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多數(shù)情況下，我們并非先理解后定義，而是先定義后理解。”

——沃爾特·李普曼

“哎呀，稀客稀客，你怎么來了？”看到影走進大社的宮司書房，八重神子滿面春風，“想吃點什么？是想先吃豆腐，還是想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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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你總行了吧?！庇皼]心情開玩笑，把胳膊下夾的一疊紙拍到神子面前，那是以活字印刷印制在廉價紙上的瓦版——稻妻最受歡迎的新聞紙。狐仙立刻收起滿面春風，掃視起最上面那份《離島船聞》的頭版：“為什么將軍大人最優(yōu)秀的臣屬只能坐在他們的營區(qū)里，任憑群眾們以將軍的名義去打擊叛徒？某些隱藏的陰謀集團主導著當時的事件。本報真正細心整理全部證據(jù)后，真相只有一個：賊心不死的珊瑚宮叛匪反串，自導自演了一場苦肉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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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期間看報紙可不是優(yōu)秀神明的作風哦……”神子皺起眉頭，拿起第二份《天領(lǐng)日志》：“我們都知道，這些外國佬天性反復無常。他們煽動海祇島反抗幕府，只是為了進一步的滲透。有許多貪婪自私的惡徒自愿幫助了它們，成為境外勢力陰謀的完美犧牲者。這就是那些舍本逐末的商人，因為他們將自己的利益置于永恒大業(yè)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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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郎和平八的事情鬧大了。評定所在那里吹風，現(xiàn)在外面已經(jīng)開始鬧，要求把五郎抓回來，按照戰(zhàn)爭罪和叛亂罪辦了?，F(xiàn)在沒了眼狩令導致的分歧，如果這事發(fā)酵，那千年遺恨就會卷土重來，我們跟珊瑚宮就徹底沒得談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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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不太妙?！鄙褡永潇o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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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懂，為什么我出于好心推出的措施會變成這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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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現(xiàn)在國家成了這副樣子，總得有人要為此負責吧？”神子在影桌子前走來走去，分析起來，“你想想，人民群眾不可能要求你負責——不求你保佑就不錯了，也不可能要求幕府大佬負責——除非他們活膩了。所以，背鍋俠不就明擺著嗎！排外仇恨是一種共識，而共識可以被塑造出來。如果想要內(nèi)戰(zhàn)結(jié)束，民意必須要扭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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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扭？你看我是出面現(xiàn)身說法，還是叫天領(lǐng)奉行抓幾個傳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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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是典型的雷電影式思維方式。”神子搖了搖頭，“如果你不在場，那還可以當超脫派系之上的中立調(diào)解人。但你在場，事情就變復雜了?，F(xiàn)階段你絕不能以執(zhí)政神的官方身份出面直接回應，更不能走任何幕府渠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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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的一切都要通過幕府，稻妻的一切治理工作也離不開幕府，我怎么繞過官方身份？你不是會宣傳造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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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八重堂一般不趟這渾水?！短祛I(lǐng)日志》的那幫所謂清流道學先生，叼上鷹司扔出去的骨頭就開始狗叫什么君臣父子皇道樂土，《離島船聞》就是一幫文痞和奸商的詐騙軟文，滿嘴令人震驚的發(fā)財秘訣，實際上就是騙人給松浦和八木當韭菜。我們的《閑事月刊》和《迅雷新聞》下場跟他們對線，輸了完蛋，贏了掉份兒。”看到影的神情冷卻了下去，神子又一轉(zhuǎn)話頭，“而我們是給有格調(diào)的人看的報紙，會客觀公正獨立地陳述真相——我設(shè)定的真相，這比對線有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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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的眼神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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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妻傳媒行業(yè)領(lǐng)軍企業(yè)八重堂株式會社，隨時為殿下服務！”