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丐明】啞雀

文:羊駝駝
圖:九兩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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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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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刀弟子柳眉拎著空食盒從圣墓山上下來,活動了下肩膀,狠狠地伸了個懶腰,心道,這最后一份餃子可算是送完了,陸危樓跟前兒的餃子都堆成山了,他吃的過來嗎?
不過任務既已完成,掰著手指頭數(shù)數(shù)日子,到了幫會領地估摸著正好是小年,還能趕得上,于是她決定先回客棧休息一晚,明天再啟程。
天氣冷得要命,她特地挑了條小路想要早點回到溫暖的房間,可事與愿違。前面不遠處,四五個當?shù)厝苏龂梢蝗?,對地上躺著的一個明教弟子拳打腳踢。
“喂!臭小子們,干啥呢?”
柳眉性格熱情又火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是常事,這會兒熟練地抽出長刀跑過去,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
這處小路本就隱蔽,那些人沒想到半路會出現(xiàn)好事者,還是個江湖俠士,他們是手無寸鐵的平民,硬剛也剛不過,于是一哄而散地跑了。
“嘖,算你們識趣?!?/p>
柳眉收起刀也松了一口氣,對面愿意奪路而逃肯定比自己動手收不住來得好。
她蹲下查看了下挨打人的情況。這明教弟子看著年紀不大,剛剛挨打時一直蜷縮著護著關鍵的位置,是個機靈的,估計除了些皮外傷應該也沒啥事兒。
明教弟子緩緩放下護著頭的手,露出了一張尚顯得有些稚嫩的臉。這種相貌在到處都是高鼻梁大眼睛的明教來說實在太過普通了,可難得是溫柔和善的面相,白皙的皮膚上蹭著些許泥土,稍微蓋住了顏色淺淡的可愛雀斑。
對方接過柳眉遞過來的手帕擦了擦臉,微微笑了笑,張了張嘴:“歇——蟹——”
“嗯?”柳眉有些驚訝,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少年嗓音爽朗,但說出來的話發(fā)音卻很奇怪,這兩個字她品了半天,確定對方是在向自己道謝。
“害,沒事兒,助人為樂嘛,”柳眉擺著手不好意思的笑笑,見說話時對方總是在認真盯著自己的嘴,于是更加篤定了自己的猜測,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問道,“冒昧問一句,你是不是聽不見聲音?”
明教點了點頭。
柳眉更好奇了,一個明教弟子竟然是個雙耳失聰?shù)娜耍硐旅髅鬟€壓著雙刀,卻任人欺負不愿還手。
鼻尖上突然涼涼的,一抬頭,竟是下起了雪。柳眉打了個冷戰(zhàn),朝著明教伸出了手:“偶遇也是緣分,我叫柳眉,做個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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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都以為是萍水相逢,可三天后,柳眉卻把米索拐上了馬車。
米索就是這明教的名字。
短短三天,熱心又好奇的柳眉已經(jīng)把米索單純的背景了解了個七七八八,雖然大部分時間都是靠著柳眉單方面說,米索比劃加寫字來交流。
米索的母親是個明教女子,曾隨著明教東入中原,和一位普通的教書先生情投意合,喜結連理。后被破立令所害,父母皆亡,他尚才滿月,被好心人帶著一起回了明教。
禍不單行,好心人也去世的早,因此米索從小就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可隨著年歲漸長,村民們發(fā)現(xiàn)他混著中原人的面孔,還是個聾子,漸漸有些不太待見他,但還是給了他一口飯吃。因此,米索自小沒有什么朋友,還總被欺負,但是不愿還手,就是因為他還感念村民們把他養(yǎng)大。
柳眉有些唏噓,米索生來就品性善良,實屬難得,若換成自己,在這種孤立又欺壓的環(huán)境下長大,還不知道得扭曲成什么樣子呢。而且,這三天來,她只聽過米索說過那一句別扭的謝謝,想來是會說話,但是沒有人認真教導,發(fā)音又備受嘲笑,所以也干脆裝成了啞巴吧。
于是熱心女俠一合計,干脆就把米索帶走了。
“與其留在明教忍氣吞聲,不如出來見見世面,闖蕩出一番作為,到時候想去哪兒都自由自在,”柳眉灌了半碗酒,驕傲說到,“我們幫會雖然規(guī)模不大,但也是江湖有名的,幫主人不錯,幫眾也和善,來我們幫會吧,姐罩著你!”
米索有些驚訝地瞪著眼睛,抿了抿嘴有些猶豫,可最后還是同意了。兩人上了馬車后柳眉才覺得自己唐突了,萬一對方擔心自己壞人怎么辦??勺叩桨肼窌r遇到了一群馬匪,說起來,還是米索先發(fā)現(xiàn)的,先見那人靈巧的鼻子微微一動,皺著眉掏出了雙刀,示意柳眉有情況,兩人在馬車里做好了準備,果然就遇上了來劫財?shù)?。這也是柳眉第一次看見米索的身手,他修的是明尊的功夫,身體靈巧,刀刀利索。柳眉笑了,怪不得二話不說就同意跟著自己走,就算自己有心害他,他想保命也是沒什么問題的。
半月后,馬車停在了幫會領地門口,柳眉招呼米索一起進來,米索有些忐忑地跟在后面。
雖然路上柳眉已經(jīng)再三保證幫主一定會收下他,可他還是緊張,自己又聾又不說話,算是個殘障人士了,萬一真的拒絕了自己,大概也只有厚著臉皮再托柳眉幫自己找份別的事情做,先活下來再說。
幫會里熱熱鬧鬧的,他們比預期晚回來了三天,卻恰好趕上了更熱鬧的事。柳眉比劃著說今日是幫主生辰,一定心情很好,肯定沒問題。正說著,宴客廳里人頭攢動起來,米索還沒反應過來怎么回事兒,柳眉已經(jīng)沖出去了。
畢竟給壽星灌酒是個熱鬧事,尤其這壽星還是幫主,柳眉已經(jīng)想逮這個機會很久了,一激動,就把米索忘在了一邊。
米索戴著兜帽站在人群外圍有些左右為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看見柳眉這么受歡迎,自己心里還有些羨慕。他從小沒什么朋友,柳眉是第一個伸出援手愿意和他做朋友的人,如果真的能加入這個幫會,他以后也會和這些人成為朋友嗎?他們和柳眉一樣,都會接受有些殘缺的自己嗎?
