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心X蕭瑟 】妖與僧

89.冰釋前嫌

嘭，嘭，嘭……

嘭嘭，嘭嘭，嘭嘭……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無心敲門敲了許久，房里的蕭瑟聽煩了，高聲喊了一句「滾」，然而無心只當(dāng)沒聽見。他繼續(xù)嘭嘭嘭一通敲，邊敲邊說，「快開門啦，你再不開門，這門可要敲壞了！」他不生蕭瑟的氣，卻遷怒于這扇礙事的門，手起手落，愈發(fā)使勁。

忽聞嘎嘣一聲異響，門歪倒了。這木門看起來已有些歲月，涂漆已然斑駁褪色，經(jīng)不起狠敲重?fù)簦瑹o心索性抬腿踹去，直接將一扇門踹散了架，像個(gè)無賴破門而入。

「你……」看著無心腳下的破門，蕭瑟目含慍色，不知該罵他什么才發(fā)泄心中的詫異和怨怒。

「你將我拒之門外，我很不高興?！篃o心眸光宛如纏人的蛇，緊緊地鎖著蕭瑟，唇角勾起一抹邪笑，說，「我不喜歡冷戰(zhàn)，要戰(zhàn)就來真拳實(shí)腿唇槍舌戰(zhàn)，我保證讓你身服口服心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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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口角之際，雷無桀和店小二出現(xiàn)在門外。方才踹門崩壞的異響驚動(dòng)了他們，二人急步趕來查探情況。

「客官！這這這是怎么了？」店家小二指著倒落在地的破門，瞪著一雙銅鈴眼，扯著大嗓門質(zhì)問道。

「明顯是門壞了呀，你們?cè)撔抟恍蘖??！篃o心一臉泰然，絲毫沒有做了壞事該有的心虛。

「啊？這……」這一看就是故意毀壞本店財(cái)物！小二怒在心頭，卻堆笑說，「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改換了該換了！」他默默將殘破的門收拾起來修理，把這筆賬計(jì)入住宿費(fèi)里。

「是啊，換個(gè)新的吧。」蕭瑟意有所指地說著，挪步踏出門口，望向雷無桀道，「走，我們?nèi)コ酝盹垺！顾~步欲往大堂而去，卻被無心擋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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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事找他聊，飯一會(huì)再吃，你先去吧?！篃o心轉(zhuǎn)頭向雷無桀說。

「陪你未婚妻去，別在我面前礙眼！」蕭瑟像摔門一樣推開無心，沉著氣對(duì)雷無桀說，「別搭理他，我們走?！顾~步前行，然而無心又追上他，拽住了他的衣袖。

眼前這兩人是行走的冒煙薪柴，隨時(shí)燃燒起來，雷無桀并不想惹火燒身，急欲逃開，卻略遲了一步。轉(zhuǎn)眼間，蕭瑟已經(jīng)繞到他跟前，拿他當(dāng)門板抵擋無心的糾纏。

「哇啊！喂喂喂！」雷無桀挪身扭腰避開了無心一招水中撈月，勸道，「快住手??！你們要打出去打，別傷及無辜啊！」

無心想拉住蕭瑟，而蕭瑟不從，于是二人貓抓老鼠似地你追我逃，繞著雷無桀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

而雷無桀被他們輪流拉來扯去，推推撞撞，像個(gè)身不由己的大沙包。他想逃逃不開，想還手又來不及出招，幾個(gè)回合下來，他已頭暈?zāi)X脹，睜眼閉眼全是星星月亮?！改銈儎e拉扯了！」一怒之下，他摸出了一枚霹靂子丟了出去！哦不，那是兩枚！縈繞頭頂?shù)脑铝梁托切橇钏终`多扔了一枚。在兩聲威力十足的爆響之后，置放在屋檐下一排排置物架倒成一片，架上的陶罐碗碟筷子放鞭炮似地啪啦啪啦碎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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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上圍觀的侍衛(wèi)冬霰和春霩依然一臉淡定地隔岸觀火。

