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LP】《背景小馬》(6)英雄與傳頌者③ 傷感 長篇小說

我麻木不仁地踉蹌而行,回到了我的小屋里。把馬鞍包隨便扔到了小床上之后,我身體一歪,直接倒在了壁爐前面的地上。
我沒去點火。
盯著我面前那些干燥而冰冷的劈柴。那么多的灰燼,那么多枯死的干脆木片,毫無生機。而我現(xiàn)在甚至比當(dāng)初遭遇詛咒的第一天清晨還要寒冷。
我的耳朵在哆嗦。資深音樂家的天資讓我能聽到窗外傳來的最細微的聲音。搜索隊已經(jīng)遍布了整個小馬鎮(zhèn),幾十只小馬拼命地在方圓數(shù)英里的區(qū)域內(nèi)東奔西竄,活像是一群沒頭蒼蠅一樣盲目。
我知道飛板璐在哪里,我知道她正在痛苦,甚至已經(jīng)死了。我也知道,不管她在哪里也好——都比我現(xiàn)在的處境更好。
距離小馬鎮(zhèn)中心兩英里……或許三英里。我從來沒有到過離詛咒的發(fā)源地那么遠的位置,甚至就連暮光親自傳送我的那一次都沒有過。我敢走出去的最遠的地方也就是澤蔻拉在無盡之森中間的小屋,就算是那么遠,也只不過一英里半的距離而已。每次我去購買那些寶貴的音石回家之后,一天之中大部分時間都得用來讓身體恢復(fù)溫暖,從冰凍的麻痹之中重新恢復(fù)知覺。
外面?zhèn)鱽砹烁嗵祚R的呼喊聲。我顫抖著緊緊閉上了眼睛,用兩只前蹄死死地扯著自己的鬃毛。
我出生在坎特拉皇城街頭一個富裕的家庭,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傷到自己的那一天,那是我還是個小孩子的時候,在樓梯上跑跑鬧鬧地追逐家里的貓咪不小心扭傷了腳踝。雖然只戴了半個月的支具,但我依然覺得這恐怕是小馬一生最難以承受的痛苦和折磨了。之后,我漸漸長大,一天又一天地過著自己的生活,一本接一本地讀著書,一首接一首的曲子,享受著奢侈的大學(xué)生活,沐浴著守護著眾生的天角獸公主的慈悲。我對痛苦又有什么理解呢?我對抗?fàn)幱钟惺裁蠢斫饽??哪怕是這詛咒——如此寒冷,如此恐怖——也被那些友善的面孔鍍上了一層玫瑰色。大家都樂意幫助困境之中的陌生小馬,會和她說話,會安慰她,甚至?xí)肀?/p>
我根本不是英雄的料子。要說有什么,我靈魂之中蘊含的是耐心,而不是勇氣。我根本就沒有半點兒肌肉或者堅強之類的值得自豪。
那一天,我只能蜷縮在壁爐前瑟瑟發(fā)抖,無盡的內(nèi)疚折磨著我,讓我甚至沒有力氣去點燃壁爐的火焰。我知道,我所擁有的一切只有知識,還有記憶。我知道飛板璐的所在之地,我也記得一清二楚。別的小馬根本不知道這個地方。如果今天,有一縷孤魂因此而逝去的話,我知道另一縷孤魂也沒法獨自活下去了。
如果這就是夢魘之月為我揭示的意義,那么我恨她有多深,敬她就有多深。
還沒等我的腦子有機會抗議,我已經(jīng)利索地跳起來站穩(wěn)了蹄子。我套在身上連帽衫外面的頭一件衣服就是瑞瑞給我做的那件華麗的毛衣,接下來是第二件外套——我?guī)缀醵紱]穿過,聞起來還是跟九個月之前從垃圾箱里撿來的時候一個味兒。接下來我又穿好了圍巾、襪子、長襪,又加上了羊毛滑雪帽,披上了斗篷,把全身都蓋得嚴(yán)嚴(yán)實實。就好像覺得還不夠沉重似的,我又背上了鞍包,在里面塞滿了毯子。起初我并沒意識到這一點,可是當(dāng)走出小屋正門的時候,我正在抽泣。在直面死神的時候,沒有任何小馬能不流半滴眼淚。把自己捆得像個羊毛坦克,我享受著因為燥熱而流下的最后幾點汗水,然后沖出家門。在這個惡臭的下午,在那些被誤導(dǎo)的天馬們投下的陰影中,我一路飛奔,直向西北方向而去。
* * *
這里并不是無盡之森,但我真希望它是。在森林里走了不下十分鐘,我意識到這里的丘陵可真是夠崎嶇的。每一步,我都得磕磕絆絆地踏過尖利的石頭或者光滑的圓石。如果不幸摔倒在地,那要重新站起來可真是一項艱巨的任務(wù)。捆在我身上的厚重衣物讓我的腿都僵直了,所以我覺得自己就像是在堆滿了毯子的床上走路。不管有多想解開我的腿,我都不敢解開哪怕一塊布料。雖然我還在發(fā)抖,但我知道,再過不到一個鐘頭,我就要穿越名副其實的北極凍土了。