人群中央那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正仰著頭喝酒,周圍人都帶著笑意在起哄,看起來很快樂,想必那帥氣威武的男子就是今日這場宴會的主角,是柳眉口中說的幫主?那人胸口處還露著些許霸氣的祥云龍紋,原來是個丐幫弟子啊,怪不得酒量這么好,他已經(jīng)喝了整整一壇,都面不改色呢。
米索盯著那人看了許久,越看越羨慕,他一直都比較喜歡這種高大又強壯的男人,可能是因為自己從小就營養(yǎng)不良,因此現(xiàn)在是又瘦又矮的。
如果真的能加入就太好了……米索又拉了拉兜帽,想要把過于期待的表情隱藏在陰影里。他低著頭發(fā)了會兒呆,卻覺著有股酒味在漸漸靠近,一抬頭,竟是那男人沖著自己走了過來。
米索抿了抿唇,突然覺得心跳有些加速。
這應該是因為緊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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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燁今日生辰,剛滿三十。恰是年關,幫會馬上就要開始冬休,眾人都想借著這個機會聚一聚,鬧一鬧,他也沒什么意見,由著幫眾們張羅了。
至于拼酒,他可還沒怕過誰。只是仰頭喝酒的時候,總覺得有道灼熱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郭燁四下瞟了幾眼,看見了人群外的米索。
他當時腦袋里只有四個字:一見鐘情。
如果非要較真地講,郭燁當時真沒覺得這個陌生明教有什么特別吸引人的地方。身高身材都是普普通通的,甚至作為一個男人來說有些矮小瘦弱的過分了。長相也很普通,甚至臉上還帶著雀斑,雖然這雀斑淡淡的反而還很可愛就是了……但是他就是覺得,這個人看著很舒服,毫無由來。
他又被起哄灌了半壇酒,美酒入腹,微醺的他終于想起來了,米索看著他的眼神,就像是自己曾養(yǎng)的那只流浪貓,可憐又可愛。
看見郭燁放了酒壇子朝著米索的方向走,端著酒碗的柳眉突然清醒,想起自己拐來的這只“流浪貓”了。她手忙腳亂地和郭燁解釋了下米索的情況,說對方是個能力很強的明教弟子,主修明尊,正好年后有秘境挑戰(zhàn),幫會少個打頭陣的好手,于是自己“貼心”地拐了一個回來。
“不過……就是……他聽不見也說不了話。”柳眉撓了撓下巴,直接把米索變成了啞巴,因為米索說過自己說話很奇怪,并不想被別人聽到,那天發(fā)聲也是因為真心誠意的想要感謝她,于是她決定先瞞著好了。
一旁心直口快但情商低的副幫主樂了,抱著胳膊說道:“強不強另說,這種殘障人士你也往回帶?”
郭燁朝著副幫主后腦勺上狠狠來了一下,把副幫主拍了個趔趄:“那你說說看什么比較重要?”
副幫主不敢說話了。他們幫會一直就事論事,獎懲分明,這也是幫會能夠長久團結的重要原因,今日副幫喝了酒有點上頭,難免嘴上又不把門,被幫主揍了也是有些懊悔的,連連朝著米索賠不是。
米索還在迷茫中。
“副幫心直口快,你別放在心上,他沒有壞心思。”郭燁故意放慢了說話的速度,好讓對方能夠看得懂自己的唇語,“不過我這個人只有一個要求,想進幫會可以,實力說話。”
一桿旗子插在了幫會領地中央,郭燁笑著對米索招了下手:“來兩把?”
事情發(fā)展的太快,米索有些猶豫地看了眼柳眉,柳眉沖他點了點頭,做了個鼓勵的動作,于是米索深呼吸了一下,掏出了自己普普通通甚至還卷了一個刃的武器。郭燁咂舌,瞅了眼自己手里的大橙武,爽快地把武器甩給了柳眉,又從外面院子里找了根竹竿,沖著米索一抱拳。
米索很強,雖然沒有郭燁強,但屬于愈戰(zhàn)愈勇的性格。從一開始咬著嘴板著臉和郭燁你來我往,到后面臉上布了細密的汗珠,眼睛都在發(fā)光。郭燁看得出來,對方很興奮,于是他也高興陪米索多過兩招。只是這明教實在太瘦弱小小巧了,郭燁不得不收著勁,以免兩下就結束這場戰(zhàn)斗。于是掌法拍到了對方身上,變得像是又摸又摟。到了最后,米索紅著臉,已經(jīng)不知道是熱紅的還是羞紅的了。
“怎么感覺幫主在耍流氓啊……剛剛喝的是假酒嗎?”觀戰(zhàn)的柳眉大聲吐槽,意料之中收到了郭燁的眼刀。
兩人在眾人面前比試了一番,實力高低一眼就能看見,米索確實武學功底不錯,而且又有柳眉拍著胸脯做擔保,在場也沒什么人反對,于是慶生宴又加入了迎接新人入幫的內(nèi)容。
又一車美酒被抬了上來,眾人興致更加高昂了。畢竟幫主說他報銷,不喝白不喝。有熱心幫眾想要拉著米索加入推杯換盞的人群,可是米索其實官話很一般,只要對方語速一快他就有些迎接不暇,加上不說話,總是溝通起來不太順暢。米索顯得有些拘謹與為難,將求救的目光投向柳眉,可柳眉已經(jīng)高高興興地加入另一波劃拳群眾了。
有人從背后虛攬住了他的肩膀,米索一側頭,發(fā)現(xiàn)是幫主。他盯著對方一開一合的唇,那人似乎在管別人要東西,緊接著幫眾們往米索手里塞了兩盤拼在一起的菜,郭燁左手拎著酒,右手也端著一盤,抬了抬下巴,示意米索跟上來。
雖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不過離開熱鬧的人群反倒讓他松了口氣。
兩人跑到了宴客廳側面的一張空桌子上,這里遠離人群,旁邊不遠處是燒得正旺的火盆,還有一個屏風擋著,暖暖和和的。米索放下盤子后在凳子上緊張地端坐著,偷偷看著郭燁。他之前遠看郭燁就知道對方高壯,如今兩個人挨著坐在一起,才發(fā)現(xiàn)郭燁身高居然比自己還高了半個多頭。
對方突然傾身來拿米索身后的一個軟墊,寬闊的肩膀和結實的胸口橫在自己面前,丐幫弟子一向身體結實不怕冷,就算是冬季也袒露著肌肉,在米索的面前散發(fā)著體溫。
米索喉結動了動,覺得心臟要跳出來了,低下頭捂著臉。不管是熱鬧的人群,還是帥氣的幫主,他都沒有什么應對經(jīng)驗。
突然感覺到有人輕輕拉了一下他的手腕,抬頭便是郭燁表情關切的臉:“怎么了?身體不舒服?”
