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袁一琦的愿望從來都是很難實現的，袁一琦不僅沒有讓她安安穩(wěn)穩(wěn)地活著，而且讓她活得極其憋屈和郁悶，袁一琦性格隨和，還不至于為一次遲到處分而耿耿在懷，但是她知道這個月的全勤獎是沒有了，只要一想到這個就會抓心撓肝。

沈夢瑤明明就是農夫與蛇故事里那條被捧在懷里溫暖，結果清醒之后立刻露出獠牙咬救命恩人一口的小蛇精。

哪能人人都是感恩圖報外兼色香味俱全的蛇仙女白素貞呢？

袁一琦只恨自己遇人不淑，沒有許仙的慧眼。

“哎，琦琦，你想去釣魚散心？”費沁源悄悄湊近袁一琦，“我認識一個朋友開城市農莊的，介紹你去？八折噢。”

袁一琦白她一眼：“城市農莊？你當我很有錢？”

費沁源尖尖的手指指著袁一琦面前的紙片：“不想釣魚你畫這些蚯蚓干嘛？”

袁一琦低頭一看，手邊的筆記本紙上果然有好幾條彎彎扭扭的，像是蚯蚓一樣的東西，袁一琦氣不打一處來，這姑娘什么眼神啊，這明明就是森林殺手腹黑毒蛇好不好，袁一琦懶得跟她解釋，只別過身子，用胳膊一擋就攔住費沁源的視線窺視了。

順便在右下角畫了只憨憨胖胖的豬，圓滾滾的肚子上寫了smy三個縮寫。

畫個圈圈詛咒你，姨媽一月一次，一次一月。

袁一琦心里暗暗想著，突然覺得自己好陰暗，而且特別小家子氣，她什么時候染上這么作的風格了？以前她跟杜沫沫在一起的時候，從來都是杜沫沫不高興了就把她的衣服拿出來亂畫，偏偏杜沫沫還畫得栩栩如生，在她那些昂貴的裙子布料上，袁一琦成功地扮演了各種各樣負心人和暴君的形象，最后的結果是杜沫沫宣告這些衣服都不能再穿，要買新的。

于是每次不管吵架誰對誰錯也好，總是以袁一琦掏空腰包為結束。

袁一琦這么想著，忽然記起一句心理學家總掛在嘴邊的話，性格決定命運?？v觀前半身，難道她的命運就是招惹身著黑皮衣，腳踏豹紋高跟鞋，手里揮舞著小皮鞭的虐系女人么？

沈夢瑤和杜沫沫不具有可比性，但是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她們兩個在折騰人這方面還真有夠像的。

袁一琦手托著腮，驀地掐了自己一把。

怎么把沈夢瑤和杜沫沫想一塊去了，呸呸呸！

在辦公室熬了一天之后終于等到下班，袁一琦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東西準備往地鐵站沖刺，但是還沒來得及邁出勝利第一步，張大言就毫不留情地把她攔下了。

“跑這么快是要去哪兒？”張大言開門見山，言簡意賅。

袁一琦撇撇嘴：“回窩待著?！?/p>

張大言說：“年輕人要有活力，你那個窩還沒發(fā)霉？”

袁一琦無奈：“大言哥，您就別兜彎子了，我孤家寡人一個，回家去還得燒水燉小米粥祭五臟廟呢，您發(fā)發(fā)慈悲。”

張大言哈哈笑起來：“這就對了，今天晚飯有人解決，跟我走吧?！?/p>

袁一琦仍然愁云慘霧：“跟我沒關系吧？我就不去湊熱鬧了?！?/p>

張大言不依，湊近了悄悄對袁一琦說：“是羅大海副總的生日，給各部門發(fā)了函去聚會，我知道你今天挨了槍子，別人我都是發(fā)郵件，就你，我可親自來請了啊，不能不給面子。”

袁一琦看來張大言一眼還想說什么，張大言已經推著她往停車場位置走了：“大家都在車上坐好，就差你了。”

敦煌公司因為自身的定位和高度時常有酒會一類的活動，羅大海副總過生日自然也不會怠慢，他包下一整間酒吧，前場是自助餐，后場就開始嗨歌拼酒，羅副總人緣不錯，來捧場的員工也很多，有的提前知道消息的部門早就準備了禮物送上來，羅副總笑著打哈哈說破費了，其實臉上還是頗為得意的。

