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年前，華晨宇還是一只滿面胡須見人就躲的野貓，陰風(fēng)一樣游蕩在武漢音樂學(xué)院校區(qū)，一年后儼然已是萬眾擁戴的電視偶像。

?? ? 這只貓孤單，幽閉，害怕人群，卻精靈一樣才思詭異。

? ? ?這驟然降臨的暴曬給他陽光的同時，會不會也把他風(fēng)干？卡爾維諾說，個體的詩性自由，與一切在群體環(huán)境下誕生的庸眾教條和世俗規(guī)訓(xùn)背道而馳。

? ? ?冠軍既是華晨宇對自身價值的確認，也是個體對群體的一次妥協(xié)。后來的《花兒與少年》里，能看到他一次又一次的掙扎，但個體總在失敗中。

?? ? 這個在新一輪電視娛樂文化里誕生的偶像，如何應(yīng)對大眾對他的追捧和扼殺，這是一個問題。

? ? ? 08042號選手。穿著過于寬大的雙色恤衫和卡其色七分褲，臉上泛著油光。華晨宇站在選秀舞臺上，第一首歌是他自己的原創(chuàng)，一首“無字歌”。

? ??左手彈響鍵盤時，右手卻抓著自己的椅子，狀態(tài)之外的樣子，很獨特。痛苦而克制的低吟，毫無征兆的神經(jīng)質(zhì)爆發(fā)。他走下舞臺時，評委席上的尚雯婕說，他是個天才，天生知道怎樣用音樂表達自己的情緒。

? ? ?他的音樂沒有桎梏，他對戲劇化沖突的應(yīng)用能瞬間把人帶入他的世界。他的粉絲群體“火星人”迅速壯大起來。他們說他的獨特風(fēng)格，讓他演唱的每首歌都叫“華晨宇”。

? ?? 用華晨宇自己的話說，參加“快男”，是朋友以請他吃肉為條件勸他去的。他抱著“玩”的心態(tài)，只帶了三首歌。沒想到這一“玩”就把自己“玩”進去了。到二十強時，他要求退賽。突然被太多人關(guān)注，讓他很壓抑。

――“我之前是個很隨心所欲的人，很少出門，我想做一個不需要別人，也不被別人需要的人。突然很多人知道我，而且很多人喜歡我，這讓我很壓抑。因為被很多人喜歡，就意味著會被很多人需要?！?/p>

?? ? 他想守住他的自由，他的無牽掛。在他眼里，音樂，不需要市場，他的創(chuàng)作也無須分享。

? ? ?很多人找他談，各種人，談了很久，直到凌晨四五點鐘。我們現(xiàn)在不知道這些談話中到底什么東西打動他了。他笑著，眼神柔和：

――“我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就是我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任何的人事，任何的規(guī)則，對我來說是怎樣都行，隨你！”

? ? ? ? ??偶像“花花”

??? ?有人說，華晨宇的搖滾就是吃飽喝足，想要解放天性的年輕人的自由之歌。有些魅惑，有些反叛，有些與這個世界和既往經(jīng)驗的距離。在《花兒與少年》播出以后，幾乎所有觀眾都了解這個少年的口頭禪是“隨意點兒”。

? ? ?這個“隨意”的少年，像個基因變異物種。他的粉絲視他為來自火星的“小王子”，千百萬的“火星人”，會沒有理由地心疼他和不設(shè)前提地寬容他。

? ?? 富裕家庭，童年時父母離異，是個孤獨的孩子，既脆弱敏感，又強大成熟。以獨生子女為主體的孤獨成長的年輕人，很容易在他身上投射自己的影子，找到共鳴。

? ? ?十一二歲時第一次作曲，只是一種模仿。兩三年以后，才發(fā)自內(nèi)心地寫東西。十七八歲是他的一道分水嶺，在這之前有些自閉?？词裁炊际秦撁娴?。在這之后，樂觀、獨立，只想做好自己喜歡的事。

――“那天一夜，什么都沒發(fā)生，但一切就變了”。

? ?? 認識世界是通過自己的眼睛。他習(xí)慣了自己思考或者不思考。他沒有世俗的現(xiàn)實壓力，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是自己長大的”。

? ? ?外形上，他不帥，卻特殊。有點兒呆萌有點兒癡。

――“這世界沒有肉，就是沒有愛”

? ? ?他表現(xiàn)出來孩子般的單純可愛，可又不是真正的簡單。他的懶，因為他的才華，而輕易被轉(zhuǎn)化成他的特點，他的個性。

?? ? 當(dāng)然更加吸引眼球的是他對音樂的高強領(lǐng)悟力，他唱歌時的入木三分的詮釋和對舞臺的掌控。站上舞臺，他會很享受，但沒有舞臺，沒有音樂，他說他依然能活。