二十分鐘,我已經(jīng)感覺不到我的腿了。一開始,我還以為寒冷已經(jīng)降臨了,但很快就明白過來,是因為我費了好大勁踏過那么多難走的碎石和鵝卵石而疲憊不堪。我本來還以為朝西北邊走著走著就會突然到山腰了呢,事實證明這想法簡直愚不可及。實際上,我每邁出一步都是在往山上走,整座山就在我蹄下逐漸拔地而起。我這輩子也曾經(jīng)慢跑過幾次,但都是在平地上,從來沒上過坡,爬過山。
太陽下山對此并沒有什么幫助,我周圍層層的樹海已經(jīng)遮住了光。讓我沮喪的是,隨著我繼續(xù)向北前進,森林只是越來越茂盛,越來越密集。我迫不及待地想趕到飛板璐身邊,都沒意識到我有多容易迷失方向??磥砦也坏貌恢匦抡{(diào)整自己的方位,現(xiàn)在不做以后就沒機會了……在寒潮剝奪我任何的任何感知能力前,我必須突入其中才行。
暫停了腳步,我坐下來,從鞍包里掏出了我的豎琴?;撕靡魂囎?,我才能重新集中精力使出了漂浮術(shù)。在這么一個毛骨悚然的地方演奏“陰影序曲”,又多花了我更長的時間來鼓起勇氣以及鎮(zhèn)定心情。當(dāng)我顫抖的樂器彈奏出那魔幻的挽歌之際,我的整個身體都繃緊了。很快,我重新定位了光束的方向,追蹤到了飛板璐傳送位置的路徑。那光芒像冰凍的閃電一樣穿透了我的身體,拉扯著我繼續(xù)前往山腰中部。我有點疑惑,陰影序曲那偏執(zhí)的狂潮并沒有讓我感到戰(zhàn)栗。然后我明白了過來:當(dāng)前這個任務(wù)已經(jīng)讓我變得夠緊張夠戰(zhàn)栗了,挽歌的副作用已經(jīng)算不上什么了。
絲毫沒有浪費時間,我收起了豎琴,用最快速度追著那束光。它在我前方閃耀,宛若燃燒的鉑金色火炬。我看到我呼出的白氣在面前的森林中越來越濃厚,魔法的光芒變得越來越明亮,由此,我知道夜幕即將來臨了。此刻就算是一整群天馬從我頭頂呼嘯而過,我也看不見他們了。當(dāng)我翻過一座又一座山坡之際,我只能把注意力集中在面前邁出的每一步踩出的蹄印上,因為很快,我就再也沒法集中注意力去留心別的東西了。
第一波寒潮來襲了。我努力想象著我正在一里地開外的地方。每一次我張開嘴喘氣,都覺得自己的口水要結(jié)冰了。但我為了防止窒息只能這么做。雖然捆得像我這么嚴(yán)實,可我現(xiàn)在的感覺就像是正把整座房子背在身上往山邊搬。我知道,哪怕是圍巾不小心松脫了,我也會當(dāng)場凍死。然而,駐足和猶豫,都意味著多浪費把飛板璐從死神爪子里搶回來的寶貴時間。當(dāng)你每邁出一步都像是踩在萬千冰針形成的針山上的時候,讓自己明白另一只小馬正身處困境可真是件難上加難的事。我?guī)缀跏窃谕浦约旱纳眢w往前闖,努力讓自己相信以前更糟糕的地方我都呆過,然后又努力讓自己相信過去的努力并不是這么一個公開的謊言。
第二波寒潮來襲了,這感覺不像是潮水,倒像是一堵看不見的雪墻砸了過來。我已經(jīng)不覺得自己是在走路了,更像是在挖洞。我的蹄子正在細粉狀的雪堆中穿行,眼睛像是針刺一樣疼痛,我意識到,這是因為我的眼淚都凍成了冰。我耳中隱約聽到了凄慘的嗚咽聲,一時間我吃了一驚,以為我不留神找到了飛板璐,但隨后才發(fā)現(xiàn),那些微弱的哭泣聲只屬于我自己。真不知道被傳送走的到底是誰,我都差點兒以為那是我自己了。因為現(xiàn)在,我感覺自己的靈魂好像已經(jīng)和木偶一樣僵硬地邁向前方的腿徹底斷開了。
我就這樣去發(fā)現(xiàn)痛苦的。這里的痛苦,我說的是真真正正的痛苦,一種身體不該遭受的痛楚,伴隨著噩夢的折磨,唯一的存在目的只是為了警示我們只要還清醒就不該去做那些自尋死路的愚行。這種痛苦的存在如同最后孤注一擲的火花,驚擾了你的鬼魂,不顧它的尖叫,硬生生地把它扔回那具軀殼里,以這種最終極的方法令它不至于死去。而在此,我正直沖進那片龐大得無可名狀的無盡遺忘領(lǐng)域之中,為的又是什么?就算我撞了大運真的及時趕到了飛板璐身邊,我又有什么機會能把她快速地帶到暮光那里,從而讓我的老朋友能夠……或者不能拯救這孩子的性命?
