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墻由石灰石英構(gòu)建而成，表面光滑溫潤，十分完美。墻壁如水墻般圍繞著心室，看上去好似海洋深處被某種崇高的力量隔開一段似的，為他留出一個可供行走的黑暗干燥的地方而不受水壓的影響。

他已經(jīng)老了，但還沒有老到會對那些古老神話熟視無睹。祖先的神話在某種程度上溫暖了他即將逝去的軀體，但這并不是回光返照。行走在祖先的傳說之路上令他感受到一種強大的力量。

除了遠處傳來的祈禱鐘聲，心室一片寂靜。而更遠處還傳來一陣低沉的喧鬧聲，就像是一個永遠不安分的神或者一顆深沉的新星的發(fā)出的隆隆聲。

能量耦合器與皮環(huán)相分離，老者脫去了固定在護腕上的手套，抽出鏈甲里的脆弱手指，撫摸著刻在墻壁低處綠色石頭上的金色符號。干燥的眼瞼像核桃殼一樣緩緩關(guān)上，老者合上了自己真正的眼睛，頭盔光學(xué)系統(tǒng)的虹膜自動感應(yīng)器也同步關(guān)閉了。

他又回想起另一個古老的故事。在星星還沒有遍布宇宙之時，他的祖先只知道世界上只存在自己的世界。他們通過自己調(diào)試的天文望遠鏡觀測這個世界以及圍繞著它旋轉(zhuǎn)的相似星球。隨著歲月如大陸漂移般緩緩流逝，他們的技術(shù)也隨之增長，逐漸知道了其他的星球和世界。他們意識到自己并不是宇宙中唯一的生命，而只是無數(shù)生命的一員。

無數(shù)的星光向他們招手，祖先們便離開了自己的家園，踏上了星辰大海的征途。

而這一切都好似遠古的回聲。老者孤身一人已經(jīng)很久了，只感受到幾個護衛(wèi)著心室的忠實同胞的生命。他的腦海又感受到在那外界的黑暗中亮起了點點陌生生命的星火，

一開始僅是星星之火，不久后卻形成燎原之勢。

當成千上萬的生命之光開始在他強大的腦海里聚集時，對他來說，就仿佛整個星座正緩緩成型。但這生命之光中卻不乏黑暗丑惡的靈魂。

許多靈魂正謀求他與自己同胞的生命。

他鄙視匆忙，因為他漫長的生命已經(jīng)去除了匆忙的存在。但是現(xiàn)在時間緊迫，短暫的仿佛他心跳的一瞬。但是此時他卻要用自己剩余的短暫生命達成自己的終極目的。

現(xiàn)在，他的頭腦已經(jīng)讓計劃走上正軌。此時，他已經(jīng)擺脫了一切幻想，令自己的想象之物如斗篷般籠罩在這里——一種簡單的能輕易欺騙其他種族的把戲——已經(jīng)開始了。

但這卻遠遠不夠。

老者嘆了口氣。事情走到這一步，那么犧牲即將到來。也許此刻的犧牲正是自己漫長生命的意義所在，也許自己就是為此而生的。

他已經(jīng)準備好了，至少，這一次，他會創(chuàng)造一個新的傳奇。

?

在潮濕茂密的樹林和蜿蜒曲折的藤蔓之下，第三排的士兵們穿行在壕溝和泥濘的林間空地之中，緩緩朝著西邊戰(zhàn)火轟鳴的地帶前進。黎明已經(jīng)降臨，天穹朝著士兵們投射下點點寒冷凝固的晨光。

第三排是勞恩的隊伍。由于隊伍中的狙擊手因為中了瘴氣而在醫(yī)務(wù)室中修養(yǎng)，于是科貝克便派自己的狙擊手拉金前來補位。嗜血的飛蟲和害蟲們?nèi)缑芗膲m土一般，開始在士兵們之間傳播疫病。多爾登已經(jīng)準備好醫(yī)治受傷的士兵們了，可他沒想到的是，就在戰(zhàn)前的晚上，自己卻會迎來一批批得病的士兵。