「他們開始拆屋了。」冬霰看著陷入混戰(zhàn)的三人閑聊道。

忽然，一支筷子從他肩旁飛過，他側(cè)身閃躲，又一只杯子往他胸前襲來，他連忙伸手抓住，緊接著，一只青蛙飛撞到他臉上，跳上了他頭頂，無辜地「呱」了一聲。

「我就說嘛，他們肯定會(huì)打起來。頭頂青青草原，誰受得了?。俊勾红H躲到墻柱后，抱著烏金三叉戟，懶懶地斜靠在墻壁上。他額前半長不短的劉海梳向一邊，遮擋了右眼，露出一只帶傷疤的左眼，上揚(yáng)的唇角看起來似笑非笑。雖然長相有點(diǎn)可怕，但聲音卻溫和悅耳。

「希望這屋子能挺住?！勾红H這話剛說完，就聽見嘭啪一聲砰響，探頭望去，是院里的一堵隔墻崩裂倒塌?！高@幾只熊崽子，還真想把人屋子給拆了呀！」他不禁發(fā)出一聲驚訝又無奈的嘆息。

「這搖搖欲墜的老屋子，怕是很難躲過這一劫?！苟笨粗蠅ι弦坏懒芽p說。

「你看這次那小兩口會(huì)分手嗎？」春霩說，「小魔王和小狐貍這一對(duì)終究難以開花結(jié)果，如今小魔王有未婚妻，小狐貍也有小貓咪，成雙成對(duì)皆大歡喜啊?！?/p>

「這種小打小鬧分不了的。你別看他們今兒打得那么起勁，明兒肯定又如膠似漆，這就叫……叫……」冬霰在腦中搜尋了兩個(gè)費(fèi)解的字，「情趣。」

「你是不是對(duì)『情趣』一詞有什么誤解？他們那可是真打?qū)嵍罚　勾红H看著樓下三人說，「小狐貍那身法快如鴻影，小魔王的拳頭全落在小狼妖身上了！」

「春霩，你還不去勸架？一會(huì)要出人命了?！苟庇X得挨打的雷無桀有點(diǎn)可憐。

「我去？」春霩搖頭笑道，「老兄，我懷疑你想借刀殺人?！?/p>

他們聊著聊著，樓下的打鬧聲已漸漸平息。

院子里，無心連出數(shù)十招沒抓住蕭瑟，心中一急，力道愈發(fā)剛猛，往眼前的干柴堆沖拳而去，欲以散落的木柴妨礙蕭瑟的步法。卻見雷無桀驀然擋在拳頭前方，他未來得及收拳，硬拳不偏不倚地落在雷無桀腹上，誤傷了他。

「雷無桀！你怎撞到我拳頭上？！」他忙扶著雷無桀關(guān)切地問道，「你還好吧？」

「你們兩只小王八……看我怎么收拾……你……們?！估谉o桀捂著肚子，疼得五官扭曲，怒瞪著無心和蕭瑟吃力地說完這話，就翻了白眼，軟軟地趴倒在地上。

「死不了?！故捝嫠\過脈后說。

「那沒事。」無心松了口氣。

「都怪你出手沒輕沒重！萬一打死人怎么辦？」蕭瑟厲聲責(zé)備道。

「是你不該拿他當(dāng)擋箭牌好吧？」無心反駁道。

「你……！」蕭瑟想了想，好像是這么回事，又不只是這么一回事，「你也不該下重手啊，人是你打傷的！」

原先他們?nèi)酥皇切〈蛐◆[，誰也不肯相讓，不禁越打越上頭，漸漸失了分寸。無心反省道：「你我都有錯(cuò)，誰也別怨誰了！」

「待他醒來，給他弄只烤雞當(dāng)賠罪吧。」蕭瑟摸著良心說。

「就一只烤雞了事？雷無桀就只值一只烤雞？！」看著鼻青臉腫的雷無桀，無心替他感到不公。

「那你想怎樣？」蕭瑟反問道。

「嗯……」無心撓了撓后腦勺，稍加考慮說，「再加只烤羊？」

蕭瑟無語片刻，熟練地砍價(jià)：「半只?！?/p>

「這還討價(jià)還價(jià)？」無心鄙夷道。

「我是怕他吃太飽撐壞肚子！這傻子給多少吃多少，根本不知飽字怎么寫。」蕭瑟理直氣壯地說。

「好有道理?！篃o心想起雷無桀那狼吞虎咽的吃相，無力反駁。

后來，雷無桀一口烤雞一口烤羊吃得不亦樂乎，吃完還多要了三碗老糟燒才肯原諒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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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無桀很好哄，一頓飯就能和好如初，而蕭瑟?jiǎng)t不然，給他三頓飯也哄不好。