事實的關(guān)鍵在于……不管是死是活,我連自己的一塊墓碑都賺不到??娠w板璐……
在這個屬于她的世界上有淚水,每一滴淚水都比我的淚水更加溫暖。我向著山脈放聲咆哮,朝它扯著嗓子尖叫,揮舞著蹄子撕扯著它,硬生生把我自己拽起來,把它踐踏在蹄下。當(dāng)時感覺相當(dāng)激烈,但我很確定,我發(fā)出來的所有吶喊比小貓的叫聲大不了多少。無窮無盡的樹木包圍著我,像是灰色的鬃毛,我是一只饑餓的跳蚤,遠離那悸動的血管。我宛如來到一片藍灰色冰地,那里彌漫著我只在書本中讀過的恐怖,是那種本只該出現(xiàn)在詩歌之中的恐怖。而當(dāng)它突然閃著星光噼啪破碎開時,我方才意識到,有什么東西將我從那極寒入骨、顫抖不已、長達三個鐘頭的赴死苦行中喚醒了。
“唔……呃??!”我的眼睛睜開了,猛地爬了起來,渾身上下捆扎得好像葬禮的裹尸布。包圍我的不是棺材,而是花崗巖和木頭。我已經(jīng)到了山坡的最高處。遙望東南方向,遠遠的夕陽正落在模糊的小馬鎮(zhèn)邊緣。一開始我還以為有禿鷲在我上空尖叫,直到那些尖叫變成了斷斷續(xù)續(xù)的嗚咽。我抬起頭來,于是我看到她了。
飛板璐正懸掛在我頭頂上方,上下顛倒,渾身麻痹,她的尾巴被夾在了一顆枯死樹干的干枯枝條上。我不由得哭了,我知道我在抽泣。當(dāng)我站起來向她走去之際,整個世界都在我眼前模糊了。
然后,我跌倒了。
我喘著涼氣,完全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我就像一個空空的貝殼,比我周圍的巖石還要死氣沉沉。在籠罩著我的微弱暮光之中,我忽然害怕去看自己的蹄子,只怕透過我薄荷綠的毛皮會看到毫無生氣的冰藍色死皮。我試著站起來,可我盡了最大努力,頂多也只能翻身而已。忽然之間,從我的身體在粗糙的石頭上絆倒的位置傳來了一陣尖銳的痛楚。實際上,我渾身上下居然還有哪根神經(jīng)能回應(yīng)這折磨,在當(dāng)時可真是一種非常古怪的刺激感。我接受了那痛楚,任憑那劇痛穿透了我的全身,借勢坐了起來。把兩只完全不聽使喚的蹄子高高舉過頭頂,不顧一切地想去接住她。
無可否認,飛板璐離我的蹄子只有不到兩尺遠,但是我還是夠不到她。如果我正在營救的是一只成年小馬,那我的一堆臟話估計都要掀起風(fēng)暴了。相反,我集中起了精神,在腦海中奏響一曲來自我童年的音樂——任何有助于我集中的東西——再用我的角把這股力量發(fā)射出去。隨著綠色的火花,我的魔法爆破射向了星空。謝天謝地,掛著飛板璐的那根樹枝碰巧擋在它的路徑上,它一下子就折斷了。飛板璐像顆橙色的彗星一樣朝我墜落下來,我接住了她,用我身體上一切能保護她免遭傷害的部位接住了她
“哎喲!”我尖叫出聲,在我被她的重量砸倒在地的時候,肺里的熱氣都化作白霧噴出了我的鼻子。曾經(jīng)倒吊著她的枝條毫無用處地彈進了黑夜的陰影中。一時間我猜測著,是不是我也折斷了?
“唔……這是……哪兒……?”飛板璐抽搐了一下,她就像一個新生的嬰兒,漂浮在迷茫的陰影和眩暈之中,她的眼睛一直在轉(zhuǎn)個不停?!笆恰钦l……?”