神子的耳朵放松地飄蕩起來，“社論、新聞、傳單、小冊子、廣告——我們有豐富的宣傳造勢經(jīng)驗，轉(zhuǎn)行政宣只是分分鐘的事情。我沒做過，但是凡事必有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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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我只是來找你問問題的，我沒想到……”影低下了頭，“你要是被人搞了，我可不好救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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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我八重堂？社奉行頭號承包商，勘定奉行頂級搖錢樹？膽子大的病犯了？”神子注意到了影眼神中的不安，“你放心，我絕不給你添麻煩。但你確定你能搞定評定所里那幫鷹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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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拿捏人心的事情，我不懂也不想?yún)⑴c，那是真的專業(yè)領(lǐng)域。”影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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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己算是主和派，但實際上評定所里根本沒人支持她。這次的討伐海祇之役算是徹底失敗了，但是她不確定有幾個人同意這一點，并且敢于公然說出來。九條孝行和柊慎介都是主戰(zhàn)派，他們都堅信（或者看起來仍然堅信），珊瑚宮叛軍的能力僅限于奇技淫巧和偷奸?；?。即使在野戰(zhàn)中珊瑚宮軍跟幕府軍一換四，他們也認為這純粹是靠了“踏鞴砂地形險要”之類的客觀因素。至于踏鞴砂地形到底有多險要，戰(zhàn)斗期間發(fā)生了什么，他們一概不感興趣，只要結(jié)果。隨著戰(zhàn)爭的拉長和九條孝行退居二線，主戰(zhàn)派內(nèi)部分裂的跡象也開始出現(xiàn)。比起強硬的九條孝行，柊慎介更傾向于用經(jīng)濟和政治手段。他正在試圖團結(jié)中間派，奪取主戰(zhàn)派的領(lǐng)導權(quán)，并且?guī)缀跻呀?jīng)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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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柊在12人中已經(jīng)有6個人明確支持他。如果他不僅拉攏動搖的九條派系，更壓住神里綾人，控制官僚，搞溫水煮青蛙餓死珊瑚宮那一套，那和談就沒用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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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戰(zhàn)派的勢力看起來唬人，但弱點也很明顯?！鄙褡硬[眼一笑，“這樣，我教你，咱倆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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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郎事件的消息在幾天后吹遍了全稻妻城，然而百姓早就從報紙、告示牌、街頭巷尾的議論和在稻妻城代大人他小舅子家給廚師打下手的姑媽知道了一切?！峨x島船聞》連篇累牘地報道叛軍勾結(jié)匪類，非法走私，偷竊糧倉，破壞生產(chǎn)，必須對經(jīng)濟危機負全責；《天領(lǐng)日志》刊發(fā)長篇通訊，采訪主動請戰(zhàn)的士兵和幕府軍將領(lǐng)，描述賊心不死的海祇島叛國集團試圖顛覆鳴神之治，還刊發(fā)長篇社論《誓死捍衛(wèi)永恒首腦部》《除了她我們什么也不認》?！堕e事月刊》拋出一系列重量級專訪：《執(zhí)望三千里：在蛇骨礦洞賣礦的小男孩》，《璃月詩選：<無家別>》，并為八重堂即將上映的稻妻第一部戰(zhàn)爭映影《踏鞴物語》打廣告。《迅雷新聞》“狐說八道”版全文刊載八重總編輯的銳評《必須釜底抽薪，徹底消滅滋生黑惡勢力的社會環(huán)境》：“在現(xiàn)實面前，道德批判顯得蒼白無力。如果老實工作就能養(yǎng)活自己，出人頭地，沒人愿意會去跟野伏眾混。倉廩實而知廉恥。滌蕩社會風氣，不能靠道德批判，而要靠安定的社會，繁榮的經(jīng)濟，清明的政治?！边@篇文章在社會上反響極大，次日八重堂便收到了數(shù)十封讀者來信。城里開始流傳一些八卦，內(nèi)容五花八門，但基本上差不離都是關(guān)于戰(zhàn)爭的謠言，什么幕府軍的“轉(zhuǎn)進”其實是潰敗，什么海祇島的一支不存在的番隊被謊稱全殲十一次，什么幕府要把第五輪征兵年齡調(diào)整為14-70歲。甚至還有人把揭帖貼到了街邊公告牌上。其中的內(nèi)容之詳細，對話之生動，只能是親歷之人所撰寫的。幾乎與此同時，人們的觀點開始因為戰(zhàn)爭問題而發(fā)生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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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nèi)戰(zhàn)，是目前永恒最大的障礙。”一周后，借著最近的一系列事件，影第一次挑明了要徹底解決內(nèi)戰(zhàn)問題的意思，“目前的暫時?；馉顟B(tài)是不可持續(xù)的。如果內(nèi)戰(zhàn)不在事實上和法理上結(jié)束，稻妻的生產(chǎn)生活秩序就無法恢復正常，再度起沖突也只是時間問題。之前的幾次作戰(zhàn)會議我不是每次都在場，但是我看了記錄，諸位都充分發(fā)表了意見，對珊瑚宮方面主要有兩種態(tài)度：一是以和促戰(zhàn)，繼續(xù)打下去，直搗黃龍，二是采取懷柔的辦法，和珊瑚宮談判。