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叩叩叩...]

“開門…開門…快開門啊…我是祭禮…你答應(yīng)我得...開門！”

羅德回到了家中。

他癱軟的耷拉著身子，就與平常一樣，很隨意的將身上的那件老舊格子衫外套摔在衣柜之中，那是他母親在他二十二歲找到工作時親自縫補(bǔ)的，即便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到了近乎三十歲的年紀(jì)，但這件曾經(jīng)來自母親的唯一遺產(chǎn)任就陪伴著他不肯舍去。

或許是為了紀(jì)念又或許是那囊中羞澀，他來來回回翻新了數(shù)十遍，縫縫補(bǔ)補(bǔ)的針線就像那密布在內(nèi)襯中的疤痕。

羅德的工作很普通。

身患?xì)埣布膊〉乃麩o法進(jìn)入軍隊也無法成為一名合格的工作人員，他只能在底層的構(gòu)造城市中尋求兼職，努力的在一群垃圾中尋找希望；他是一名貧民城市幼學(xué)堂的兼職助教，每個月拿著微薄的薪水，他居住在構(gòu)造城市地下的一萬七千八十一層，十平米不到的小屋，每個月的物業(yè)都靠著居委會那最低撫恤金度日。

幾乎沒有業(yè)余的工作愛好，沒有什么知心朋友也沒有暗戀的對象，直到他母親去世的那一年時間，他幾乎失去了所有記著他的人所有他所留念的事物。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來人...來人...誰來救救我...是我啊..祭禮...還有誰...”

羅德癱軟在沙發(fā)上，他看著投射屏幕上顯示的時間，凌晨兩點(diǎn)。

明天是星期六，本應(yīng)該是休息日的他不得不前去幼學(xué)堂加班工作，昨天是校慶的慶祝會，那些孩子在學(xué)堂上慶祝憨笑的畫面無不回蕩在此時的羅德的腦海中，他厭倦他厭惡，他怨恨這座城市。

為什么他們能夠幸福的生長在這片城市中，憑什么只有他會遭到唾棄，明明在表面大家都是那么和藹可親，卻要在背地里互相捅對方刀子。

無時無刻的，他都曾幻象著，在幻象的世界中他擁有著另一個不一樣的身份。

他舉起了沙發(fā)邊上的那磨棱刓角的不銹鋼水杯，怨恨的向著遠(yuǎn)處的墻壁上砸去，檸檬水的污漬濺射在了發(fā)黃的壁紙上，但不單單只有如此，發(fā)黃的壁紙上坑坑洼洼，仿佛是在這數(shù)年之中已經(jīng)經(jīng)歷無數(shù)次的撞擊捶打。

萎縮的泡水檸檬干掉到了地上，幾只類似馬陸的小東西早已再次等候的多時。

細(xì)看之下，這窄小封閉的房間內(nèi)充斥著一股朦朧的脹氣，發(fā)黃的墻角下居然還生長著青綠色的東西，不是植物倒像是某種菌類。

雜亂的衣物堆積在洗手池的水槽中臭氣熏天，外賣盒子各類的生疏水果垃圾被胡亂的用黑色塑料袋堆積在了廁所門口，蚊蟲在嗡嗡作響，廁所內(nèi)飄出的昏黃氣息在與周圍的空氣互相交織。

[叩...叩..叩叩...]

“誰來..誰來...我是...”

拖著疲倦不堪的軀體，帶著睡意的羅德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般。

抓起地上散亂的臟衣雜物，就像個機(jī)械一般，臭氣哄哄的格子衫、染著不明污垢的襯衫、連著穿搭數(shù)日的內(nèi)衣褲、汗臭的襪子、銹跡斑斑的牛仔褲以及染血的蕾絲裙，只剩半邊的文胸…

[叩叩叩！]

“那個...您好…請...請問…”

“我這不收推銷洗衣機(jī)！滾！”

出于習(xí)慣，任徘徊在睡意之中的羅德以極度不耐煩的姿態(tài)，向著門外的敲門聲突然回應(yīng)道。

[叩叩叩...叩叩叩！]

敲門的聲音更響了，羅德惱怒的看了看手表的時間，第二天凌晨的四點(diǎn)半。

“我都說了！”他推開了房門；“我這里不接受..推..”

羅德叫囂著，他甚至還沒準(zhǔn)備穿好衣物，耷拉著一件紅色的三角內(nèi)褲，破舊的家用白色背心上還粘著一坨不知道何年何月的油漬。

“不...不..非常不好意思..”

