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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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年輕人，或許可被稱作是不幸的集合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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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地位，沒有金錢，沒有戀人，現(xiàn)在連時間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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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他剛剛拿到了自己的診斷書，雖然看不懂那到底是什么疾病，但只記得醫(yī)生最后那句“也許還有幾周的時間”和那聲沉重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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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早在懂事前已經(jīng)逝世，世上再沒有一個親人，就連能找來傾訴的朋友也沒一個。唯一所剩的，只有那把自己當(dāng)作機器使喚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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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年輕人麻木地踏上電車，和周圍的人一起如沙丁魚般擠在一起，繼續(xù)前往公司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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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意中看向車窗的反影，年輕人意外地發(fā)現(xiàn)那些人和自己眼神一樣呆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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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他們也和我一樣要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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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他們很健康，只是他們的精神已經(jīng)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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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忽然感到一絲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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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我們都是一樣，早就已經(jīng)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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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早就不再是“人”，而是一個個“東西”，每天早晚被大型的生產(chǎn)線搬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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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里的人不會知道自己要死了，自己也沒打算把這一事實告訴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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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機器的零件之間，怎么會有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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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車門打開，工作地所在的車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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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想了想，收回了本要踏出站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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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最后的時間，就讓自己活得像個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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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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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已經(jīng)不知道在電車上坐了多長時間，只記得外面的天色已經(jīng)由明轉(zhuǎn)暗，再由暗轉(zhuǎn)明，經(jīng)過了不知幾個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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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空蕩蕩的電車上已經(jīng)只剩下了自己，其他的零件已經(jīng)各自在機器上歸位，年輕人覺得自己被這個世界拋棄了，也覺得自己從這個世界解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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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第一次開始想了，到底怎樣才能活得像個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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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慚愧，身為一個人類，竟然活了快三十年才第一次考慮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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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回憶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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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年期的生活沒什么回憶，只有父母離世后寄人籬下的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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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期的生活沒什么快樂，只有被那些同學(xué)嘲笑欺凌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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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期的生活更是晦暗一片，失敗和挫折總是和自己如影隨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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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來，自己有活得像個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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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本想大哭一場，可是心已經(jīng)鈍到對刺痛也無法反應(y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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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年輕人轉(zhuǎn)念一想，至今以來遇到的人，又有幾個活得像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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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發(fā)現(xiàn)，大家不都像動物一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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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和自己一樣，只是被人宰割的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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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和自己不同，可也只是傷人的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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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的世界表面上豐富多彩，可內(nèi)里只是晦暗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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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窗外的世界，黑白、單調(diào)、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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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年輕人閉上了眼，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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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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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年輕人睜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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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向窗外，他意外地睜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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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世界忽然有了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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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片竹林，就算是電視里，也從沒見過這么大的竹林，郁郁蒼蒼無邊無際，年輕人一直看到遠方的地平線再往上抬眼，更驚訝了，天上竟然有一輪大到快要占據(jù)半個天幕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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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電車到了一站，打開了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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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來了兩位少女，一位有著瀑布般的黑色長發(fā)，另一位則是扎成麻花辮的銀發(fā)。她們坐到了年輕人對面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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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到她們，年輕人就知道，她們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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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從來沒見過如此安詳寧靜的表情，其中一位睿智而沉穩(wěn)，另一位天真而高貴，這姿態(tài)讓年輕人忘記了自己的病痛，也顧不上禮節(jié)，只是癡癡地望向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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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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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需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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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發(fā)的女子開口了，黑發(fā)的女子也微笑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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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認識我們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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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點點頭，可他記不起來自己是在哪兒認識她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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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來向你告別的。”銀發(fā)女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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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向你道謝的?！焙诎l(fā)女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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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從袖口中取出了一支竹笛，吹奏出絕妙的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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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靜聽完后，年輕人潸然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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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首曲子是你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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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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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想起來了，這是自己在中學(xué)時學(xué)樂器的時候作出來的。那時，他想到了一個絕妙的點子，把兩個人的曲子編成了一首，反復(fù)練習(xí)了無數(shù)次后，他把這曲子拿到了晚會上表演，雖然沒人知道曲子屬于誰，也沒人在乎他的努力，可這份成就感還是讓他滿足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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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起來了，這曲子是我為你們創(chuàng)作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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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視一笑后，她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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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月亮上等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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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站了，兩人下車，電車又變得空蕩蕩的，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一場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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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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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知過了多久后，年輕人再次睜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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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向車外，奇景又一次出現(xià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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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窗外是一片海洋般的櫻花林，比前面看到的竹林更加壯闊。整個世界仿佛成了一片粉色的海洋，年輕人覺得這電車就是一艘航行在這櫻花海洋上的孤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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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電車?？苛苏军c，這次又有兩位少女上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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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穿著華美和服粉色頭發(fā)的女子，和身帶雙刀銀色頭發(fā)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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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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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邂逅過月亮上的兩人后，年輕人不用再回憶，就知道她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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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色頭發(fā)的女子盈盈一笑，微微點頭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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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色短發(fā)的姑娘表情嚴肅，低頭欠身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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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來為你送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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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給你帶來一件東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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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拿出了一幅畫，畫面上幽藍的世界里，粉發(fā)的女子和銀發(fā)的女子正翱翔于空中，漫天的櫻花在她們周身環(huán)繞，多么如夢似幻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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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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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睜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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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來了，大學(xué)時期沒有朋友的自己，從不會被邀請加入任何團體，拜此所賜也有了時間，他那個時候總是迷戀心中的景色，想把它展示于人，好讓別人知道，他并不是一個陰暗無趣的人，他的內(nèi)心也有五彩斑斕的世界。