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亦山/all郡】采薇(第十三章)
*墜崖后正劇向,郡主第一人稱視角,偽重生后游歷四方;
*含all郡,情感不一。
*背景簡介:郡主落崖,改頭換面,更名采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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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伴隨著呼嘯的寒風駛過了山間,我聽見車棚頂上干燥的雪聲,逐漸轉(zhuǎn)變?yōu)槌翋灥匿冷罏r瀝的雨聲,便知道已跨入了新的目的地。這時節(jié)仍在下雨的,除了越陽,便是南塘了,想必銀沙湖上早已泛起霧氣,包裹著岸邊的歌舞聲、叫賣聲、吟誦聲,似是觀望人間百般熱鬧。
馬兒嘶鳴,車廂突然搖晃著停住,我起身欲看個究竟,不防一只手先一步掀開簾子,隨意地插下一只金色翎羽固定住,“郡主,別來無恙。”
馬夫不知去了何處,我頓了一下,順著車邊坐下來,靜靜地看著陵。幾滴雨水斜飛而來,順著絨毛滑入我的脖頸,刺骨的溫度讓我不由得縮了縮頭。陵從背后取下綢傘,傘面寬闊順直,擋住了我們兩人,他不知在雨中穿行了多久,未著蓑衣,外衣已濕透,卻不見一絲戰(zhàn)栗。我接過他的傘收起,退回馬車中,輕輕說了聲:“進來?!?/span>
陵抖了抖身上的殘雪,俯身登了上來,順手放下了簾子。我晃著半空的茶壺,將最后一杯茶水倒出,又加了幾塊姜片和干紅棗,連著毯子一起遞給他,“喝了。毯子擦擦水,雨雪天不穿蓑衣,身體好就這么瞎折騰?”
“你生氣了?”陵仰脖一飲而盡,睫毛上還凝著晶瑩的水珠。
“對,”我抱著雙臂,“我以為暗襲者會不屑于裝可憐這樣的手段?!?/span>
陵望著我,紫紅的嘴角逐漸展開,他的笑聲放肆張揚,“我本就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無所不用其極才是本色!”
……撒謊,我在心里默默嗆了一句,他怎會用這種方式示弱,如今寒冬淋雨,不過是心中有愧罷了。我嘆了一口氣,將炭火撥得更旺些。這一路走來,虧欠我的未曾發(fā)現(xiàn),我虧欠的反而越來越多,他們何需有愧,我們左不過都是天下一局的棋子,未被擊碎已是幸運。
“郡主?!绷陠玖宋乙宦?。
“采薇。”我注視著炭火,簡略回到。
“沒有你以前的名字好聽?!绷晗蚯皽惤诵?,盤腿坐下。我理了理裙擺,端起身看著他:“陛下派的南塘接應(yīng)使是你?”
“呵,我只聽命于公子。”陵的臉色在聽到陛下時陡然一沉,繼而嗤了一聲。
“熙親王殿下?”我喊出了他的名號,自己都未料到能如此平靜。
陵摩挲著手中的翎羽,一時間沒有回話。我拿起旁邊的南塘綢傘,天青色的布料邊緣繡著微小的蓮花瓣,只有觸碰時才能發(fā)現(xiàn)。我垂下頭細細撫摸著,指甲狠狠劃過緊密的絲線。
“公子派我來接你。”肩膀被人捏著撐起,我順勢抬頭看向陵,暗襲者半跪在我面前,“但公子知你不愿見他,若你拒絕,我即刻便離開。公子言,千秋萬世,會一直等到你愿意的那一天?!?/span>
“……狡猾如是?!蔽矣昧λ合乱黄瑐忝?,扔進火中燒出幾縷黑煙。此番話一出,我斷不可能拒絕,玉澤又怎會不清楚。
陵皺著眉止住我的動作,將傘扔到一邊,我不滿地看著他,手上卻突然一痛,低頭才發(fā)現(xiàn)指甲已經(jīng)劈了一條縫,正在往外滲血。
“傷害任何人都可以,”陵將布條纏上我的手指,“別傷害自己?!?/span>
“……等雨停了,我們就走吧。”我側(cè)耳聽著冬雨穿林打葉的聲音,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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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穿過熙熙攘攘的街道,南塘只有此時才會染上濃厚的色彩,像是浣紗女丟棄素雅的頭巾,將滿腔喜悅藏進明艷的嫁衣中。不知何處而來的一只紅紙鶴落入我的馬車,鶴嘴處抹了一點墨,仿佛要糊住它滿腹的話語,等某個人來解封。我順著挑起的小簾向外望去,街道景色愈發(fā)熟悉,我微微皺起眉頭:“為何走這條路?”