“你、你離開這、這里的回、回、回程票?!蹦硞€聲音回答道,寒冷之下連話都說不利索,讓我恐懼不已。
“我……我感覺……”飛板璐嗚咽著,干嘔個不停,上氣不接下氣,“我……我……感覺……不到……”
“我、我們倆差、差、差不多,丫頭?!笔裁礀|西把她輕輕放在了我的背上,然后整個世界旋轉(zhuǎn)了一百八十度。在恐懼中,我的意識仿佛脫離了自己的身體,眼中只能看到一幅我正在磕磕絆絆下山的模擬畫面。忽然間,這模擬畫面成真了?!白ァ⒆?、抓緊了,不管你、你怎么做、做、做,絕、絕對不要放、放、放開,我這就帶、帶、帶你回、回家。”
“我的翅膀……”她渾身顫抖不已。某些比冰川更刺骨的東西扎在我的背上,戳進了我的身體里。飛板璐的淚滴就像是天上下起了刀子雨?!拔摇腋杏X……不到……我的翅膀……”
如果我是一只更強壯的小馬,我就不會回答這個問題了?!拔抑?、知道你不、不、不能,飛板璐?!?/p>
“可……可我-”
“我要把、把、把你帶回家,這就是我能做到的-”這些話剛說出口,我就看到黑暗的大地朝著我的臉砸了過來。“呃唔!”我在一塊石頭上滑倒了,盲目地一直滑下了鵝卵石的山坡。夜空模糊,我不再感覺到后背冰冷的刺痛了?!帮w、飛板璐!”
我驚叫著,翻滾著,當(dāng)我看到一片橙色的影子時,就拼命地伸出了蹄子。就在她差點兒像我一樣重重摔落在地之前,我把她緊緊抱在我的前蹄里,我要在乎的就只有這么些了。下一瞬間我的身體墜下了最后五英尺高的距離,砸到了下面隱約可見的枝葉組成的床鋪上,摔得肺里的空氣都咳了出去。
“呃唔唔唔唔——”我強忍著像風(fēng)浪一樣在我體內(nèi)翻騰的劇痛。幾輪寒意消退后,我才放開了前蹄,發(fā)現(xiàn)她正在我的懷抱中瑟瑟發(fā)抖?!罢f、說點兒什么吧?!?/p>
她喘著粗氣,抓緊了我的身體。“哎喲……”
“不錯了?!蔽抑匦掳阉Я似饋恚俅斡矒纹鹆俗约旱纳眢w。我考慮是不是該從我的鞍包里取條毯子給她,直到我意識到她渾身上下簡直是大汗淋漓。夜晚是如此混亂,如此難以忍受,我很容易會忘掉全艾奎斯陲亞最冰冷的靈魂只有我自己而已。我沿著山坡跛行,像一滴蜂蜜緩緩滑落,如小夜曲般為我伴奏的是飛板璐戰(zhàn)栗的抽泣?!氨仨殹谩覀€什么地方……”我喘著氣,咬緊牙關(guān),危險地搖搖晃晃。本來我可以發(fā)誓,我正朝著正確的方向前進來著,可是現(xiàn)在太陽已經(jīng)消失了,我沒法再分辨東南西北了。與其花費我剩余的力氣演奏挽歌,我倒寧愿在森林里放把大火來吸引天馬們的注意力?!暗谩业揭恢荒芸吹轿覀兊男●R……好去找暮光……然后……才好……好……”
“好……好累啊……”我聽到飛板璐在呢喃。每一個字都震撼著我恐懼的耳朵?!爸弧幌搿磺卸及察o下來-”
“不,不行!不?。?!”我在喊叫,我在咆哮。透過噩夢般的寒冷,我能感覺到她破碎的翅膀在我顫抖的身體上拍打著。我們都是這黑暗世界的囚徒,而應(yīng)該獲得自由的只有一位?!氨3智逍?,飛板璐!別離開我!”
“不……不行……只想……睡-”
“跟我聊聊吧!跟我聊聊你的嘎-”我的舌頭就像我的蹄子一樣麻木。干巴巴地咽著唾沫,我催促道,絲毫不顧正在我臉上肆虐的無形暴雪?!傲牧哪阆氤蔀槭裁礃拥男●R,在這世界上你最想當(dāng)?shù)哪侵恍●R!”我繼續(xù)前行,每成功邁出一步,四蹄都越來越虛弱??磥砦叶寄馨l(fā)誓親身體驗過絕對零度了。我的心跳聲很模糊,仿佛來自幾里地開外。“更重要的是,你為什么想要成為那只小馬!”
“她……她無所畏懼……”飛板璐的聲音輕得像是抽泣之間的淚滴。這是我必須守住的最后一份溫暖,在我和她燃燒般的存在感之間,相隔的那些厚衣服變得宛如薄薄的紙巾?!八裁炊寄塥毩⑼瓿?,而她依然忠實于所有的小馬……”
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是在跌跌撞撞了,蹣跚著,隨時可能倒下。我一步一挪,邁動著沉重的四蹄,拖著自己前行。顫抖的目光盯著我們面前的一片灰色迷霧:一片開闊地。要是我能到得了那里,說不定可以點把火……
“是、是嗎?”我的聲音在脆弱的弦上舞動,當(dāng)我在泥土中悲慘地蠕動著慢慢埋葬自己的同時,那聲音顫抖著、懇求著她?!斑€有呢?”
