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鳥
Fly and fly
My dear little bird
Your future is the vast sky
Don't let the dirt stain your feathers
Soaring between the moon and the sun
第一章
“踏入地獄時”
“奧利維亞,奧利維亞,多好聽的名字啊?!?/p>
記憶里,母親好像只說過這一句話。
第一次睜開眼睛,那個男人就開始討厭我了。
“紫色?為什么?”他并不相信,直到做了親子鑒定之后,才勉強(qiáng)接受了這個事實(shí)。大概是因?yàn)槟菆鰟倓偛牌较⒌奈烈叩氖芎φ呱砩弦矔霈F(xiàn)暗紫色的黑斑吧,當(dāng)然也可能是更純粹的原因。畢竟,總要有那么一個人的。
母親過世的很早,以至于沒能在我的世界里留下多少光和熱。母親死了,那個男人更加相信所謂災(zāi)厄的化身,將所有的一切都傾瀉出來。
再大一些,就是上學(xué)的年紀(jì)了。最后一排,加上陰暗的環(huán)境,眼睛很快就被搞壞了。那個男人當(dāng)然不會買眼鏡,好在母親的遺物里有一個金色邊框的眼鏡。
‘真好看吶,就像太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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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嘲笑和排擠還能忍受,那破敗的書桌和身上的傷口卻是不得不在意了。碎成片片的玻璃,血跡,不知道什么的液體,墻角,碎石頭……緊閉的大門和瓢潑的大雨,淚水和譏諷聲嘲笑聲,這些填充了生活的全部。
似乎是生來如此,或是上輩子造了孽吧。那個男人,所謂的“老師”,還有每一個見到我的人,都是這樣。
“你呀~就是災(zāi)厄,活該如此吶~”
“你還活著呢?真是倒霉透頂。”
“噢喲?傷口快好了啊,上次的教訓(xùn)還記著嗎?”
“即使你什么也不是,你也會走到這一步,必然要有一個人成為這樣的人。”
這當(dāng)然不是結(jié)束,也不是結(jié)束的開始,只是開始的結(jié)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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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什么時候起,那個男人愈發(fā)的討厭我了。我不喜歡酒的氣味,更不喜歡酩酊大醉還發(fā)著酒瘋的人。
“老子現(xiàn)在生活那么落魄……嗝…都是你這小婊子害的!”
酒瓶碎裂的破片劃傷了慘白的肌膚,血滴在地上??奁粫衼砀嗟奶弁?,喊叫只會招來拳頭。雛鳥一動不動的伏在冰冷的地板上,空洞的紫瞳望著嘔吐物,淚水以及血跡等的混合物。
那里不是家。只不過,除此之外也無處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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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格愈發(fā)孤僻,別人的欺凌仿佛也找到了更合適的借口,理所應(yīng)當(dāng)。臉上總是掛著彩,沒辦法的事。時間是一天天過去了,每次醒來,卻是無盡的空洞。
為什么要活著?
只是盡力的活著而已。不想死,期盼著,希望未來還有曙光。因?yàn)?,連太陽都沒見過,怎么能這么快凋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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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高中,那個男人徹底不管我的死活了。打工賺錢,什么臟活累活都不得不去干,即使這樣,依舊是要少拿些工錢。閑暇之余,開始學(xué)起了醫(yī)。也許是想拯救自己吧,也可能只是想讓精神離開現(xiàn)實(shí),否則會崩潰的吧。
圖書館拒絕我進(jìn)去,好像是說怕引起糾紛之類的。懦弱的人只能拿更脆弱的受害者開刀,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半夜翻窗進(jìn)去,有幾次險些被抓到,但好在拿到了幾本不錯的書。
蹲在墻邊,嘴里叼著手電筒,翻看著那些無聲的文字。好像只有他們不會傷害我一樣。時常就這樣睡著了,但有時會因此被發(fā)現(xiàn),再招來一頓毒打。
未來,未來啊……
遙不可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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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的日子,天很冷。大概是平安夜吧,雖然基本沒過過節(jié)日。
“奧利維亞小姐!”這個稱呼有些不真切,因?yàn)闆]人這么稱呼過我。那些人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我的身邊,更不應(yīng)該以這種態(tài)度,就好像他們從未正眼看過我一樣。
“晚上要不要一起去玩?今天可是個大日子呢,難得學(xué)校放假?!敝e言是如此顯而易見,可惜卻無法用理智來分辨。
雛鳥沒有猶豫。
