。但是通過閱讀他的兩本書,不難發(fā)現(xiàn)高老師應該是十分好爽的,所以在這里的實習完全不用過于緊張,盡管是外表看上去嚴肅異常的考古,我們也可以高高興興地去享受其中的樂趣。
(一)可愛的大爺大媽!
讓外人看來,考古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挖土、擔土和倒土。而這些工作都需要雇傭大量的民工,所以怎么利用好這些民工,就是邁入考古的第一課了!否則,你就算有再好的理論基礎,再過人的田野工作水平,幾個民工給你冒失地亂挖幾鏟子,都能把你氣個半死。
(我和大爺大媽們?yōu)榻o遺跡拍照遮擋陽光)

上??脊殴さ氐拿窆づc別處略有不同,他們都是周圍較偏僻鎮(zhèn)子上的老年人,且多以大媽為主,最大的將近70歲。不像其他地方雇傭本村的村民,他們都是每天用大轎子車從不同地方接送來的,男工55元女工50元的工資標準,在上海算是很低的。另外,考古工地使用民工的工資,雖然是考古單位承擔的,但是他們確不歸考古單位管理的。每天都會有一個頭戴黑沿帽的“莊老板”和一位光頭的小哥前來,莊老板什么都不干的,只是在工地上巡視一番,據(jù)說工地上這么多的民工都是他召集來的,可以理解為就是位“包工頭”。開始我還挺害怕他的,看上去總感覺他像是黑社會的,可是時間久了覺得他對我也挺好的,常對我說:“哪個民工不好好干活,你就告訴我!”而那位光頭小哥就可愛多了,每天上午和下午都會來工地查人,每位大爺大媽都有自己的工號,由他來負責考勤。
(管理民工的莊老板)

大爺大媽都來自鄉(xiāng)下,很多人講話我是聽不懂的,盡管我操一口流利的普通話,他們之中的很多人也是不理解的。我還納悶的,詢問他們平時看不看電視呀,他們竟然回答我說:“不看!天黑就睡覺了!”我常常在工地用手機播放周璇的歌,他們竟然很多人沒有聽過,我感慨道:“你們可是地地道道的阿拉上海人呀?!”“對呀!上海有錢人都是外地來的!”他們無奈地回答。這一點我是絕地相信的,因為放眼整片考古工地,所有的學生、技工和老師,自上而下的大小領導,沒有一位是上海本地人,甚至全部都是北方人,而且以河南和陜西為多。
在我負責的三個探方中,加起來也有30多位民工,在技工師傅的指導下,才知道怎么去分配他們。每一個探方安排兩三個能干活的男的,并且簡單告訴地他們怎么找遺跡邊、怎么刮地層和劃線等。甚至可以教他們怎么打基線、怎么測量數(shù)據(jù)和使用水平尺,這樣子之后自己的工作就可以輕松很多。我培訓了三個大叔,“小紅帽”“小黃帽”和“迷彩服”,每個探方里需要做一些細活時就找他們,沒事了就讓他們在一旁歇著,誰讓人家有“技術”呢?!尤其是哪位“小紅帽”,每次我要畫圖前,把工具交給他后,過10分鐘在過來?;€和皮尺就全部幫我安置好了,并且在我畫圖時,可以很準確地幫我測量各種關鍵點,我只要拿筆在米格紙上點就是了。遺憾的是后來這位“小紅帽”去別處搬水泥了,因為人家一天給他110元,而且管午飯的。
(工作中的“小紅帽”和“迷彩服”)

有一次,一位大媽拿著剛挖出來的鼎足,問我它是什么?我解釋了半天,她都沒理解。后來告訴她:“這是香爐的腿子!”她瞬間就明白了;一天下午剛畫完一幅遺跡圖,讓幫忙拉尺子的大爺看,畫得如何?大爺看完圖,有看了看遺跡,說道:“湊合吧!”心想:“妹的,你真是我大爺,要不你來畫”;還是這位大爺,一次我畫圓形灰坑的開口,關鍵點都標好了,連了好幾遍,就是畫不圓。他在旁邊不耐煩地對我說:“你為什么不用圓規(guī)?”心想:“哪涼快哪呆著去吧!別添亂!灰坑開口有那么圓嗎?”;快收工時,還有一位戴墨鏡的大叔深情地對我說:“我看好你的!”
(大媽們在輕刮地層)