? ? ?他說從很小的時候就成了這個世界的旁觀者，他可以站在身體之外，看自己，看別人，看自己和別人，看別人和別人。

? ? ? 花花，是學(xué)校后門一條流浪狗的名字。有一次，他在武漢育樂學(xué)院的朋友，開玩笑，開始叫他花花。

? ? ? ? ??遇見華晨宇

? ? ?動筆寫這個1990年出生的水瓶座男孩的那天，我坐在飛機上，窗外是一輪圓月。起初，天色尚早，月亮浮在窗外，如明鏡，柔和的黃色。后來夜色暗淡，黃色褪盡，只有清冷的白色。

? ? ?第二天夜里，我做了個關(guān)于他的夢。在夢里，他參演一個電影。扮演一個將要試驗新藥掌握新能力的特工。

? ??他躺在一個類似于手術(shù)臺的床上，身體被固定住，卻擰過頭來看向窗外，臉上掛著燦爛的笑。仿佛在對這個世界說，我現(xiàn)在很好，我沒關(guān)系。

? ?? 見面那天，我進去化妝室打招呼的時候，他坐在桌子前，兩臂交叉著平放在桌面上，毛茸茸的腦袋懶散地支在手上，眼神迷離，像剛從睡夢中被人叫醒的孩子，大部分的自己仍留在夢里。

? ??他穿了一件簡單的淺藍色牛仔襯衣，未系扣子，可以看見里面那件紅藍相間的橫紋白T恤，干凈而清爽。赭黃色的休閑褲底下，套了一雙白色系帶休閑鞋，纖細的腳腕露出來。

? ?? 拍攝進行得很順利。音樂響著，已經(jīng)適應(yīng)鏡頭的他，有些自嗨。他的肢體自然地契合音樂搖擺律動，各種淘氣?？岬谋砬?。

? ? ?而當(dāng)我們面對面坐下時，他仿佛變成另外一個人，一個在感性和理性間自由轉(zhuǎn)換的人。面容和聲音都很柔軟。

? ? ?采訪是斷斷續(xù)續(xù)的。我們從一個地方趕往另一個地方，去他公司。去參加另一個視頻節(jié)目錄制，看他給經(jīng)紀(jì)人打電話，和助理搞定第二天的錄音和行程。

? ??我們只能見縫插針地聊。告別的時候，已經(jīng)晚上八點半，除了一瓶水、一杯加了好幾包糖的咖啡，他一直沒吃任何東西，這原本是個愛吃的孩子。

? ? ? ? ??成名之后

? ? ?他認為他自己可以選擇自己的狀態(tài)?？梢栽卩须s的時候讓自己放空。他輕松地笑，然后歪著腦袋說，他可以過沒腦子的生活。

? ? ?他說：

――“我可以讓自己很感性，也可以讓自己很理性。我可以控制自己的心，自己的大腦。這聽起來很玄。我不想動腦時，就可以不動腦。我可以屏蔽掉一切，用本能去回應(yīng)。就像有人叫你名字，你會本能反應(yīng)。”

? ??他有小孩子特有的那種甜密，誰能拒絕孩子的甜密呢？

?――“我喜歡一對一的聊天，那樣我就會有種是在聊天的感覺。就比方說，我們聊天時，我在看著你，你也在看著我，我知道，我在聽，我在講，就會很舒服?！?/p>

? ? ?當(dāng)他看著我的眼睛輕聲地如是說，我想這個孩子天生知道如何讓自己發(fā)光。

? ? ?呆萌啊，他頓了一會兒，笑著說：

――“是外界給我的一種標(biāo)簽。我無所謂，都行。戴一個大鏡框的眼鏡，是定位要求吧。我對自己的外形無所謂?？梢院每矗部梢圆缓每?。自己舒服就行了?！?/p>

? ??這是個很平和的孩子。他說，他不怎么反抗。

?? ? 有時候，你以為他只是自說自話，發(fā)神經(jīng)。完全沒想到，他安安靜靜的表述，是一種和平的反抗。3月的一天，他一口氣發(fā)了四條微博。網(wǎng)上那么多人都想教育他、規(guī)范他的行為，他是被惹急了吧？

?? ? 他不想被改變，以至于有時候他會抗拒變化這個詞。被問到歐洲之旅，會不會改變他關(guān)于旅行的看法，他的即時反應(yīng)是，不會呀，我會堅持自己的想法。

? ??我忍不住去打斷他，也許你不是因為別人而變，而是因為自己的感受，也許你在歐洲的時候，感覺很不一樣，仿佛自已變成了另一個人，一個沒有歷史的人，一切可以重新開始。他跟睛亮著，笑了，興奮著:

――“太好了，這話好美！這就是我的感覺唉！”

