訾岳庭說：“我給他打，你先別急，照顧好我爸。電話保持聯(lián)系?！?/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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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忙趕到車庫，訾岳庭突然想到自己喝了酒，不能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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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打車趕到西南醫(yī)院時(shí)，寧遠(yuǎn)鵬已經(jīng)陪訾崇茂看過了急診，也辦好了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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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yī)生說是心肌缺血，有心梗的風(fēng)險(xiǎn)，有沒有其他的心臟病變需要做個(gè)全方位的檢查才能知道?！?/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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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血管內(nèi)科的走廊上，寧遠(yuǎn)鵬壓低聲音道：“現(xiàn)在臨時(shí)只有普通病房，要等明天你姐夫過來了才好再安排?！?/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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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點(diǎn)頭，對寧遠(yuǎn)鵬說了句“謝謝”?？此拇虬纾顺墒前胍顾X被叫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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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回去吧，晚上我守著?！?/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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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遠(yuǎn)鵬看著訾岳庭，眼眶微陷，身上還有酒味，比起他來好不到哪去，懷疑道：“你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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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推他，“快走吧?！?/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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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拿著辦好的住院單進(jìn)到診室，訾崇茂吃過了藥，正在病床上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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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送來醫(yī)院時(shí)，老爺子捂著心口疼出了一頭汗，胡嫂整個(gè)人被嚇著了，臉到現(xiàn)在還是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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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過勁了，訾崇茂拉著兒子就交代了一句話，不住院，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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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住院都辦好了，醫(yī)生建議你留院觀察幾天，再做個(gè)全面的檢查?！?/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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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老爺子不聽，說不住就是不住，堅(jiān)持要回家。訾岳庭沒辦法，只好叫了輛車陪他回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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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訾崇茂突然感慨，“當(dāng)年你媽就是在醫(yī)院里沒的，那地方我不敢住?！?/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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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吞聲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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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老宅，訾崇茂在胡嫂的攙扶下回到臥室休息。胡嫂下樓后，拉著訾岳庭悄悄說，老爺子最近這幾天都在說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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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是這樣的，身體稍微有點(diǎn)不舒服了，就開始胡思亂想，其實(shí)究其根本是因?yàn)樽约盒睦锱铝?，身邊又沒個(gè)人陪著開導(dǎo)他，這才積郁成了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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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想到這幾年，他之所以不?；丶遥贿^是因?yàn)榛橐龀隽藛栴}，自己的生活一團(tuán)糟，還要面對來自家庭的苛責(zé)以及生育壓力，他一度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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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氣，所以動了逃避家庭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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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小就不是好孩子，習(xí)慣了走自己的路，不會在父母面前刻意裝乖扮孝。以前有訾硯青在，她總將事事都做到完美周全，從沒讓他操心過家里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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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深感自己有愧?，F(xiàn)在這個(gè)家，除了他，其實(shí)都是外人，都沒有絕對的義務(wù)照顧老爺子。但就是寧遠(yuǎn)鵬這個(gè)八竿子打不著的外人，卻也比他這個(gè)親兒子做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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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室里留了盞夜燈，是為起夜準(zhǔn)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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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在床邊陪老爺子坐了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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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醫(yī)院回來的一路，訾崇茂都在長吁短嘆，到家了情緒才算穩(wěn)定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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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嫂去煮蓮子綠豆湯了，醫(yī)生說老爺子血脂高，綠豆能降血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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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只有他們爺倆。訾崇茂翻了好幾個(gè)身，都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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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心臟倒是不疼了，但是心里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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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現(xiàn)在也想不通，硯青為什么要自殺。從小到大，她都是那么開朗的一個(gè)人，從來沒讓我操心過……我想不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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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別想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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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忍住心中的苦澀，說：“姐姐在那邊肯定過得很好，不要我們擔(dān)心她?！?/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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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子終于睡下，天也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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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下樓喝了一碗新鮮煮出來的綠豆湯，中間看了眼手機(jī)，快六點(diǎ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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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哲民起床后馬上給家里回了個(gè)電話，訾岳庭去接的，在電話里簡單說了下訾崇茂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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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哲民的意思是，“老爸說不住院那就不住院吧，但檢查還是要做的，你再做做他的工作。醫(yī)院那邊呢我也去打個(gè)招呼，以防萬一?！?/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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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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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了電話，訾岳庭坐回到餐桌上，三兩口把綠豆湯喝完。胡嫂問他要不要上去睡一會兒，訾岳庭抬頭望著樓梯，遲疑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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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房間在上樓后的左手第一間，訾硯青的房間就在他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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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的房間空置了有多久，他的房間就空置了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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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硯青比他大了整整八歲，他上小學(xué)，姐姐上高中，他上高中，姐姐結(jié)婚了。兩人在家里朝夕相處的記憶大部分都還停留在兒時(sh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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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硯青有著幾乎完美的人生模板。成績優(yōu)異，品格端正，人生路走得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沒有一點(diǎn)波折。她熱愛自己的工作，有一個(gè)美滿的家庭，過著比這世上絕大多數(shù)人都更富足安逸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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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能想到，她會選擇自殺這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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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垂眸，起身道：“不了。我中午再過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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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交代胡嫂，“我爸醒了之后，要有什么不舒服就給我打電話。我的手機(jī)不關(guān)機(jī)?！?/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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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老宅，訾岳庭在路邊打了輛出租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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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城的路上，天剛拂曉，賣煎餅的年輕夫婦開始了一天的奔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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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蹬著三輪車，妻子坐在后面，在清早的第一縷陽光中迎接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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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輪車停在廣場前，兩夫妻開始擺攤。清晨六點(diǎn)，正逢蘭桂坊宿醉了整夜的年輕人散場覓食，三五男女，踢踏著塑料凳坐下，成了小夫妻的開張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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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也說不清，到底哪一種才叫做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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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沉悶在自己的情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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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到了訾硯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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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去過很多的地方，走遍了南與北，海角與天涯。她說，選擇相信自己所信仰的東西并不是錯(cu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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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不是在靠著“信仰”在生存？這種“信仰”并非來自神祇，也許是生活，也許是社會，也許是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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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一天，“信仰”崩塌，過往的人生也跟著失去了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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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永遠(yuǎn)無法寬容訾硯青的決定，卻能理解她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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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到今天，訾岳庭才明白，其實(shí)先走的人才是幸運(yùn)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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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塵世，負(fù)債累累，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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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是為自己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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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也好，從此往后，自由無慮地活在風(fēng)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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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的苦，生活的擔(dān)，就交由他來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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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城的街與樓在窗外飛逝而過。車上在播「天梯」，哪怕收信時(shí)好時(shí)壞，也不影響這首歌的動聽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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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可|找個(gè)荒島|向未來避開生活中那些苦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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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冬天欠電爐|雙手擁抱|可跟天對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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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有幾高|就如絕路|隔絕塵俗只想要跟你可終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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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跨出那地圖|不需好報(bào)|都只想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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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是一個(gè)岔路，訾岳庭對司機(jī)說：“師傅，不去荷塘月色，前邊走左車道，去新橋北813小區(q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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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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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3小區(qū)最早是礦區(qū)職工的安置房,房價(jià)比起周邊來說不算高，住得也多是退休老職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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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套房子是老戴過世的父親留下的。據(jù)老戴說，他爸退休前一直在礦區(qū)上班,后來得了肺癌走的,沒活到七十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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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區(qū)距離馬草塘派出所也就七八百米，林悠每天都走路上下班,很方便。這也是當(dāng)初她考慮搬過來住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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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蒸蒸糕的電子喇叭準(zhǔn)點(diǎn)開播,林悠穿過小區(qū)外的早餐攤,左右揭開蒸籠，滿鼻子的糯米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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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搬來,街坊鄰居還不認(rèn)得她。平時(shí)上班,林悠一般都穿帆布鞋,會在制服外套件薄外套，乍一看不怎么像民警,更像是準(zhǔn)備考研的大學(xué)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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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樓下，林悠準(zhǔn)備掏鑰匙，一抬頭就看見了訾岳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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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花壇邊吸煙，無論神情狀態(tài)，都像是在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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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在花壇地腳邊熄了煙，走過來問她：“吃早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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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他是來找她吃早飯的。林悠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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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說：“我在食堂吃過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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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剛才在門口她就買蒸蒸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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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點(diǎn)頭嗯一聲，“我也吃過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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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吃過了,那就不是來找她吃早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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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有點(diǎn)混亂。就像是遇到從沒辦過的案子,一頭蒙,根本摸不清對方的路數(sh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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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的小區(qū)里，老頭兒叼著煙斗在遛鳥，老太太在跳佳木斯快樂舞步,根本沒人搭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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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問他：“你沒睡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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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睛有點(diǎn)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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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笑答：“嗯。我也值夜班?！?/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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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知道這是玩笑話，她猜他多半是熬夜畫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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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不再讓她繼續(xù)困頓下去，訾岳庭含著聲音說：“沒什么事，我就想來看看你?！?/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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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看起來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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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握著鑰匙，問他，“要不要上去坐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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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像根本就不記得他給過她的忠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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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看了她一會兒，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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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樓時(shí)，兩人都走得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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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落后她半步，問：“牛找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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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邊上臺階，微微側(cè)身和他說話，“找到了，沒走遠(yuǎn)，就在山后背的水田里。我和我?guī)煾鐑扇诉B夜把它拉回去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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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想象了一下她半夜?fàn)恐５漠嬅?，還挺現(xiàn)實(shí)荒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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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六樓，家門外，林悠突然開始緊張，鑰匙半天對不準(zhǔn)鎖孔，還轉(zhuǎn)錯(cuò)了方向，來回試了兩三圈才將門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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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鼻息就縈繞在她的附近。從后，至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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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jìn)了屋，林悠剛一轉(zhuǎn)身，訾岳庭就抱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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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的心跳得很亂。