“她、她是那么勇敢?!憋w板璐緊緊牽住了我剩下的最后幾點知覺。她的聲音如光速般飄逸,遠去。讓我心醉地把它想象成了這孩子的第一次飛行?!八拖裎乙粯??!背槠?,然后是嗚咽:“我討厭孤單……”
“你并不……”我喘著氣,低著頭向前拖曳自己的身體,但是我的腿已經(jīng)完全不聽使喚了,寒冰已經(jīng)爬上了我的脊椎。那片空地近在眼前,卻又遠在天邊。唯一沒有辜負我的,只剩下了我的聲音,這是我靈魂最后的光輝?!澳悴⒉还陋殹痹诮^望的掙扎中,我刮擦著遺忘的表面,試圖留下一絲可以銘記的蝕刻。“你永遠……永遠都不會孤單……”隨著我的下巴撞進了地面潮濕的泥土中,我的聲音也到此為止了。
當(dāng)光明漸漸從我眼中逝去之際,我沒有想到我的父母,我沒有想到暮光閃閃或者月亮舞,我沒有想到壁爐,沒有想到蘋果杰克那友善的口音,或者瑞瑞那美妙的毛衣。我沒有想到露娜那些未被發(fā)掘的挽歌或者未譜寫完畢的作品。我甚至沒有想到晨露的聲音,還有它對我心跳的影響。
我想到的一切,只有飛板璐,以及她的翅膀,還有她的言語將會如何被遺忘。因為她暈倒的地方是我的懷抱中,而不是他們的懷抱。
不,我并沒有身為英雄而死,但我知道身為英雄而死的是誰。這想法非常崇高,本身就已經(jīng)非常溫暖了。輕輕地把這思緒留在心中,我擁抱了無盡之夜。
喚醒了我的不是火焰,而是我懷中的空虛感。
我的眼睛睜開了,一叢篝火正在我身邊點燃。它是如此之近,我伸出舌頭都能舔到那閃爍的火花了。實際上我還真的這么做了,于是火苗燙到了我的舌頭,這讓我明白了自己真的還活著。
起初我渾身一陣猛烈的抽動,等到試著坐起來的時候,才意識到現(xiàn)在自己依然非常寒冷,渾身上下哆嗦得像具復(fù)活的死尸。瞇著眼睛,我抬頭望去,只見一只蒼白的天馬正蹲在微小的火苗上,她的蹄子上正握著燧石和火鐮,完成最后的工作。
“來吧……來吧……好啦。這樣應(yīng)該就行-”
“踢云!”一個熟悉的刺耳聲音在幾尺開外的地方怒沖沖地嚷嚷著,“你到底干什么呢?!現(xiàn)在不是烤棉花糖的時候!”
“可是……云寶黛茜!”那只天馬指著我,“這只獨角獸要凍僵了-”
“你胡扯些什么呢?什么獨角獸?!我們已經(jīng)找到該找的了!”
“我……可……你看不見她嗎?”
“現(xiàn)在我們唯一需要在乎的獨角獸就是暮光閃閃!而她正等著我們呢!現(xiàn)在別瞎逛了,趕快動起來!”
踢云眨著眼睛,一絲蒼白的光澤閃過她的眸子。月亮已經(jīng)升起來了,她一陣眩暈,滿臉茫然。“嗯……你、你說得對。我……我在想什么呢?”我眼看著她的影子盲目地從我身上掠過,然后飛上了夜空,只留下了一根羽毛飄落。
當(dāng)她離開之后,我看到另外兩個影子在我?guī)状a遠的地方擠在一起。云寶黛茜正蹲在地上,緊緊抱著飛板璐顫抖的身體。
“噓……沒事了,沒事了丫頭,你能聽見我嗎?”
“云、云寶黛茜?!”飛板璐失聲驚呼,“哦云寶黛茜!你找到我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救我的!”
“放輕松,小家伙?,F(xiàn)在我們還沒離開森林呢。我得帶你去暮光那里,她有些辦法能幫你恢復(fù)如初?!?/p>
“云寶黛茜……”孩子的聲音抽泣著,“我……我好害怕啊……”
“對,好吧,謝天謝地,真是太走運了,那蠢機器把你送到了這片開闊地中間?,F(xiàn)在抓緊了!”云寶黛茜用前蹄把飛板璐緊緊抱在懷里,有力的純藍羽翼一扇,如箭一般直射月夜的星空。彩虹軌跡直奔小馬鎮(zhèn)而去,只留下顫抖的我,還有那從篝火。
我連喘了幾口氣,艱難地翻過身來——用我的牙齒,拉開了我的鞍包。真不容易啊,塞了那么一大堆毯子總算是派上用場了。公主保佑,雖然詛咒影響了踢云和云寶黛茜,但是她總算還是給我點了一堆火。蜷縮在祝福的溫暖之中,我終于有了坐起來的力氣。正當(dāng)我起身的時候,卻忽然覺得有點心慌氣短了。
實際上,我現(xiàn)在正好就在空地的中央。周圍的地面都是裸露在外的堅固花崗巖。有月光在頭頂照耀著,飛板璐和我非常醒目,就像是雪白石板上的兩個黑點。凡是有點兒飛行鳥瞰能力的天馬都能在眨眼間找到我們。
可……看在賽蕾絲蒂婭份上,怎么會……?