我們今天的議程，便是就這個問題討論出一系列方案?！彼闷鹗稚系哪滩璞艘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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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突然，請容我們考慮考慮?！睎吧鹘楸硎尽ｉL岡搶過了話頭，“柊大人，考慮自然要考慮，但那是下一步的事?，F(xiàn)在，外面鬧得滿城風雨，這件事不能拖下去。我們必須立即采取措施。這是當務之急，其他的事，都可以緩一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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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岡大人所言極是，戰(zhàn)爭已經(jīng)嚴重拖累經(jīng)濟，稻妻必須休養(yǎng)生息?！鄙窭锞c人心領(lǐng)神會，他的政見和其余人素來迥異，這次卻沒有明確表達自己的態(tài)度，而只是在邊緣謹慎地觀察，“我提議今天就正式作出決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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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妻等不起了。眼狩令危機已經(jīng)結(jié)束，我們必須盡快回到常態(tài)，但是……”影拿著面前的杯子，煞有介事地吸了一口奶茶，故意吸溜出很大的聲音，然后放下茶杯，用空洞的目光掃視了一遍全場，整個過程幾乎有二十秒，“……我們在此所作出的決定，要對幾百萬稻妻人負責。所以，你們每一個人表態(tài)時，必須首先明確指出，你同意開戰(zhàn)或談判中的哪一種，同意的理由是什么，反對的理由是什么，棄權(quán)的理由是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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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掃視四周，發(fā)現(xiàn)評定眾大多不太樂意，一提到這個棘手的話題，誰都不敢發(fā)表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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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茲事體大。鐮治，你去叫你父親，讓他來聽一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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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條孝行？”聽到神子的建議，影瞪大了眼睛，“他可是死硬主戰(zhàn)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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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因為他是死硬主戰(zhàn)派，他才能分化其余的主戰(zhàn)派！你有沒有想過為什么他病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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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么是真病了，要么是躲避內(nèi)戰(zhàn)的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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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者都沒錯。他退得恰到好處，別人根本無處去搞他。他已經(jīng)不辦事了，所以不可能辦錯事。憑他九條孝行的勢力，除非他瘋狂到想要篡位弒君，或者影決定撕破臉皮動手明搶，不然根本搞不臭。他說話分量依然很重。只要逼他出場，柊慎介主導的主戰(zhàn)派自己就會亂了陣腳?！?/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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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主大人不幸染病，不便見客?！辩犞瓮妻o道。自從眼狩令風波結(jié)束后，他被養(yǎng)女裟羅指控勾結(jié)境外勢力，借口重病在家修養(yǎng)，躲避輿論風暴，派他二兒子出來頂鍋，“那你解釋一下，我為什么在街上看到過他的豪華馬車？”影報出了之前進城時目擊到孝行馬車的時間地點，精確到分。一臉冷汗的九條鐮治迅速離開。其余人的神情放松了下來?；蛟S神通廣大的幕府老棟梁，事實上的三奉行之首九條孝行能有點辦法呢？就算沒有辦法，起碼也說明評定眾做出了積極尋求解決問題的辦法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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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奉行府就在隔壁，但是三十分鐘之后，老奉行才被一群吆五喝六的仆役扶進天守閣。這位年近耳順之年的大名面色蒼白，眼圈發(fā)黑，時不時咳嗽幾聲。但是當他進入本丸時，整個屋子的空氣全都緊張起來——這不僅僅是怕傳染的緣故。他格外劇烈地咳嗽了幾聲，邁著小碎步，坐在了將軍之下第一座，期間沒有人敢說話。十一雙眼睛用驚駭?shù)哪抗饪粗顼L中殘燭般的老奉行，根本沒人預料到他居然病成這副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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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感覺一縮，按理說她自己完全不用縮。