感覺就像在經(jīng)歷人生里的第一次醉酒，第一次超速，第一次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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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大腦空白，甚至沒發(fā)覺自己的手和鑰匙還硌在兩人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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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空出一只手，將她無處是從的手放在了自己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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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完全沒有繪畫基礎(chǔ)的學(xué)生，需要一點(diǎn)一點(diǎn)慢慢教，從最基本的握筆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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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天很奇怪，見面時(shí)林悠便察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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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小心提問，“……你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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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應(yīng)，“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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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其實(shí)只想抱著她，緩一緩，然后聆聽內(nèi)心獨(dú)白在奚落中作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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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這就是他如今“信仰”的生活，連一個(gè)能說“累”的地方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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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似乎不明白，他現(xiàn)如今的困頓多少也因由她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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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原是一口枯井，如果不是她帶來了甘霖，他也許就放棄了。每天按部就班過日子，除了股票偶爾會給他添堵，其余的，他一點(diǎn)也不苦惱。和誰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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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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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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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再不再婚，畫不畫畫，都無所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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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吹皺了這一池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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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不出現(xiàn)，晚不出現(xiàn)，偏在這時(sh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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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早幾年，緊挨那段最空虛的日子，他會閉眼就給她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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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遲幾年，他身邊有人了，也就心不浮氣不躁，安安生生過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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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shí)訾崇茂說的并沒有錯(cuò)。路是他自己選的，決定是他自己做的。人生走到這一步，怪不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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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壞了的石膏像可以從頭來過，生活為什么不能重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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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想重新開始。攀著天梯，逃離現(xiàn)實(shí)的泥沼，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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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懷抱很沉，有意無意中，也將自己身體的一部分重量分擔(dān)在了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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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身高只能夠到他的肩膀，半張臉都被他捂在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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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稍微有些喘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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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去睡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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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終于放開她，語氣溫順，“好?！?/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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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松開了手臂，卻并沒有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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擁抱結(jié)束，訾岳庭順理成章地握住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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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牽手，第一次擁抱，都發(fā)生在一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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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沒有給她心理接受的時(sh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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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她家，被他牽著手，反倒有種是他領(lǐng)著她進(jìn)自己臥室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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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敞著，林悠沒呆幾秒，就想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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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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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口渴，閃爍其詞，“我……不困?！?/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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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提醒她，“你昨晚也沒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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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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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還被他握著，林悠沒法溜。她動了臨陣脫逃的念頭，并非因?yàn)閷λ薪湫呐c防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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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沒準(zhǔn)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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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看見她的猶豫，于是松手，坐在床邊，頹喪地說了四個(gè)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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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當(dāng)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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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愿意整晚陪他在夜燈下枯坐，應(yīng)該不會介意施舍這幾個(gè)小時(shí)，和他一起分?jǐn)偧拍?/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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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然，這只是他的合理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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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壞的結(jié)果，無非是他連最后一處避難所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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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天的目光和平時(shí)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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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想見到他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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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雙手撐著床沿坐下，有點(diǎn)不好意思地摸了下后頸，說：“我身上可能有牛的味道?！?/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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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他們是真的一個(gè)人牽牛，一個(gè)人趕牛，連拉帶拽把牛送回到王文貴家里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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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笑了一下，湊到她的頭頂裝模作樣地聞了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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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味道啊?！?/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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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緩解她的羞赧，他又問：“我身上有沒有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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擁抱的時(shí)候，她呼吸得很急，將他的氣味記得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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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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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還挺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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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香”這個(gè)詞并不準(zhǔn)確，他的襯衣上殘留有古龍水的氣味，也許是昨天出門時(shí)噴的，留香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什么前調(diào)后調(diào)之分，只是最單純的原調(diào)erf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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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室的床還挺大的，睡兩個(gè)人綽綽有余，一點(diǎn)不局促。林悠搞不清楚這是一米八還是一米五的床，反正枕頭被罩這些都是從家里帶來的，一樣都沒有買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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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上班時(shí)著急，床也沒鋪，衣服七零八落掛在椅子上……要知道他會上來，她就好好收拾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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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很不自然地在左顧右盼，手指敲打在床單上，像在彈鋼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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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誰看都是臨場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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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問她，“你今天不用去單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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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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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上我們可以約會?！?/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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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兒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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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和衣躺下，說：“先睡。睡醒了再想怎么安排?！?/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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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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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r馬上他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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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機(jī)看了眼電量，剩下不到百分之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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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沒有充電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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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拉過床頭的充電線，遞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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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好線，訾岳庭把手機(jī)遞給林悠，林悠將它放在了床頭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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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睡一會兒?！?/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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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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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答應(yīng)了。但坐著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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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臂很快攬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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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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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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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抱著她，很輕地嘆了口氣，吐息都徘徊在她的發(fā)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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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想和你試試，是認(rèn)真的?！?/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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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沉默了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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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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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悄悄說：“……我也是認(rèn)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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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達(dá)成了共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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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松開她，翻身平躺，“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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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真的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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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床，男人在左，女人在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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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有太陽曬進(jìn)來，林悠偷偷起身，將窗簾拉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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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枕著手臂在睡覺，眼睫覆眼瞼，眉目舒展，身體懈弛，像是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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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鼻梁并不是完全平直的，倒像遠(yuǎn)山，有緩和的高低起伏，鼻峰要比鼻根處稍稍挺一些，鼻尖又比鼻峰更挺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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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偷看了他一會兒，突然開始擔(dān)心他枕著手睡覺會血液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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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她看過一個(gè)新聞，說枕著胳膊睡覺會壓迫到手臂的神經(jīng)，導(dǎo)致肌肉缺血，嚴(yán)重的還會有截癱風(fēng)險(x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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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年紀(jì)輕輕還沒到四十歲，又帥又有才華，枕著的還是右手，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林悠越想越害怕，決定幫助他糾正睡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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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林悠低估了男人的重量。幾經(jīng)嘗試后她發(fā)現(xiàn)，要靠自己這點(diǎn)力氣把他的手臂抽出來，是不現(xiàn)實(sh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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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她的“睡姿糾正”還是有成效的，因?yàn)槿吮凰蚜恕?/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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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睜開眼，見她趴在床邊，正盯著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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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右臂從枕下抽出，坐起來，捏了下鼻骨，手臂手指都活動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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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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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她，“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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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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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的視線還落在他的手臂上，“你手上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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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抬手看了眼，是在工作室蹭上的石膏，一整天了還掛在手臂上，他自己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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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是石膏?！?/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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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是粉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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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印象中的石膏都是白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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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答：“摻了顏料?！?/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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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手去蹭，蹭不掉，林悠見狀，說：“你等等，我去拿毛巾給你擦一擦?！?/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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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dāng)她要起身時(shí)，訾岳庭拉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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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喜歡捏著她的手腕，最細(xì)的那一節(jié)，這樣她哪里都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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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中，曖昧在催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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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有種預(yù)感，她很快……要再多經(jīng)歷一個(gè)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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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頭的電話響了，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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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眨了下眼睛，松開她去看手機(j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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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為是家里打來的，沒想到屏幕上寫著“林文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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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拿起手機(jī)，斷開充電線，用口型告訴林悠：等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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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離開臥室，去到客廳接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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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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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彬問他，“你不在北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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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回來了。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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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晚上什么安排？