一個地址,一個時間。可憐的雛鳥又怎么會懷疑這來之不易的善意,好像心弦都為之觸動。
好不容易攢起來的錢。本來是打算買書,但既然有人愿意邀請我參加他們的晚會,肯定也不能空手而去。廢了好大功夫,終于買到了一個漂亮的八音盒。它透明的穹頂如繁星般閃耀,扭動發(fā)條,里面的小城市便轉(zhuǎn)動起來。
八音盒緊緊攥在手里,發(fā)出悅耳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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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是愚蠢,甚至不自知。空無一人的爛尾樓。
也許是我從未了解過他們的活動吧,我這樣想著。建筑物里四處漏風(fēng),至少還有雪花作伴。
夜幕已經(jīng)把城市給吞噬殆盡了。
祈禱,往那個人的房子走去,希望他已經(jīng)睡下吧。
這種場景已經(jīng)司空見慣。走過空蕩蕩的走廊,刺耳的聲音卻還是從身后響了起來
“臭婊子你還有臉回來!一天天就知道在外面鬼混”回過頭,他就站在那。
“你媽當(dāng)時怎么就生了你這么個賤種,紫色的眼睛也不知道繼承哪個畜生的?!蹦腥送铝丝谔?,酒瓶歪七扭八的從桌子上滾落到地上,啪的碎了一地。
“那個……不是。我……我是給您買圣誕禮物去了”謊言很拙劣,但也許這是唯一的借口了。八音盒閃爍著。
他瞟了眼八音盒,好像更憤怒了
“敗家玩意!還他媽亂花錢買這些屁用沒有的東西!你知不知你上學(xué)已經(jīng)夠花錢了,誰他媽還會要你這樣一個雜種”
世界是破碎的,就如破碎的酒瓶。象征著幸福的八音盒,和幻想一起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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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燈,撒下的光是模糊的??赡苁茄坨R碎了的緣故。值得慶幸的,天很冷,身上的傷口很快就不流血了。鑰匙,錢包,還有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被拿走了。輕撫額頭上的傷口,凝固的血跡包裹了我的半張臉。
人們說,出生時是孓然一身,離開時也會是孓然一身。
我嘲笑自己可悲的命運(yùn),也憎惡這個痛苦的世界?;璋档溺R子里倒映出來的臉,如此的脆弱和不堪,像丑角一般引人發(fā)笑。生命對我而言已經(jīng)成了最微不足道的東西。
但我還沒有找到幸福呢。
雛鳥離開了巢,卻已無法飛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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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o is the person I detest, who is the appearance I dislike?
Why did I take this twisted path?
May you not fall to the earth like me
Becoming the person you want to be
第二章
“彷徨尋路”
死亡明明是解脫,可惜卻沒有降臨。那些日子,橋洞成了居所,垃圾堆成了食堂,總的來說,與過去沒什么區(qū)別。
那繁榮的假象,建立在無限的痛苦之中。仇恨與痛苦,如種子般發(fā)芽,占領(lǐng)了我的內(nèi)心。沒有陽光的種子,本應(yīng)凋零,卻成了如今這畸形的產(chǎn)物。罪行變得合理,無論是否真有其事,結(jié)局也相差無幾。從小偷小摸,到越過邊界,再到成為那可怕的怪物。當(dāng)然,這一切并不是一瞬間發(fā)生的。
“我當(dāng)然只是為了活下去,不是嗎?”這可笑的借口蒙騙著我自己,好像我真是什么正義之士,受人迫害而不得不做出這些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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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無情的吞噬著每個無家可歸的人。那位“親愛”的黑幕,名為喀爾諾的女人所建立的黑市之中,一具完整的人體,除去大腦甚至只值幾頓飯錢。
原先的橋洞下,一條條脆弱的生命轉(zhuǎn)瞬即逝。夜里有槍聲,有哭喊聲,有叫罵聲。不會有尸體,城市會將每個人都吃干抹盡。祈禱吧,人在絕望的時候就會祈禱。
生命已經(jīng)成了最廉價的東西,沒有人會為一名丑角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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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夢中,常常出現(xiàn)這一幕場景。只是一個普通的日子,一邊清洗著傷口,一邊盤點(diǎn)著今天的收益。至那天為止,我還是過分怯懦了。一次次打磨那把玻璃匕首,可卻沒有血污沾染在上?!八麄儾辉摳冻龃鷥r嗎?”我常常問自己,可顫抖的手卻總是否定我的疑問。
恍然間,一個漆黑的影子,從枝頭,它可憐的小窩中失足墜落。稀疏羽翼并沒有拯救這只雛鳥脆弱的生命,飄零在四周。骨骼在沖擊下扭曲成怪異的形狀,鮮血和垂死的低語一同從它的喉管里流出。我將它捧起,手掌上沾滿了血跡,體溫正隨著它的生命一起逝去。
“可憐的孩子……”我心想,不過我與它又有什么兩樣?