“公子住處就在前面?!绷甑穆曇魪耐饷?zhèn)鬟M來,未做過多解釋。
我攥緊手指,看著昔日花府的大門一寸寸出現(xiàn)在眼前,龍飛鳳舞的親王府匾懸在正中,是玉澤的字跡。忽視陵伸過來的手,我跳下馬車,目不斜視地向府中走去。
大門早在馬車停下前便已打開,門童侍衛(wèi)皆是陌生的面孔,低著頭站在一邊,沉默如靜止的石雕。我加快腳步,踏過每一寸熟悉的石磚,推開古樸的門板,玉澤坐在客座上,披著一件灰白的大氅,啜了口茶,對我微微一笑:“你回來了?!?/span>
主座旁放著一只青花瓷盞,靜靜伴隨著空氣放涼。我沒有走向那個座位,而是坐在門檻上,默默看著昔日的先生。玉澤放下茶,向著我走來,在門檻另一側(cè)落座,將大氅披在我身上。
我抖落那多余的溫暖,“親王殿下不回寒江,住在南塘作甚?!?/span>
“那里啊,”玉澤的語音低沉而綿長,“既然已經(jīng)廢棄,又何必再去修復呢?!?/span>
“如果沒記錯,南國公府幾年前也被下旨焚毀?!蔽肄D(zhuǎn)頭直直望進他的眼里,玉澤有一雙如深潭月影般蠱惑的眸子,與凜冬的苦寒十分相稱。
“是嗎?我不記得了?!庇駶扇允切χ?,“我只記得你邀我來住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
“像家一樣。”玉澤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緩慢嘆出這句話。
“只是,像,而已?!蔽铱桃庖С龅闹匾糁袔е撬?,一模一樣的裝飾仿佛一種嘲笑,冷漠地諷刺著親手打碎一切又妄圖彌補的人們,“還未恭祝親王殿下,得償所愿?!?/span>
“多謝。”玉澤的應(yīng)答讓我心中泛起憤怒與悲傷的波瀾,猛烈的苦澀中還帶著一點痛快,抑制不住的笑意從胸中泛起,我扶著右臉看他,看那雙預想中沉靜的眼睛。
玉澤的臉上沒有云淡風輕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垂墜的眉眼、平滑的唇峰和不斷流轉(zhuǎn)的眸光,“事到如今,不應(yīng)該再有謊言,不是嗎?”
“當然,”我站起身,向下看著他,“玉先生苦心孤詣,合當享受?!?/span>
“我多么希望,”玉澤仰靠在門框邊,“那一步死棋,是由我來走。”
“……沒有如果了。”我轉(zhuǎn)身向外走去,呼出的白氣被風帶走,“你我只有未來。愿先生,長樂未央?!?/span>
無人阻攔,無聲相隨,我一路走出府邸,匯入千百人家的奔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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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棧的夜晚最適合被不速之客打擾,一封信被翎羽釘在墻上,上面的火漆印是從未見過的樣式。我挑開印章,雪白的紙張上只有幾行字,落款是云無羈。
郡主敬啟:
? ?大仇已報,羅宛已定,故事也算是有了結(jié)局,可以講給你聽了。你的家人來過,帶著任務(wù),我盡量給了他們方便,好在大景與羅宛暫時不會起干戈。他們很好,我也不錯,你呢?如果有空,記得來找我聽故事,或者講你的故事也行,怕冷有紅赤湯。
? ?平安。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云無羈
“陵?”我呼喚了一聲,想要再問問云無羈的情況,但陵似乎猜到了我的意圖,沒有出現(xiàn),也可能是早已離開,畢竟他和云無羈一直不對付。我仔細收起信,微微化開火漆重新封好,塞進貼身的口袋里。羅宛有了新的王,真想去看看啊……
我推開窗,除夕的萬家燈火映入眼中,遠處湖畔升起煙火,在空中綻出五色的花朵,伴隨著鑼鼓聲和歡笑聲彌漫開。我看向漆黑的夜空,散落的星子像月亮的碎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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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微霜、珊姐姐,你們此時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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