我請你吃個(gè)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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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的為什么要請我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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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了就知道了。還有，叫上你外甥一起啊，不然喝了酒沒人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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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聽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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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沒猜錯(cuò)，晚上的飯局應(yīng)該也會有林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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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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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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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了電話，訾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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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沒有立即回臥室，而是將手機(jī)里積壓的訊息過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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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級群組，學(xué)生郵件，銀行賬單，理財(cái)產(chǎn)品推銷廣告……訾岳庭關(guān)掉后臺，回到主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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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還不到十二點(d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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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其實(shí)只睡了三個(gè)多小時(shí)而已。但這三個(gè)小時(shí)的睡眠效率很高，他的精神恢復(fù)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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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回到臥室，林悠坐在床邊，也在看手機(j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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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彬當(dāng)然也給她發(fā)了信息，說晚上吃飯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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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叔叫我晚上回市區(qū)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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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叫了我?！?/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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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坐下，說：“應(yīng)該沒什么事，別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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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問他，“那我們一起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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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考慮了一下，說：“分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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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辦法，自己做的媒，硬著頭皮也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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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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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彬挑的地方是一家湘菜館,店內(nèi)走的是中式武俠風(fēng)格裝修，每張桌之間用木屏風(fēng)格擋開來，食材就擺在大堂里,用干冰烹著,客人親自看過食材后選口味點(diǎn)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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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在大廳繞了兩圈，才找到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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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到,林文彬就追著他問：“怎么來這么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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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答：“路上堵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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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崇茂身體不舒服這事,他還沒告訴許彥柏。老爺子現(xiàn)階段答應(yīng)去做個(gè)檢查,一切等出結(jié)果了再說?，F(xiàn)在不讓許彥柏知道，也是不想影響他工作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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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容易受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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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訾岳庭還去了趟工作室,看了眼學(xué)生的作品進(jìn)度,然后回的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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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趕在七點(diǎn)前到，已經(jīng)是他力所能及的最快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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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仙桌,長板凳，留給訾岳庭的位置在林悠左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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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換了件白t恤，頭發(fā)像是剛洗過吹干，還有點(diǎn)毛躁，模樣看起來和大學(xué)生一點(diǎn)兒區(qū)別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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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gè)人，四方位，各懷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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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坐下，見桌上只擺了茶水和涼菜,問：“還沒點(diǎn)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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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diǎn)過了,這不等你來嘛?！?/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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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彬招呼小妹上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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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家的田雞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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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雞,就是青蛙。林文彬平時(shí)喜歡找些稀奇古怪的館子，是個(gè)老食客了，對各個(gè)菜系都略有考究,偶爾也會在家折騰些新菜式。過日子嘛，總要有些興趣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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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見面，本該寒暄幾句，但訾岳庭怕林悠不知怎么接，于是便什么也沒說，只給自己倒茶，面向林文彬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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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彬在夾炸黃豆，一筷子能夾上來兩個(gè)，看樣子就是練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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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燃的展你去看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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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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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挺不錯(cuò)的，她搞了些多媒體影像，對年輕人的胃口。有空去看看，說不定能給你這種老派藝術(shù)家提供些新思路?！?/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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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些年，訾岳庭對新媒體藝術(shù)的興起持有積極態(tài)度。但近幾年來，網(wǎng)紅文化的盛行以及藝術(shù)風(fēng)向的改變，讓這類作品變得越來越有投機(jī)意味，而失去了內(nèi)在的靈魂，成為了流于形式的快餐藝術(shù)，也讓美術(shù)館淪為了打卡拍照的背景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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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文明用了諸多世紀(jì)賦予藝術(shù)品價(jià)值，現(xiàn)代社會用低俗審美將它們瞬間打回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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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彬還在聊王燃的展，“我看她的引言里還搞了段法文，誒，是你幫她寫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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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心思不在這頭，品著舌尖的茶澀，答：“不是?！?/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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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對角線分隔的另半張桌，許彥柏也在和林悠聊天，聊錦城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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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歡爬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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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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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山、峨眉山、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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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去過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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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真的是爬山發(fā)燒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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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姑娘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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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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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們可以自駕去那邊玩一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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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居然還點(diǎn)頭應(yīng)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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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暫時(shí)拋下自己手邊的話題，瞄了許彥柏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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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沒見他有這么積極的時(shí)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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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平鍋?zhàn)咸K田雞上桌，林悠拾起筷子試了一口。辣。不愧是湘菜，從舌尖一直辣到舌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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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趕緊往嘴里灌水，但茶水還燙，入口后舌頭燒得更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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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彬也給她點(diǎn)了不辣的菜，但這家店招牌菜是田雞，老板說不辣味道就不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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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見狀，問林文彬，“點(diǎn)飲料了嗎？”

?

“咱們喝酒呀，喝什么飲料?！?/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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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往右手邊看，“你們喝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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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點(diǎn)頭，“喝。我喝椰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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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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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r椰奶解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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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彥柏問有沒有零度，服務(wù)員答沒有，于是就要了和林悠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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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料還沒到位，訾岳庭又給林悠倒了一杯茶，先放著攤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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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作自然又到位，一點(diǎn)兒也不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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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偷偷握住那杯茶，心里有點(diǎn)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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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新聞，市公安局最近主力在搞網(wǎng)安行動，成立了好幾個(gè)針對網(wǎng)絡(luò)詐騙，網(wǎng)絡(luò)賭博的專案組，你們所應(yīng)該也接到通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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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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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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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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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不想去專案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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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林文彬的發(fā)問，林悠有些不太舒服，畢竟桌上還有其他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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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頭，發(fā)現(xiàn)訾岳庭也在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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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的目光和林文彬的詰問不同，是溫和沉靜的，仿佛在說，沒關(guā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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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說：“想。但所里沒有安排我去?！?/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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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彬一點(diǎn)兒也不意外，“知道這種好事輪不上你。你們派出所位置也太偏了，跟吧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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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有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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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默默說：“……后來因?yàn)榉阑饐栴}被我們派出所處罰停業(yè)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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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彥柏在旁笑得還挺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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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俊?/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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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還有家ktv，也被關(guān)停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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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里同事也經(jīng)常開玩笑，說這是苦中作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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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們平時(shí)要得罪不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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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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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shí)有不理解他們工作的，溝通無果，三天兩頭跑來派出所鬧事，而且多是為一些雞零狗碎的小事情，調(diào)解室基本上每天都有人光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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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彬不聽他們打岔，還是堅(jiān)持自己的意見，“你們所就你一個(gè)女民警，總是在男人堆里，對你也不好……我想想辦法，讓你去市局跟專案組，離家也近，用不著可憐兮兮地住外邊?！?/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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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不想折林文彬的面子，在飯桌上沒有表態(t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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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表情上的抗拒，訾岳庭看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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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菜色不是她喜歡的，話題大概也不是她喜歡的……所以全程都悶悶不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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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場，還是老安排，年輕人先撤，讓許彥柏送林悠回家，他們兩人把酒喝完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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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離座時(shí)，有些不放心問：“那你要怎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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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是在問林文彬，其實(shí)是在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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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答：“我們叫代駕?！?/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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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點(diǎn)點(diǎn)頭，目光還有點(diǎn)依依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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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彬訓(xùn)她，“人家小許都去開車了，你還磨蹭什么？明天不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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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飯店之前，訾岳庭原本還有擔(dān)心。但現(xiàn)在他很確定，林文彬是一點(diǎn)端倪都沒發(fā)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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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走后，訾岳庭勸解了一下林文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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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林悠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用你太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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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前段時(shí)間看了個(gè)社會新聞，有個(gè)民警因?yàn)榻泳涣Γ蝗舜驌魣?bào)復(fù)了?，F(xiàn)在基層派出所的民警不好當(dāng)，容易得罪人，她一個(gè)年輕女孩子要出什么意外，我真不敢想?！?/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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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彬感慨了句，“這世界上，人和人是不一樣的。壞人多還是好人多真說不清楚。她要結(jié)婚成家了，那還有老公在旁照顧她，現(xiàn)在呢？我得對得起我大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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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彬越說越煽情，訾岳庭聽不下去了，“別喝了。你平時(shí)也少喝點(diǎn)酒，小心尿酸高?！?/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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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彬反問他，“不喝酒還有什么意思呢？你說?！?/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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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樂趣，無非是那幾樣。生活早在結(jié)婚那一天起就被釘死了。有原則有擔(dān)當(dāng)?shù)哪腥?，能做到不在外頭沾花惹草，但煙酒不沾的，那真是極少數(sh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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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彬請客的目的也很明確，酒喝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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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r，》》

?