米索趕緊擺了擺手。
“不餓嗎?你們路上走了很久,吃飯吧。”郭燁把盤子往米索面前一推,表情溫柔。
米索看懂了,拘謹?shù)攸c點頭,拿起了筷子。兩人一共端來了三盤菜,一壺酒,后面又有人送來了一盆湯和飯。米索剛開始還小口吃著飯菜,怕過于吃相難看惹人生厭,可中原的菜肴樣式多,味道與西域不同,加之米索從小到大極難有機會吃到這種精致的宴席,竟不知不覺悶頭吃了很多。
叫花雞入口酥爛,醬肘子肥而不膩,魚湯濃白又鮮亮,桌上竟還有一盤綠色的蔬菜,這季節(jié)在西域是極難見到蔬菜的。米索眼睛閃閃發(fā)光,感嘆不虧是地大物博的中原。
郭燁端著一碗酒,在旁打量著米索,對方吃飯的動作小心翼翼,卻速度很快,看起來……就像是怕打擾了誰,又像是擔心吃到一半會被人攆走一樣。郭燁有點心疼,于是主動給米索夾菜盛湯,還倒了一小杯酒問米索要不要試試。
冬季里的桂花釀是溫過的,捧在手里十分暖和,散發(fā)著香甜的酒味兒,米索小小抿了一口,有些甜,甜里又帶著點辛辣,他以前沒有喝過酒,這還是頭一次,忍不住仰頭一口悶了下去,白皙的臉馬上就開始變紅,他覺得身上熱乎起來,于是舉著空杯子沖著郭燁,期待地看著對方,還想再討一口酒喝。
郭燁無奈地笑笑,用指背蹭了蹭米索的臉,兩人都愣了一下。郭燁尷尬地輕咳兩聲,這舉動確實逾矩,卻也是下意識,不自覺的。他抽走了米索手里的杯子,指了指對方的臉說:“你平時不怎么喝吧?臉上已經(jīng)顯出來了,來日方長,以后慢慢喝,再吃點菜吧?!?/p>
米索搓了搓臉,清醒過來,有些懊惱,自己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別人一溫柔,自己竟然忘了規(guī)矩,還討吃討喝的。
碗里又被布上了菜,郭燁示意米索繼續(xù)吃,米索咬著筷子尖,心想柳眉果然沒有騙他,幫會的大家都很和善,尤其是幫主,居然還親自接待名不見經(jīng)傳的自己,他一定是對每個人都這樣,幫會的氣氛才會這么和諧吧。
正在和閨蜜拼酒的柳眉打了個噴嚏,已經(jīng)把米索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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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頓飯日常又溫馨,讓米索漸漸放松了心情,只不過他的手語郭燁也看不太懂,因此實在沒辦法交流,只是交換了名字,郭燁又慢吞吞地交代了一些入幫注意事項,見米索吃飽了,提出要把人送去休息。
但是米索初來乍到,并沒有地方可以休息,柳眉本意是想讓米索暫住她家,可這會兒她正拉著相公和閨蜜們一起喝得高興,早忘記交代這事兒了。郭燁低頭尋思了一會兒,直接把人領到了自己家。
米索看著眼前四千坪的大院子瞪大了眼睛,門口站著兩位相貌氣質(zhì)均佳的管家,院內(nèi)景別錯落有致,花草盎然,還有露天的溫泉,院子一側是廂房,主樓是江南制式的二層小樓。米索突然想起柳眉曾和他說過,幫會會給入幫的新人提供暫時住處,很便宜,他驚訝地張大了嘴,沒想到連提供給新人的合租房都這么豪華。?
柳眉又打了個噴嚏,隱約覺得自己似乎忘了點兒啥。
郭燁側頭看著米索半張著嘴驚訝的樣子,輕輕一笑,忍不住揉了揉米索的腦袋,對方抬頭認真看著他。
太乖巧了,郭燁心都化了。
“去休息,晚點我再來找你,有事情喊管家,”像是怕米索不放心,他又接著說道,“柳眉晚點也會一起來的,在這里不用拘謹,把這當成自己家就是了?!?/p>
米索點點頭,感激地笑笑,轉身進屋休息去了。他關上門,靠在門邊動了動鼻子,郭燁身上淡淡的酒味漸漸飄遠,大概是離開了。
他捂著臉蹲了下來,心臟噗通噗通地亂跳。幫主的手好大好溫暖啊,米索摸了摸頭,不自覺地笑了。
?正在掰手指數(shù)自己喝翻人數(shù)的柳眉被郭燁喊了出來,被迫對幫主進行了長達一個時辰的手語教學。
學習結束,柳眉累得要命,一邊喝水一邊問米索在哪兒。
“我家睡著呢?!睂Ψ降ù鸬?。
“噗——”柳眉把水噴了出來,十分震驚幫主對于米索的關注,“現(xiàn)在入幫福利待遇這么好嗎?可以住幫主家了?我那會兒來的時候還不行呢。”
“幫會壯大了,福利提升也是應該的。”郭燁一本正經(jīng)胡說八道。
柳眉愣了一下,樂了:“你早說啊,那我再去拐點人進來,誰不想住四千坪私人園林二層小樓啊?!?/p>
郭燁繼續(xù)喝酒:“幫會暫時不招人了。”
“……哦?!绷疾幻魉?,感嘆米索來的及時,大概是緣分真的到了。
只不過夜里和相公在床上時,柳眉突然想到了什么:“我覺得幫主不對勁啊……他以前對新入幫的人沒有這么多優(yōu)待吧?
“……你這個時候想別的男人?看來還是力氣太多了?!?/p>
“唉——你別……我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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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米索抱著刀在院子里站著,郭燁一出門就看見了他。
“起這么早?怎么沒多休息一下?”郭燁有些驚訝。
米索認真比劃著:我做些什么工作呢?
瘦弱的明教站在冬季的北風里,鼻尖和手指都凍得泛紅,也不知道在這里站了多久,此刻卻一臉認真和期待。郭燁突然想起昨天柳眉講的那些事。米索才十八歲,過了很久的苦日子,自卑,不安,渴望一個穩(wěn)定的落腳之地,希望有人能信任他,接納他,并且愛他。
郭燁笑了笑,拉著米索的手腕往后院去:“先吃早飯,吃了早飯我喊柳眉過來,大家一起商量下年后秘境挑戰(zhàn)的事?!?/p>
他自顧自地說了一會兒,想起米索聽不見,于是轉身看著米索又說了一遍。
米索認真點頭,又開始比劃:我沒有經(jīng)驗,如果犯錯,可以罵我,罰我也可以,別趕我走,好嗎?
那雙綠眼睛帶著一絲哀求,郭燁心軟了,笑著點點頭,認真承諾:“好,我不會趕你走。”
幫會以前總是在戰(zhàn)場摸爬滾打,挑戰(zhàn)秘境還是頭一次,因著已經(jīng)進入了冬休,郭燁并未召集所有人,只喊柳眉和另一個五仙教幫眾來到家里,其余人則分別送去了白帝水宮的地圖和敵人情報,讓大家自己看,年后直接白帝水宮門口匯合。
暖和的會客廳燒著碳火,桌上擺著果盤和零食,米索貼著柳眉坐,興高采烈地比劃著什么,郭燁和五仙教的俠女曲藍坐在桌子這頭,正研究白帝水宮的地圖。
“這么在意就直接過去坐唄,”曲藍掩著嘴偷笑,頭上的銀飾亂顫,“沒想到啊,風水輪流轉,郭幫主也有今天,平日里那些妹子們投懷送抱看都不看,如今眼睛都快粘別人身上了?!?/p>
郭燁尷尬地輕咳了兩聲,目光落回地圖上:“別亂說?!?/p>
“我可沒亂說,沒想到你喜歡這種類型的,看著平平無奇,不過確實越看越可愛,”曲藍撐著下巴也開始盯著米索,“前段日子只是稍微掃了一眼,如今米索這對綠眼睛可真是越看越喜歡,好想……”
“打住,別想!”郭燁瞪了她一眼,“我這次喊你來不只是為了白帝水宮的事,還有——”
“想讓我?guī)退纯瓷眢w?”曲藍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幫主對新人真上心,你真的喜歡他?一見鐘情?”