剛開始來時,看到民工不賣力干活,我還總是跟他們慪氣。后來想開了,每天才給人家50塊,還想讓人家干什么?得饒人處且饒人,睜只眼閉只眼也就天下太平了,我也不過是給人“打工”而已,自己其實也會常常偷懶的。有一次,去上海博物館的工地搬梯子,自己不想干活就叫上兩位大叔,找到梯子后讓他們兩抬回去,我則趁機跑到旁邊人民大學的工地聊天。大約過了20分鐘后往回走,這才發(fā)現(xiàn)剛才搬梯子的兩位大叔也沒回去,竟然蹲在路邊聊天,我們會心一笑,三個人這才屁顛屁顛地回工地。
(民工們在賣力搬運石塊)

(二)眼花繚亂的地層和遺跡!
剛開始清理表層土時,由于都是些現(xiàn)代的垃圾等物,所以就讓民工們按照方向,10厘米往下挖就是。我則在隔梁上聽著歌,來回地走來走去,不用多操心??墒窍蛳录s1米后問題就來了,有些地方已經(jīng)進入文化層,可是有些地方還是大片的現(xiàn)代垃圾,這就需要不斷地刮地面和四壁,畫出各類線條,判斷相關疊壓關系,然后逐層向下清理。所謂的“逐層”說起來容易,實際情況復雜的要死,因為地面不是平的,而且被各個時期的人擾動過,所以不經(jīng)意間有些地方就會被挖錯。
在挖一個探方表層土時,都挖了1米多了,還有現(xiàn)代的塑料袋,就整個方繼續(xù)往下挖。技工師傅看到我探方的四壁已經(jīng)很深,讓我叫人把壁修整一下,原本凹凸不平的四壁,經(jīng)過鏟子縱向的一番切割,立馬變得光滑平整。這下子問題就出來啦:“壁上怎么有一座坑?坑里是滿滿的現(xiàn)代垃圾,而其他地方的土質(zhì)土色已經(jīng)十分純潔,分別就是文化層了。”這下才知道原本這里的情況是這樣的:“這個地面從宋元開始就沒有破壞過,直到現(xiàn)代人在這里挖了一座大坑堆放垃圾。我之前看到土中有現(xiàn)代垃圾就往下挖,并不知道這里是一座坑,所以無知地將坑壁也挖掉了。這樣一來,原本未被破壞的宋元地層中的部分遺物,就被匯入現(xiàn)代坑中,從而失去斷代的依據(jù)。
技工師傅還嚇唬我:“你這樣挖,讓國家文物局的人看到,是要受到處罰的?!辈贿^我也學到了一個補救的辦法,那就是重新輕刮地面和四壁,判斷出相關的打破和疊壓關系后,將之前的出土物“往上歸”,之后的出土物再按照不同的地層和遺跡分類收集。這樣子也就算是補救了,最起碼之后不會再亂。
(利用水平尺打基線)

其實回想起來,清理表層時的現(xiàn)代坑還算是簡單的,之后各類灰坑、灰溝和水井,不僅要經(jīng)過反復地刮地面才可以發(fā)現(xiàn),而且下挖之前還要拍照;之后還不能一口氣挖完,要采用“二分之一”的辦法,先挖去一半到底,再根據(jù)情況挖剩下的一半;并且要采集其中的土壤作為標本,如果有上下分層的話,每一層都要采集,有好幾次我都忘記了;如果其中出土可以復原的小件文物,還有填寫標簽、測量坐標和編號,最后單獨收集起來,回去清洗后還要填寫登記表;將遺跡內(nèi)的土挖完后,還要拍攝完工照,繪制《遺跡位置圖》和《遺跡平剖面圖》,并且還要利用全站儀測量遺跡開口和底部的關鍵點,已備后來利用軟件復原。
因此,大家在發(fā)掘中都比較討厭“遺跡”和“小件”的,它們總會讓你忙得昏天黑地。而我就是這么倒霉的人,滿共發(fā)現(xiàn)了29座給號的遺跡,200多個小件,陶片數(shù)量更是占到整個復旦發(fā)掘區(qū)的約一半。田野發(fā)掘雖然辛苦,但總是充滿樂趣,室內(nèi)整理資料時,看上去要輕松得多,可是時間一久,未免讓人感覺膩了。
(給遺跡拍照使用的標牌)