它的生命已經(jīng)凋零,心臟停跳。與它唯一的區(qū)別,大概就是那個供血的器官還在茍延殘喘。一個看上去很精致的盒子,雖然是從垃圾堆里撿來的,但作為我們這些被遺棄的人的墳?zāi)梗故窍喈?dāng)合適。我將它放了進(jìn)去,蓋上了蓋子。
曾經(jīng)有個人說:“死亡并不是終點(diǎn),遺忘才是?!奔词故请r鳥,它也不該被忘記吧?
“Tomb of Olivier, may you soar in the afterlife”
城市的邊界,墓志銘屹立在小土包前,那本應(yīng)是個無聲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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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這是誰啊~奧利維亞小姐?”受害者的孤墳居然闖進(jìn)了一個加害者,她那惡心的聲音仿佛時時刻刻環(huán)繞在我耳邊。
“誒呀誒呀,沒想到在這還能碰見你~幾個月不見,怎么更惡心了啊?還是說,你活著就是已經(jīng)是個奇跡了?霍,我留下的功勛還在你臉上呢,你就這么忘不了我啊~”愚人總是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以小丑般的面龐平等的惡心每一個她縮嘲笑的人。
“滾開。”對于這種家伙,用最冰冷的語言回應(yīng)便可。
“你這種渣滓生來不就是用來污染城市的嗎?你為什么還在這啊……”為什么,她看起來甚至很失望。步步逼近,走到了墓前。
“你可真假惺惺呢?居然還立這種東西?!彼荒_踢開了雛鳥的墓碑,踢開了在她心目中一文不值的我的尊嚴(yán)。
那種熾熱的感覺,是憤怒吧?,F(xiàn)在應(yīng)當(dāng)是早春往后,空氣中仍帶著涼意。眼前的人,仿佛不再是他,而是一個影子,疊加了我所有憎惡與痛苦的扭曲的影子。黃昏只倒映出眼中跳動的黑色火焰。
“你是啞巴還是被嚇著了?~孬種!”耳邊是混亂的雜音,是在地獄里掙扎的罪人的哀嚎。臉上熾熱的痕跡,是惡魔給予的烙印。
“你有什么資格?。?!”嘶啞的怒吼。從此,惡魔被打入地獄。
她胸前的殷紅告知著當(dāng)前的狀況,利刃頭一次嘗到了它主人以外的鮮血的滋味,血液反射著血紅的世界。
“你個瘋子!唔啊……”她踉蹌的退后了幾步,,更多的血液從傷口里滲出來。很可惜,但也很幸運(yùn),那并不是要害。
“我要?dú)⒘四?!你竟敢……唔……我要把你切成碎塊丟進(jìn)下水道里!狗東西!”她還在堅持羞辱我,手中不知何時抓起了一塊沉重的磚塊。
沉默是今晚的主旋律,因?yàn)楸┬胁恍枰醚哉Z去開脫。舊傷再次被撕開,仇恨點(diǎn)燃過往。在最后,我記得,石頭很沉重。我費(fèi)了不少力氣才將它搬起。我終于在她眼中看見了恐懼,我所期待的恐懼。
慘叫聲在第一次重?fù)糁缶驮贈]響起。記憶里,骨頭碎裂的聲音,血肉糜爛的聲音,昂貴的香水味沾滿了鐵銹的腥味,被攆成一團(tuán)的大腦,頭骨,眼球,連我都難以分辨。這副情景,與墜落的雛鳥別無二致。透過鏡子,我看見了一張沾滿血污的臉,嘴角卻不經(jīng)意的微微揚(yáng)起。那是誰?血跡已經(jīng)蒙住了雙眼。這雙手在顫抖,因?yàn)榭謶??還是興奮?