郭燁啞了半晌,低頭說道:“確實?!?/p>
曲藍咂舌,轉著笛子悠悠地說道:“就你這招桃花的體質(zhì),三天一手帕五天一香囊的往懷里塞,你真的知道什么是喜歡什么是好感嗎?別是看那小家伙太可憐了,同情心作祟?!?/p>
對方說的不完全夸張,郭燁今年三十歲,事業(yè)有成,身強體壯,人又帥氣威武,走在街上總是惹人矚目的,更何況他脾氣不錯,對于主動湊上來搭話的女性總不好意思冷臉拒絕,或多或少都能說兩句。
見郭燁一時沒有反駁,曲藍嘆了口氣:“那孩子眼神單純,以前吃了那么多苦,如今還能保持純真實屬不易,你別害了人家。”
“我知道,我會好好想想的。”郭燁有些煩躁,“你先幫他看看,我的事后面再說?!?/p>
對方無奈地擺擺手,起身加入了那邊瞎比劃的行列。她既修補天,也修毒經(jīng),還對藥草和蠱毒多有研究,這也是郭燁找她來的原因。
米索端坐著,老老實實讓曲藍給他查看身體,女子身上的胭脂香鉆入鼻尖,還有白花花又傲人的胸脯在眼前晃著,米索羞紅了臉緊閉著眼睛,一副非禮勿視的樣子。
“這孩子怎么這么乖啊~”
曲藍忍不住把米索抱在懷里蹂躪,又被柳眉拉開:“不要騷擾他啦!快說說看,他這耳朵是什么問題?”
“先天發(fā)育不全,耳蝸缺失了一部分,所以才聽不見聲音,好在能借助蠱蟲,就是麻煩了些,而且也只能聽個大概,”曲藍捏了捏米索柔軟的耳垂,愛不釋手,“至于身體,只是營養(yǎng)不良,多吃,多睡,多鍛煉,慢慢就會好起來的?!?/p>
“那他的嗓子呢?是什么原因?”郭燁也過來站米索身后,米索的臉又紅了一些。
“嗯?嗓子沒事兒啊?!鼻{輕輕掰開米索的嘴看了一眼,“好得很。”
“那他——”
“額,是這樣,”柳眉在一旁及時補充,“米索確實可以發(fā)聲,只不過他發(fā)音很怪,想必是沒有人認真教過他,又總是被村民們嘲笑,所以才漸漸不再說話,我也由著他的意愿,沒有告訴你們。”
郭燁低頭看著米索的發(fā)頂,米索像是察覺到什么,仰起頭沖著他笑,羞澀又溫柔。一想到對方瘦骨嶙峋地張著嘴發(fā)著奇怪的聲音,渴望與別人交流,又被人嘲笑的樣子,郭燁就忍不住心痛。
“那就慢慢來,后面再想辦法教他吧,”郭燁又習慣性的想要摸米索的腦袋,被曲藍拍開了手,“嘖,打我干嘛!”
“別對我們米索動手動腳的?!鼻{抱著米索右邊的胳膊。
“就是,你這個桃花旺盛的臭幫主。”柳眉抱著米索的左胳膊,也惡狠狠地瞪著他。
只有米索十分迷茫,臉上帶著略有些好奇的笑容。屋外飄起了鵝毛大雪,室內(nèi)歡聲笑語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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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后的秘境探索如約而至,一行人站在白帝水宮門口做著最后的盤點,米索看著手中嶄新的武器眼睛閃閃發(fā)光,這是郭燁昨天晚上給他的,刀身長三尺七寸半,由隕海晶和寒鐵所制,還綴著黑玉珠,在太陽下流光溢彩,看著就相當貴重。米索握著刀比劃了兩下,心想一定要好好打聽下這刀的價錢,可不能讓幫主白花錢。
少年舞刀的身影落在了郭燁眼里,意氣風發(fā),完全沒有平日里謹小慎微的模樣,想必自己這對武器是送對了胃口的,便放心地招呼眾人一起進了秘境。
這次的十人小隊除了米索,其余各個都是武功高強的好手,加之早已經(jīng)提前熟悉了地形和情報,因此秘境探索的過程也十分順利,而米索更是有著驚人的表現(xiàn)。
本以為米索雖修了明尊,但年紀在隊中最小,又身體瘦弱,平日里總是內(nèi)向害羞,對于能否擔任防御一職,大家都心存懷疑??烧娴拈_戰(zhàn)之后,對方拿著刀在敵人正面穩(wěn)穩(wěn)地接住了傷害,眼疾手快地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進行攻擊,偶爾有幾次驚險的時候,米索都腳步一晃在敵人尚未看清時就躲開了。
“這小子舞刀的姿態(tài)可太漂亮了,”副幫主回味著剛剛米索舞的那個朝圣言,咂舌感嘆道,“幫會里也有明教大佬在戰(zhàn)場擔任防御一職,可那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漢子,今兒我可算是知道什么叫刀舞了,漂亮,真滴漂亮!柳眉你給幫會撿了個寶??!”
錯不開眼的副幫主又被郭燁拍了后腦勺:“好好干活,別瞎扯?!?/p>
“就是,可得把眼睛管好,不然有人就要吃醋了。”曲藍轉著笛子,招了個蝴蝶停在米索的鼻尖上,正在中場休息的米索驚喜又小心翼翼地把蝴蝶挪到手背上,轉頭沖著郭燁笑,給他看手上的蝴蝶。
郭燁被正中紅心。
強力隊伍有驚無險的過了秘境,最后在河邊準備開宮傲留下的寶箱。米索撿了屬于自己的那個箱子,然后老老實實站在后面等幫主他們盤點戰(zhàn)利品。這次大家收獲不錯,每個人都拿了些裝備,最后箱子里還出了塊屬性不錯的石頭,被郭燁塞在了米索懷里。
米索受寵若驚,搖著頭一個勁兒的往后退,示意幫主給隊里的別人,副幫主一拍米索的肩膀,說道:“給你你就拿著,我們錢多人脈多,以后去和別人打也能拿,你抓緊成長,以后還指望你帶著幫里其它人過秘境呢?!?/p>
既然副幫也這么說了,米索眨眨眼,羞赧地笑笑,表示自己收下了,會努力成為幫里的強力防御的。本以為就此要散了各回各家,曲藍突然掏出了一個盒子,表示這是幫會大伙兒送他的禮物。
盒子里裝著一個白瓷的小盅,米索有些不解地看著曲藍,曲藍笑笑打開小盅,里面有兩條蠕動著的、細長柔軟的蠱蟲。
“這是之前我提到的蠱蟲,可以暫時充當你身體的一部分,讓你能夠聽見聲音,雖然可能聲音有些微弱就是了,”曲藍解釋道,“只不過,目前這蠱蟲尚在測試階段,不能久用,用一會兒就得拿出來養(yǎng)著,而且也有點兒副作用,比如不能離某些種藥材太近,總之遠離所有香囊和熏香就是了,除此之外倒也沒什么。”
米索盯著曲藍一開一合的唇,看懂了對方說的話,顯得十分驚訝。
對方笑著問他:“要試試嗎?”