我……明明是倒在樹林中間的???
那……我們最后怎么到這兒來的?
仿佛是命運注定,我慢慢地轉(zhuǎn)過了身,目光掃過山丘森林的邊緣。此刻,我才看到了……有一條堆積的樹葉和散落的土壤組成的軌跡,從空地邊緣的樹林,一直延伸到我坐的地方,延伸到緊靠篝火的旁邊。
抬起一只前蹄摸著自己的臉,一股最親切的接觸感回應(yīng)了我的神經(jīng),一股難以置信的喜悅涌上了我的心頭。
她……
是她把我拖過來的。
飛板璐……
我低聲喃喃自語,雖然嘴唇都干裂了,微笑會帶來疼痛,我也只想笑個夠。我緊緊地把毯子在我身邊扎嚴(yán)實,這里不是我的小屋,也不是我的壁爐,保守估計距離小鎮(zhèn)也有一里地遠,我渾身上下每一寸毛皮都在嚴(yán)寒中顫抖個不停。
我這輩子還從沒感覺這么舒服過。
* * *
“是因為奧金盤,”神秘博士解釋道,幾天之后的下午,他和暮光閃閃一同漫步走過小馬鎮(zhèn)中心,因為腿上的傷勢只能蹣跚著慢慢行走。“我安裝它是當(dāng)做傳送機器核心與被傳送物體之間的緩沖區(qū)。可我沒有考慮到,這些材料同時也起了鏡子的作用,把魔法波動反射回了立方體的中心?!?/p>
“符文層最外層一定就是這么燒毀的?!蹦汗恻c著頭大聲猜測道,她保持著緩慢的步伐,和身邊那只受傷的雄駒保持一致?!半S后,我們每次進行測試的時候,機器都在表面上通過了我們只靠視覺觀察的檢測。但我們并沒發(fā)現(xiàn),因為魔力波動持續(xù)被反射,機器在多大程度上已經(jīng)由內(nèi)到外發(fā)生了質(zhì)變。”
“因為我犯下的錯誤,差點兒給這個小鎮(zhèn)造成了無可挽回的損失?!辈┦繃@著氣,頭垂得低低的?!翱赡?,現(xiàn)在還不是研究非自然傳送的最好時機。就算是科學(xué)委員會沒有撤銷我的官方實驗室特權(quán),我也很想直接把這個實驗停個十年再說?!?/p>
“嘿,這是我們倆一起犯的錯誤,博士?!彼α?,輕輕地推了推他。“你盡了一切努力幫我們追蹤飛板璐,我嚴(yán)重懷疑委員會到底會不會剝奪你什么??吹侥阃顺瞿壳芭α诉@么久而且充滿了如此希望的項目,簡直是一種犯罪行為啊?!?/p>
他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明白為什么賽蕾絲蒂婭公主選中你成為她的明星弟子了。閃閃小姐,你簡直是一顆無限的希望之星?!?/p>
“嘻嘻……假設(shè)什么的且不提,就算是科學(xué)家也一樣能提供希望,博士。”
他們的聲音漸漸遠去,取而代之的,是云寶黛茜和萍琪派的聲音。
“所以踢云和我正在飛過半山腰,那時候我正在說‘我們再找一回!’的時候啊,”云寶黛茜已經(jīng)降了下來,在空中來了個戲劇性的俯沖?!坝谑俏揖汀病?!然后,就在我居高臨下的鳥瞰視角邊緣,我一眼就看到她了!這小家伙正凍得直哆嗦呢,連眼睛都快睜不開了。我知道抱她的時候可得特別小心,誰知道飛行中要說有什么顛簸或者小小晃動會不會把她的精神徹底從身體上斷下來……至少暮光說那機器就是這么對她的。”
“哇哦,黛茜!”萍琪派開心地蹦蹦跳跳,圓圓的眼睛亮閃閃的,聽著云寶黛茜有滋有味地講著故事?!拔抑滥隳茏兊某壙釘烙⑿蹥飧?!可我都不知道你也能超級酷斃無敵溫柔呢!”
“對??!我抱她就像是抱著一個小寶寶似的!而且我之前……呃……差不多只抱過兩次小寶寶吧。好吧,可能是三次,如果你把我?guī)е√O花到甜蜜蘋果園上面兜風(fēng)的時候也算上?!?/p>
“小蘋花是個小寶寶?”
“好吧,她確實吐得像個小寶寶!”
“嘻嘻嘻!真好,我實在是很高興你和暮光能阻止飛板璐吐出來!”萍琪開心地蹦著,“哦,還有死翹翹!”