他的氣勢和她自己作為神明的壓迫感完全不一樣，比起威嚴更像是陰鷙。他面對將軍，就像熒一樣毫無懼色。而且一想到這個家伙能夠毫無心理壓力地在八醞島屠村和暴力迫害神之眼持有者，她就覺得內(nèi)心有一股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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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口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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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將軍這句話，孝行一愣，仿佛沒人敢對他這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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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戴口罩?！庇暗穆曇舨桓?，“小心傳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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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侍從迅速取出口罩，為他戴上。蓋住那具有威脅性的表情后，影感覺孝行散發(fā)出的冰冷氣場弱了很多?！靶⑿星洌憬?jīng)驗豐富，德高望重。要不你給大家說幾句吧?！彼冻隽俗阋匀诨魏螆员模瑢儆谝晃煌撩米拥年柟庑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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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會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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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然會。他之前太橫，被柊慎介、鷹司進和九條裟羅摁倒了，但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現(xiàn)在你給了他一個機會，再度證明自己的忠誠，他能不來？能夠反擊鷹司進這蠢貨，他能不來？能夠遏制柊慎介，他能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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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將軍已經(jīng)讓九條孝行幫忙定調(diào)，他必須給這個面子。老奉行謹慎地說，“將軍大人，諸位大人，我一個半截身子入土的老東西，對幕政指手畫腳，并不合適。將軍大人給我的任務只有一個，聽一聽。”九條孝行說話幾個字一頓，似乎喘不上氣，但銳利的眼睛一直在盯著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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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幕府肱骨之臣，孝行卿很是謙虛。關(guān)于和談一事，我們之前一直在討論，意見分歧還很大。既然孝行卿來了解情況，我們是不是再把態(tài)度談一談，讓他有個印象，然后我們開始做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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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定眾都明白，這是逼著他們表態(tài)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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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態(tài)也有學問。一般情況下，往往是排名靠后的先說，地位最高的評定眾倒數(shù)第二個說，最后我或者將軍拿個主意。”影向神子解釋評定眾的潛規(guī)則，“某些特殊緊急情況，就不會遵循這種自后而前的順序。地位較高的評定眾會在一開始表明態(tài)度，以影響其余人。其他人若是表示反對，那就只可能是兩種情況，一是和此人公開決裂，二是議案關(guān)乎性命。一般情況下，這個提前定調(diào)者會是九條孝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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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次，柊慎介派系的弱點是鷹司進這個跳梁小丑。你直接讓他第一個發(fā)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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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敢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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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鷹司進什么性格，上回小家伙跟鐮治那事已經(jīng)露得明明白白。既然已經(jīng)撕破臉，那就證明要么他確信九條孝行要完蛋了，要么就是跟柊慎介串通好，準備借柊慎介的力量接天領(lǐng)奉行的位置。孝行的病情更加深了他的野心，他絕對不會放過任何直接羞辱九條孝行的機會。之前你保了鐮治，他提心吊膽?