十分幸運(yùn),雪下起來了。落雪掩埋了所有罪惡,也將“我”掩埋。水龍頭里流出刺骨的冰水,但即使雙手近乎失去知覺,也洗不凈那沾染的猩紅。
“理想”,我想展翅高飛。但折翼的鳥,又怎么可能去到天空?至少,我終于可以回答自己:是的,他們應(yīng)該。
迪帕斯特市的冬天很漫長。有太多東西被掩蓋,消失在寒風(fēng)里。
若能展翅,又將前往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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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一則新聞?wù)洠旱吓了固厥薪障喈?dāng)安定,犯罪率居卡門迪地區(qū)最低。這離不開管理者碦爾諾女士和相關(guān)部門的辛勤工作。這可能是一個漫長冬天,但請大家相信迪帕斯特市始終堅持關(guān)愛保障每一位市民,這個冬天會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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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oody hands
A twisted face
I can't turn back anymore
Cast hatred towards the world and oneself
On the determined to act alone
path of self destruction
第三章
“夢為何物”
????“莨小姐,今天過得還好嗎?我相信,你也不希望……”
眼前的女子,四肢上布滿了駭人的細(xì)小傷口,只能發(fā)出嗚咽的聲音。束縛在她身上的絲線,勒出血痕。
我扯出她口中的東西,投之冰冷的目光,假裝不去理會玻璃碎片留下的血跡?!澳阋呀?jīng)想清楚了吧,關(guān)于喀爾諾女士未來一段時間的安排。如果還是憋在肚子里的話,你的忠誠在地獄里會得到賞識的?!?/p>
她確實(shí)很可憐,但和我卻并不相似。
染血的手術(shù)刀,順著經(jīng)脈劃開肌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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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啊,他們叫你什么來著?”打扮成戴著面具的傳染病醫(yī)生屬實(shí)是過去一個有些幼稚的想法。
盧齊菲羅這個假名,承載了我所有的仇恨,就像那個烏鴉面具,是怪物的象征。
這當(dāng)然是一場復(fù)仇,是對罪人的審判。僅僅是,憤怒與不甘,痛苦與悔恨。都是那顆種子結(jié)出來的果實(shí)。沉迷于陰謀和陷阱使人墜入萬劫不復(fù)之處,陶醉于虐待和殺戮的血腥之中,我產(chǎn)生了一種錯覺,即使是折翼,又有何不可?將他人帶來的痛苦還給帶來他的人,這只是同態(tài)的正當(dāng)防衛(wèi)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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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過一些不光彩的手段,我也順利的建立起了如今的根基。建立在罪惡與鮮血上的,承載著現(xiàn)實(shí)痛苦的高臺。這雙手愈發(fā)瘋狂了,善良無法贖清他們的罪孽,更無法洗凈雙手。
從什么時候起,我成了我最討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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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尋找答案,在冬天的深處,一切開始的地方。
不過,在那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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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沒想到,所謂黑市之主會死在黑市里吧……”奇怪的容器里裝著一顆眼球,玻璃上面寫著她主人的名字:喀爾諾。毫無疑問,她的主人已經(jīng)遍布整個黑市了。在那場棋局中,這個自私的女人最后敗給了自己的貪婪,而我則是最后的贏家。黑幕死了,子網(wǎng)創(chuàng)造的認(rèn)知之網(wǎng)也跟著解除了。
新的黑幕已經(jīng)上位,新的時代已經(jīng)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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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人的仇恨與惡念根深蒂固,并非常規(guī)手段可以抹除。在心中埋下鏡子,把那些惡念永遠(yuǎn)鎖在心里,這是我唯一能做的。
不可否認(rèn),客觀而言,迪帕斯特確實(shí)變好了。
即使是建立在抹除所有問題的恐怖統(tǒng)治之上,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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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眠更加嚴(yán)重了,是某種疾病導(dǎo)致的。目前沒有治愈的方法,雖然難以忍受,但總歸不會馬上要了我的命。
就像很多復(fù)仇成功的人一樣,我也陷入了迷茫。我不是那種想要看到血流成河的瘋子,但我的所作所為卻又與那些人沒有區(qū)別。