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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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便聊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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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專案組的事情，你跟你姐夫打個(gè)招呼，不管那孩子愿不愿意，按著頭都得讓她去市局上班?！?/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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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算是知道為什么這叔侄兩人不對付了，都是硬邦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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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放心吧?！?/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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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雖然這樣應(yīng)了，但他不會真的不顧及林悠的感受，就幫她做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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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駕到了，他們各自上車。一個(gè)走出城，一個(gè)走進(jìn)城，完全兩個(gè)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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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開上路后，訾岳庭拿出手機(jī)給林悠打了個(gè)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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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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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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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彥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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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去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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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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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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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離開飯店?！?/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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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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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的時(shí)間里，訾岳庭已經(jīng)在手機(jī)上改好了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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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會兒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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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813小區(qū)，訾岳庭指揮代駕把車停進(jìn)弄堂里。在這小區(qū)里開車是個(gè)技術(shù)活，光停車就花了有十來分鐘，代駕臨走前訾岳庭還給了他點(diǎn)辛苦費(f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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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上六樓，出了一身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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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大家過的都是城市生活，很少有爬樓的機(jī)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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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站在門外，心情像是回到了二十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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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一個(gè)小時(shí)前到的家，已經(jīng)洗過澡，外加收拾了一遍屋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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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著睡衣來給他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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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看見她的打扮，站在門外問：“你準(zhǔn)備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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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怕他當(dāng)即就說要走，連忙說：“沒有?！比缓蟮皖^去給他找拖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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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換鞋進(jìn)屋，頭一回坐在了沙發(f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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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木沙發(fā)坐著硬，并不舒服。雖然上頭擺了幾個(gè)靠墊，但也解決不了設(shè)計(jì)本身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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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審美糟糕，舒適度為零，且完全不符合人體力學(xué)設(shè)計(jì)的家具，是怎么在九十年代的大江南北流行起來的，訾岳庭至今都沒搞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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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還要去給他泡茶，訾岳庭拉住她，說：“不用麻煩?！?/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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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晚茶和酒都沒少喝，現(xiàn)在時(shí)間也不早了，過來，只是因?yàn)橄牒退f幾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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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拉著她在沙發(fā)上坐下，“許彥柏有沒有和你聊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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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說周末去看展?！?/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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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如實(shí)告訴他，“我答應(yīng)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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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答應(yīng)是有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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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對此好像并不怎么敏感，“沒事，去看吧?！?/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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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菜辣，林悠的嘴唇到現(xiàn)在還泛紅。她很愛舔嘴皮，舔得唇瓣上光滑水盈，混若剛剝皮的新鮮水蜜桃，自己卻渾然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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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shí)，極致的純情就是極致的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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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閃過某種沖動，但是忍住了，轉(zhuǎn)移話題問她：“晚上是不是沒吃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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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點(diǎn)頭。倒不是菜不對胃口，只是她有些心理負(fù)擔(d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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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你家院子里的青蛙，我有點(diǎn)于心不忍?！?/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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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幾個(gè)晚上，她都是聽著蛙聲入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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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笑，“那是養(yǎng)殖的，和我院子里的不一樣?！?/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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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蛙和田雞其實(shí)不算一個(gè)品種，但錦城人一般不分這些，一概都叫“缺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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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怕自己再坐下去就不想走了，于是認(rèn)真地和林悠說：“你考慮下去專案組的事情。這其實(shí)不算走后門，你的編制還在原所，只是短期去辦個(gè)案子。案子辦得好，你能積累經(jīng)驗(yàn)，案子辦得不好，也沒什么，這樣你好歹知道自己該往什么方向努力，而不是像無頭蒼蠅一樣瞎忙活?！?/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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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來時(shí)想過了，林文彬的擔(dān)心是有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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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警這職業(yè)，遇到壞人的概率太大了。她年輕單純，他不想她受到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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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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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r林悠低頭掰弄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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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說：“我其實(shí)有打算準(zhǔn)備司法考試，然后申請去法制大隊(duì)?！?/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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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問：“你小叔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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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搖頭，“我怕他知道了又給我安排工作什么的……我覺得這樣不好?！?/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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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也知道現(xiàn)在是人際社會，前二十年，知識能改變命運(yùn)，但出了社會，一切都要靠人脈和后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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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沉吟一聲，“嗯……人生呢，有時(shí)候需要一定的機(jī)遇。你小叔這樣做，也是為你考慮，你不要太抗拒?！?/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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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抗拒，我只是……不想搶了同事的機(jī)會?！?/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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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悶聲道：“公平是很重要的事情?！?/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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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直也是她身上閃耀的特質(zhì)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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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拉過她的手，將扭擰的指節(jié)分開，在隙間穿過自己的手指，緊緊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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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gè)不關(guān)系到升職借調(diào)，就是去辦個(gè)案子，你就想成是個(gè)實(shí)習(xí)機(jī)會，司法考試也可以去試一試，這并不沖突?！?/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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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還有顧慮，“如果我去了市局上班，我小叔讓我住回去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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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這么不想回家?。俊?/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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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肯定答：“不想?！?/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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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住，他們見面就更難了，她不想那么快就感受遠(yuǎn)距離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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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幫她想了個(gè)借口，“你可以說房子簽了合同，不能退租?！?/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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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也不是完全一根筋的人，只是需要耐心些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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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了想，最后點(diǎn)頭說：“好。我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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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做完了，訾岳庭站起來說：“那我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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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也跟著站起來，“你……不多坐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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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惦記著他說約會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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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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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把人摟進(jìn)懷里，低頭在她耳邊說：“你應(yīng)該不會想和一個(gè)醉漢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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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郁悶道：“你一點(diǎn)都沒醉?！?/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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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齒清晰，邏輯通順，把她哄得一愣一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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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低聲說：“今天太晚了。等你哪天不值班，告訴我。我去接你下班?！?/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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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咬著嘴唇，還是抱著他的腰不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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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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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起來的那會兒，他們靠得很近，近的就快要碰到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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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既然約會泡湯了，那至少要得到點(diǎn)別的補(bǔ)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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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一鼓作氣，閉上眼睛，仰頭，意思很明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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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當(dāng)然懂。但他不想嚇著她，最終只淺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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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睜開眼睛，“就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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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你想要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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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撓了撓脖子，耳朵不知何時(shí)紅了，“……你回去吧?！?/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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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門口，訾岳庭問：“你一般幾點(diǎn)去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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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說：“七點(diǎn)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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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點(diǎn)頭，“我明早過來陪你吃早飯。早點(diǎn)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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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踩著感應(yīng)燈下樓。