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奴？”柏麟看到水中人后，眼睛驀然睜大，緊接著對他說:“你為何會來此地？你可曾對若水說了什么？”

“帝君說的哪里的話，瞞了這么多年，我怎會對她亂講，只是司命讓騰蛇傳話與我，說若水身體異樣，讓我前來觀瞧，帝君大可放心。”隨著若水不斷朝忘川深處落去，亭奴只能下去撈她。許是面對剛剛柏麟的質(zhì)問心有憤懣，轉(zhuǎn)身入水時魚尾將竟水面濺起二尺長的水花，水花落在岸上，轉(zhuǎn)瞬之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片刻后，只見亭奴出水，懷中正抱著入水前就昏迷過去的若水。柏麟看著他對若水急救的樣子暗自皺著眉，卻始終沒有開口。

待到一切恢復(fù)平靜，柏麟這才對亭奴說:“若水她說之前來時，這里有個擺渡人，你可知是誰？方才可是你在此地唱歌？”

“剛才是我唱歌，因有一女子遲遲不肯去對面輪回，非要在此等她的情郎一同輪回方能作罷，我鮫人一族善以歌聲迷惑常人心智，這首曲子又恰好是那女子和她情郎定情之作，我在此唱到您與她來此處才住了聲，也不知擺渡人有沒有將那女子帶到望鄉(xiāng)臺?！蓖づ珦嵘狭税滓屡拥氖郑赡苁怯X得涼了些，隨即把她的手握緊，搓了起來，試圖將她的手捂熱。

“至于擺渡人，”亭奴搓了好一會兒，見不怎么有效，將白衣女子抱起，攬入懷中，然后抬眼望向柏麟說:“是羅喉計都?！?/p>

柏麟聞言，并沒有驚異的神色，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看著亭奴懷中的白衣女子，蹲下身想去撫摸她的面龐，猶豫良久，卻始終沒有觸碰到實物。

“他還是這么恨我啊，我落得如此境地，他也要追到此處，與我做個了斷?！蹦┝?，轉(zhuǎn)身看向忘川深處，似是問著亭奴，又或是自言自語。

亭奴聞言，搓著白衣女子的手停頓了一下，似覺得不妥，繼而重復(fù)起了剛剛的動作，低語著:“魔尊他……喝了忘川水，喝完醒來后一直停留此處，不是來找帝君尋仇的，帝君想多了。”

柏麟未做回答，亭奴以為是自己話音低沉的緣故，致使他沒有聽到，一時間氣氛低沉，顯得尷尬非凡。

索性沒過多久，遠(yuǎn)處一葉扁舟緩緩而來，清醒著的兩個人面無表情的注視著，不出一言，像極了那些凡間那些木匠為唱戲人所做的木偶。

等到羅喉計都下了船，看到亭奴懷里的人，連忙上前觀瞧，急切之色溢于言表，一個勁問亭奴她怎么了，亭奴見狀難得的笑了笑，對他說:“無妨，只是些陳年舊疾，加之最近靈力與神魂消耗太大，剛才又不慎落水，才會昏厥，等會兒尋一個靈氣充沛之地睡上片刻就好。”

“不如你們隨我去望鄉(xiāng)臺，臺前有三生石，三生石乃昔日地藏菩薩遍尋名山大川尋得的靈石，可照人前塵往事，加上有魂魄眼淚暈養(yǎng)，三生石自吸收其中的魂魄情緒，漸漸有了修為，靈氣自是比別處充沛，你看如何？”羅喉計都雖是詢問，可語氣堅定，不容旁人質(zhì)疑。

亭奴抬眼看著一直站著沒出聲的柏麟，只見他一直盯著羅喉計都和白衣女子，目光柔和，竟是難得的笑著，加上白衣白發(fā)的模樣，亭奴竟然看的入了迷。

昔日亭奴還在天界做醫(yī)倌時，日日得見柏麟的樣貌，雖說是樣貌出眾，器宇不凡?？山K究修的是無情道，平日里總是板著個臉，不茍言笑，雖然被很多仙人所喜，卻很難有人敢到他面前去送上那象征姻緣的良緣花。今日得見他面前的神色，若是換在一起，怕是送花的人會從中天殿排到修羅魔域。

半晌，亭奴回過神來，見柏麟還在看著他們，忍不住輕咳兩聲，拉了幾下柏麟的斗篷，見他看向自己，忍不住說道:“他說，讓若水去望鄉(xiāng)臺休息?！?/p>

“可，那就有勞先生了?！闭f著，便對身前的羅喉計都躬身行了個大禮。

羅喉計都這才發(fā)現(xiàn)忘川多了個人，站起來看著柏麟，目光灼灼，狀似當(dāng)年二人在若水初遇。柏麟甚至有一剎那以為他沒有如同亭奴所言，喝了那忘川水，只是將他誆騙，只待自己出現(xiàn)，和他做個了結(jié)。

“你就是這個小姑娘要渡的人吧，聽說……你沒有眼淚，也好，隨我一同前去，等她醒來，你也在三生石前看到過往，也省的難為她一個姑娘再次來這種鬼地方了?！闭f完，他抱起白衣女子上了船，進(jìn)了船艙。

柏麟看著二人背影，心中不知為何閃過一起惆悵，自己昔日的好友，千年后的仇人，和自己調(diào)教如同親女的孩子一同前行，徒留自己一人在此，心中慢慢升起一絲不能與外人道的酸澀之感，讓他停留原地，不敢向船只方向邁出一步。

“哎，那個白頭發(fā)的，你怎么還不上來?！绷_喉計都催促著，可他越是催促，柏麟心中抗拒上船的心思更難叫他邁開步子。

“帝君，您理應(yīng)前去，與其有些事讓他和若水從別人口中得知，還不如由您親自講出。這樣，不論是對他，對若水，還是對您自已都好?！?/p>

亭奴說著又進(jìn)了水，在水面上起起伏伏時，對柏麟接著說:“若您開不了口，等會兒你們到了望鄉(xiāng)臺，您找個機(jī)會和我見一面。若水從小到大一直想知道她的身份，您若是想讓她只做天界之人，到時候讓我也和一碗忘川水，這世上就再也沒有人知道她的身份，您也可以永遠(yuǎn)的高枕無憂，若您像讓她自己選擇，也可以讓她等事情結(jié)束后去人間找我，一切……都看您怎么安排了?！?/p>

最后亭奴身形徹底隱入忘川之中，柏麟沒了他的蹤跡，只得看著眼前的船只，猶豫著到底要不要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