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許是一見鐘情，也許不是。

　　準確地說，像冥冥注定，你我終會重逢。

　　——

　　他可能是見過那個女孩的。車站？公園？還是電影院？

　　地鐵正在停站，這是一班末班車，龐大的車廂空曠得只剩下劉備一個人。他發(fā)呆望著頭上的扶手，耳邊聽著笨鴉細細的叫聲，等待列車開啟。

　　“笨鴉，別叫……”

　　終于聽煩了，劉備側頭欲想呵止，一抹水色突然映入眼簾，他呼吸一窒。

　　地鐵窗外，女孩手上輕輕捏著黑色的羽毛，干凈的側臉表情充滿疑惑，似乎是從沒見過這么漂亮有光澤的黑羽。

　　劉備自詡把笨鴉養(yǎng)得油光水滑的。

　　女孩轉過頭，一瞬間，他們雙眼齊視。

　

　*

　　今天的末班車已經(jīng)開走了。

　　她仍然很好奇這羽毛出自誰的身上。

　　第二天她來到鳥兒聚集的地方，細細地和手上的進行比較。

　　嗯……不是，不是，它不住這。

　　一個個地對比了附近的鳥，她都沒有找到答案。

　　?。∧翘炷莻€穿黑大衣黃帽子的男人身邊似乎是站著一只烏鴉，是他的嗎？

　　不對，本小姐干嘛這么好奇，萍水相逢，說不定不會再見面了。

　　但是她不得不承認，那一瞬間的對視內心涌現(xiàn)的悸動情感，至今沒有散去。

　　

　　閉上眼睛，滿腦都是那個紅發(fā)的男人。

　　心跳得有些快。

　　*

　　假如時間可以折疊。

　　那么他可能就能夠留下更多的時間去尋找那位雙馬尾的女孩，與她再看一次《時差》，與她……交換名字。

　　新聞不斷播放著開發(fā)出新能源的好消息，深秋刮著涼爽的風，他每天都抱著忐忑激動的心情，想著再遇。

　　黑白相間的圍巾、卡其色的風衣、紅格短裙、棕色筒靴，女孩的身上無一不散發(fā)著熱情與活力深深吸引著劉備。

　　可他身邊明明是不缺這種女孩的。

　　是命運嗎？他們不是初見。

　　*

　　警方已經(jīng)拉起警衛(wèi)線了，廣告牌的音響也不斷重播今晚就要撤離的消息。

　　綿綿密密的雨絲落在人群的傘上，人們的步伐焦急而匆忙，大街喧囂、燥亂。

　　她身上什么都沒帶，聽著筒靴偶爾踩踏著積水傳來奇妙的聲音，此刻想趁雨未下大快點回去收拾東西，離開這里。

　　……那個特別的人也許是找不到了。

　　紅頭發(fā)、黃帽子、黑大衣，臉上是溫暖又賤賤的笑容，頭上站著只小烏鴉。她不止一次畫過這樣的肖像，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畫。

　　她低頭沉思，腳步不停，頭發(fā)逐漸被雨打濕。雨滴順著劉海，劃落臉龐。

　　你在哪呢？

　　*

　　你在哪？

　　他們擦肩而過了。醒悟過來時，密密麻麻的人群成為他找到少女的阻礙，在這個人人焦急的黑雨夜里，只有他朝著相反的方向奔跑。

　　他還能再找一個晚上，也只能一個晚上。

　　離開這座城市，他們可能不會再相遇了。

　　信，還沒有給她。

　　

　　“請讓一讓！”

　　恐懼、無措、焦慮，卷席劉備的內心，一次次地撥開人群，卻總沒看到那個熟悉嬌小的背影。

　　不是她，不是她，不是她。

　　幾滴雨水隨著大口的呼吸換氣，潤濕了原本干澀的喉嚨，他好像想說出什么話，卻哽在喉頭，目光放空看著遠方。

　　突如其來的電閃雷鳴，讓時空似乎一瞬間錯亂，他大腦空白，無意識地，莫名地，喊出了一個名字。

　　“香香！”

　　*

　　不是他。

　　眼前飛過一片黑色的羽毛。她快步越下階梯，追隨羽毛，跳下最后幾階，漂亮利落地落在了車站的地板上。

　　冬日已經(jīng)來臨，呼吸之間都帶著寒氣。

　　車站上沒有一個人，只有幾只不怕冷的烏鴉。

　　這座地鐵站是五年前的東西了。她煩躁地踢了踢隔壁的垃圾箱，烏鴉們也被驚嚇飛走。

　　捏著那封信，一遍遍地，手指摩挲那個已經(jīng)有些褪色的“L”。

　　不知為何，她就是覺得字這個讀“劉”。很熟悉的感覺。

　　*

　　“你好嗎？”

　　這是他寫了一遍又一遍的開頭，忐忑而羞澀。

　　

　　*

　　“你好嗎？……我很好！”

　　她嘴角甜甜勾起，像五年前，充滿著青春與活力。

　　語落，背后黑漆漆的隧道閃爍微光，傳來地鐵入站前的聲音。

　　*

　　列車終于到站，所有人一涌而上，車廂擠得很滿，直到再也塞不下一個人。因為這傾盆大雨，連呼吸都是濕漉漉的。

　　他連衣服也沒來得及換，疲憊地站在站臺，看著近在咫尺的列車合上車門，暗暗地嘆氣。

　　一分鐘，列車發(fā)動，以二百邁的速度瘋狂前駛。

　　他又只能等末班了。

　　和她的相遇也是在末班，真是說不出的有緣。

　　不知過了多久，右邊突然發(fā)出一陣光。

　　他向右看。

　　

　　*

　　她向左看。

　　——

　　是重逢，也是宿命。

　　

　　時間是條河流。

　　初冬，分成六瓣融化。

　　

　　時間，是條逆行的河。

　　把雪花留在信紙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