“哈哈……是啊。那……可真是夠懸的了?!痹茖汍燔缟钌畹匚丝跉?,拍打著自己的翅膀。“你知道嗎,萍琪,我每天都在拯救小馬??赡汗饽??她可不是每天都榮登‘超級英雄名單’的?!?/p>
“說得對!我們該給她發(fā)個獎杯什么的!”
“嘿,好主意!咱們?nèi)フ胰鹑鸾o她做一個。要是說我討厭什么,那就是該受表揚的沒受表揚?!?/p>
她們離開了,我也完成了第八樂章的十個小和弦,以不同的方式重復(fù)變化,以求表現(xiàn)出旋律。我深吸了一口氣,把左前蹄舉到面前搖了搖。半個禮拜過去了,我依然幾乎感覺不到我的四肢。多謝賽蕾絲蒂婭,我還有魔法可以用。要是我想作曲的時候都沒法子,那我可真的會像這個詛咒要的那樣陷入瘋狂了。
因為這就是詛咒之所以被創(chuàng)造出來的原因,不是嗎?它折磨小馬的理智,讓她只希望以死解脫。當(dāng)然,它根本不會給她帶來一個神奇的機會,好拯救一條性命。
或者它會?
我一直都害怕把第八樂章創(chuàng)作出來,但是忽然之間,它和我預(yù)想之中的前景變得相去甚遠。隨著樂器奏響,將會發(fā)生不可思議的戰(zhàn)栗情景。但是,露娜這些被遺忘的樂曲,還會帶來什么有用的副作用呢?我只能期望這首歌的魔力能對除我之外的其他小馬有益處。這就是讓它成為詛咒的原因,讓我重新揭曉它的使命變得如此魯莽……甚至可以說,勇敢……的原因。
我再一次悠然嘆息,這時候卻從余光里瞥到了什么橙色的東西。我的心跳都亂了一拍,因為這是我?guī)讉€鐘頭以來頭一次見到她。我瞥了過去,很快就不再浪費時間了。把我的豎琴裝進鞍包里,我快步走去。她并沒看著我,而是仰首望天。不需要指南針,我也知道她的視線是在追隨著云寶黛茜。
“咳咳。”
飛板璐眨著眼睛,低頭朝我望過來?!芭丁馈愫冒??!彼钢业陌鞍??!绊槑б惶幔魳吠Σ诲e的。”
我弓起了眉頭。“你剛剛……在聽我彈琴?”
“是啊?!彼卮鸬溃S著疲憊的嘆息,身體都縮小了一圈?!斑@個城市里充滿了各種各樣的聲音,我都沒怎么去留意過,我猜這是因為我在一個地方總是坐不住?!?/p>
聽她這么講,我好奇地瞇起眼睛瞅著她,“話說回來,你的滑板車呢?”
孩子翻個白眼,惱火地把一縷紫紅色的鬃毛從額頭上吹開?!斑@周,乳白把它從我這兒搶走了?!?/p>
“哇哦,有誰惹了麻煩嗎?”
“不,這次不是?!彼魫灥卦诘厣夏ブ筇恪!肮?,她說了些什么‘我得好好休養(yǎng)’之類的。切!我現(xiàn)在感覺好得很!就在暮光拿她那魔法角角電過我之后,我就一點兒都不暈了!”剛說到這里,飛板璐就一陣晃晃悠悠,眼睛直打轉(zhuǎn)。然后她臉紅了?!昂冒桑腔旧喜粫灹??!?/p>
我不由得好笑,“照我看來,乳白只是想多照顧照顧你而已?!?/p>
“哈,她簡直是往死里寵我,比我遇到的其他小馬都要大驚小怪?!憋w板璐深深地吸了口氣,伏低身體,把四蹄收在身體下面,寂寞地望著整個小鎮(zhèn)?!拔也拢@表示我跟她算是粘一塊兒了?!?/p>
“那是件好事,對吧?”
飛板璐咬著嘴唇,“嗯……本來可能會更糟的?!彼潭痰某岚驘o助地抽搐著?!霸愀獾枚唷!?/p>
我對此一言不發(fā)。
當(dāng)她注意到我還留在她身邊沒走的時候,小雌駒翻了個白眼,呻吟不已。“好吧……忍一忍就過去了……”
“呃……不好意思,你說什么?你想讓我忍什么?”
孩子咧開嘴,朝著我露出了扭曲的苦笑,只有比她年長一倍的小馬才會有這樣的表情?!澳泷R上就要開始巴拉巴拉一大堆,說我在這場可怕的事故中幸存下來是多么幸運的好事,而且還帶來了驚喜禮物給我。拜托……雖然我挺喜歡大家的關(guān)心,可我都被拖去方糖小屋足足三回了!現(xiàn)在我的肚子都撐得發(fā)疼了?!薄?/p>
“我可絕對不會想這些?!蔽逸p聲笑了起來?!爱吘?,你給我的感覺,比大多數(shù)這個年紀(jì)的孩子要成熟太多了?!?/p>
一時間,她微微睜大了眼睛,然后對我嗤之以鼻?!斑@是我聽過的最蠢的話了?!?/p>
“真的嗎?”