? ? ?然后他小聲對自已重復(fù)，一個沒有歷史的人，可以重新開始，像囈語。

――“搖滾最貼近我的內(nèi)心。它代表一種自由。沒有一個標(biāo)準(zhǔn)去限制?！?/p>

――“其實我沒有想過要當(dāng)歌手。我只是很喜歡音樂，沒有特別愛唱歌。我從會寫歌開始，有時候我的鋼琴不能表達我腦袋里的那個感覺，我就把它唱出來，唱可能更接近自己的想法?！?/p>

――“時間長了，我就習(xí)慣去唱。我平時不會無緣無故地唱歌，也沒有特別去練歌。我的唱通常都是放在我去寫的時候，或者是想做音樂的時候?！?/p>

――“我唱歌時，整個人是放空的。空，就是空白，什么都沒有，眼睛里沒有任何東西，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嘛。眼前是透明的，沒有顏色。我表演時，腦袋里不會想到身體。我的肢體會跟著音樂動。如果這首歌很騷，很妖嬈，我就會跟著旋律律動。如果這首歌很重。我的身體我的動作就會很重。那時候肢體不屬于自己，屬于音樂?！?/p>

――“有些流行音樂，我覺得可以跟大家跟臺下互動。在互動時更完整，會更有音樂本質(zhì)的感染力。這時候我的眼睛里會有他們，對我來說，他們是這個音樂里的一個音色，跟我身后的樂隊一樣，跟我一樣，我也只是樂隊里的一個音色。”

――“我不是非要在這行待著。我覺得好玩就行。我不是非要達到某種程度或者高度，我寫歌就是，我想寫的時候就寫，不想寫就不寫。我想唱給你聽我就唱，但是我不想唱，也沒有人可以勉強我?！?/p>

――“我自已寫東西，并沒有特別想跟人分享。如果我為某一個人寫，我也是送給他的，不是送給大家的。我是在放空的狀態(tài)下來了靈感，而這個靈感我不知道到底是為了什么。這個旋律是我靈魂深處的東西，是從我身體里流出來的。”

――“我不愛記譜，也很少錄音，很多歌我都是放在大腦里面。忘記了我也不會去遺憾。因為這旋律就是宣泄我當(dāng)時的一種情緒。過后沒有這個情緒了，再唱我也唱不了了。”

? ? ? ? ? ?關(guān)于未來

? ?? 華晨宇已經(jīng)在準(zhǔn)備屬于他自己的第一張專輯，也在籌備他的第一場個人演唱會。談到專輯選歌，他沒有預(yù)想中的興奮。他說：

――“選歌很麻煩。公司會先收歌篩選，比如100首里挑20 ~ 30首?！?/p>

? ??然后他自己會聽，挑出一兩首他喜歡的，交還給公司。公司會考慮各個層面，合不合適。

――“我只會考慮，好不好聽?！彼f他還沒有決定在第一張專輯里用原創(chuàng)。

――“無所謂放不放我自己寫的歌。我從來不認為會寫歌就高人一等?！?/p>

? ? ? 他跟我說起一些讓他很有感覺的瞬間：

――“比如我把窗簾拉上，窗子打開。外面的光線很暗，窗外風(fēng)很大，吹著窗簾一直在飄。工作人員會覺得很恐怖，但我會覺得很有趣，很美?！?/p>

? ? ??他看著我，仿佛在等待我的回應(yīng)。

? ?? 公司一直致力于擴大他的影響力。通過各種綜藝資源增加曝光度。找到一個有才華的人，只是伯樂，而對于一個公司而言，只有創(chuàng)造財富，才有意義。

? ??每一次曝光，都會強調(diào)或放大他的某種或者幾種特質(zhì)，忽略甚至扭曲另一些。所以也許我們可以無限接近真實的他，但又永遠不能完全知道真實的他。

? ? 談到緊忙行程對他的“掠奪”。他不喜歡這個話題，但也不抗拒。

? ? ?他說，他的創(chuàng)作沒有變，不會為寫而寫，但確實已經(jīng)很久沒有寫東西了。

――“有靈感的時候我可以很陶醉，但沒有靈感，也可以。我不用每天都活在陶醉里”。

?? ? 這個曾經(jīng)耽于孤獨的孩子，被關(guān)進人群里去了。采訪那天，拍攝時我站在旁邊等他。好幾次，我聽見他極輕微地對自己說，沒關(guān)系，我還年輕。

? ? ?他說自己不會太判斷一個決定是正確的還是錯誤的。因為后悔不能改變什么。他只是在當(dāng)下重新調(diào)整自己，重新找到一個讓自已舒服的狀態(tài)。

? ??如果選擇是錯的，他總能再繞回來，不過是走了點兒彎路。

――“即便走不回來，我也不會在意。”

? ? ??怎樣都行。怎樣都是他自己。

? ?? 不記得誰說的：“或許我們走那么遠，不是為了看風(fēng)景，而是為了去天地的盡頭會一會自己。”

? ? ? ? ? ? ? ? ? ? ? ? ? ? ? ?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