麥羅也在勞恩的排里。這男孩覺得自己的出現(xiàn)很突兀，也許勞恩的也很反感自己的存在吧。就在布防前，岡特將麥羅叫到一邊，指導(dǎo)他如何和勞恩的隊伍相處。

“如果有什么人會因為你的坦尼斯管而備受鼓舞，那肯定是第三排的。如果有那個防區(qū)會首先崩潰，那也肯定是第三排的。我想讓你到第三排里去提振士氣——或者至少在他們不行的時候向我報告?！?/p>

麥羅一開始準備拒絕，但是岡特的眼神卻令他難以拒絕。那是一位稱職的指揮官信任自己的眼神。岡特委托他在第三排內(nèi)部監(jiān)視他們。除了隨身攜帶的坦尼斯管外，自己也發(fā)到了一把激光槍，更何況第三排的狙擊手也不是唯一病倒的士兵，他們現(xiàn)在急需人手。

“趕緊跟上?！痹谒麄兇┻^蘆葦草時，菲戈朝麥羅罵道。麥羅點點頭，暗地里罵了一句。自己明明是排里走的最敏捷最無聲的人，而且也是將軍服和潛行斗篷穿的最好的人，因為科貝克已經(jīng)好好教育過他了。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已經(jīng)不是個外人了，已經(jīng)不是那個吹坦尼斯管的團寵了，這樣自己就得服從上級的指示了——即使自己的上級是一群危險的反叛分子。

有偵察兵羅格里斯走在前面探路，一行十個人列隊穿行在蒙薩克斯的茂密叢林里。麥羅現(xiàn)在走在卡夫然身后。這位士兵是麥羅唯一喜歡的第三排士兵——或者說是唯一信任的人。

當一行人走到布滿蘆葦草的水塘里時，勞恩示意隊伍停下，并派菲戈和羅格里斯到前面?zhèn)刹臁４颂帍浡苤参锷l(fā)的腐爛臭氣。密集的小飛蟲在水塘上亂飛

卡夫然的臉上畫滿了迷彩。就在休整的空隙，他轉(zhuǎn)過身來，像一位大哥一樣幫麥羅系好武器肩帶。

“你看過咱們怎么打仗的對吧？”卡夫然小聲說道?！澳敲催@次也沒啥大不了的?！丙溋_聳聳肩?！暗挂彩?，但是這次和以前還是不一樣，因為現(xiàn)在我是一個士兵。”

卡夫然笑了。“沒事的?！?/p>

拉金正呆在一顆大樹蜿蜒的樹杈上。此時他的視線越過平靜的水面觀察著麥羅和卡夫然二人。他知道以前卡夫然和麥羅根本不是朋友，卡夫然也跟自己說了些什么。即便是已經(jīng)過了兩年了，卡夫然還是覺得呆在這小子身邊會感到不自在，因為麥羅的存在會讓他無比想家。但是現(xiàn)在似乎二人之間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緩和了，拉金因此感到欣慰。而且似乎麥羅的存在也賦予了卡夫然以使命感，讓他可以以一個大哥的身份來照顧幽靈里最年輕的士兵麥羅。

卡夫然也感到了自己的變化?，F(xiàn)在他也不討厭麥羅了，因為麥羅和自己一樣也是一個士兵了，就跟在老家建軍場上一樣。

而且卡夫然也沒搞懂自己為何會討厭麥羅。他和大家一樣都是坦尼斯人，而且即使岡特會保護好麥羅，就算這小子傷了一根毫毛，卡夫然也會覺得非常憤怒。

勞恩在水塘邊緣等著羅格里斯和菲戈回來。在裹著他的臉的潛行斗篷之下，他的雙眼如中心點綴著黑色的銳利鉆石。此刻的情況令他倍感熟悉，一種感覺從他的骨髓深處升騰——殺戮即將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