(為出土的小件填寫標簽)

2、天涯海角覓知音
偌大的廣富林工地被分為東南和西北兩個區(qū)域,其中西北區(qū)域是復旦大學和上海大學的底盤,這里地勢平坦,而且探方面積較大;東南區(qū)域則相對擁擠,探方狹窄,由上海博物館、人民大學、洛陽考古所、浙江大學、南京大學等負責。我們經(jīng)常開玩笑說,上海人太狡猾了,把最好的區(qū)域留給自己的學校。來自不同地方的考古專業(yè)的學生和老師聚在一起,是一個難得的交流與學習的機會,我又認識了很多的朋友,也算是我這半年實習的最大收獲。
(一)尊敬的潘碧華老師
來之前想著在這里,也許要跟著太一師兄天天去工地,或者跟著高蒙河老師學點東西,但后來的情況是師兄基本是不去工地的,而我自始至終就沒有見過高老師。平時主要跟著的“老板”就是復旦大學的潘碧華老師,他是高老師的學生(高蒙河的碩士、蔡達峰的博士),王太一師兄的師兄,算是非常有親和力的,我很崇拜他!我又不是小姑娘,為什么會崇拜他呢?其實主要還是在于“考古”。
(潘老師為大家介紹陶片)

(潘老師為大家講解地層)

我們在工地挖掘時,每天下午潘老師都會前來,觀看一天的情況。發(fā)現(xiàn)他不太愛講話,覺得挺難接觸的,所以每次見到他,我就離的遠遠的。開始發(fā)現(xiàn)他“熱情”的時候,是他帶著其他行業(yè)的業(yè)余考古愛好者參觀工地,并且為他們認真地講解發(fā)掘現(xiàn)場。記得有一次,一群年輕的學生,在老師的帶領下前來參觀,帶頭的學生還打著旗幟,老師就站在我探方邊上,為他們講解“地層學”的相關知識。講到興頭上,就跳進探方中,指著墻壁上的地層線和打破關系,詢問他們認為哪個早?哪個晚?后來離開前,還讓我打開幾個裝陶片的袋子,為學生講解了各個時期陶片的特征。我還以為這些學生是復旦大學考古專業(yè)的呢,后來才知道不過是某個高中的考古社團,主動聯(lián)系到潘老師,想一睹考古發(fā)掘現(xiàn)場而已。后來老師常常會帶領一些其他行業(yè)的人來參觀工地,每一次都講解得如數(shù)家珍,我也跟著聽了很多東西,心里就覺得這位潘老師不簡單的!
真正讓我佩服得五體投地的是在后來整理資料時,我將我繪好的遺跡圖送給他后,本以為經(jīng)過反復檢查,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的。但是不一會兒,當他把我叫去時,這才發(fā)現(xiàn)基本每張圖都有問題,或是比例不對,或是大小不符,亦或是方向偏差。我的臉已經(jīng)紅了大半!他不僅指導我怎么進行修改,而且還教我使用軟件進行繪圖,并且分享了一個段子:
有一次高蒙河老師拿著自己所繪的一大摞圖,擺在潘老師面前說道:“小潘!你如果能在我畫的圖中,找到一個錯誤,我以后就不再找你麻煩了!”結(jié)果我們的潘老師,一下子找到了好多錯誤,高老師什么話也沒說轉(zhuǎn)身就離開,之后再也沒有找過潘老師麻煩。所以也難怪了,就像潘老師自己所說,他畫圖的水平也許不是極高的,但是給別人所畫的圖找問題,那可是天下一流。我也是很慶幸能夠受到潘老師的指點!
記得元旦跑到外灘跨年,一早潘老師得知外灘出事的消息,還專門打電話問我如何,當時還被感動到了!
(二)鄭大的張德偉
和我在一起相處時間最久的學生就是他??傆X得我倆就是一對鮮明的對比:一個瘦,一個胖;一個工作認真負責,事事做到最好。一個玩忽職守,一切差不多就好;一個愛面子的不得了,半句指責他的話,都會令其晝夜難安。一個一天到晚死不要臉的,把別人的批評當夸獎。所以,我們兩在一起相互學習,留下了很多美好的段子。
(一起測量全站儀數(shù)據(jù))

