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覺……”

已經(jīng)過去多久了？

“開始循環(huán)…………阻生主……停跳液注入完成……”

走入那束光，已經(jīng)過去多久了？

“……體溫過低…………海克塞米松20cc，靜推?！?/p>

他感受著這股冰冷，這里比他想到的冷這么多啊。

“止血鉗！”

其實最難預料的，是這里原來這么黑啊。

“……狀態(tài)正?！_始切除……注意室顫……”

有一件倒是意料之中……這里沒他的辦公室安靜。只是他現(xiàn)在真的很想睡一覺……

“……抱歉……”

他本以為這次可以安眠了……

“又讓你受苦了?！?/p>

他想起來有人和他也說過這樣的話。

“……”

為什么那個人又醒來了來著？

“博士……”

對，有人告訴他……

“……手！”

“不！這樣不行！你這兒你沒有隨便去死的權利！”

“抓……緊！”

萬幸，他已經(jīng)有這個資格了……

“抓緊我的手！”

再次睜開雙眼，他看到的是這個眼中閃爍著光芒的少女。

不知為何，他說出了眼前這個從未見過的少女的名字：

“阿米婭……”

那一瞬間，A猛地顫抖，他看著刺眼的光芒大口大口地喘氣。

他還記得，就在一段時間前，就在他走進那束光前，他的意識就已經(jīng)歸于純粹。

那時的他集合的是自己在萬年苦難中配得上擁有的一切，他所感受的是前無古人——可能也后無來者的愉悅。

但如今，好比一顆潔美無暇的金剛石被一把比它堅硬上百倍的巨錘砸碎，再把一顆不屬于它的寶石拿出，把那些碎塊按照不同于最初的順序和寶石拼接在一起，用蠻力將碎塊之間卡死，最終得到的那個東西就是他的意識。

混亂。

他感受到，那些原本融合的意識再次分裂。

更讓他不安的，他的意識里多了些不該多的，又少了不少原有的。

“博士？”

他混亂的思緒暫且被打斷，他看著這個把他叫醒的女孩。

她的眼神滿是火光點點，棕里透黑的秀發(fā)溪流般散下，A注意到她穿著的這身松大的制服，很整潔，都市里竟然能存在這樣的女孩子，其實以前他和卡門也可以給麗莎像這樣打扮……思維四處跳好一會兒A才注意到她頭上那最顯眼的東西——一對黑色的兔耳。

“博士！太好了！您還記得我！”

A愣了。

“……博士？”

A搖搖頭。

“博士，您忘了嗎？我們都一樣是羅德島的一員?！?/p>

“——這個初次見面的話題我想先結束可以嗎？麻煩告訴我現(xiàn)在的情況?！?/p>

阿米婭突然凝固了，身體微微顫抖，她以波光粼粼的眼神望著A的臉，顫著聲說：

“博士……您不記得我了嗎？那您還記得您是誰嗎？”

A皺著眉，阿米婭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此時他的意識仍然很混亂，以前的他不會這么煩躁，但現(xiàn)在他很想快點得到回答。

他的直覺提醒著他現(xiàn)在不是什么好情況，按照劇本，他本應已然安眠，但這個世界似乎沒有批準。

接下來這個小女孩也許會莫名其妙地哭哭啼啼，他都無所謂，如果那樣他也可以……

A卻驚詫地發(fā)現(xiàn)，這個小女孩除了眼神仍然浸潤著水光外，沒有任何他預料到的反應。阿米婭此時像是一種自我譴責。

“我早就該想到的……竟然博士您待在這里這么久，我不該奢望您保持精神的正常，更不該圖求您立刻信任我?！?/p>

“至少……對我來說，博士始終是最重要的人，永遠不會改變，所以請博士給我一點時間……哪怕只有一點！”

這種誠懇語氣A幾乎是第一次見有人這樣對自己使用，他心里那些不屬于他的東西被觸動了，他對這非常不理解——這種情感不屬于他，他不該去接納這，哪怕結果是他會再次分裂也必須去抵制它……想到這里，他的大腦如同共振一般逼迫他停止這種危險的思想，他分裂自我的想法及時被制止，只是這痛不欲生的副作用還是調(diào)低了這保護機制的性價比。