他低著頭想了一會兒,又抬臉堅定地點了點頭。
郭燁過來接過了盒子,站在米索身側,歪頭看著他:“可能放進去的時候會有些不舒服,忍一忍?”
寬大炙熱的掌心貼在米索的臉側固定住了他的頭,米索屏住了呼吸,感覺有冰涼滑膩的東西從耳道滑了進去,扭動了幾下。
他被這詭異的感覺激得抖了兩下身子,可片刻后,有什么東西不一樣了。他的世界曾經(jīng)一片寂靜,因此他不得不花了很久去觀察別人說話,勉強學會了唇語。可是此刻,這安靜的世界先是出現(xiàn)了一絲絲的雜音,緊接著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響,他從沒有聽過這么震耳欲聾的響聲,像是大地崩壞,天空撕裂,風和海嘯席卷而來。
米索不自主的顫抖起來,他很怕,這些聲音一齊涌來,他分不清,忍不住想要抱住頭蹲下去。
突然有人把他抱在懷里,炙熱的體溫隔著衣服傳來,他聽見了另一種聲音,沉穩(wěn),猛烈,一下又一下,但是讓人安心。他抬起頭,對上郭燁擔心的目光。
原來是郭燁的心跳聲嗎?
“米索,米索,”郭燁輕輕喊了他兩聲,“看著我,沒關系的,你只是還不適應,所以覺得很害怕,堅持下,沒關系,我們慢慢來?!?/p>
米索眨了眨眼睛,他知道對方在安慰他,在對他說話,只是從對方口中發(fā)出的音節(jié),他并不能理解。
叫我,再叫我一次?米索沖著郭燁比劃道。
“米索,”郭燁點了點對方的胸口,笑得溫柔,“米索,米,索。你的名字?!?/p>
啊……原來是這樣嗎,他的名字從對方的口中叫出來,原來是這樣的感覺嗎?米索的表情迷茫又好奇,眾人在旁不急不躁地等著,有人在休息,有的在聊天,柳眉和曲藍則認真看著這二人。
下午的陽光正好,河面波光粼粼,微風吹拂著蘆葦發(fā)出簌簌的響聲,不遠處有野鶴撲扇著翅膀飛向天空,鶴唳嘹亮。郭燁牽著米索走到河邊蹲下,用手捧起河水,又讓水從指縫中落下,發(fā)出叮叮咚咚的聲音。
是水聲,原來這就是水聲。米索學著郭燁的樣子,在河邊揚起水花,沉醉于那清脆動聽的聲音,又喜極而泣。
他原以為遇見柳眉又走出圣墓山就是此生最大的好運。
可如今他得了這么多人的寵愛,還有幸能恢復聽覺。幸福到害怕這一切都是幻覺,甚至忍不住想要對未來抱有更多期待,這真的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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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索尚不能完全適應蠱蟲傳達進來的聲音,于是郭燁只帶著他小小的體驗了一下,就又將蠱蟲拿了出來,招呼大家先收工回去休息了。
傳聲用的蠱蟲暫時先保管在郭燁那里,等后面新的成功了,穩(wěn)定了,才會正式交到米索手里,對此米索也沒有異議,能有機會聽到聲音已經(jīng)是最大的恩賜了,哪怕此后再無機會,這短短片刻的體驗也足夠他回味一輩子。
倒是幫眾們聽說米索居然住在幫主家里,不約而同的發(fā)出了微妙的聲音。
郭燁趕緊看了看背對著他們正在研究新石頭的米索,對著幫眾們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幫眾們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裝作什么都不知道。
有了可以傳聲用的蠱蟲,郭燁的下一步計劃是慢慢教會米索發(fā)出聲音。只不過在這件事上,郭燁頭一次遇到了坎。米索一向性子軟,說什么就做什么,可是在學說話這件事情上,對方似乎格外抗拒。兩個人面對面坐著,不管郭燁怎么哄,甚至兇了他,米索就是坐著低頭攥衣角,一點兒也不配合。
郭燁本想嚇唬他不學就不要在幫會留著了,可看見米索那雙委屈又緊張的綠眼睛,什么話都說不出口了。
“那學說話先放放,不過以后肯定要學!”郭燁刮了下米索的鼻尖,“我是想帶你去和幫會的人打戰(zhàn)場,你作為前方防御,必然有要交流的時候,如果暫時不想說話,那試試吹口哨?”
說完郭燁卷著舌頭,哨音在嘴邊打了幾個彎。
“你試試看?”
米索有樣學樣的撅起嘴,試圖卷起舌頭,可是無事發(fā)生。
“……”米索有點著急地看著郭燁。
“舌頭,舌——額,舌尖這里卷起來,”郭燁指了指自己的舌尖,可是看著米索糾結了半天,還是不得要領,于是猶豫了一下,起身走到一旁仔細的洗干凈手,示意米索張開嘴。
可是郭燁覺得自己失策了,他只想著對方卷不起來舌頭,想要幫著弄一下找下卷起來的感覺,可當對方真的乖巧地張開了嘴,一臉單純的看著他時,他覺得自己產(chǎn)生了一點邪惡的想法。
太糟糕了,心臟快要跳出來了。
郭燁強忍著用指尖點了點米索的舌面,啞著嗓子說:“這里,這個位置,往回縮一點點,然后努力卷起來,吹氣?!?/p>
丐幫弟子的手常年握著武器,指尖有著微硬的繭,洗完后的手又很涼,碰到了舌頭時,米索不自覺的舔了下,又立即紅了臉。
他努力按著郭燁說的方式自己調(diào)整了下舌頭的位置,反復嘗試了幾次,終于發(fā)出了一點微弱的聲音來,算是成功了一小步。
米索顯得很高興,自己一個人反復試著,郭燁松了一口氣,起身趕緊洗了手。不然他可不確定自己還會發(fā)散出什么奇怪的想法來。
郭燁正打算繼續(xù)教米索怎么吹出不同節(jié)奏和音調(diào)的哨音來,卻沒想到這寒冬臘月天會突然來了客人。
米索看著郭燁出去了一會,又一臉歉意的回來,說自己有事要出去一下,米索點點頭,在郭燁轉身的時候,米索看見了院墻邊一個一閃而過的裙角。
他還帶著蠱蟲,可是仍覺得世界很安靜,大概是家里只有自己的緣故吧。
米索又撅著嘴練了一會兒,基本可以順暢的吹出聲音了,他還期待郭燁教他更多,可是郭燁還沒有回來。
冬季的天空里又出現(xiàn)了蝴蝶,這是不正常的,但是米索很開心,于是抬頭就看見曲藍正在院墻上坐著。
“喲,小伙子,一個人孤零零地坐著干嘛呢~”曲藍從院墻上翻下來,坐在米索旁邊揉了揉他的腦袋,“幫主呢?沒在家?”