「蕭瑟，咱們坐下來聊聊？」無心覺得他與蕭瑟之間出現(xiàn)了小裂縫，若不及時(shí)修復(fù)，這小裂縫恐將變成大裂谷。

「是該好好聊聊。」蕭瑟挪步走進(jìn)房里往身旁的椅上一坐，「我先說吧。姣妙是百曉堂的人，今日她與我賞過雨，請(qǐng)我喝過酒，也算相識(shí)一場，我不能見死不救?！?/p>

她居然還陪你賞過雨？我就在你身邊，你卻讓她陪你賞雨？！屋外小雨嘀嗒，無心心里暴雨沙啦，他短嘆一聲，說，「你想怎樣？小貓妖傷人致殘，受害者有權(quán)追究。若將她交與司寇庭審理，她罪責(zé)難逃?？v使不將她送去庭審，直接按江湖規(guī)矩處理，她至少也須賠上一目?！?/p>

「你為何只論果不問因？」蕭瑟憤然逼視無心說，「甄氾不去招惹姣妙，就不會(huì)受傷，而姣妙則是遭受欺凌壓迫才動(dòng)手反抗以致惡徒傷殘。仗勢欺人的甄氾該如何判處？」

「……」無心默然不答。魔族人打傷妖奴，頂多賠點(diǎn)銀子作償。

「你們那破法典本就偏袒魔族，對(duì)妖族極其不公，我妖族不服！」怒而拍案，蕭瑟繼續(xù)道，「惡徒甄氾害人在先，無權(quán)追究罪責(zé)，打殘打死全是他自作自受！」

「甄氾非善類，可小貓妖也未必沒有壞心眼！」無心覺得事情并未查明，不好下定論，「日后待司寇庭查明案情再議論吧，既然甄氾已經(jīng)報(bào)了案，就該按程序?qū)徖怼Ｈ羰撬廴嗽谙?，他?huì)受到懲罰，小貓妖也可以索賠。」

「查什么查？」魔域的律法對(duì)妖族不利，蕭瑟不相信姣妙能得到公平公正的待遇，「甄氾行惡未遂，還惡人告狀，此等卑劣之徒還是人嗎？分明是只禽獸！姣妙傷的不是魔族人，不過是一只魔獸而已。你們哪條法規(guī)說禽獸可以告人？又有哪條法規(guī)明確人不能傷害禽獸？」

「僅憑那小貓妖一面之詞，你就認(rèn)定她可憐無辜？」無心不悅道。

「我只要百曉堂的人安然無恙！查案至少也需一個(gè)月，誰知道那惡棍還會(huì)整出什么幺蛾子來為難姣妙？」蕭瑟扶額沉默一會(huì)，讓步道，「這事若能私了，姣妙打傷人的賠款由我來支付。若不能私了，我便替她雇殺手去取那惡徒甄氾的命?！?/p>

「唉！」無心不想繼續(xù)討論這事，妥協(xié)道，「明日我就遣人護(hù)送小貓妖離開銀竹鎮(zhèn)，給她安排新住處，保證她毫發(fā)無損，安居樂業(yè)，這樣你滿意不？」

「你為何一臉不耐煩的模樣？姣妙招惹你了，你為何與她過不去？」蕭瑟不滿道。

「是！她是招惹我了！那只小貓妖肆無忌憚在我眼下勾搭你，我煩她怎么了？」無心繃著臉鬧小情緒。

蕭瑟眉心一緊，覺得這無心簡直是千年醋壇子成了精，渾身皆是熏人的酸勁?！告钆c我小聊過幾句，還只是點(diǎn)頭之交，你何必如此介懷？竟還惡言詆毀她，你過分了吧！」他氣惱地斥責(zé)。