(一起清洗陶片)

他之前參加過多次田野實習,此次是專門為了考復旦大學的博士前來的,所以我也就甘愿做綠葉襯托他,畢竟人家是有特殊使命的。但是紅花可沒有那么好當?shù)?!他不僅和我們一樣要負責探方,而且還要拍攝照片和測量全站儀數(shù)據(jù)等,我則有時會把他氣得要死。
每一次拍攝遺跡的開口和完工照時,都要求將周圍的碎土收拾干凈,如果坑內(nèi)有積水的話,還要把它們清理出來。同時,還要避免陽光照射的陰影,必要時需要組織一群人來遮擋陽光,所以拍攝照片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記得有一次,我把他叫來拍照,當看到灰坑內(nèi)外還殘留有大量碎土時,他很不耐煩地對我說:“咱們倆共事這么久了,你怎么還不知道我做事的要求,還是這個樣子?!”我直截了當?shù)鼗卮鹚骸霸蹅儍晒彩逻@么久了,你怎么還不知道我是這么死不要臉的一個人?!你竟然還稀罕說!”
還有一次,要給一個長約5米,深度達2米多的溝拍照,如果組織人給這么個巨大的遺跡擋光,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所以我兩計劃一早太陽沒出來趕緊拍。將溝周圍收拾干凈,舀出溝內(nèi)的積水,找他來拍照,但由于他忙的不可開交過不來,我就一邊收拾小件文物去了。過一會兒他忙完了,過來找我拍照,我想先把手頭的小件收拾好再去,讓他先一邊等著,可沒一會兒就見他怒火中燒地朝我走來,并咆哮道:“讓你趕緊拍照,你要收拾小件,現(xiàn)在太陽出來了,怎么拍照?!小件什么時候不能收拾,非要現(xiàn)在!明天又要重新收拾,你愛怎么弄怎么弄去吧,我不管了!”我心想,反正他是負責拍照的,照片沒拍好他也沒法給老師交差,過一會兒他自然會找我拍照的。果然不出我所料,下午太陽低一些后,他又過來找我:“趕緊找?guī)讉€人,把你那個溝大概收拾一下,拍照!”
(三)上海大學的小伙伴們
我們和上海大學不僅發(fā)掘的區(qū)域是緊挨著的,而且平時就生活在一個院子中,正好趕上他們的學生來實習,一共來了3位研究生(高達、申艷茹、韓麗萍)。平時張童心和曹駿老師也會來指導他們,所以工地一下子就熱鬧起來了。還有一位我最敬佩的學生,就是河北師大的姚慶,他計劃考張童心老師的博士,所以除了日常的工作之外,每天還要忙著復習功課。有一段時間,我們?nèi)耍ㄟ€有凌達彬師兄)夜里總會一起去東華大學上網(wǎng),我主要是收集周圍好玩的地方,設計各種考察線路;達彬師兄一般是忙著找工作的各類信息;唯獨我們的姚慶同學,是在昏天黑地地復習功課,當然主要就是萬惡的英語,我當年高考也沒有這么賣力過。我們一般9點多就離開,而他則會堅持到11點左右,深夜再獨自一人騎車返回駐地,有時在睡夢中會聽到他推開鐵門回來的聲響。由衷地希望他能在之后的考試中取得佳績!
(復旦大學和上海大學考古隊全體人員合影)

(和姚慶一起刮地層)