【好像有人找他】米索歪著頭思索了下,【好像是隔壁的姐姐?!?/p>
“嘖?!鼻{有些不悅,不過表演掩蓋的很好,“我剛剛聽見你在吹口哨,幫主教你的?”
米索點了點頭,想起剛剛學習吹口哨時對方捏了自己的舌頭,覺得心里癢的要命,忍不住把臉埋在了酒娃娃里。
對了,這酒娃娃也是幫主買來送給他的。
曲藍敲了敲他的腦袋,有些擔心地問道:“你喜歡幫主?”
米索一時間尚未反應過來曲藍說的“喜歡”是何意思,就見曲藍抬著他的下巴,語重心長的說道:“小朋友可別會錯意了,幫主那個人桃花不斷,又拉不下臉來做惡人,到時候要惹得你傷心的?!?/p>
他眨了眨眼睛,似乎明白了曲藍的意思,害羞的表情消失了幾分,緩緩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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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燁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只是出門幫鄰居辦了趟差事,因為他答應過要把鄰居引薦給另一個幫會,可回來之后米索卻先說不學吹口哨了,脖子上掛著一個精致小巧的玉笛,還能吹出不同種類的聲音,說是打算先用這個代替。
看著玉笛上熟悉的花紋,想必是曲藍來過,既然找到替代品,郭燁沒什么意見,只是,這種莫名其妙出現(xiàn)的疏離感是怎么回事?
以往米索看見他就笑意融融的,對他十分親近,畢竟他初來乍到中原,唯一信任的就是柳眉,其次就是他,加上朝夕相對,郭燁自覺與米索相處的不錯,有時候氣氛還有些小小的曖昧??涩F(xiàn)在對方站在離自己好幾步遠的地方,自己上前一步,對方就退一步,一進一退,米索就慌慌張張說自己要去休息,溜到屋里去了。
郭燁看著廂房緊閉的房門有點頭大,難道自己之前摸了他舌頭讓他生氣了?他有些不安的搓了搓手指,正準備去好好問問清楚時 ,鄰居又來了。
這次鄰居是來道謝的,對方亭亭玉立的站在門口,手里拿著個精致的盒子,說送了些點心來,想要表達謝意,僅此而已。郭燁沒法推拒,就收下了。
郭燁看著手里的食盒,決定用這個做借口。于是他帶著點心朝著米索的屋里去,敲了兩下門。
米索把門開了個縫,探了半個頭出來,好奇的看著他。郭燁指了指手里的盒子:“鄰居剛剛送來一盒點心,一起吃吧?吃了順便我?guī)湍惆讯淅锏男M蟲拿出來,用久了不好?!?/p>
對方猶豫了一下,點點頭,讓郭燁進了門,郭燁高高興興的把食盒放在桌子上打開蓋子,里面是四個格子,有三個格子裝著精致的點心,還有一個格子放著一個蜀繡的錦囊。他有些好奇的拿起來看了一眼,卻聽身后桌椅碰撞,再回頭,米索已經(jīng)抓著衣領跌跪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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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已經(jīng)過了驚蟄入了春,卻又下起雪來。外面大雪紛飛,屋內(nèi)卻是春意盎然。
沒有想到米索靈敏的嗅覺會加速蠱蟲的活躍,二人足足折騰了兩個時辰,那些蠱蟲終于肯從米索的耳朵里出來,而米索也精疲力盡地昏沉睡去。
郭燁坐在床邊,將米索臉側的碎發(fā)撥到一邊。他嘆了口氣,本想循序漸,把人慢慢養(yǎng)熟,寵到再也離不開自己,卻沒想到因為自己的失誤讓兩人走到如此境地,不過既然已經(jīng)做出承諾,郭燁早已做好和米索走過一生的準備,后面應該總有辦法吧?
他起身穿上衣服出了房門,準備喚隼去找曲藍來一趟,順便再給米索準備些好消化的吃食。只是他沒想到,他前腳剛出門,屋內(nèi)床上的人悄悄睜開了眼,將臉埋在枕頭里深吸了一口氣,艱難起身穿好衣服,悄然離開了。
曲藍接了信火急火燎的趕來了,進門就問米索在哪兒。可廂房里只有郭燁一臉麻木的坐在床邊,低著頭,不見米索的人影。
不管曲藍怎么問,郭燁都一言不發(fā),不多時,柳眉也火急火燎的來了。
郭燁簡單講了事情的經(jīng)過,把米索發(fā)情的細節(jié)略了過去,最后說他正在廚房里做飯,沒有注意到米索竟會偷偷溜走。曲藍和柳眉是米索在幫會最信任的兩個人,不管怨恨也好,退幫也罷,郭燁都想和米索當面談,所以他想請兩人幫他找人。
柳眉坐在旁邊沒有說話,曲藍忍了又忍,終于沒忍住,起身狠狠地扇了郭燁一巴掌。
“我說過讓米索遠離各種香料,你以為我真的是在叮囑他?我他媽是在叮囑你!”氣性大的曲藍還想踹一腳,被柳眉勉強拉住。
“我和你說過什么?!你自己桃花多你不要去招惹他!你招惹他不說你還把他睡了!他才十八歲你要不要臉!”曲藍力氣沒有柳眉大掙脫不開,只得破口大罵,“我跟你說郭燁,要是米索出事了我第一個弄死你,管你是哪門子的幫主!米索他好不容易過上好日子你就欺負他,你不是人!”
郭燁十分頹然地坐在那里聽著曲藍罵。他沒法反駁,說他趁人之危也好,他確實當時血液上涌,沒來得及思考其它的解決方式。
“對不起,是我的錯,可是求你們……幫我找他?!惫鶡钐ь^看著柳眉,“不管是千刀萬剮,還是恩斷義絕,讓我有一個可以賠罪的機會,我是……真的喜歡他。柳眉,他最信任你,他在中原也沒有認識的人,會不會去你那邊了?”