這么晚了，住在小區(qū)里的人該回家的早回家了，他的車在這停一晚上應(yīng)該不會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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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明早還要過來，他決定不叫代駕，打車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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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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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點(diǎn)半,林悠準(zhǔn)時(shí)下樓，發(fā)現(xiàn)訾岳庭的車就停在樓間的弄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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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瞧，車?yán)锊]有人,像是在這里停了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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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dāng)林悠趴在黑玻璃上東瞅西瞧間,車鎖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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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手握著車鑰匙，往車的方向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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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趕緊站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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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天穿得比較休閑,也沒戴手表。林悠細(xì)微觀察過,他的衣服多是單一色系的經(jīng)典款,沒有太多浮夸的設(shè)計(jì)，這與他的審美取向也有關(guā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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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喜歡純粹主義。林悠做了一些功課,純粹主義的內(nèi)容是反對裝飾,回歸事物本身的單純性,追求純凈的美學(xué)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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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昨晚車停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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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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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沒否認(rèn)，“上車吧,餓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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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乖乖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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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去吃那家馓子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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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一家吧?！?/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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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點(diǎn)頭，系上安全帶，順便將外套的拉鏈拉緊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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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里面穿的是制服，不怎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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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把車開出813小區(qū)，沿街看了看，“前面有家千里香餛飩?！?/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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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通常都是上班路上隨便買些早點(diǎn)，糊弄解決早飯的，這附近具體哪家店好吃,她還真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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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下,林悠悄咪咪打了個(gè)哈欠,用手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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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睡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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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睡得挺好的?！?/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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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才不會告訴他，自己整晚的心情都因?yàn)槟莻€(gè)吻而跌宕起伏,腦子里凈是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折騰到夜里兩點(diǎn)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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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碗清湯餛飩上桌，訾岳庭見林悠拿起桌上那瓶山西老陳醋，一點(diǎn)兒不留情就往餛飩湯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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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愛喝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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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點(diǎn)頭，“我愛吃酸的?！?/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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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則拿起醋瓶旁的油潑辣子，舀一勺，“吃醋不吃辣，不像錦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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餛飩還在冒熱氣兒，訾岳庭攪開面湯上浮著的辣油，放勺晾著，“會說本地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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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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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平時(shí)怎么跟那些村民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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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shí)在聊不通會說兩句?！?/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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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一直在錦城上學(xué)，本地話也會幾句，她只是覺得不好聽，市井味太重，顯得執(zhí)法時(shí)不夠正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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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兩句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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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憋了好一會兒，最后說：“我不行?！?/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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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害羞了。訾岳庭不再調(diào)侃她，“看著時(shí)間，別遲到?！?/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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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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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塊錢一碗的餛飩，吃進(jìn)胃里很舒服。坐在早餐攤位上，順便能停下來觀察一眼清早忙碌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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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未謀面，擦身而過，誰也不知道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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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就是這么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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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前，訾岳庭也從沒想過自己會和人民警察談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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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吃完了，扯了張紙巾抿嘴，“其實(shí)我走路過去也行，就五分鐘?！?/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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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說：“我正好要去前面的花卉市場，順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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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做一件事情，就一定會給自己找一個(gè)這么做的理由，完美到無懈可擊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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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車，林悠開始獨(dú)白，“高中的時(shí)候，有男同學(xué)喜歡我，上早讀他來給我送牛奶，放晚自習(xí)就推著自行車陪我走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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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了一整晚，可有的問題怎么冥思苦想也沒有答案，與其自個(gè)兒瞎猜，倒不如直接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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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問：“我是不是能理解成，你對我也是這種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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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都快忘了，她是個(gè)如此直接的女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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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答她：“邏輯上沒有問題?！?/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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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gè)回答，也算是默認(rè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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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照舊停在派出所對街。下車前，林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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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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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六點(diǎn)下班，晚上……應(yīng)該不值班?！?/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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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就飛快地下車走了，連說再見的機(jī)會都沒留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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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說晚上一定來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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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有些話，說不說都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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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到花卉市場買了把鐵鍬，挑了兩顆銀杏樹，準(zhǔn)備栽在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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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活一早上，最后發(fā)現(xiàn)一個(gè)人親力親為實(shí)在有難度，于是打電話給了許彥柏，讓他過來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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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彥柏在上班，就中午有空，來了也不干活，坐在院里的石凳上問：“小舅，你有煙嗎？我想抽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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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手握著鐵鏟柄，動作停下來，“什么時(shí)候?qū)W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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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彥柏略有些不耐，“早學(xué)會了，在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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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扔了盒寬窄給他，又拿了個(gè)廢棄花缽給他做煙灰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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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覺林悠她不怎么喜歡我?！?/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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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彥柏吸一口煙，“也可能是因?yàn)樗龥]談過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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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坐車?yán)铮瑑扇丝偣惨矝]聊幾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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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是為數(shù)不多的幾句交談，也都是他起的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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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毫不意外，“沒事。我和你林叔叔也沒非要你倆在一起?！?/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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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彥柏又說：“可是我挺喜歡她的?！?/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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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噎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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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見了幾次面，就喜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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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好像自己對她特別熟悉，像是久別重逢……我喜歡她那種直來直往的性格，不作，也不會無理取鬧?！?/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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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暗暗想，那是你沒見過她無理取鬧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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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前女友就是那種特別作的人，三天兩頭鬧著要我給她買包買鞋，我有陰影。我現(xiàn)在談戀愛，就想找個(gè)單純的，不虛榮的姑娘?！?/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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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姑娘生活里很多。你平時(shí)少去點(diǎn)夜店，就不會總認(rèn)識些奇奇怪怪的人?！?/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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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哲民平時(shí)寵著他，沒少過許彥柏錢花，訾岳庭雖然沒見過，但從他日常的朋友圈看，也知道他花錢大手大腳，和朋友去夜店包臺刷卡從不手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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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這也不能叫喜歡，最多是她符合你的擇偶標(biāo)準(zhǔn)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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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開始給他澆冷水，許彥柏弄不明白了，“小舅，你之前還讓我上心，我現(xiàn)在上心了呀，你又不幫我出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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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幫你？領(lǐng)著你倆出去約會，再手把手告訴你們怎么談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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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也不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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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沒心情挖坑了，把鐵鏟扔一邊，剩下的活都交給了許彥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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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年輕人的事情，自己看著辦?！?/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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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時(shí)順便還捎走了自己的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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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彥柏下午要上班，訾岳庭要去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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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好樹，兩人在荷塘月色附近找了家飯店，吃了點(diǎn)家常小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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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問：“你周末是不是要去和林悠看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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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說好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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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什么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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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王燃阿姨的展，林悠說她挺感興趣的?！?