“又胡思亂想了這么多……這也是這種融合的副作用嗎？”

“現(xiàn)在發(fā)生的事情太出乎意料，外界的變化不值得我在意，但我自身的變化實在是難以令我安心。暫且逼迫自己冷靜冷靜吧……原本歸于純粹的我如今融合了些別的什么，她稱我為‘博士’？看來這就是那個雜質了。也罷，現(xiàn)在的情況不算糟糕?！?/p>

他思考出了當前的大致情況，也對自己的思考進行了思考——他的頭腦雖然支離破碎，但能夠進行清晰的思考絕對是不幸中的萬幸，只要擁有這張底牌無論如何他必能從容應對。

眼下還是得應付這個孩子……她一定知道不少事情。

“你是叫……阿米婭吧。阿米婭，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允許了自己信任你，可以告訴我一些事情嗎？”A試了試這樣溫柔地發(fā)問，這對現(xiàn)在的他來說其實挺容易，他也對此頗有感慨。

在A像那樣發(fā)問后，阿米婭看上去高興了不少，立刻回答：“博士，我能理解您的心態(tài)，您的一切疑惑我都可以幫助您！但這里目前不是什么適合談話的地方，我們得快點……”

二人的談話還未開始多久，就被迫中止了——只見一個全副武裝且白色把他渾身捂得比此時的A還嚴實的的人闖了進來，他后面甚至還有不少人。

這個人的打扮倒還提醒了A，他此時可也穿著非常嚴實的一身，衣服里似乎還有一張面具沒有戴，很疑惑這身打扮的同時又在思考是不是戴上面具好一……

飄到別處的思想被一聲巨響拉回來，A注視著眼前這個面具人手中的武器，這時他才明白來者不善。

阿米婭和他們周邊的一些人想要說話前，A立刻問：“你們都會戰(zhàn)斗吧。”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A說出了有人在擔憂和希冀的那一句話：

“我還急著繼續(xù)和阿米婭談話，麻煩各位選擇聽從我指揮這一條結束最快最穩(wěn)的路。”

解決掉了最后一個敵人，A淡淡地拉過了阿米婭，正在阿米婭也微笑著準備繼續(xù)為他答疑解惑時——

“你在發(fā)什么愣？差一點你就被打成篩子了！”

A看向那個方向，一個英姿颯爽地女性手持長鞭站在一位近衛(wèi)旁斥責他，她背后更是跟了不少人。

但A不想在意這些，這種一目了然的情況他甚至不需要思考，但……

“杜賓！你來了！”

阿米婭被她吸引了注意力，，剛剛想好的問題憋死在了喉嚨里，A的臉色極其難看。

他也走了過去，為了不讓自己的臉色那么嚇人，他掏出了衣服里的面具。

“——你是叫杜賓吧，長話短說，第一，你應該知道我，也是來找我的，為了防止我們發(fā)生不必要的糾葛，你可以暫且認為我失憶了，現(xiàn)在什么都不記得；第二，不要擔心什么，無論怎么樣你們都能信任我，那更是你們的義務；第三，立刻帶我和阿米婭去一個能夠正常談話不被打斷的地方。”

那位杜賓緩過神時，A已經(jīng)說完了這么多話，她消化了一下，對他露出的眼神還是流露著懷疑和不信任。

“杜賓教官，剛才博士已經(jīng)證明了，他是值得信任的，博士沒有變化！”阿米婭焦急地向杜賓交代這個事實，杜賓終于放松下來。

“博士，我是E1行動組組長杜賓，現(xiàn)在我們將把你從這個烏薩斯城市——切爾諾伯格護送回羅德島。我們原本的計劃因為整合運動的憑空出現(xiàn)需要修改，現(xiàn)在我們得商量商量?！?/p>

杜賓拿出了一份地圖，A掃了一眼，先前的一個預感得到了部分證實。

他記得都市的地圖，甚至郊區(qū)的都記得，眼前這份地圖卻不存在于他的記憶中。

但那些現(xiàn)在不是特別重要。

他用帶著手套的食指沾了點灰，對著地圖指指點點。

沿著剛才商量好的路線撤退中，A再次湊到阿米婭旁邊，滿腦子的疑惑即將傾瀉而出。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杜賓猛地拉過二人躲進了小巷。

