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將至 第六十六幕 奇跡的奇跡

“下面關注一下前些日子武漢長江大橋爆炸案一事,爆炸發(fā)生在十點零八分。公共汽車剛剛走到大橋上坡的位置。瞬間發(fā)生的爆炸催動著被炸爛的車身又朝前沖撞到一輛車身上……近旁的一輛出租車也被炸毀……從現(xiàn)場收拾出來二百多個袋子的尸體。在這兩百多個袋子的尸體當中,有兩具男人的殘存尸體,一具掛在橋東,一具掛在橋西……袋子被帶回到公安局大院……根據警方的調查顯示:此次事件中……
1998年2月23日 張振明
FM99.8晚間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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鷹——
在某處盤旋。
仿佛永遠不會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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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要創(chuàng)造一個奇跡很容易,一下子就會現(xiàn)出使人驚異的成績。但是要保持這個奇跡,人們卻缺少這種能力。一個人稍稍有一點可憐的成就,于是耳朵就不靈光了,眼睛也花了,路也不會走了,因為他開始發(fā)燒。
我記得我小時候,我的長輩告誡我:“我們的未來就看你們這一代了!”可是我后來對我的兒子說:“我們的未來就看你們這一代了!”接著我的兒子又對我的孫子說:“我們的未來就看你們這一代了!”一代復一代,一代何其多?到哪一代才能真正好起來?
因而,我眼睛里面所見到的,唯有地獄——
地獄——
地獄——
地獄——
走到哪里,看到的都只是地獄——
人類是不會變通的動物,至少在我看來是這樣。
我是死靈奧術師……收集尸體,利用其符文之力,這是盤古賦予我的力量,也是詛咒。所以世界上的死靈奧術師們,都會朝著爆發(fā)大型殺戮的場所而去,收集那些死去的人們,為他們殉葬,為他們祈禱,我們不是壞人,我們只是幫助他們的靈魂獲得一個歸屬。
用某個憤青的話來說,我向來是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推測人類的,然而我還不料,也不信竟會兇殘到這地步。
這是墮落的時代,這是沒有希望的時代。在這種沒有熱兵器的冷酷時代下,人們的尸骸被凄慘的丟棄,熱血的人們受到排擠,人們活在沒有明天的世界里面,無一例外,空著手相互廝殺。
不管走到哪里,不管我再怎么想方設法的拯救人類,死亡都無一例外的在降臨。
1980年,韓國光州。
1987年,日本東京。
1990年,德國柏林。
1991年,蘇聯(lián)解體。
……
流血還在繼續(xù),殺戮還在繼續(xù)。
不管走到哪里,都有斗爭的存在,不管走到哪里,都有死亡的出現(xiàn)——無一例外。
弱小村落的人被強悍的人屠殺是常有的事情。
誰殺了誰根本就不是問題,在這個世界上是常有的事情,世界上原本就沒有善惡之分。
有的只是死了幾個人,救不了幾個人而已。
聽到發(fā)生了爭斗,就朝哪個地方去。
聽到發(fā)生了叛亂,就朝那個地方去。
有趕上的時候,也有晚到的時候。
但是不管如何,結果都是一樣的,死亡,是已經為我準備好的結局。
人類,是無法拒絕死亡的生物。
有著邊哭邊死去的女人祈禱自己的孩子能夠多活一天也好,也有毫無道理邊哭邊斷氣的孩子嚎啕,沒有阻礙的侵襲而來。
不斷做善事度日的人生,在死亡面前也變得毫無意義。
人一點辦法也沒有,企圖反抗還會死的更慘。
但是即便是這樣,畢業(yè)后的我與要好的朋友分道揚鑣后,仍舊為了救人而走遍了全世界——死靈協(xié)會、奧術師協(xié)會、盤古議會、歐洲、西伯利亞、華北平原、日本、美洲、中亞、印尼……
可是映入眼簾的,只有無盡的黑暗。
他們無法得救,人類沒有被救贖,無論是在哪一種宗教里面,都不可能有人會被救贖。
原因很簡單——
人類不應該被拯救,應該要被滅亡。
絕望疊上了絕望,昨天的嘆息在更加濃厚的今日里面被歲月沖散,面對死亡不斷重復的壓倒性數(shù)量,我突然之間領悟到了自己的渺小。
——我,拯救不了任何人。
——我,無法戰(zhàn)勝死亡。
既然拯救不了人類,那么至少……要讓他們死的時候沒有一絲的痛苦。
把至今為止的人生收集整理,還有未來等待著他們的人生記錄保存下來。
收集、記錄、收集、記錄、收集、記錄、收集、記錄、收集、記錄、收集、記錄、收集、記錄、收集、記錄、收集、記錄、收集、記錄、收集、記錄、收集、記錄、收集、記錄、收集、記錄、收集、記錄、收集、記錄、收集、記錄、收集、記錄、收集、記錄、收集、記錄、收集、記錄、收集、記錄、收集、記錄、收集、記錄、收集、記錄、收集、記錄、收集、記錄、收集、記錄、收集、記錄、收集、記錄、收集、記錄、收集、記錄、收集、記錄、收集、記錄、收集、記錄、收集、記錄、收集、記錄、收集、記錄、收集、記錄……
收集死亡、記錄救贖。
死靈奧術師,本來就是做這些骯臟工作的不是么?