/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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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沉默了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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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半是林文彬在飯桌上無心說的幾句話，被她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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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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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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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改變了策略，“到時(shí)我?guī)銈冞^去?！?/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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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彥柏會意，“是不是跟著你去能不用買票?。俊?/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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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沒答他，“快吃，我下午還有事?！?/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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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在工作室呆到五點(diǎn)多，準(zhǔn)備走的時(shí)候，接到林悠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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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晚上臨時(shí)有任務(wù)?！?/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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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那改天?！?/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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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問我是什么任務(w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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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任務(wù)?！?/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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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說：“掃黃?！?/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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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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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r訾岳庭皺眉，“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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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讓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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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事下鄉(xiāng)去了，我們所里現(xiàn)在就四個(gè)人，還有一個(gè)是所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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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著，在心里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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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安全?！?/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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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掃黃不危險(xiǎn)?！?/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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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他也不覺得民警日常工作有什么危險(xiǎn)的，真當(dāng)自己在乎的人做這行，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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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說：“都危險(x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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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聽懂了他語氣里的關(guān)心，“我會注意的。那晚點(diǎn)再聯(lián)系?！?/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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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了電話，訾岳庭回到工作室，助教小蔡也還沒走，偷瞟了他好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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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想到飯局的事情，他已經(jīng)推了好幾次了，今天難得有空，沒理由再推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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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走過去，敲了下助教的桌子，問：“你爸媽還在錦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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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訂了明天的火車票?！?/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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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請他們吃個(gè)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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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教趕忙說：“不用不用，教授，應(yīng)該是我請您吃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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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飯店，小蔡的爸媽還挺年輕，看模樣也就四十來歲，媽媽像是知識分子，爸爸像是做生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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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教授喝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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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我一會兒還要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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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教授這么年輕，還沒成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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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答：“成家了，女兒都十歲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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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父蔡母對視了一眼，話咽回了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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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多少也看出來一點(diǎn)，小蔡的父母似乎很欣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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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間他們聊了聊小蔡平時(shí)的表現(xiàn)，包括寫推薦信的事情，都還算融洽。小蔡打算畢業(yè)后繼續(xù)留校任教，其實(shí)就算不吃這頓飯，自己帶出來的學(xué)生，系主任那邊該說的好話他也會說。但現(xiàn)在高校留任有一定難度，他的話也許也起不了決定性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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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席時(shí)，訾岳庭對蔡父蔡母客套了幾句，“小蔡她可以的，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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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蔡爸媽的酒店住得遠(yuǎn)，不好意思叫訾岳庭開車送他們回去，便打了個(gè)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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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把人送上車，車門一關(guān)上，蔡母便開始問：“你不是說他單身嗎？怎么有個(gè)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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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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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回到自己車上，給林悠打了兩個(gè)電話，都沒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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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點(diǎn)半，時(shí)間也不早了。她就是要出警，也應(yīng)該是在轄區(qū)范圍內(n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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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有些不放心，于是直接開車去了馬草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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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出所門前燈火通明，沒見有人進(jìn)出。訾岳庭搖下窗吸了根煙，又給林悠打了個(gè)電話，還是沒通。正苦惱要不要進(jìn)去問問，有人從閃警燈下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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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還穿著早上那件外套，挎著個(gè)包，耷拉著頭，過馬路也不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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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叫了她兩聲都沒反應(yīng)，只好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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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十點(diǎn)后，路上車少，改裝車隊(duì)開始躁動，市區(qū)是他們的禁地，也就只能扎堆在外城鬧騰，黑頭盔開得一個(gè)比一個(gè)快，路人都要啐一句，趕著去投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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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從后拉住她的手臂，“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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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轉(zhuǎn)頭看見他，有些錯(cuò)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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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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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好意思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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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問：“你電話怎么關(guān)機(j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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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想起來，出警埋伏的時(shí)候怕暴露，就關(guān)機(j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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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在忙，就忘記開機(jī)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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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她臉上明明寫著悶悶不樂，誰看都是受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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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還站在馬路中間，訾岳庭知道孰輕孰重，于是握住她的手往車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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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她人好好的，一點(diǎn)事沒有，他才算放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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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意識到，自己這是關(guān)心則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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癥結(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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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今晚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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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盡量放慢車速,給她一點(diǎn)緩和的時(sh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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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樓下，林悠問他：“你要上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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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往后視鏡里看了一眼,弄堂里停了輛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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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車麻煩?！?/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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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望著她，“你有話要和我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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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沉思片刻，問了訾岳庭一個(gè)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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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這世上是壞人多還是好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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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在心里酌量了一下，“嗯……取決于境況?！?/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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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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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沒有涉及到自身利益的時(shí)候，所有人都可以是好人，但在涉及自身利益的時(shí)候，所有人都可能是壞人?！?/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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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仔細(xì)想了想他的話,覺得很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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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問題的角度和她不一樣。她活得年歲太短，閱歷太淺，對生活的理解當(dāng)然不夠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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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將車子熄火,決定陪她坐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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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什么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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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回想了一遍晚上的經(jīng)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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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所里接到群眾舉報(bào)，有人在社區(qū)出租屋內(nèi)聚眾賣-淫,七點(diǎn)鐘，沈一安帶隊(duì)出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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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不知道，一去發(fā)現(xiàn)整一層樓都是紅房間。小姐們還挺懂事,見了警察,乖乖就在墻邊蹲好,一看就是有經(jīng)驗(yàn)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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扣人的時(shí)候,有個(gè)小姐說要打電話，說是認(rèn)識治安大隊(duì)的李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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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時(shí)他們?nèi)チ擞衅邆€(gè)人，除了她和沈一安，還有個(gè)實(shí)習(xí)警員,其余的都是輔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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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說完這句話后，林悠覺得有點(diǎn)不對勁，因?yàn)樯蛞话餐蝗恢ч_她和實(shí)習(xí)警員去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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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再上樓時(shí),不少人的銬子已經(jīng)解開了，那個(gè)李警官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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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看著也就三十歲出頭。穿著警服，人模人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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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他賄賂輔警，一個(gè)人塞了兩千塊，讓他們當(dāng)做沒看到。我?guī)煾鐩]收錢，但是……他也包庇了她們。最后我們只出了警，沒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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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說：“我從來沒想過，原來警察隊(duì)伍里也會有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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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聽完整個(gè)故事，想的是，兩千塊錢，其實(shí)不算什么，能讓他們冒著風(fēng)險(xiǎn)干這事，應(yīng)該不僅僅是因?yàn)殄X的關(guā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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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師哥是怎么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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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讓我不要管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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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于這個(gè)李警官的傳聞，林悠多少也聽過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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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漢山以前在馬草塘派出所干過，在林悠入職的前一年升調(diào)去了治安大隊(duì)，所以兩人沒打過照面，但沈一安和李漢山共事過兩年，這一票的輔警也都和他很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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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就不奇怪，為什么小姐一說治安大隊(duì)的李警官，大家都明白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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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漢山的姐夫之前是馬草塘派出所的所長，因上頭有人關(guān)照，一下就升調(diào)去了城關(guān)區(qū)公安分局干副局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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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之前是不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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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聽過一些傳聞，也有自己的懷疑，“我猜……他們有的人也去嫖過，有視頻證據(jù)在那個(gè)李漢山手上。