柳眉無奈捏了捏眉心:“我會留心的,但是你喊我出來前,我沒有在路上見過他。若得了消息,我到時候再聯(lián)系你。曲姐,走吧,讓他一個人待會兒。”
曲藍抬手抹了把臉,狠狠地瞪了郭燁一眼,抬腳出了院子,柳眉跟在她后面。兩個人沉默的走了一會兒,轉頭時發(fā)現(xiàn)郭燁帶著隼騎著馬朝另一個方向跑去,想必是去尋人了。
“曲姐,雖然這件事是幫主錯了,但是你我都了解他,他以往雖然桃花多,但舉止交往止乎禮,既然說了喜歡,那肯定是真的?!绷紘@了口氣,“米索是我從西域帶回來的,硬說起來,這事也有我的錯,從一開始我就應該察覺到,哪有新入幫就住在幫主家,從小橙武到蠱蟲,每一件事幫主都是上了心——”
“我知道?!鼻{打斷了她,“他當然是真心的,米索也是真心的??墒沁@事兒不敲打敲打他,以后難免不會再發(fā)生,米索自卑內(nèi)向,對他好一點他就感恩戴德,唉,怎么偏偏碰上的是郭燁呢。算了,不提了,看你一點兒也不著急的樣子,想必是知道米索在哪兒吧?”
柳眉苦笑著點點頭。曲藍揮揮手不愿再說,從腰帶里掏出一瓶藥塞到柳眉手里,叮囑了用法后便離開了。
柳眉一路踩著積雪回家,到家時她相公正在門邊等她。
“睡著了?”
“嗯,睡得很沉,想必是心力交瘁了?!?/p>
柳眉點點頭,看了眼手里的藥,開始犯愁:“這外用藥……是你上合適還是我上合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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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索醒來時柳眉正坐在桌子旁寫東西,見人醒了便松了口氣,讓相公把廚房里溫著的飯菜端進來。
“新衣服,換一下吧,原來的衣服都壞了,被我扔了,”柳眉遞了一套新衣服給他,米索點點頭接了過來,露出的手臂上有個明顯的齒痕。
柳眉裝沒看見,對米索突然來家里昏睡到半夜的原因只字未問,只是像招待一個突然拜訪的朋友那樣招呼米索吃飯。米索謹慎小心的喝著粥,時不時抬頭看一眼柳眉,見柳眉一如往常沒什么異樣,才稍微放松了一點。
吃了飯,柳眉給米索說了如何洗漱,還有被褥及換洗衣服的位置,又把曲藍給的藥附著自己寫下的使用單子一起塞到了米索手里。
“作為朋友,你想在這里住多久都沒問題,”柳眉拍了拍米索的肩膀,“在想清楚之前,好好在這里住下吧,沒有人會來打擾你的。”
米索露出感激的神色,猶豫著張了張嘴,又陷入沉默。
夜深人靜,雪停了,月亮又高高懸在夜空中,將屋里照得又冷又亮。米索蜷縮在被窩里,看著柳眉給他寫的紙條,自己給自己上藥,眼淚一滴一滴涌出來。
一連三天,米索都把自己關在屋里,柳眉偶爾去送個飯,也只能得到一個惆悵發(fā)呆的背影。米索眼下的青色越來越明顯,而另一邊的郭燁也好不到哪兒去,幫里的事物暫時交給了副幫主,郭燁每天悶頭找人,平日里十分注重儀容儀表的他已經(jīng)無暇顧及旺盛的胡茬了。幫眾對米索突然消失的事情也有所耳聞,自發(fā)的趁著休息間隙尋找著,可米索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
柳眉扔了壺酒在郭燁懷里,有些擔心地問道:“這幾天你睡覺了沒???”
郭燁搖搖頭,仰頭猛灌了幾口。
柳眉嘆了口氣,猶豫著說:“萬一,我是說萬一,他可能就是不想回來,想要換個地方生活呢?”
“我不會放棄的,”郭燁捏著酒壺的手都在用力,心里痛得快要死了,“不管他是想換個地方生活,再也不見我也好,或者威脅我也行,我都由著他,但是我一定要找到他當面說清楚?!?/p>
柳眉點點頭,拍了郭燁的肩膀,陪著人喝了起來,結果倒是千杯不醉的郭燁先喝醉了。
柳眉被相公接回家了,喝了碗解酒湯,嘆了好一會兒的氣。相公坐在一旁不說話,等著柳眉做決定。半晌,她沉默地走進了米索的房間,捧著米索的臉抬了起來:“你真的不回去?”
米索頂著兩個黑眼圈看著柳眉,搖了搖頭。
“他一直在找你,找不到你整個人狀態(tài)很差,已經(jīng)三天沒睡過覺了。”
米索咬著唇。
柳眉繼續(xù)說道:“你之前倒在我家門口時,衣服亂糟糟的,身上也是青的紅的一片,要是幫主真的做了畜生的事情,我打不過也要揍死他,可是你卻不讓我去,又不告訴我發(fā)生了什么。結果后來他找我去,說他其實是抱著和你結為情緣,照顧你一輩子的決心的。可你卻跑了?”
米索聽見結為情緣兩個字,努力咬著唇,都出血了,半晌才比劃道:幫會的大家都是好人,幫主也是,如果不是為了我能聽見聲音,幫主也不用被迫幫我,還想對我負責。他那么優(yōu)秀,本應該值得更好的人,可他那么正直善良,看見我一定會內(nèi)疚的,我不回去。
柳眉瞪大了眼睛,十分震驚:“可著整整三天時間,你就是這么想的?你——”
米索抱著頭不肯再看著柳眉的臉,柳眉氣得不行,一旁圍觀的相公默默地遞了一捆麻繩過來。
“還是捆一下,免得隱身跑了?!绷嫉南喙缡钦f道。
于是柳眉熟練地把驚呆了的米索捆了幾圈,扛著去了郭燁家里。
郭燁被柳眉灌了不少酒,又是三天三夜沒合眼,被搬回來后就昏昏沉沉的睡著。柳眉一點兒沒客氣,院子里舀了一瓢初春的井水,把郭燁潑醒了。
郭燁蹭的坐起來正準備摸武器,發(fā)現(xiàn)自己日日夜夜找的那個人正低頭坐在床邊,一臉失而復得的表情緊緊抱著米索,又怕米索不樂意,松了手跪坐在一旁。
柳眉拎了把凳子往旁邊一坐,長刀往地上一立,說:“我就坐這兒,你倆別墨跡,就現(xiàn)在,把話說明白。”
約莫小半個時辰過后,柳眉一臉姨母笑地給兩個三天沒合眼正在昏睡的二人拉了下被子,滿意的離開了。屋外陽光正好,空氣都是清新的,院子里的樹枝上開始長了嫩芽。
“我可真是做了件好事啊~”
想到剛剛米索和郭燁解開誤會,還互表了心意,她已經(jīng)開始掰著手指頭數(shù)什么時候能吃到幫主和米索的喜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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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燁先米索一步醒過來,他猛地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懷里溫熱,米索正呼吸平穩(wěn)地熟睡著。郭燁松了一口氣,有些感慨地摸了摸對方有些紅腫的眼睛,下午誤會解開時,米索哭的厲害,一會兒等人醒了,可得好好敷一下。
他頭一次如此掏心掏肺的喜歡一個人,也嘗了一把失而復得的酸甜苦辣。米索太自卑了,他不相信會有人喜歡自己,更擔心自己成為別人的負擔,下午那時,郭燁一字一句把自己的喜歡講給他聽,喜歡他的眼睛,喜歡他的雀斑,喜歡他單純又認真的樣子,喜歡他是愛他這個人,與同情和責任毫無關聯(lián)。
郭燁越是表白,米索哭得越厲害,最后拉著郭燁的手,斷斷續(xù)續(xù)的,一遍又一遍地說著對不起。
米索起碼說了四五次,郭燁才從那含糊不清的怪異發(fā)音里分辨出對方的意思,緊緊地抱住了對方,而放松下來的米索靠在郭燁肩上,如釋重負地睡著了。
眼看天色已經(jīng)晚了,兩人早就錯過了晚飯時間。郭燁微微動了下,想起身去洗漱一下,剛剛抽出胳膊,米索也眨著眼醒了過來,迷迷糊糊看著對方,然后猛地清醒,往后縮了下。
郭燁自然不肯放人,眼疾手快地摟住米索的腰,故作傷心地問道:“怎么又要跑,你反悔了,不想同我在一起了?”