這幅畫是他花了無數(shù)個晝夜，從零學(xué)起，漸漸繪成的，他把它掛在了墻上，可是第二天就被人扯碎，他當(dāng)時哭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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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dāng)時，并沒有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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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把色彩補上了，送還給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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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們，讓我的世界有了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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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讓我們的世界有了色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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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捂住嘴巴，壓住抽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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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冥界等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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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兩個人也下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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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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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jīng)不知道過了多久，但年輕人覺得度過的時間差不多也足夠駛向世界的盡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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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依然在空蕩蕩的電車里坐著，但是他的嘴角開始有了微笑，眼神也不再呆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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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中間，還有其他的少女們登上了電車，給他帶來了禮物。他終于想起來了，自己的人生多少還是有過一些色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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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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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車再次到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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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上來的，是紅白二色的巫女和打著洋傘的賢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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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識你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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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兩人開口，年輕人就主動向她倆打了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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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女淡然地點頭，賢者拿紙扇遮住下邊的臉，令人猜不透她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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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也有東西帶給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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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東西，不過，有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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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女和賢者一言一語地聊了起來，誰也沒有向年輕人搭話，她們只是聊曾經(jīng)發(fā)生的一切?？赡贻p人已經(jīng)懂了她們要帶給自己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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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你們的故事?！蹦贻p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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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你的故事?！辟t者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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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當(dāng)時并沒有寫出結(jié)局?！蹦贻p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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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最后憑自己走向了結(jié)局。”巫女宣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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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你知道了，故事的結(jié)局很圓滿?！辟t者補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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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笑了，這是他畢業(yè)后不久，為了毫無希望的晦暗人生中找到所謂的意義，而默默堅持的寫作，沒有人看，沒有人讀，只有自己沉浸在那樣的世界里，盡管這是自我滿足，可年輕人還是靠這個堅持過了那最初的黯淡無光的日子。時間一天天過去，胸中的熱情最終耗盡，失去了動力后，年輕人只覺得當(dāng)初的自己幼稚無比，全然忘卻他也曾像個孩子一樣為自己編撰的情節(jié)又哭又笑，只是將未完的故事塵封于記憶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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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時間即使陷入停滯，你們的世界也仍然在繼續(x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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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要世界上還有一個人記著我們，我們的世界就不會停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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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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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知道了吧，你并不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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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閉上眼睛，想象無數(shù)和自己一樣的人此刻正把色彩送向這個世界，盡管他們素未平生，也許一輩子都不會見到對方，可是無形的紐帶把他們聯(lián)系在了一起，讓他知道人類當(dāng)中確實有羈絆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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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你們?！蹦贻p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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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你們?！眱扇嘶卮?，而后巫女伸出了手，“我們來接你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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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起身，他看向車頭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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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請稍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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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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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現(xiàn)在只剩下一件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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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快步走向駕駛室的方向，迫切地想要知道，是誰在駕駛這趟電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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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趟旅途沒有起點，沒有終點，漫漫無邊，可電車本身卻意外地很短，走過了十幾節(jié)車廂后，年輕人來到駕駛室，推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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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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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孩子坐在駕駛的位置上，全神貫注盯著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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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不是穿梭而逝的景色，而是一片屏幕，屏幕上，黑白的剪影畫正在播放，在富有節(jié)奏感的音樂下，無數(shù)少女的影子變幻而過，最后畫面定格在一副蘋果的剪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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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一看就知道了，這孩子是二十年前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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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與孤獨為伴，沒有朋友，沒有家人，晦暗的生活一如現(xiàn)在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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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一天，孩子看到了這個映像，他長大了嘴巴，看得出神，仿佛看到了一個新的世界，在那之后，好奇心和求知欲讓他在這個世界縱情翱翔，認識了許許多多的朋友，見識了絢麗多姿的奇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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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世界里，那一束光就這樣照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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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終于開懷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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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自己從那一天起，就已經(jīng)是一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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擁有只有人類能擁有的感情，感受只有人類能感受的美好，創(chuàng)造只有人類能創(chuàng)造的藝術(sh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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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生，總算還是有能拿出手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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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的笑聲驚動了孩子，孩子訝異地扭頭看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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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你，帶我來到了這里?！蹦贻p人向那天的自己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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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是、哪里？”孩子困惑地眨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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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的家，走了一生才走到的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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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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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現(xiàn)在還不清楚這個詞語的意義，對其沉重和神圣都無從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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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還是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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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一生，愉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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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你的福，非常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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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怎樣，才能像你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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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簡單，只管去愛，那些自己熱愛、也應(yīng)該被熱愛的事情就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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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明白，一定有無數(shù)和自己一樣的人也坐上了他們的電車，通往和自己不同的歸途，欣賞自己沒有看到的景色，但他們一定都和自己一樣，用愛留下了在這個世界上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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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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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揮揮手，向二十年前的自己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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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盈地走下了車，仿佛病痛從來不曾折磨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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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女裝的少女和打著傘的賢者正等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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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們身后，更多的少女在向自己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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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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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快步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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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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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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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最終被發(fā)現(xiàn)在一處公園的長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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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落滿了他的全身，為他披上了一條毛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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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jù)現(xiàn)場人員說，似乎是死于突發(fā)的心臟疾病，由于病魔已折磨他許久，年輕人連求救的時間都沒有，便沉入了永恒的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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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驚訝的是，他的臉上毫無痛苦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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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表情如此安詳，令人覺得他只是陷入了一個甜美的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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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shù)的“東西”，發(fā)出機械而麻木的惋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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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又怎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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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剛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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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踏上了返鄉(xiāng)的歸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