最為難得是，羅大海竟然把大總裁沈夢瑤也請到現場了，她和幾位副總坐在最里面的包間，周圍一票男性喝著酒，沈夢瑤很淡定地用高腳杯盛牛奶喝，時不時吃一塊水果，插一兩句話，雖然臉上沒什么明顯的微笑，但是看起來還是挺柔和的。

袁一琦一進門就看到沈夢瑤了，材料部的包間和高層的包間距離不算近也不算遠，要是仔細看是能看到對方臉上表情的，袁一琦現在看到沈夢瑤就覺得有點怵，她特意在環(huán)形的座位上選了背對沈夢瑤的位置坐下。

因為是部門內的活動，少了客套和約束，大家玩得都挺嗨，有幾個小圈子還玩起了猜拳和真心話大冒險的游戲。

整場歡歌笑語惟獨材料部有點愁云慘霧，張大言不知怎么地掉了鏈子竟然沒準備禮物，他環(huán)視了整個材料部的到場人員，說：“誰腿跑得快去買個東西回來?！?/p>

費沁源嘀咕：“現買的哎，被人說沒誠意就慘了?！?/p>

張大言差點沒給她一記爆栗，眼看著羅大海就要敬酒在材料部包間，張大言終于決定另辟蹊徑：“我們部門的美女是誰？”

“郭明月啊?！辈牧喜慨惪谕暋?/p>

張大言點點頭：“很好?！?/p>

“老大，你不是要獻美女吧？”袁一琦吃驚，張大言真的是那什么急了跳墻，什么招數都想得出來，誰讓你平時叼絲慣了連參加生日會要送禮這么單細胞的事都要忘記??？

郭明月趕緊放下果汁：“不行啊老大，我喝酒不行的。”

“不喝酒也行?！睆埓笱哉f到做到，要過來拉郭明月，郭明月嘴里還含著火龍果一時半會兒咽不下去，只能嗚嗚著連連擺手。

袁一琦看到這種景象差點想一頭撞死，她是不是算是材料部唯一清醒的人??？

“老大，我來吧。”袁一琦說。

“你來？”張大言上下掃了袁一琦一眼，“你先去換條裙子差不多。

袁一琦不理他，顧自說：“你誤會了，我是說，讓我給羅副總獻歌作為生日禮物。”

張大言愣了愣，突然意識到袁一琦其實提了一個非常有創(chuàng)意的建議，而且短期之內是完全可以實現的。

“好是好，但是你還沒準備？”張大言問。

袁一琦說：“沒關系啦，我知道怎么做。”

當酒吧的司儀小姐突然把張大言請上舞臺，張大言陳詞要獻歌給羅副總，再到全場的人都把目光集中在袁一琦身上的時候，袁一琦突然有一種重任加身的使命感了，她原本想好要用幾種語言編唱生日快樂歌，當看到羅副總額頭上的皺紋的時候突然改變主意了。

“羅副總生日快樂，”袁一琦說，“請讓我代表材料部為您唱一首歌，歌名叫初戀，配樂可能沒有曲，我清唱，希望羅副總能喜歡?！?/p>

之所以沒有曲，是因為這首歌完全是袁一琦現場想到的原創(chuàng)歌曲，歌詞是平時就會在心里閃現的詞句，曲調呢，早在嗓子震動之前就跑出來了。

“初戀是青春的顏色，纏在發(fā)梢……”

袁一琦的聲音軟而且低，極具穿透力，就像一只幽靈一樣貫穿著整個包間的每一個角落。

燈光師給了袁一琦一點光，朦朦朧朧地，袁一琦拿著話筒，靜靜地唱歌，她用余光看到沈夢瑤，沈夢瑤靜靜地坐在原來的角落，半個身子斜在沙發(fā)上，一手端著果汁，一手搭在斜靠在一起的膝蓋上，袁一琦看不清沈夢瑤的表情，不過能夠感覺出來沈夢瑤聽得很入神。

一曲畢，全場沉默了十幾秒，突然爆發(fā)掌聲和叫好聲，羅大海走過來笑呵呵地說：“幸好今天我老婆沒跟來，不然還不跟我急。”說著就把袁一琦拉到幾位副總的包間說：“來坐坐。”

袁一琦一邊笑一邊跟著羅大海走：“難不成羅副總現在還想著初戀呢？”