米索搖了搖頭,湊上來用手勾著郭燁脖子上的飾品,小心翼翼示好。
“那就是想?”
米索慢慢點了點頭,抬眼看著郭燁。
郭燁心想這次一定要把兩人的關系弄踏實了,追問道:“那你喜歡我嗎?”
米索又點了點頭。
“那你得證明給我看?!惫鶡铋]著眼睛點了點唇。
黑暗中,似乎有小動物悄悄湊了過來,熱熱的呼吸輕輕灑在臉上,片刻后,郭燁的嘴唇上落下了一個干燥而輕柔的吻。
兩個人在床上膩作一團,一直到肚子接二連三的抗議起來,才手拉著手去廚房煮面條吃。
反正未來還很長,那些真心還有很多機會,細細講給對方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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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索重新出現(xiàn)在幫會里,郭燁也一副春風得意的樣子,眾人心照不宣,一邊想著好事將近,一邊尋思著幫主真不當人,米索可才十八歲。
日子倒是沒什么變化,米索每天負責帶著幫會的人探索秘境,偶爾跟著郭燁打下戰(zhàn)場,二人配合的十分默契。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郭燁對米索喜歡得緊。除了幫會事務上公事公辦,其余時間對于米索可謂是予取予求,雖然以米索的個性也提不出什么過分的要求,能坦然接受郭燁的寵愛已經(jīng)實屬不易了。倒是被眾人寵愛著的米索日復一日的開朗起來,甚至愿意偶爾開口說話,雖然只是零星往外蹦一兩個詞。
曲藍把蠱蟲又換了一種,這種相較之前的優(yōu)點是沒有什么副作用,佩戴時間也可以長一些,但是仍有缺點,那就是有點貴。好在米索如今靠著帶秘境賺了不少錢,甚至還換了一身奪夜的明教弟子服。
第一次換上奪夜衣的米索站在郭燁面前轉了一圈,奪夜衣十分修身,胸前與腰間的飾品精致又不會過于浮夸,白色的筒靴顯得米索的小腿修長又好看,換了新衣服的米索整個人氣場都不一樣了,更強大,也更自信。
郭燁沖著米索比了個大拇指,心里有些許遺憾。明明凌絕衣也很好看,可是米索太害羞了。不過這樣也好,米索只能他自己一個人看!
時間轉眼到了米索二十歲生日,戰(zhàn)場散了之后,郭燁手一揮,請眾人去酒樓吃飯,給米索慶生。幫眾們高高興興的去了,送給米索的禮物在房間里堆得像小山一樣,米索很高興,也有些頭大這么多禮物要怎么拿回去,柳眉拍了拍米索一揮手:“簡單,姐一會兒喊馬車給你拉回去?!?/p>
大家聚在一起推杯換盞,說著說著就聊到了郭燁和米索身上。副幫主端著酒杯來祝米索生日快樂,順便問幫主準備什么時候請眾人吃喜酒,再熱鬧熱鬧。
郭燁端著酒一臉苦笑:“米索說要等他拿到大橙武?!?/p>
眾人噤聲一秒,曲藍撲哧一聲笑出來,把米索摟在懷里:“干得好呀小伙子,成親有什么好玩的,事業(yè)才重要,咱別理那個臭男人?!?/p>
米索只是笑著,看著郭燁和曲藍你來我往的打嘴仗,眼里都盛著光。
慶生宴鬧到半夜才散,兩人剛到家進屋,郭燁就掛在米索身上,貼著米索的耳朵輕聲吵著自己喝醉了,走不動了,要靠一會兒才好。可沒想到的是,米索居然主動晃了晃屁股,軟乎乎的屁股蹭著郭燁的褲襠,他幾乎立刻就硬了。
“這兩年你真是出息了,變得越來越會撩人了。”郭燁啞著嗓子,和側著臉的米索接吻。
“布、償。”米索轉過身來,紅著臉,扯開了自己的腰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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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在越過越好,郭燁和米索雖未成親,小日子也過得蜜里調(diào)油,幫眾們早已默認米索就是幫主“夫人”了,臨門一腳,就差個大橙武。
一日春暖花開,米索照例帶著人去秘境挑戰(zhàn)。郭燁站在幫會門口看著那一行人離開的背影,心中有預感,差不多應該是今日了吧。
結果竟真的是今日,米索親自開了最后的寶箱,一塊閃閃發(fā)光的天乙玄晶靜靜躺在那里。
米索愣了,呆呆地看著,倒是柳眉先反應過來,火速把天乙玄晶塞進米索的包里,拉著人就跑了。
眾人盼著這塊玄晶已久,等米索和柳眉的背影不見了才反應過來,爆發(fā)出熱烈的歡呼,火速瓜分了剩下的裝備,風風火火回幫會匯報消息去了。
米索一路被柳眉帶著跑,直到那對流光溢彩、霸氣十足的武器拿在手里,他才有了實感,他真的做了屬于自己的橙武。
“開心嗎?高興嗎?”柳眉笑意融融地舉著一個包裹,沖著米索晃了晃,“還有更高興的事兒呢!”
兩人回到幫會時,門口已經(jīng)是張燈結彩,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米索有些緊張,又拉著柳眉確認了一下身上的婚服是否整齊,發(fā)型應該沒有亂吧?柳眉笑著幫他把一根搗亂的發(fā)絲別到耳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沒有,特別帥氣!快去吧,別讓他等急了?!?/p>
米索點點頭,眼里有些許淚光,臉上卻是笑著的。他轉過身,深呼吸一口氣,一步一步堅定地朝著那人走去。
因為郭燁對他伸出了手,等他一起一拜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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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