“李曉鳳,人的意義是什么?”
曾經,有兩個人這么問我,那個時候的我,只是剛剛畢業(yè)的小丫頭片子。
“拯救他人、造福他人、為他人謀求福祉?!?/span>
“李曉鳳,你的所作所為是為了什么?”
這個兩人……是我不可多得的朋友,不可多得的好姐妹……她們雖然有很多毛病,但是我并不討厭她們,甚至還有點喜歡她們。
吳曄——曾經的誓言是……能找回自己失去的東西……可是她什么也沒有找到。
李佳琪——曾經的誓言是……改變盤古議會的腐朽體制……可是如今她也變成了那些家伙的一員。
我——李曉鳳,我希望拯救所有人……我想讓這個世界上沒有悲傷。
“為了記錄、為了收集、為了能夠有一天創(chuàng)造幸福的世界?!?/span>
“李曉鳳,你的目標是什么?”
但是之后,一切都不一樣了,世界不一樣了,她也不一樣了,每個人都變了,都變了。就好像這個世界上只有我一個人是清醒的,是明白的,明白這個巨型社會機器下究竟發(fā)生著怎么樣的運轉,符合常理又不符合常理,就如同為什么地球總是繞著太陽轉、月亮為什么總是繞著地球轉一樣。
“為了……知曉我心中那沒有悲傷的幸福。”
奇跡——
是根本無法被創(chuàng)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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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2月23日,滄海市,新區(qū),爛尾樓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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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孫夏嵐已經消失不見了好幾天,難道你們就一點都沒有反應過來嗎?難道就對她一定都不會漠不關心嗎?”
面對李澤淵和吳曄的舉動,胡伊有一股莫名的憤怒涌上來。但是自己還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緒,畢竟這兩個人是自己唯一能夠尋求幫助的人了。
“先冷靜下來,你說你們在人民廣場遇到的那個死靈奧術師在廣場布下了大型的滅生咒結界?那里所有人人類都變成了活死人?”
“對對對!那個死靈奧術師可不是一般人能夠應付的,孫夏嵐失敗了,我逃了出來——這件事情已經是兩天前了——那個奧術師的名字叫做……李曉鳳?!?/span>
“兩天前!”李澤淵有些驚訝,說到底他還是不太相信孫夏嵐會發(fā)生意外。
反觀吳曄倒是表現(xiàn)得十分冷靜,只見她從桌子上抓起香煙,望著天花板的同時將其點燃。在等待她吸煙的過程中無論是胡伊還是李澤淵都沒有說一句話,李澤淵平日里的樂天主義早就消失不見了,現(xiàn)在他想做的事情去只有一個,那就是確認孫夏嵐的狀況。但是就在他準備出門的時候,吳曄卻攔住了他。
“——怎么?吳曄姐不是那種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人么?”