我只能不斷地洗手,一次又一次。但那種瘋狂的快感卻根深蒂固的扎在腦海里,侵染成了那怪物。
雛鳥恐懼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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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深冬,久違的游蕩在這座城市里。
那破敗的櫥窗再次映照出面前之人的臉。
對我來說,有些不真切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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積雪下蜷縮著一個人。
霜凝結(jié)在她的鬢發(fā)上,低垂著眼皮扯住搖搖欲墜的生命。
生命易逝,我至少還沒忘記自己是個醫(y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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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曾經(jīng)蜷縮著一個孩子,一個灰色頭發(fā),紫色瞳孔的孩子。
她死在了那年圣誕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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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在熱可可蒸騰的熱氣中自己哈欠連天的樣子,一晚未合眼只因擔(dān)心這家伙的安危。她實(shí)在是很像我,很像那只雛鳥。呼吸已經(jīng)趨于平穩(wěn),皮膚也不那么寒冷了。暖氣發(fā)出溫暖的光,映在鏡片里。
候鳥在遷徙的途中,會拋下跟不上的同伴,這個孩子本應(yīng)展翅高飛,估計是被拋下了吧。
“啊……我這是?”孩子睜開了眼睛,這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眼睛。
似是星辰,如同朝陽。
“不必?fù)?dān)心了,好好休息吧?!?/p>
我終究是忘不了過去的自己,她很像我。
伸出手,卻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我不明白怎么去關(guān)心一個人,怎么去“愛”一個人。因?yàn)槲覐膩頉]感受過這些東西。
那只手在半空中停住了,最后又收了回來。這雙手不應(yīng)該再觸碰雛鳥的羽毛了,那只會令之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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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陽臺上,看向夜幕的天空。如星空這般耀眼最后也被黑暗吞沒,就像我漸漸遺忘為何想活下去。
無非是想收獲幸福而已,這是個很自私,又很樸素的愿望。
我又問自己,現(xiàn)在幸福嗎?
答案是否,即使那些復(fù)仇給我?guī)碓俣喔泄俚拇碳ぃ捕际且凰查g的。
我的內(nèi)心始終是空洞的黑暗,想將我最后的執(zhí)著吞噬,把我變成純粹的惡魔。
好吧,也許早就沒差別了。
我才是我自己最討厭的人啊,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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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額,您應(yīng)該是奧利維亞女士吧?”有人喊我名字,當(dāng)時我的第一反應(yīng)是我是否幻聽了。說來好笑呢,這個名字很久沒人叫過了。
“啊……”時鐘敲了三下,星星并不會告訴你現(xiàn)在是幾點(diǎn)。
“那個…謝謝您啦”她有些羞澀,紅著臉望著我“我叫阿薩謝爾——”
阿薩謝爾,阿薩謝爾,多好聽的名字啊。
那孩子開始說起自己的遭遇。作為一名流浪商人,所有的一切被同伴搶走,把她丟在荒野上等死。多常見的戲碼啊,本以為已經(jīng)司空見慣了。
就像第一次踏入地獄的孩童彷徨無依,摸索著不斷下沉??僧?dāng)她成為最深處的惡魔,是否又想的起來她是為了追求幸福而走在這條路上的。
我還能幸福嗎?我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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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薩謝爾成了我的學(xué)生,我沒有故意掩蓋我的罪行,她見到了那把染血的手術(shù)刀,那雙染血的手。
“老師……”她的眼神里有無奈,有恐懼,也有悲傷。
但沒有仇恨。
我從未為自己開脫,也沒有用謊言欺騙。只是將那些壓抑的善意笨拙的傳達(dá)給這個孩子。興許是早上的一杯咖啡,興許是煎糊了的雞蛋。我教她如何成為一名醫(yī)生,而不是一個惡魔。
因?yàn)樗皇俏遥粫?,也不能走上這條路。
“你不是我,我也不會束縛你。你可以選擇你想要的生活,這也是我唯一能給你的。如果你討厭我的所作所為,我也不會阻攔你。我實(shí)在是……對不起”
你我都是雛鳥,終要展翅高飛,飛向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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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crow covers the sky
Writes evil into?shan
Maybe, you will say
"Where the future lies?"