若僅是閑聊幾句，無心可不會(huì)在意，只是此事在其眼中并非如此單純。

「你們不僅背著我一起賞雨飲酒，還在大庭廣眾之下?lián)ПП?，這是點(diǎn)頭之交做的事？」無心抱怨道。

每次有妖族人接近蕭瑟，他就莫名焦慮不安，擔(dān)心蕭瑟會(huì)被奪走，而蕭瑟又像棵桃花樹似的，光站著就能招蜂引蝶，總有狂蜂浪蝶千方百計(jì)企圖采花，這小貓妖便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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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姣妙品酒之時(shí)，你和你未婚妻共處一室，現(xiàn)在你說是我背著你找人喝酒？你要臉嗎？」蕭瑟雙手環(huán)胸，冷哼一聲，瞪著他駁斥道，「你是我什么人？我跟誰好，還須征得你同意？！」

「我知道你在為百慕的事生我氣，可你也不能一轉(zhuǎn)身就與別人好上了啊！」無心繼續(xù)數(shù)落，「今日那小貓妖與你緊緊相擁近一刻鐘，當(dāng)時(shí)我就站在你對(duì)面，你看也不看我一樣，讓我情何以堪？」

「我會(huì)隨便跟別人好？你當(dāng)我是水性楊花之流？」蕭瑟傷心又憤怒，「那時(shí)她情緒失控，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能推不開她不成？你和你那未婚妻才是……」他欲言又止，哽住了妒恨的罵言。驀地撰緊了空虛的手心，默默聆聽暮雨隨風(fēng)飄搖。

千絲萬縷的雨線，淅瀝瀝地灑落在屋頂上，樹葉上，地上，也落在心上。凄風(fēng)冷雨中，他腦里浮現(xiàn)出許多事，他想起他師父曾勸他與無心保持距離；他想起自己還要去夜鴉，與無心作別不過是遲早的事。愣了一會(huì)，他收斂了千愁萬緒，轉(zhuǎn)言道，「你和那魔女，才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duì)。」他哂然一笑，低聲嘆息道，「我祝你們百年好合，永結(jié)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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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你收回去！」無心打斷道，「我與百慕的親事，是我父親與她父親的約定，而且原先定親的對(duì)象也不是百慕，而是她姐姐。但是天有不測，百慕她姐姐在七年前就已病逝，這門親事也早該作廢，可她父親硬是要百慕代替她姐姐出嫁，這事全是他一廂情愿。我與百慕半個(gè)月前才相識(shí)，我可從來沒想要迎娶她！」

靜默，風(fēng)雨聲漸漸停息。

得知無心與百慕并非相識(shí)已久，也并非兩廂情愿，蕭瑟心里舒坦了一些。他稍微冷靜片刻，又尋思道：「姐姐不在人世，妹妹取而代之，乃屬尋常。在北離，甚至有以養(yǎng)女代嫁的家族聯(lián)姻。你這門親事畢竟是天外天與白澤部之間的政治聯(lián)姻，不可能因?yàn)槟阋痪洳幌肴⒕妥髁T。親事既已定下，就難以反悔，一旦毀約，代價(jià)將不可估量。」

「是啊?！篃o心上前挽起蕭瑟的手說，「所以我想與你商量解決之法?！?/p>

去年天外天動(dòng)蕩之時(shí)，魔域眾部沒敢趁火打劫，主要是因?yàn)楫?dāng)時(shí)白澤部保持中立，沒支持他們起事。白澤部勢力僅次于天外天，倘若二者關(guān)系惡化，魔域聯(lián)盟必將會(huì)掀起一場風(fēng)波。無心不想因?yàn)檫@門親事傷了兩方和氣，「本來我想找別人代替我與她結(jié)親?！顾攘艘槐?，繼續(xù)說，「可是，百慕她想嫁我?！?/p>

無心也不清楚百慕為何會(huì)癡情于他。

二人在上個(gè)月相識(shí)。那時(shí)百慕父親帶著她到天外天作客，初到王城之時(shí)，百慕看見無心從修羅巨蜥的口中救下一只小白狗，她雙眸一亮，覺得無心與殘暴不仁的魔族人很不一樣，從此對(duì)他一見傾心，并開始主動(dòng)追求無心，時(shí)常借機(jī)與他攀談，找他約會(huì)。縱然被無心婉拒了數(shù)十次，百慕還是不死心。得知無心已出王城，她便一路追尋他而來。在無心到來之前，她已在這沛霖軒住了兩日，沒料到竟在此巧遇他。