對于帶著不滿情緒說出來的話,吳曄很為難的點了點頭。
“基本來說你說的不錯,但是這一次不一樣,這件事情確實和我有關,尤其是我聽到了這個叫做李曉鳳的奧術師——真是的,我最擔心的時刻還是出現(xiàn)了,雖然畢業(yè)之后就已經有了這個心理準備,但是——”
真是命運,命運——吳曄的嘴巴里面一直不斷重復著這一個詞語。
“前往一個奧術師的結界內部是十分危險的事情,無論是李曉鳳的結界還是我在這里設立的爛尾樓都是一樣的。無論怎么樣必須救出孫夏嵐!”
“救出?我們還沒有確認孫夏嵐的狀態(tài)呢?!焙烈活^霧水的問道。
“這個你就不懂了,那個李曉鳳的腦子里在想什么,我可是一清二楚的?!?/span>
胡伊更加懵了,說是要救人,但是要怎么救?這個時候弱小的她沒有任何的手段,方法只有兩個:要么擊敗李曉鳳,要么偷偷溜進去,對于胡伊來說第二條是最有可能的選項。
“李澤淵,為什么你一遇到和孫夏嵐有關的事情就會管不住自己呢?這可是很危險的事情,你和胡伊就老老實實的待著,或者去找李佳琪,我相信那個家伙會有所行動的。”說著,吳曄站起來,在平時穿的襯衫上加上一件毛衣,披上她的那件黑綠色的確良風衣。李澤淵有些好奇,明明前些日子還臥床不起,怎么就現(xiàn)在來了精神?
“李曉鳳的套路我再熟悉不過了,既然她有在滄海市布下奧術結界的打算,估計死靈協(xié)會也會以滄海市作為接下來行動的據點——李澤淵,幫忙去里面把我那個藍色的手提包拿出來一下?!?/span>
吳曄的聲音沒有感情,在催促下李澤淵來到房間,打開壁櫥,里面除了一些女性用的衣服外還有一個手提包。手提包的樣子十分獨特,李澤淵猜測里面應該是裝著什么寶典之類的東西。
將包包遞給吳曄后,她走出了門,留在原地的李澤淵和胡伊不知道該怎么辦,只是看著她的背影在黑暗中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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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2月23日,滄海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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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跡——是根本無法被創(chuàng)造的,女性這樣告誡自己,無論是現(xiàn)在,從前,或者是未來都是這樣。
“李曉鳳女士,總司已經等得不耐煩了?!?/span>
廢墟之上,男人對女人如是說道。
“國土煉成陣的計劃西伯利亞方面很不看好,因此作為候補計劃,他們會在失敗后對盤古議會進行攻擊。”
“我的計劃不會出現(xiàn)差池,這一點請放心?!?/span>
“有你的保證就好了,還有趙一楠,他會在這方面對你進行協(xié)助,他應該馬上就到了。我這次前來,就是想要提醒一下你?!?/span>
“何建東……我明白你說的東西,這里已經沒你的事情了,馬上回到北京吧?!?/span>
話畢,男人消失在了陰影中,留下李曉鳳一個人眺望著遠處的高樓大廈。
不知不覺中,李曉鳳陷入了自我沉思之中。
內體有形因而無法看透,但無形之塊則是透明的。就像某個心理學家提倡的無意識集合體一樣,順著那連鎖就能到達中心。
簡單來說,奧術師究其一生追求的信念,也可說是偉大的源頭、人類的起源?,F(xiàn)在的人類分化過頭,已經成為一個無法測定的屬性和系統(tǒng),所以無法到究極。屬性跟系統(tǒng),換句話說就是宿命吧。
跟數(shù)學公式一樣,給予某些能力及角色,就會產生某種的人生。
產生一定結果的人生也是理所當然的,因為DNA只被賦予這樣的能力,要說那是宿命的話,那就是宿命了。
靈長類已經太過復雜,這是因為想追求萬能,而取得太多種能力的結果。
構成人類的DAN,只不過是四個種類的核甘酸而已。
由這四種核甘酸不斷累積而成的單純螺旋,卻陷入累積到無法測量的矛盾中,因此無法進行解析。
但是即便是這樣——
——也要拯救這一切,或者結束這一切,這樣一來就可以塑造沒有悲傷而又幸福的世界吧。
總司已經等不及了,但是李曉鳳想要做的事情,和總司想的完全不一樣,那是她貫徹一生的理想,遙不可及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