Don't worry, my dear
My wings will show you the way
第四章
“終有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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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我看到令我瞠目的景象,兩隊人使盡全力滾著碩大的圓形重物,面對面相互沖刺撞擊。一方叫罵“你們?yōu)楹尾豢戏艞??”另一方回?fù)簟澳銈優(yōu)楹畏攀謥G棄?”重物撞擊的疼痛,令兩方發(fā)出驚人的哀嚎聲。但是,無論多么痛苦與疲倦,彼此的攻擊卻無法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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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
在一片黑暗里,一個聲音出現(xiàn)了。漆黑的羽翼,藍(lán)綠色的瞳孔在無盡的夜幕中閃著微光。我記憶中那只墜亡的雛鳥,如今已經(jīng)羽翼豐滿,站在我面前。
“你來做什么?你是誰?”我坐在地上,那是柔軟的草地。
“我是——”他抹除了自己的形象與身份信息,以至于我無法回想起關(guān)于那個人的一切。
“如果有另一種可能,可以改變這個世界。可以創(chuàng)造你所希望的,你所幻想的……你愿意相信嗎?”
那是一封邀請函,關(guān)于一個組織。
“破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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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進(jìn)一座寬闊的墳場,密集的糞丘讓地表起伏不平。棺材都敞開著,里面有烈焰燃燒,傳來悲鳴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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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生門,烏鴉停息在門上。比夜幕還要更廣遠(yuǎn)的黑暗緊隨我的步伐,從門后流出鮮血組成的溪流。
踏上臺階,溪流逐漸化作川河,最后化為巨浪??奁娜藗兓鼢吟衙瞳F,互相啃食。指爪如利刃互相撕開肌膚,瘋狂撕扯著那些裸露在空氣中的肉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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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林立的墓碑間,我想,也許有我認(rèn)識的人或者曾經(jīng)認(rèn)識的人,正在受煎熬。
這里一直下著冷徹心扉的寒雨,巨大的冰雹,混合著刺鼻的惡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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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管像破爛的繩子,從殘缺的尸塊里冒出。達(dá)官貴人們是看客,用真金白銀搭建起虛偽的舞臺。不斷歡笑著,對這場廝殺似是置身事外,笑魘種張開的利齒吞吃著人的軀體,而自己卻又被后方的送入口中。更為凄慘的是那火焰,泛著橙紅色的烈焰。從金錢堆積的虛偽之中燃起,不斷以底層的油脂為燃料,緊緊裹挾住每一個想要從其中逃跑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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憤怒的人永遠(yuǎn)得不到救贖,他們只能詛咒,喊叫,在無盡的深淵里咆哮、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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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炭般的尸山中爬出一個人,那最后的“人”弓著背,喉嚨里不斷發(fā)出嘶吼聲,像妖怪的吶喊,像鬼魅的呻吟,像蛤蟆的低鳴。涎水從牙縫出滲出,如犬版吐出黑紫色的舌頭喘著粗氣。圓瞪雙眼,就如同那烏鴉一般對腐肉的渴望。因?yàn)榉贌撼龊谏囊蠹t軀體帶著腐爛的臭氣,扭曲著化作一只野獸撲向來人??上В浅舐纳碛霸诳罩芯捅换鹧嫱虥]。
烏鴉落地了,啄食著四處的尸體。
推開緊閉的大門,火光涌進(jìn)了漆黑的會議室。五把椅子,已經(jīng)有三人落座。白發(fā)的青年女人,黑發(fā)的中年男人,還有那個老頭子。
“上次還是喀爾諾那瘋婆娘呢,喝。那家伙死了?”
三名黑幕,三個罪人。
卡門迪地區(qū)就像一個漏斗,每個罪人都越陷越深。黑幕,誰知道下次會面又是否是這些面孔。權(quán)利的更替,利益的爭奪,都是建立在欲望的高塔上,建立在羅生門后的尸山里。
若是讓他們?yōu)樽约洪_脫,似乎都有一萬個理由來證明自己并非惡人。
好笑!
