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年的時間，對于那些仙人，又或是隱秘的存在來說，不過是一串?dāng)?shù)字，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他們已經(jīng)失去了對于時間的具體觀念。而對于艦長這個短生種來說，卻是個可望不可及的，一個約定。

即便深黑的夜色已經(jīng)籠罩了天地間，但喧囂的城市并沒有因此而消沉下來，對于某些人來說，生活在這時才剛剛開始。

?走在無比熟悉的回家路上，艦長忽然感覺有些不對，有所察覺地轉(zhuǎn)過頭，他在被陰影覆蓋的巷子里看到躺在地上的白發(fā)少女。

?為什么這里躺了個人？身體比反應(yīng)更加迅速，他走到少女的跟前，聽見微弱的嗓音：“快...走...”

走？去哪？兩個問題在腦海中浮現(xiàn)，短暫的思考過后，艦長抱起這位少女，發(fā)現(xiàn)懷中精致得像是玩偶一樣的女孩的重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甚至說是沒有。

?顧不得那么多，強(qiáng)烈的危機(jī)感襲來，讓艦長的汗毛倒豎，他當(dāng)即邁開步子，搶在一道身影到來之前逃離了現(xiàn)場。

?帶著少女回到家，艦長關(guān)上門，帶著她回到自己的房間，并將其安頓在床上，端詳著那張面容，一種無比熟悉的感覺涌上心頭。

?印象與現(xiàn)實(shí)中的臉孔重疊，他無比確定，面前這個少女就是德麗莎，可，她又怎么會穿上一身外黑內(nèi)紅的裙子？他微微蹙著眉頭，陷入沉思，思考這是德麗莎的愛好又或是一時的心血來潮。

?忽然，急促的電話鈴聲響起，坐在床邊的艦長從兜中拿出手機(jī)，看也不看地就接通了電話：“喂，哪位？”

?“喂，艦長，我不是讓你回家的時候把那張表格帶回去嗎？你怎么沒帶回去啊?！倍叺蔓惿纳ひ糇屌為L的視線逐漸凝固，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了一眼床上躺著的“德麗莎”，一時間沒能反應(yīng)過來。

?手中的終端掉落于床單，伴隨著幾聲呼喚，艦長聽見一聲微弱的嚶嚀聲，看見“德麗莎”慢慢睜開眼，一雙玫瑰般血紅的眸子。

?模糊的視線逐漸恢復(fù)聚焦，她看見上半身穿著白襯衫和黑夾克的身影，瞬間，那雙血紅的眸子努力地睜大，焦急地上移——黑色的短碎發(fā)，綠寶石般的眼眸。

?我終于...找到你了...激動與興奮的情感涌上心頭，少女從床上坐起身來，直接撲了過去，將艦長給壓在身下，他先是感覺驚訝，然后是奇怪：

?為什么這個體重都可以說是沒有的少女有可以直接扳倒自己的力量，為什么她在看到自己的時候眼睛會縮起來，以及，那發(fā)自靈魂深處的熟悉感，艦長敢肯定，自己肯定在很久之前就見過這位她。

?正當(dāng)他要在腦中尋找相關(guān)的記憶時，一陣鈍刀攪動般的疼痛感阻止了這個動作，他的五官在瞬間痛苦地擰成一團(tuán)，又松開，懷中的少女是多么可憐又無助，像是被打濕翅膀的雛鳥。

?“人類...你還記得嗎？那個約定，我們之間的約定?！蓖倥W爍著水光的眸子，艦長在短暫的沉默過后，搖了搖頭：“我不記得了?！?/p>

?在得到這個答案過后，那雙眸子在剎那間變得空洞，但是又很快恢復(fù)光彩，艦長保持沉默，看著她重新振作起來，“人類，你可以帶我去外面玩玩嗎？....哪怕只有一小會兒也好?！?/p>

?現(xiàn)在么...他若有所思地歪了歪頭，說道：“沒問題，你想去哪里玩？我?guī)闳グ伞！?/p>

?領(lǐng)著少女離開家門，艦長牽著她的手，在霓虹燈光四處閃爍的城市里轉(zhuǎn)悠起來，他目視著前方，思維卻開始發(fā)散，最終，在片刻的衡量中作出決斷：“你似乎不是本地人啊，是哪里的人呢？”

?話音落下，少女的腳步停頓，她抿著嘴微微低下頭，說道：“我...我只是爺爺制造出來的人偶...從出生開始，我的生命就沒有意義，除了一個像籠子般充滿書本的房間，和爺爺，睡著的姐姐以外，我什么都沒有。

?在意識到自己問了不該問的問題之后，艦長狠狠地在心里打了自己一巴掌，剛想著轉(zhuǎn)移話題，就聽見少女依舊在講述著自己的故事：“我從實(shí)驗室逃了出來，遇到了一個長的和你很像的人，他讓我領(lǐng)悟到了生命的美好。”

?那雙血紅的眸子里，光滑流轉(zhuǎn)，像是天上的月亮似的，艦長看到她的嘴角稍微上揚(yáng)些許，似乎覺得這件事是值得高興的。

?“那個人告訴我，出來玩的時候，就不要帶著其他礙事的情緒了，讓自己開心才是出來玩的主要目的...嗯，就先說到這里吧，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么？”

?面對少女的疑問，艦長沉吟片刻，將周圍能去的地方都一一羅列出來，然后將目光看向身邊，牽著自己手前進(jìn)的少女?！罢f起來，你餓不餓？帶你去吃點(diǎn)東西么?！?/p>