而且我懷疑，很可能這個(gè)賣-淫窩點(diǎn)就是李漢山組織的，平時(shí)靠抽成收保護(hù)費(fèi)運(yùn)作?！?/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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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站在她的立場上想了想，最后給出了同樣的建議，“我覺得這件事情，你最好不要管?！?/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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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不解，“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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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說：“這無關(guān)乎對錯(cuò)，而是對你今后的發(fā)展不好，你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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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她出頭捅破這件事，斷了人家的財(cái)路事小，真要調(diào)查起來，涉嫌違法違紀(jì)，那就不僅是丟工作斷官途，還要面臨審訊羈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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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說她是個(gè)剛戴上警銜的小民警，沒背景沒靠山，能不能披露真相都不一定。這種地痞流氓不知什么來路，背后又有沒有人，很可能最后這個(gè)李漢山不僅得不到應(yīng)有的處置，反而找來些社會上的人對她進(jìn)行打擊報(bào)復(f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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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怎么看，風(fēng)險(xiǎn)都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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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師哥故意支開她，往遠(yuǎn)了看也是為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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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林悠現(xiàn)在的心情，就像是嘴里塞滿了沙子，滿心抑郁不平，卻有口難言，回想起來還有些惡心。她不想就這樣忍氣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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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心里放不下。明天去上班，我也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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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安慰她，“你就想，往后去了專案組，也碰不到這號人了。世上沒有密不透風(fēng)的墻，他行事這么招搖，以后肯定是要出事的?！?/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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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是復(fù)雜的構(gòu)成，有很多隱匿的角落。黑暗與丑陋一直都存在，只不過她從前涉世未深，并沒有接觸到那一層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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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聊公平公正這些虛幌子，在社會、職場上，自己的利益永遠(yuǎn)應(yīng)當(dāng)在第一位。保護(hù)自己，再談?wù)x。這是訾岳庭作為過來人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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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林悠的想法很簡單，也沒有那些多余的顧慮。她的出發(fā)點(diǎn)只是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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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受點(diǎn)委屈都沒什么。但工作上的事情，我不能違背原則。如果我視而不見不作為，那和縱容犯罪有什么區(qū)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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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有沒有想過，因?yàn)檫@件事情，你們所的輔警都要失業(yè)，可能牽連的遠(yuǎn)不止這幾個(gè)人……你得罪的不是一個(gè)人，而是一群人?！?/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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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堅(jiān)定道：“那也是他們做錯(cuò)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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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靜了靜。其實(shí)林悠說的沒錯(cu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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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cuò)的是別人，憑什么她要忍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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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習(xí)慣了考慮事情總是先考慮最壞的可能。中庸之道，遇事上策是要避，凡事但求穩(wěn)妥，不給自己惹上麻煩，自然也喪失了那份揭露社會陰暗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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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車開進(jìn)小區(qū)，訾岳庭不清楚對方是停車的住戶還是來送人的，于是打開了車前燈，有備無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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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以為他要走，于是拉開門說：“我先上去了……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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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跟著下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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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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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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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走上前，抱住她，嘆了口氣，“你先好好上班，別想那么多。就是要跟上級反映這個(gè)事情，也要有證據(jù)?！?/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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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不會那么沖動?！?/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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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了，林悠說：“我明天又要值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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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天也有事情?！?/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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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許哲民約好了，明天一道陪訾崇茂去醫(yī)院做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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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夜燈昏暗中抱了一會兒，訾岳庭忍不住問：“你還要值多久的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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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也很郁悶，“可能一直要等到上邊的案子破了，警力分配下來，我們才能減負(fù)?！?/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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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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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松手，摸了下她的頭頂，“我等你?！?/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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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訾岳庭想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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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他也有過滿腔熱枕，嫉惡如仇的年紀(jì)。不知從何時(shí)開始，他身上再不見年輕時(shí)的那份憤世妒俗，漸而變得麻木不仁，對社會事件漠不關(guān)心，在體制中虛與委蛇，一心只安于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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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的時(shí)候，他是在刻意回避自己的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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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yàn)樗闹杏邪Y結(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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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gè)癥結(jié)就是訾硯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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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醫(yī)院，訾岳庭和許哲民碰上了面。壽宴后，兩人也有段時(shí)間沒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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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一大早開車去老宅接的訾崇茂。許哲民找了個(gè)醫(yī)院里的熟人，體檢項(xiàng)目都安排好了，除了常規(guī)體檢項(xiàng)目，還有針對心血管疾病的排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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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套檢查做下來，從八點(diǎn)折騰到十二點(diǎn)，怕老爺子餓不住了，許哲民先帶他去食堂吃點(diǎn)東西，訾岳庭留在心血管內(nèi)科等結(jié)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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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絞痛發(fā)作典型，心電圖有缺血的表現(xiàn)，但心肌酶數(shù)值波動不大……心絞痛是因?yàn)楣?yīng)心臟血液的動脈血管出現(xiàn)硬化，血管變狹窄，血栓堵塞而導(dǎo)致的，這其實(shí)就是我們常說的冠心病。上次接急診的醫(yī)生也初步診斷過了，不放心的話可以再做個(gè)冠狀動脈造影……建議是先進(jìn)行藥物治療，吃一些抗血栓，減輕心肌氧耗，緩解心絞痛的藥物。如果心絞痛頻發(fā)，有心梗、心肌缺血，或是其他更嚴(yán)重的癥狀，再考慮做介入治療。心臟支架手術(shù)的話，考慮到病人的年齡和身體素質(zhì)，我們是不推薦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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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yī)生關(guān)掉墻上的觀片燈，說：“慢性冠心病一般是無法根治的，尤其是老年人，將會是一個(gè)漫長的治療過程，主要還是以控制為主。首先是家人要重視，飲食生活各方面都要注意，酒肯定是一滴都不能喝了。還有就是要控制血壓血脂血糖等等，平時(shí)呢讓老人家調(diào)整好心情，不要太勞累，適當(dāng)鍛煉……只要合理有效治療，在沒有其他基礎(chǔ)病的情況下，一般是不影響壽命的。但要是心肌酶升高，就有慢性轉(zhuǎn)急性的風(fēng)險(xiǎ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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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將醫(yī)囑用手機(jī)錄了下來，回去方便轉(zhuǎn)交給胡嫂聽，然后拿著處方去開藥，都辦好后才給許哲民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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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jié)果出來了，沒什么大問題。我取過藥了，可以走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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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哲民說：“爸說你還沒吃飯，讓你也下來食堂吃一點(diǎn)。這里的飯菜還可以?！?/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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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yī)院電梯基本都是負(fù)載狀態(tài)，就沒有空閑的時(shí)候。從十五樓到二樓，進(jìn)進(jìn)出出了好幾撥人。訾岳庭出了二樓，走長廊去到住院部的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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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醫(yī)院他還算熟悉，曹月仙生病的那陣子，他經(jīng)常來這里，對醫(yī)院構(gòu)造科室分布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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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yī)院這地方，每來一回都有新感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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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突然就想，等哪一天自己老了，再踏進(jìn)來，又會是什么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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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堂的菜色比較簡單，訾岳庭就點(diǎn)了個(gè)茄子，兩個(gè)饅頭一碗湯，隨意解決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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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哲民給他占著位置，“我本來說去樓上飯店炒兩個(gè)菜，咱爸說想吃食堂的味道。委屈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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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我也想吃食堂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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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還記得，曹月仙病倒的那半年，他們爺倆輪流陪床打飯，沒少吃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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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崇茂看著食堂里形形色色的人，突然問：“我還能活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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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嚼著饅頭說：“爸，沒事，虛驚一場。就是心臟出了點(diǎn)小毛病，你吃點(diǎn)藥平時(shí)注意一下就行了。你看，藥我都給你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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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崇茂不信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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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訾岳庭把車開到住院部的門口，扶著訾崇茂上車，再給他系上安全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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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我給你空調(diào)開著，你等一會兒，我和姐夫說兩句話?！?/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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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崇茂一看，醫(yī)院拍的片子出的診斷書，都放在后座，根本沒有要瞞著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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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子放心了，兒子沒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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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崇茂原本蔫了好幾天，這下突然就有精神了，聲音也洪亮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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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快點(diǎn)，我下午約好了跟人下棋?！?/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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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合上車門，轉(zhuǎn)頭，許哲民問：“咱爸是真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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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沒事。回頭我把錄音發(f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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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也不是能停車的地方，訾岳庭長話短說：“我找你是有別的事情。市公安局是不是在搞什么網(wǎng)安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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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怎么關(guān)心起這個(gè)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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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讓你幫個(gè)忙，調(diào)個(gè)人去專案組?！?/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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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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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國棟的女兒?！?/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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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門親事是老爺子交代過的，雖然人許哲民沒有正式見過，但名字已經(jīng)聽過好幾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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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哲民回想了一下，“是叫林悠，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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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點(diǎn)頭，“是。雙木林，悠然見南山的悠?！?/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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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哲民記下，“好，我知道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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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算什么難事。