為了生存,就能掩蓋有罪之人的事實(shí)?每個人都活的像只怪物,蠶食著其他人的生命,永無止息。又從未想過改變,只是困于自身的‘蠶繭’。
“直接開始吧,我不想等那家伙了?!蓖詈笠粡埧找巫?,大門默默合上了。
“我對這些東西興趣不大…別打擾我的個人空間就行。”白發(fā)青年女子靜靜地靠著椅子,閉目養(yǎng)神。
“謝爾蓋,你這家伙還真是置身事外啊?把城市的掌控權(quán)交給資本公司,也只有你這種愚鈍的家伙干得出來了?!眰}井姓氏的家主如是說道,黑色的頭發(fā)下掩蓋的是貪婪的欲望。
他的目光轉(zhuǎn)向我,看著我的眼睛。
“你很有野心啊,應(yīng)該不會只是像個跳梁小丑一般擺弄自己微不足道的本事吧?”
“興許呢,你想在這份蛋糕中分一塊收入囊中??上?,咔爾喏留下的其他東西已經(jīng)不剩多少了?!?/p>
“奧利維亞女士也許想要更多呢。我見過貪婪之人,暴虐之人,欺詐之人,背叛之人。若是你想戴著面具堂而皇之的稱自己有多么高尚,那還不如直接擺出你自己想要的東西?!?/p>
“閉嘴?!焙诎荡丝叹驮谏砗螅赏鲮`的渡鴉站在大門口。紫色的夢魘被黑暗完全包裹,僅剩幽影般的雙瞳。
“我不是來和你們爭那些有的沒的。”扭曲的影子肆意的潑灑在屏風(fēng)上,那折翼的雛鳥成了怪物,破損的羽翼遮住整片天空。曾經(jīng)的創(chuàng)傷處生長出粗糙的羽毛,如那地獄深處的惡魔,手持那天平,沒有一絲傾斜。
“我是來改變這一切的,去尋求另一種可能?!蹦唬丝涛揖拖癔偪竦那蟮勒?,為那個縹緲的理想做出瘋狂的舉動。
即使那個未來并非為我而生,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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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你想從這蠻荒的地界脫身,你就該另尋其他路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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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那只怪物張開了雙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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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是第幾次照鏡子了。清水洗凈雙手,帶著滿面塵灰落入水池。
“奧利維亞,奧利維亞,多好聽的名字啊。”
那哭泣的孩子,灰色頭發(fā),紫色眼睛的孩子,可憐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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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只黑羊。掩藏在千萬嘲笑欺凌之后,身上布滿駭人的創(chuàng)口。血淚無法拯救那殘破的靈魂,承受著所有痛苦與不堪,遭受所有的欺辱和咒罵。Ta被嫌棄,被敵視。Ta無路可走,大多走向自我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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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只怪物。Ta承載仇恨與苦難,將曾經(jīng)的一切悉數(shù)償還。Ta瘋狂,難以控制,將傷口作為武器,將痛苦作為食量。將堂而皇之的高尚與正義掩蓋自己丑惡的行為。Ta走的太多,終將自我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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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只雛鳥。想要展翅高飛,想要手握未來。追求理想,追求幸福。你純潔無瑕,沒有仇恨,沒有痛苦,沒有不幸。你一直都在,在我身邊。想要展翅高飛,想要成為我想成為的人。即使是再丑惡的樣子,你也從未離去。始終渴求那縹緲的,遙不可及的夢。終有一日,你將化作完美的雙翼,于那天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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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必在恐懼了,因?yàn)槲覍⒔o予你飛向天空的翅膀。
鏡子外的怪物抱住了流淚的孩子,即使是最冰冷的軀體也在此時有了溫度。
那“另一種可能性”,不是為我所準(zhǔn)備的。我的病已經(jīng)很嚴(yán)重了。失眠,精神恍惚,咳血,身體日漸虛弱。
我不能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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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垂的雙翼以無法帶我飛翔,我將它們撕扯下來。疼痛伴隨血液從身軀上流下,染紅漆黑的羽毛。
像我說的,你要展翅高飛。
你終要展翅高飛。
接過雙翼的雛鳥看著我,我終于可以坦然的面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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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記憶的最后,在世界黑暗之前,我看到鮮血從我微笑的嘴角流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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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y dear
you will eventually spread your wings
fly into the fut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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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記
老師只是暈了過去,她的病情確實(shí)已經(jīng)非常嚴(yán)重了。不過別擔(dān)心,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問題了。我相信她醒來之后一定會很驚訝吧!今天,明明是她的生日呢。等老師醒來后,一起給她個驚喜吧~
? ? ? ? ? ? ? ? ? ? ? ? ?阿薩謝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