無心也只是剛好路過此地，進(jìn)來躲雨，相逢是始料未及。

「我若明言拒婚，必定有損百慕的聲譽(yù)。她家父母兄長對(duì)她寵愛有加，肯定不會(huì)善罷甘休，屆時(shí)我怕會(huì)與白澤部鬧僵。白澤城主為人重諾仗義，在魔域聲望極高。他振臂一呼，可能又喚來一場風(fēng)雨。戰(zhàn)來戰(zhàn)去，于國于民有損無益?！?/p>

無心誠心向蕭瑟詢問道，「你說，我該怎么辦才好？」

「你娶了她不就得了？」蕭瑟一本正經(jīng)地說，「我看那姑娘千里尋夫而來，她必定對(duì)你有幾分真心，并非只貪圖權(quán)勢?！?/p>

「什么？」無心覺得他只是在鬧脾氣，并非真心話，「我養(yǎng)只小寵物你還吃醋，現(xiàn)在你居然勸我娶別人？」

「你肩負(fù)江山社稷，我沒理由獨(dú)占你一人。」蕭瑟說得無奈，他深明大義，即便心有不甘，該讓步的還得讓步。

「可我只想和你相伴?！篃o心靠近蕭瑟耳旁，低語道，「你與我成婚可好？我的正妻唯你一人?！?/p>

「為何突然求婚？我跟你談?wù)拢汩_什么玩笑？！」蕭瑟一臉錯(cuò)愕，心口無端亂跳，噗通噗通的，像鼓槌狂打亂敲，敲得鼓皮將破不破。

屋外，停了許久的雷鳴又再轟響，似有意與他的心鼓合擂。

「我像在開玩笑？我眼里寫著真誠二字你看不到？」無心雙眸爍亮如星辰，熱忱而深情地注視著蕭瑟，那叫一個(gè)推心置腹的真誠。

暮色沉沉，昏光模糊了鮮明的顏色。

蕭瑟雙頰兩朵紅暈偷偷泛起，又無聲無息地變白，是熾艷的紅霞消融在冰冷的白雪里，也是情花深埋入心里。稍加思量，他平靜拒絕道，「你我之間談婚論嫁，并不合適。」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項(xiàng)上的比翼鳥鏈墜，嘴唇動(dòng)了動(dòng)，想說什么，又把話咽了回去。

「怎不合適？」無心也摸起了自己項(xiàng)上的比翼鳥，說，「你我雖有信物為證，可是，仍需要一個(gè)儀式才算得上圓滿。你不想張揚(yáng)，那就簡簡單單走個(gè)流程，日月作媒，天地為證。日后若有人問起，我也可以理直氣壯地說我已成婚。在你回北離之前，先與我辦了這事可好？」他擔(dān)心蕭瑟回去之后，會(huì)被哪只小妖精給霸占了。倒不是怕蕭瑟變心，只是世上有許多身不由己的事，會(huì)逼得人不得不違背本意。

「我是男子。這事于禮不合，難免惹人非議，儀式就免了吧。」蕭瑟只想平靜度日，懶于紛呈人事。

「我不介意啊?！鼓в虻幕榕洳幌癖彪x那么講究性別，只要喜歡，無論男女都能搶來做妻妾。無心笑道，「你若在意，換一身女裝就好?！顾言诨孟胧捝獡Q上嫁裝的模樣，絳唇雪肌，鳳冠霞帔，想著想著，他癡癡地笑了起來。

「滾！」蕭瑟似怒非怒地警告，「你皮癢欠撓了是吧？！」

「魔族男多女少，雙男配婚早已司空見慣。你我兩情相悅，有何不可？」無心試圖勸服他。

「舉辦婚禮儀式，總免不了世俗規(guī)矩，還須征得長輩同意?！故捝獩]有說下去，神色黯然如夜幕雨天。

無心倒是沒有這煩惱，他的生父和師父都不在人世，而母親雖在世，但母子并無往來?！改闳嗽谀в颍彪x的規(guī)矩與你無關(guān)。大不了成親之后，我給他老人家送個(gè)喜報(bào)。」他壓根沒打算征求明德帝同意。