羅德愣住了。

映入他眼簾的是一位裝扮奢華身材高挑且面相極為清秀的女子，就像那撥開云霧的閃電般，一瞬間的睡意仿佛都被這面前突然出現(xiàn)的女人沖掃的一干二凈。

他定了定神，又仿佛的再揉了揉眼睛，他無法相信，在這窮鄉(xiāng)僻壤的地下一萬多層會出現(xiàn)這樣的一個人。

一定是幻覺一定是假的，羅德仿佛的在心中默念，當(dāng)來自那女子身上的奇妙香味卻又不斷的刺激著他的嗅覺。

“不…不好意思…我是最近剛剛搬來的…你的鄰居，就在隔壁8005號房間..”女子低聲說到，她看著羅德，眼神不自覺的向下撇去又突然羞紅了臉撇向他處。

“女女女女...不是這樣的..”羅德嚇得手舞足蹈，三十多歲的老男人如同回到孩童時期般漲紅了臉。

他驚慌失措的躲到了門后，側(cè)著半張赤紅的小臉低聲回應(yīng)到：“鄰鄰…鄰居…有什么事嗎？在我對面…”

“是的，我是剛剛搬到您對面的小林，這次初次見面想送點(diǎn)小禮物以后還望多多打點(diǎn)～”對方的回答工整合理，甜美的女聲如鋒芒幫次入了羅德耳中。

順著聲音，在內(nèi)心的不斷自我安慰下，羅德第一次也是更加正式的親眼見到了眼前的女子，甚至不由自主的將內(nèi)心的想法脫口而出。

“真…真是如同天使…”

“非常感謝…”女子聽到了羅德發(fā)出贊嘆不經(jīng)紅著臉低聲應(yīng)答道。

“不不不…不是…”羅德的臉更加紅潤了，他想沖出來解釋著什么，可剛踏出半步那來自胯下涼颼颼的寒意，又令他憋了回去。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快開門！快開門！8006！8006！”

“...侍警..？！官老爺..有..有什么事嗎？！為什么外面這么吵...是不是出什么..”

“少他媽在這廢話，最近有聽到什么嗎？！給我你的身份卡！”

“沒..小的最近什么都沒聽見...這是我的身份卡，官老爺能說說究竟咋回事了..”

“男性..三十歲，無業(yè)人員...有人格分裂妄想..哦~心理殘障”

“最近少出門就好了，沒啥事...就隔壁有個女的失蹤了，一屋子的血但不見人，好好在家呆著別亂開門！最近這附近又開始出現(xiàn)肉體交易的綁架案件...”

“知...知道了...”

如同往常一般，羅德難得穿上了干凈的衣物，不知道為何他總感覺從今天開始，往后的日子將變得完全不同。

“呀...是你”

似乎是剛走到8005號房間的大門口，昨晚深夜來訪的那名女子就推開房門，與‘正好’經(jīng)過的羅德撞了一個正好。

“是..是我..您好...”雖然昨晚早就準(zhǔn)備了一宿的臺詞，可當(dāng)他真的面對對方的時候，卻又變得是如此的緊張膽怯。

三十年來的歲月，羅德幾乎從沒拉過除開他母親以外其他女性的手，更何況的直視她們一眼呢？從小就被打上身體殘缺基因不全的缺陷物，一輩子活在陰影中的東西哪敢去直視那些光芒。

“你...你..你好..昨晚還沒自我介紹..我...我叫羅...羅..羅..”羅德努力的將自己舌頭捋直，但那到了嘴邊的名字卻又怎么都呼不出來。

“哈哈哈...是叫蘿卜嗎？”女子笑了，羅德異常的尷尬；“不..不是..是叫羅..羅德...道德的德..”

“蘿卜我還是覺得蘿卜更順口些~”女子微笑著，毫不在意的拿起了自己身旁的挎包就放在了羅德的手里，并微笑道。

“蘿卜蘿卜真是個呆蘿卜，還傻站著什么呢，正好我也順路下去，現(xiàn)在不正是機(jī)會嗎？”

[叩叩叩...叩叩叩..]

“吵吵嚷嚷啥呢...這才幾點(diǎn)都還沒開始營業(yè)呢”

“我家里貓屎盆子撒了一股子味道，你這不是有那個可以去味的土丸子..能不能給我來點(diǎn)”

羅德嬌羞著臉，他整個身子直挺挺的就像跟電線桿一般。

那晚的女子此時正扶著他的手臂，羅德甚至能感覺到從對方身上散發(fā)出的味道，那來自異性身體的溫度正不斷的通過兩人之間的肌膚傳遞到羅德的大腦中。

與兒童時期牽著母親小手完全不一樣的觸感，這種感覺是前所未有的，他的大腦一片空白那迷成細(xì)縫的眼睛只要緩緩的向下看去，就能看見那女子性感的酮體，那從毛衣下微微裸露的內(nèi)衣衣角。

“蘿卜..你怎么跟個電線桿一樣直挺挺的...”女子低聲說到，他指著遠(yuǎn)處的一家多功能便利店；“要不去看看里面有些什么正好回去裝點(diǎn)裝點(diǎn)”