兩個人回到包間，羅大海這才說：“初戀嘛，就是心頭的朱砂痣，可偶爾懷念，但不可見面。人老啦，總是需要些念想的。”

袁一琦直到坐下來才發(fā)現這會兒轉移到沈夢瑤所在的包間了，剛才沸騰起來的熱血一下子就被淋了個透。

但是該有的禮數還是要有的，袁一琦一一問候了各位副總，最后才鄭重其事地向沈夢瑤道：“沈總晚上好?！?/p>

沈夢瑤略微頷首，算是收到，眼神只象征性地在袁一琦身上停了停就轉過去和身邊的副總說著什么去了，眼角沒有一絲多余的光。

袁一琦自然知道對沈夢瑤是不能有過多期待的，否則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小袁啊，你們女孩子是不是對初戀都有特殊感情啊？”秦副總喝得有點高，八卦開問。

袁一琦撇撇嘴：“我還沒戀過呢?！闭f的時候袁一琦不自覺地看向沈夢瑤，沈夢瑤似乎是停頓了一下，用眼角瞟了她一眼，但終究沒有把完整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啊，不會吧，小袁，你是不是要求高啊。”秦副總繼續(xù)不在狀態(tài)，結果還不用袁一琦操心怎么回答，周圍一群人已經妥妥拽拽地把秦副總拉回酒桌了。

羅大海笑呵呵地和袁一琦喝了兩三杯，這才低聲說：“小袁，幸好你過來了，待會兒你就別急著走了，陪陪沈總?！?/p>

袁一琦詫異：“沈總怎么了？”

羅大海說：“你看，我們幾個都是男的，就左總一個女性，但是我們也不好隨隨便便就讓哪個主管過來吧，你剛才唱歌唱得挺感人，沈總一直聽著，你就順便暖暖場啦，你們都是女孩子，好說話嘛?！?/p>

袁一琦直想糾正他話里的錯誤。見鬼的好說話，就因為都是女孩子，就因為能夠和沈夢瑤進行與別人不一樣的交流，才導致了沈夢瑤對待她比別人都更要嚴厲。

現在應羅副總請求陪沈夢瑤說話解悶，說不定到沈夢瑤那里就理解成伺機接近不懷好意，那不是罪加N等，跳黃河都洗不清了？

但是現在拒絕是拒絕不掉的，屁股都已經沾上沙發(fā)，手里也端著酒杯了，難道要她完全不懂人情世故地直接尥蹶子走人？

當然不可能，她可是背負著替張大言掉鏈子沒準備禮物圓場的重任呢。

所以，今晚陪沈夢瑤說話解悶是跑不掉的了。

“沈總。”袁一琦挪了幾個位置，坐到沈夢瑤身邊。沈夢瑤身子沒動，只把頭轉過來，淡淡地看著她：“袁小姐，什么事？”

“當然是趁此機會感謝沈總對小袁的栽培?！痹荤笱圆粦M地說著場面話。

沈夢瑤略略點頭：“你客氣了?！?/p>

袁一琦繼續(xù)說：“您是我進敦煌之后見過的最有魄力，最有能力，最能攻堅克難的領導，您知道我們在背后都怎么說你嘛？”

沈夢瑤眉毛挑了一下，轉過身問：“怎么說？”

“都說你是勞模轉世，所有敦煌人的楷模?！?/p>

沈夢瑤繼續(xù)挑眉，露出一種袁一琦摸不清說不明的表情，說鄙視也不是鄙視，說認同也不是認同，總之似乎僵持在這兩種情緒之間，一言不發(fā)地看著袁一琦，對袁一琦剛才那一番說辭既不贊同也不否認。

沈夢瑤在想什么呢？

袁一琦最怕沈夢瑤露出這樣的表情，她不知道沈夢瑤心里在想什么，在琢磨什么，或者什么時候就把心里琢磨的那點東西付諸實踐了。

最后遭殃的還是自己。

老天，為什么在沈夢瑤這里她怎么做都不對呢？

跟她過于親近會被趁熱抓個現行，跟她公事公辦又會被報以這種半是懷疑半是拷問的態(tài)度，到底要她怎么做嘛？！

“袁小姐，”沈夢瑤突然湊近了袁一琦，在她耳邊輕輕說，“今晚有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