「他不會(huì)答應(yīng)?！故捝嘈Φ馈?/p>

「那又如何？」無心挑眉道，「若我是你，我會(huì)與小魔王聯(lián)手，帶兵踏入北離，然后請(qǐng)你家老狐貍喝喜酒。他若敢不喝，就逼他退位?！?/p>

「這不是你真心話?！故捝袂槟C，「我們兩個(gè)人的事，憑什么讓百姓受戰(zhàn)亂之苦？」

「就是真心話！」無心揚(yáng)言道，「你若敢棄我而去，那我就帶魔族百萬大軍去北離見你家老狐貍，順便跟他算一算舊賬?！?/p>

蕭瑟不言，只用尖釘一般冷銳的眼神凝視無心。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啊，這事決定權(quán)在你?！篃o心伸手搭著蕭瑟肩頭，肅然道，「有些事，我是看在你的份上才既往不咎。你若敢背棄我，那我何須與他客氣？」

這話令蕭瑟莫名覺得自己像是來和親的，他垂眸道，「我不會(huì)背棄你。但我要回北離了，日后你我能否再相見，也是未知之?dāng)?shù)。我不忍心見你年紀(jì)輕輕就守寡。所以，婚事就免了吧?！?/p>

「守什么寡？你回北離玩?zhèn)€一年半載，之后我會(huì)去接你回來?！篃o心說得鄭重又堅(jiān)定，似在一座石碑上銘刻了承諾。

「一年半載哪夠？」蕭瑟任性地說，「我要玩十年八年。」

「不行不行！頂多讓你去玩兩年！」無心嗔笑道，「真等個(gè)十年八年，我這副好皮囊怕是要變成『望妻石』了！」

「是『望夫石』！」蕭瑟不甘示弱地糾正道。

「夫也好，妻也罷，辦完婚事，我隨你怎么叫都好?！篃o心拉起蕭瑟的尾指，柔聲說，「我們說好的太平盛世還八字沒一撇，你可不能留我一個(gè)人在魔域鞠躬盡瘁死而后已，而你自己在北離逍遙快活坐享其成?！?/p>

蕭瑟心頭一顫，只覺得一顆心仿佛要從胸中蹦出來，跳入無心體內(nèi)，與之融為一體。他脈脈凝望無心，目光熾熱如電，電得無心渾身灼燙麻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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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氣氛不對(duì)吧？！無心膚色漲紅，桃色熏染了一身，他連忙低頭眨了眨眼，彈跳起來嗔言道，「我跟你說正事呢！你干嘛一直用狐媚的眼神盯著我看？」擦了擦額頭的汗珠，他隔空牽起水壺，仰頭灌了半壺涼水，試圖澆滅身上的火氣，空水壺鐺地一放，抬頭仍見蕭瑟眸光灼灼，「你還看？連衣服都嫌我燙身了，你再看我肌骨都要燒焦了！」他拉著衣襟扇出涼風(fēng)，狎笑道，「你是不是想略過婚禮流程，直接走最后一步？」

「不想?！故捝黜晦D(zhuǎn)，終于移開了燎人的目光，婉拒道，「你先將魔族特權(quán)全部廢除，我再考慮婚事?！?/p>

這事比一統(tǒng)天下還難！無心默想須臾，拍板說：「好，就這么定了，你不許食言！」

「那日到來之前……」蕭瑟頓了頓，離座望向暗沉如深淵的夜幕，又繞回剛才的話題，「你還是娶百慕吧?！?/p>

無心怔然不應(yīng)。他覺得今日蕭瑟不太對(duì)勁，像已從他的夢里走了出去，變成一只蝴蝶飛入了別人的夢里。愣了片刻，回神時(shí)，卻見蕭瑟已不再屋里，他拔腿往屋外尋去，步入森森黑夜里，只一片暗雨飄搖，涼風(fēng)呼嘯，恰似濃郁的愁緒渲染了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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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