市局要調(diào)人上去辦案子，通常都是一句話的事情，有人樂意有人不樂意，也沒得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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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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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度美術(shù)館位于芳草地,是與當(dāng)代畫廊聯(lián)辦的展館。展館主體由美國著名的有機(jī)建筑設(shè)計(jì)師擔(dān)綱，整體建筑呈現(xiàn)后現(xiàn)代主義風(fēng)格,將冷酷的混凝土與原址上的綠色植被糅合，展現(xiàn)出工業(yè)與自然之前的碰撞與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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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jìn)館前，許彥柏朝二樓露臺上的女人招了下手。對方的回應(yīng)很冷淡，只點(diǎn)頭看了他們一眼，又繼續(xù)吞云吐霧，與長發(fā)的男友人談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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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的目光不由得被她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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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印第安風(fēng)格的民族紋飾長裙，一只翡翠玉鐲,頭巾下是淺褐色的卷發(fā)，左臂自手腕處便被刺青覆蓋，花臂一直延伸到鎖骨,妝容打扮極具異域風(fēng)情，一眼就足以讓人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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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是王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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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彥柏買好票,又拿了兩份宣傳冊，遞給林悠，小聲八卦,“我之前一直懷疑她是我舅的女朋友,不過現(xiàn)在看,他們好像分手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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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夾帶私心問：“你怎么看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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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彥柏把宣傳冊當(dāng)扇子扇風(fēng),“我舅連進(jìn)都不進(jìn)來，還不說明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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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悄悄回頭，目光探往層疊的玻璃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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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色草皮的盡頭，黑色汽車安靜?？?也不知他人是去了別處，還是坐在車?yán)餂]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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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之前，林悠也沒想到訾岳庭會特意送他們過來看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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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不出他這么做的理由,大概率也不會是為了盯梢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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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應(yīng)該還沒那么喜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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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看著手里的宣傳冊，視線固定在封面上的“王燃”二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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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為了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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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館分三層，王燃的作品只在一層的固定展區(qū)展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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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展的主題叫做「最后的呼吸」，策展人署名是寧遠(yuǎn)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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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不想錯(cuò)漏任何的細(xì)節(jié)，從引言部分開始就看得很仔細(xì)，包括藝術(shù)家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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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系列作品創(chuàng)作于2013-2018年之間，無論是畫，雕塑，還是影像，主題都圍繞著“溺水，窒息和瀕死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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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像室里播放的序幕影片，是藝術(shù)家進(jìn)行溺水體驗(yàn)的紀(jì)實(shí)錄像。黑暗狹窄的空間中，配合環(huán)繞式立體聲音響，真實(shí)展示出人在水下的脈動，心跳，呼吸的聲率，以及隨著時(shí)間的推移，水下氧氣殆盡后，身體本能地掙扎和求生的狀態(t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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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在黑屋里坐了一分多鐘，自嗆水那一幕開始，便感覺不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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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上像捂了一塊濕抹布，壓抑，濕悶，窒礙……她對這種離死亡近在咫尺的感覺并不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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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被她鎖在黑匣子中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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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最后，林悠也沒能看完這段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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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展區(qū)的展品，是以這段影片為基礎(chǔ)所創(chuàng)作的系列油畫。分別繪畫了人在水中的四個(gè)狀態(tài)，沉睡時(shí)，呼吸時(shí)，掙扎時(shí)，溺亡時(sh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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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面的顏色鮮艷搶眼，筆觸的塊面感很強(qiáng)，但它仍不是本次展覽中最重要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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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層的中心展區(qū)擺著一座與人等比的雕塑，周圍聚集了不少參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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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塑主體是一只白色的浴缸，當(dāng)中躺著一個(gè)全身浸沒水中的裸-體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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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雙目緊閉，身體呈魚竿狀彎曲，全身只有口鼻浮出水面，她的嘴唇微微張開，仿佛在做「最后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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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花臂紋身和懸浮的卷發(fā)可以判定，這個(gè)雕塑的原型正是藝術(shù)家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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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介紹寫，除陶瓷浴缸外，液體部分使用樹脂材料制成，保證了透明度和水花的質(zhì)感，而人體部分則用的是傳統(tǒng)大理石，以不同的材質(zhì)來體現(xiàn)剛與柔的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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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無形，卻至柔至剛。如此溫柔一灘水，足以扼死一個(gè)鮮活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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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參觀者在低語表達(dá)自己的見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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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fēng)格很像荒木經(jīng)惟，但又致敬了古典，構(gòu)圖有《馬拉之死》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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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有感，自己或許是這個(gè)展館中唯一的門外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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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欣賞雕塑的藝術(shù)性本身，她腦中浮現(xiàn)的卻是另外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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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體造型在藝術(shù)作品中十分常見，這個(gè)雕塑本身也并不具有任何色情意味，只因?yàn)榱钟苿偛乓姷搅送跞急救?，難免會產(chǎn)生聯(lián)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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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偷偷咽口水……嗯，身材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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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那天掃黃現(xiàn)場，出租屋里掛著各式各樣的情趣內(nèi)衣，林悠臉上燒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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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樓轉(zhuǎn)完了，許彥柏問：“去二樓看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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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點(diǎn)頭，搭著玻璃扶手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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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廳內(nèi)部以石料、玻璃、水泥為主要建筑材料，轉(zhuǎn)角處尚有刻意裸露的鋼材構(gòu)架，灰泥地蠟，花崗巖石階，粗曠中透著簡約，處處都彰顯著建筑師強(qiáng)烈的個(gè)人風(fēng)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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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是公共展廳，匯集了國內(nèi)外諸多藝術(shù)家們的作品，作品多且雜，對于林悠來說，欣賞力已漸漸達(dá)到負(fù)載狀態(t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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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燃仍在露臺和展廳負(fù)責(zé)人聊天，只是指間未再夾著細(xì)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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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門露開半扇，許彥柏他們經(jīng)過時(shí)，王燃雙手抱胸，朝人問了句，“什么時(shí)候回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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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彥柏停步，“年初就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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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燃瞥一眼他身旁的女孩，“談女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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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就……朋友?！?/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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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彥柏不想讓林悠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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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燃沒深究，“看上哪幅畫，讓你舅給你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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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彥柏隨口問了句：“多少錢一幅?。俊?/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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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需要知道多少錢?！?/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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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燃攏一攏發(fā)，哼腔，“反正他買得起?！?/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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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的車就停在芳草地外面，他們到時(shí)，王燃便在二樓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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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男人當(dāng)真夠冷血，都到門口了，也不肯賞臉進(jìn)來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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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完了上下三層，林悠說想回去展館一層的美術(shù)館商店逛逛，于是許彥柏陪著她又回到了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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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著車窗加展館的落地玻璃窗，訾岳庭看見他們穿過展廳，進(jìn)到美術(shù)館商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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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于決定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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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店里，林悠正在看一只帆布袋，上面印著北齋最出名的那幅版畫作品「神奈川外的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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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起來，看了眼標(biāo)價(jià)，又放下，最后想想，還是拿了起來，眼里分明是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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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塊錢的布袋子，卻還要猶豫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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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假裝閑逛進(jìn)了商店，在結(jié)賬區(qū)附近翻看書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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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彥柏也在瞎轉(zhuǎn)悠，指著展柜中的玻璃鋼微縮雕塑說，“欸，這個(gè)挺不錯(cuò)的。有點(diǎn)像那個(gè)藝術(shù)家……我忘了叫什名字了，作品都是四肢細(xì)長的大蜘蛛，很詭異的那種，我在紐約a看過他的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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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為他解惑，“l(fā)ouisebeo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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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就是他?！?/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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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shí)際上，是“她”，而不是“他”。louisebeois是當(dāng)代數(shù)一數(shù)二的超現(xiàn)實(shí)主義女雕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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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蜘蛛的靈感來自于偷情的父親，和默默隱忍的母親。雕塑因其扭曲的體態(tài)和荒謬的尺寸而深入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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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店的另一頭，林悠最終決定買下那只布袋。訾岳庭見她去向結(jié)賬區(qū)，于是隨手拿起一本攝影書籍，問許彥柏，“你要買什么，一起結(jié)?！?/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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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彥柏對這些藝術(shù)品周邊不感興趣，買回家也是放著積灰，將手里的微縮雕塑放下，“我不買。對了，王燃阿姨問你要不要買她的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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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沒答話，趕在林悠付錢之前將書放在了結(jié)賬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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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先前沒注意到他進(jìn)了店里，看見他時(shí)，還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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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手里拿著錢包，分明是要給她付賬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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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說：“我自己付吧?！?/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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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我也要買?！?/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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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為避免太刻意，他才拿了這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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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員問：“要袋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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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岳庭問她，“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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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買的本身也就是個(gè)袋子，就說：“不用了吧?！?/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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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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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一百二十八塊?！?/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