只見不遠處，剛才那群士兵同樣打扮的人正在和一群披掛士兵激斗。

“博士，整合運動恐怕已經(jīng)滲透了整個切爾諾伯格，我們得盡量避開他們?！?/p>

“欸？怎么會這樣，整合運動竟然會和烏薩斯軍警起沖……博士？”

A實在是繃不住了，他滿腔怒火地走出巷子，對著那群人大喊了一聲：

“要么死，要么滾！”

正在交火的雙方都一時停下，注視著這個手無寸鐵的蒙面人。

A金色的眼瞳劃向了巷子里滿面震撼的眾人：“一昧逃避解決不了問題，有的事我們必須去做，那就一定把它做好。當你被擋住時，最起碼不要信任沉默。”

眾人這是欲哭無淚，滿腔震撼難以言表，阿米婭更是愣神了好久，才帶著眾人靠向了博士。

“博士，我相信您的判斷，‘如果斗爭是必要的，那就戰(zhàn)斗到最后?！@正是羅德島的信條?！?br>

然而杜賓卻不像阿米婭這樣支持他：“博士，哪怕您要選擇應戰(zhàn)，也不該這么冒進，最起碼我們也可以選擇突襲。”

A冷靜下來才發(fā)現(xiàn)她說得對，思維破碎使得他很容易被情緒左右，但現(xiàn)在來都來了，總不能哪來的回哪去吧。

輕而易舉處理這群烏合之眾，A強行拉著想要去和被救出來的一對母女的阿米婭繼續(xù)沿著撤退路線行進，他直視著阿米婭，這次他不允許任何人再次打斷——

這時傳來了一聲電話玲聲。

A克制住了奪過阿米婭手機的想法，注視她接通電話：“是凱爾希醫(yī)生嗎？通訊終于……”

“很遺憾，不是。”

一個悅耳的女聲淡定地闡述著事實，阿米婭和她交談過程A一直默默旁觀。

“博士，PRTS也是我們的……同伴，它會指導你下一步的動作，雖然時間很緊張，但現(xiàn)在，我要為你重新連接至羅德島的后勤系統(tǒng)，可能會很難習慣,和說話不太一樣，但只要好好使用，就一定能使整個救援作戰(zhàn)更加順利，所以請你相信我吧?！?/p>

“需要確認管理員身份，請選擇識別方式?！?/p>

A淡定地結果設備，咬住手套露出拇指抵在屏幕上。

“身份確認，權限水平：8?！?br>

“歡迎回來，博士。”

“——你先別掛，跟我說會兒。第一點就是你是誰，第二點是我是誰，請你至少回答一個?！?/p>

“——博士，我是羅德島的中樞系統(tǒng)PRTS，隨時聽從您的調(diào)遣，您現(xiàn)在的情況似乎不容樂觀？”

“如果你以前認識我，那可以肯定這個猜想，姑且當做我失憶了吧?！?/p>

中樞系統(tǒng)……能研發(fā)這種程度的人工智能而不被過問，他的猜測已經(jīng)快不得不面對了。

“啊，那還真的是遺憾，博士，您現(xiàn)在應該有很多問題想要問吧?！?/p>

“嗯……姑且不用，我已經(jīng)想問很多次了，現(xiàn)在……消了?！盇欲哭無淚，卻還是忍住了那些自己本不會產(chǎn)生的情感。

“好，博士，如需幫助我會隨時效勞，向您致禮，一路平安?！?/p>

結束了通話，A環(huán)視這座城市。

這種破敗挺有后巷的感覺。

周圍還有交火聲，那不重要。

這里也會有屬于這里的苦難，但他相信都市的苦難不會被超越，既然如此那他可以安心很多了。

在這個并非都市的世界，他獲得了新的身份，和這個身份結合，以“博士”之名開啟另一段旅程。為什么來到這里？有什么目的？無法立刻想明白的事就不要拿去占用能立刻想明白的問題的時間，他有的是時間去思考。

他無需提問，因為他已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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