“是的,真的?!彼龂@著氣,再一次用黯然的目光掃過整個小鎮(zhèn)?!耙驗槲耶?dāng)然沒覺得自己酷到了能超越年齡的地步。當(dāng)我以后長大了,我想像云寶黛茜那樣!我想要做些非常了不起的事情,而且全靠自己完成,誰也沒法偷走我的鼎鼎大名!”
我朝地面瞥了一眼,在我坐的地方換了個姿勢?!笆前?,好吧,有些小馬就是討厭孤獨。”
飛板璐抬頭看著我,她如鯁在喉,小小的羽翼顫抖著。“我曾經(jīng)也孤獨過。但那時候,云寶黛茜從天而降,救了我的命。當(dāng)我就快要被那臺瘋狂機器搞的把戲凍死的時候,是她在山腰那里救了我?!苯酉聛恚冻隽说靡獾男θ?。但那笑容的邊緣,卻透著一絲淡淡的……其他情感?!耙皇怯兴凇椰F(xiàn)在,只是一具倒斃在無名之地中間的蠢尸體罷了?!?/p>
我嘆息著,但隨后笑了。“飛板璐……”
她尷尬地眨了眨眼睛,“你……呃……你知道我的名字?”
我蹲在她正前方。和她四目相對,深深地凝視進她的瞳孔中去。那是在充滿恐怖和陰影的瘋狂夜晚里,我們所無法視及之處?!熬臀宜蛘哒f,大家都知道——云寶黛茜,是艾奎斯陲亞有史以來最偉大的英雄?!?/p>
“哎,太對啦!她當(dāng)然是啦!”飛板璐眉開眼笑,“她超級帥-”
“可我不用說你也該明白,云寶黛茜完成的那種壯舉,她做夢的時候都能做到?!蔽疑斐鎏阕樱p輕點著她的胸口。“那天晚上,最勇敢的小馬,是你?!?/p>
她眉頭緊鎖?!拔遥俊?/p>
“是的,”我點點頭。“因為,你經(jīng)歷的是一些你根本沒做好準(zhǔn)備的可怕事情。你承受了和你同齡的孩子……或者說,任何年齡的小馬,都無法承受的東西。面對著未知,迎接不可能,這才決定了真正的勇氣。你,飛板璐,你是一只非常非常勇敢的小馬。我……我只能希望,并且祈禱,當(dāng)你長大了,某一天,甚至比云寶黛茜還要大的時候,你還能記得那天晚上所經(jīng)歷的一切。是你的力量,讓你到達了現(xiàn)在的位置,贏取了現(xiàn)在的成就。”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滿懷愛意地向她微笑?!耙驗?,當(dāng)你了解了深藏在你內(nèi)心的力量時,誰也不知道你能有多么了不起……讓你周圍的小馬都蒙受祝福,讓你自己成為一位頂天立地的英雄,值得被載入史冊,在史詩中廣受歌頌,美名遠揚?!?/p>
飛板璐怔怔地眨著眼睛望著我。誰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或者在哪里,詛咒的月光終將落在那明亮的紫羅蘭色眸子上。但是當(dāng)她凝視著我的時候,那笑容變得無比燦爛。小小的翅膀鼓動著,頭一次像是能真正卷起疾風(fēng)。我再也不去在意生活那嚴(yán)酷的帷幕了,只是特別抽出時間來珍惜這寶貴的一刻。眼看著花朵在我面前絢麗地綻放。
“嘿!小璐!”
“飛板~飛板~飛板璐璐璐璐璐璐!”
我們一同向旁邊望去,只見遠處是兩只年幼的小雌駒正在沖她打招呼。
“嘿……對了,我都差點兒給忘了?!憋w板璐咯咯直笑,笑聲帶著回憶起往事的甜蜜?!拔医裉焱砩线€有些‘遠征行動’要做呢。呃……”她湊過來,調(diào)皮地小聲和我咬耳朵?!耙悄悴恍⌒呐錾狭巳榘?,千萬別告訴她好嗎?”
我笑著站起身來,“去找你的朋友們吧。”我揮了揮蹄子催促她,“你還有好些年可以盡情去勇敢闖蕩呢……”
接受了這暗示,她匆匆離開了,只留給我一串銀鈴般的笑聲。那音調(diào)宛若歌曲,卻又如此悅耳,如此神圣。我目送她和兩個朋友在這炎熱的下午奔向小鎮(zhèn)的邊緣。站在原地的我無法看出她們?nèi)岷偷纳碛熬烤乖诤翁幨チ僳欅E。黃昏來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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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獨是充滿勇氣之舉。只要還能作曲去歌頌,我就擁有拯救的力量。
畢竟,要成為英雄,永遠都不會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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