[叩叩叩！叩叩叩！]

“媽的...你家的廁所是不是炸了？你看看那都是些什么惡心液體，又臭又黏...我樓下的客人都投訴了！”

“不..不好意思...廁所的浴缸堵了...我一定請人好好處理處理...一定..一定”

兩人似乎有些意猶未盡。

羅德嬌羞的內(nèi)心仿佛是被對方打開了一般，他的手正拽著女子不肯離去，談笑之間仿佛周圍的時間在加速飛過般，他們在漫長的電梯中注視你我，羅德第一次感受到了愛，他們互相深吻在電梯之中，他們陷入了深深彼此之中。

“哎..祭禮，這么晚才回來啊”一名身材碩大的光頭男子正站在樓道的入口，他那健碩的二頭肌幾乎是羅德一個腦袋的大小，覆蓋著全身的機(jī)械假體以及散發(fā)著熒光的奇妙紋身。

羅德的步伐稍稍放慢了許多，他不敢再去觸摸女子的手臂，眼神撲朔迷離似乎是在躲閃。

“祭禮~祭禮...這又是什么新的玩法嗎...”光頭男子漫步在女子的身旁，他的眼睛一直注視著對方，仿佛根本看不上女子身旁的羅德，就像在看待一塊空氣般。

“你給我回去！現(xiàn)在是我的自由時間...我們說好的...！”

“喂喂喂...祭禮..你是故意在氣我還是因為昨天晚上？”光頭男子低聲說到。

“你知道的，一定要按時吃藥，不然你的身體無法承受這等的傷害”光頭男子繼續(xù)說到，他從口袋中拿出了幾盒塑料包裝，上面清晰的硬著某種藍(lán)色的小藥丸以及某種寫著左炔諾孕酮的什么藥物。

女子的目光躲閃著，她看著羅德似乎是在求救著什么，然而直到那光頭男子拉住女子之后，一直一聲不吭的羅德任就沒有停下腳底的步伐，徑直的向著自己的房間內(nèi)走去。

[叩叩叩！叩叩叩！]

“8006...8006...隔壁屋投訴你...你這邊什么情況？！隔壁屋的火警都差點(diǎn)觸發(fā)了”

“不...不好意思...我這正炒菜呢..最近在學(xué)廚藝以后想去...”

“咦..一個騷味，自己注意點(diǎn)！不要把房子點(diǎn)了！”

羅德徹夜未眠。

他的腦海中不斷閃回著來自昨天晚上的畫面，那名光頭男子究竟是誰，祭禮？是她真正的名字？！

她從沒跟自己說過她的名字，即便是兩個人在外面如此親密的時候，他也只是僅僅稱呼著對方的名為小林的代稱。

[啪！]

一聲巨響，好像是什么東西雜碎后發(fā)出的異響。

透著貓眼，羅德看見了一名打扮著斯文的男子從8005的房間內(nèi)走出，他的手里似乎正拿著某種藍(lán)色藥丸，光頭男子隔著門縫從那機(jī)械的義肢中心投射出了一枚虛擬貨幣。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啊...華子，那妞撐不了多久的，以我的藥效...在等個幾天她就會喪失理智像個娃娃一樣任人宰割...”

“最好如此啊，劉醫(yī)生...最近灰鴿子正盯著這片區(qū)域，瓷娃娃的生意越來越不好做，必須盡快轉(zhuǎn)移才妙”

“這便是合同上清清楚楚寫的，你給錢我給貨...你接下來可要看好了，接下來可能會出現(xiàn)夢游癥以及間歇性的意識清醒，別讓她亂跑，大喊大叫招來了灰鴿子可對你我都不好”

[叩叩叩...叩叩叩...]

“8006...8006...嗯呢...你確定是這一間嗎？”

“那肯定啊...樓上樓下都在投訴...天天一股子騷味，憨臭的不得了”

撞開房門。

屋內(nèi)橫七豎八的散落著竟是他人的各種衣物的雜亂的垃圾，即便房間內(nèi)空無一人，但任就殘留的那些東西似乎都在表面著這間近乎十平米的房間內(nèi)似乎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了很多事情。

房間的四處內(nèi)壁被徹底打通，一個被鑿穿的貓眼正注視著一切，鑿刻痕跡的墻壁上似乎記載著什么；而在那最靠近房間里側(cè)的墻壁，連接著的甚至是隔壁的另一個十平米的房間，地上散落著各式人體毛發(fā)甚至是某種機(jī)械義肢被拆解后的碎片，名為羅德的身份卡被插在了一份精妙儀器的光刻儀表上。

凸顯在那原始的卡牌上的，是個肥胖且異常年輕的樣貌。

廁所的大門緊閉著，里面不斷的傳出令人惡臭的味道，而在那鍋爐上正悶煮著一鍋燒肉散發(fā)出著某種奇怪的異味。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