?“啊...？....不，不用了...我，我還不餓...”她躲閃的目光不敢與艦長對視，這讓他感到一陣疑惑，這位白發(fā)紅瞳的少女，令艦長想起早期游戲中吸血鬼的相關(guān)設(shè)定，可，現(xiàn)實(shí)中又怎么可能會有吸血鬼呢？

?帶著這名少女走在繁華的大街上，盡管他只是漫無目的地在走自己家周邊的路徑，并沒有與其他人有什么互動，可從眼角余光她的表情來看，少女的表情依舊燦爛，在享受著什么的表情。

?而結(jié)合她之前說過的話，艦長認(rèn)為，這是籠中鳥在獲得了自由之后的由衷的高興，她的眼神像是剛出生在這個世界上，對一切都充滿好奇的孩子。

?“人類，我要玩那個！”少女伸出手，指尖的方向指著擺在地上的玩偶，一名中年男子站在旁邊，手臂上套著一個又一個不小的圈。

?套圈么？從口袋中摸出現(xiàn)金，艦長領(lǐng)著少女走到那名商販前，要了十一個并遞給身邊小巧的少女，她對于這個似乎并不在意，很快就揮霍完手中的套圈，一個也沒套中。

?“小姑娘，套不中的話也沒關(guān)系，要不要再試幾次？”商販的話像是勾起了她的一點(diǎn)不服氣，于是又要了幾個圈，可依舊沒有套中。

?看著竊笑的商販與有些炸毛的少女，艦長伸出手，撫摸著那頭柔順的長發(fā)，然后蹲下身，笑著說道：“你看上了哪個？我來幫你套?！?/p>

?順著指尖望去，一個兩只耳朵都豎起，抱著愛心的白兔毛絨玩偶安靜地坐在那里，似乎正等待著有人來帶走它。

?站起身子，艦長深吸了口氣，找商販要了一個圈之后，閉上只眼稍加瞄準(zhǔn)，吐出一句話：“接下來就是，高光時刻?！?/p>

?套圈飛出，精準(zhǔn)地將那只兔子玩偶套中，商販挑了挑眉，只好愿賭服輸?shù)啬闷鹜媾?，并遞給艦長?！拔疫€要那個！”

?游戲的進(jìn)行伴隨著商販表情的逐漸呆滯，他看著艦長在少女移動的指尖中將商品全部套中，像是指哪打哪的神槍手。

?而毫無疑問的，這一行為吸引了周圍大眾的目光，他風(fēng)輕云淡地丟出最后一個圈，將場地上最后一個獎品收走。

?帶著所有的商品滿載而歸，艦長帶著滿臉高興的少女在街上游蕩，帶著她吃過了許多好吃的，喝了喜歡的飲料，這個夜晚，二人過得充實(shí)而又滿足。

?“人類，如果可以，下次能再帶我出來玩玩嗎？我會很高興的。”面對少女的疑問，艦長點(diǎn)點(diǎn)頭，笑道：“沒問題，只要你想?！?/p>

?忽然，一轉(zhuǎn)眼的功夫，艦長發(fā)現(xiàn)少女不見了，他微微一愣，四處掃蕩的視線捕捉到遠(yuǎn)去的紅黑色裙子，于是闖出人群，一路狂奔。

?高樓頂上，少女在姬子與卡蓮的攻勢下迅速落敗，噗通一聲栽倒在地上，而艦長則是嘶吼著跑上前去，忽然，他的腳步停頓，眼前無比熟悉的畫面刺痛大腦，埋藏在深處的回憶隨之浮出水面。

?艦長想起來了，那位吸血鬼少女，等待了自己足足一萬年的時間，而現(xiàn)在，是無論如何都有一個人要死的局面。

?是犧牲一個人換取所有人的生命？還是犧牲所有人，換取一個人的生命？

?啪嗒聲響起，白色的槍支被滑向艦長，他條件反射地舉起槍，槍口在卡蓮與“德麗莎”中徘徊不定，他的表情在鈍刀絞痛的疼痛下扭曲起來，就連腳都有些站不穩(wěn)。

?自己會死，卡蓮會死，姬子也會死，甚至是那些無辜的群眾——所有的結(jié)局都逃不掉，都逃不開，命運(yùn)向艦長開了個如此惡劣的玩笑，而他，拿著槍，帶著最后一顆子彈的槍的他，在此時此刻成為了時間點(diǎn)上的重中之重。

?所以我他媽的才討厭選擇題...艦長握著槍的手青筋暴起，先前才與自己玩過的吸血鬼少女在此時已經(jīng)越來越忍耐不住吸血的欲望，而她的實(shí)力，如今想要對付也已經(jīng)很是吃力。

?艦長舉起槍。

?扣動了扳機(jī)。

?“砰！”

?“人類...你...

?“背叛了我....”

?“....”

?噗通。

?啪嗒。

?手中的槍掉落于地面，艦長的手無力地垂了下去，他看著地面陷入沉默，片刻，才嘆了口氣，說道：“一萬年...”

?那個約定浮出水面，只有少女嫣然的笑，和一句話語：“我們約好了，下次要再一起出來玩哦?！?/p>

?至少...我赴約了，但，以后再也沒法赴約了...艦長半闔上眼眸，自嘲一笑，抬起頭，彎彎的月亮刺進(jìn)了艦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