(四)技工師傅
考古工地的領導層一般由三種類型的人員構成:老師、學生和技工。我接觸到了幾位技工師傅,都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和我相處時間最久的是河南考古所來的王晗老師。由于之前沒有系統(tǒng)地田野實習過,對考古中的很多注意事項和工作要領都沒有經(jīng)驗,每次劃分地層和判斷遺跡時,都必須告訴王老師,聽取他的意見才敢決定,否則總是裹足不前的。曾經(jīng)參加過考古培訓班和自己的一雙兒女都考上大學,是他最引以為豪的兩件事,總會時不時地提起來,并且對我說:“你和我的兒子年齡差不多,一個人出門在外也不容易,所以我一般都不會批評你的?!币舱驗槿绱?,平時王師傅在生活上對我都很照顧。
(復旦大學考古隊全體人員合影)

另外一位齊相福師傅,去過很多工地干過,云南、安徽、陜西、浙江等地都認識很多人。開始時就和我住在一起,由于性格比較直,時不時幾句話就嗆得人很難受。所以之前我倆話并不多,過了一段時間他就搬走一個人住,我也落個清凈。但時間久了,覺得他也并不壞,很多時候還會幫助我些小忙,也就對他刮目相看了。畢竟也是一個戰(zhàn)壕里的戰(zhàn)友。
最有意思的就是住在對面樓里,給上海大學做事的“大朱小朱”兩位師傅,是一對來自咸陽永壽的堂兄弟,和我是地地道道的老鄉(xiāng),所以聊起天來倍感親切。兩人性格迥異,“大朱”(朱偉)人不壞,但是脾氣很大,在工地上經(jīng)??梢月牭剿兔窆こ臣艿穆曇?。有幾次還與學生發(fā)生矛盾,還鬧到老師面前,把幾個學生嚇的;“小朱”(朱阿敏)比我還小幾個月的,但是已經(jīng)結(jié)婚了,脾氣比他哥哥好得多,算是很好相處的。在工地沒事就溜去和他聊天,他也毫不客氣地展示出自己挖到的各類“寶貝”。當我蹲在坑邊時,他還會不時地突襲我一下,有幾次嚇得我一身冷汗。
(和“小朱”一起清理墓葬)

還有一位在上海博物館工作的郭榮成師傅,來自河北的他操著一口的京片子,雖然我們沒有接觸過幾次,他就被調(diào)到青龍鎮(zhèn)調(diào)查去了,但是我很喜歡他熱情的性格。第一次接觸他,是教我們?nèi)绾问褂萌緝x:一大群學生圍繞他一周,而他毫不慌忙地告訴大家不要著急,每個人都有練習的機會,并且很容易掌握的。我則很高調(diào)的擠在最前頭,在他的指導下一步步地調(diào)試機器,每一步都會受到他的夸獎,很快就掌握了使用的要領。之后還有幾次自行車壞了,也是乘坐他駕駛的汽車回來。由于很欣賞這位師傅,有幾次他來找人幫忙,我都主動接了下來:為他成功上網(wǎng)下載簡報和充話費。并且為此感到十分榮幸!
(郭榮成師傅教我們使用全站儀)

(五)南京大學和人民大學的學生
由于去年在凌家灘認識位南京大學的學生,所以和“南大”走得挺近;人大的幾個男生平時話不多,只是喜歡找我們這里的哥們打籃球,我最不喜歡打球,所以每次和他們見面時,總會對我說:“你什么時候?qū)W一下打球呀?!”。南大所有實習的學生中就一位男的(鮑杰),由于之前認識的那位學生就住在他隔壁,所以我兩聊起天來,感覺一見如故似的。
如今坐在渭水之畔的家中,滿腦子還是大上海的繁華景象和實習中的點點滴滴,從去年的“凌家灘”到今年的“廣富林”,一切都是美好的。慶幸自己選擇考古專業(yè),在我未來的生命中,如果每年都可以經(jīng)歷一次這樣的實習,何愁沒有知己?何愁事業(yè)不成?何愁人生短暫?想想我也是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