，F(xiàn)在你要給他一種打個巴掌給個甜棗的印象，暗示他這次會議會決定他和他家族未來幾十年的命運，那他會直接跳下九條家這艘即將沉沒的破船，給柊慎介投名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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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長岡卿完整做好記錄，最好是一個字都不要漏——有些時候我記性不是很好。為了配合長岡，請眾卿發(fā)表意見的時候，速度盡可能慢一些。要么先從你開始吧，鷹司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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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將軍大人。結(jié)束戰(zhàn)爭一事，天領(lǐng)奉行極其重視，高度關(guān)注，始終視為第一要務。叛軍雖來勢洶洶，亦不過一群烏合之眾，不足為慮。然而，海祇匪軍中，海祇人比例不到一半。東部的投附刁民居然甘為珊瑚宮匪心海出生入死。此等迷惑人心之術(shù)乃幕府之大患。東部奸民投附，不外乎追名逐利，或反對眼狩。其中男女紛雜，老幼并存。眼狩令既撤，他們絕不會為匪死戰(zhàn)。只要胡蘿卜加大棒，對動搖派許以小利，對強硬派實施饑餓戰(zhàn)術(shù)，幕府天兵一到，叛匪自然土崩瓦解。當然，這么做可能激起更大的反彈。有關(guān)這一點，我認為大家不用擔心，民眾只是一些烏合之眾，如果我們能夠逼迫他們當中的激進派進一步激進化，溫和派逐漸歸附，他們的領(lǐng)導層起了內(nèi)訌，還鬧什么？鑒于內(nèi)戰(zhàn)越拖越長，我建議將軍大人盡快下定決心，采取斷然措施，還稻妻以平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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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覺得這家伙挺蠢。你鷹司進以為自己是誰？這么急著表態(tài)？還真以為自己就是下一任天領(lǐng)奉行了？混了幾十年，這點難道都不懂嗎？他是不是急于給所有評定眾特別是柊慎介一個印象，自己就是九條孝行的接班人，也是壓死九條家的最后一根稻草？何況，這么輕率并且急于表態(tài)，太不負責任了。你憑什么認定事態(tài)不會因此而惡化？九條家主在這里，你憑什么擺出一副全權(quán)代表的派頭？再退一步，就算是將軍，也不敢這么下定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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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長岡秀滿交換了一下眼神：“鷹司進代表天領(lǐng)奉行已經(jīng)表了態(tài)，其余呢？”即使影把“代表”二字咬的極重，鷹司竟然不更正剛才的話只代表他個人，并不代表天領(lǐng)奉行，而是頗為自信地端起面前的茶杯喝茶。面對鷹司進的逼宮，九條孝行的神情掩藏在口罩下，但是影知道他必然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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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主戰(zhàn)派的頭頭現(xiàn)在是柊慎介和鷹司進，不是他九條孝行。事情到了這個程度，他不站出來反對柊和鷹司，就等于默認鷹司進主導天領(lǐng)奉行。按照他的性格，這絕對不可能——他恨鷹司進恨得牙根癢癢。其次，你在平八這事上站隊，導致鐮治被罵慘了，孝行必然要跟平八劃清界限。九條孝行如果不大轉(zhuǎn)彎，九條家的位置就難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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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憑什么這么確信？萬一搞砸了，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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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方案，有著充分的情報支持?！鄙褡佣涠读似饋?，“搞砸了，難堪的也是他九條孝行。他雖然狠，但不蠢?，F(xiàn)實會逼迫他轉(zhuǎn)向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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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條孝行第二個發(fā)言。老奉行幾乎是一字一頓，非常緩慢，顯然是想給完整記錄留下足夠的時間?！拔曳磳^續(xù)打下去——不是一般的反對，而是強烈反對，堅決反對。為什么？現(xiàn)在外面的風向表明，城里不乏同情叛匪者，招兵和動員受到阻礙。目前還無法評估，那些潛藏在鳴神島的叛匪，是不是準備參與下一步行動。我們也對可能出現(xiàn)的下一步事態(tài)，沒有足夠的心理和物質(zhì)準備。如果他們蜂起怎么辦？我們有多少人力物力可以阻止一次后方的叛亂？揪出這些潛在的敵人，我們需要時間，所以我提議，我們與叛匪簽訂正式的合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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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意思，要向叛匪投降嗎？”鷹司質(zhì)問。老奉行不緊不慢地回答：“到了未來需要的時候，歷史文件就不具備現(xiàn)實意義了。我們?nèi)绻氪?，隨時還可以接著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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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行說完之后，該其他人說了?？墒牵瑫h出現(xiàn)了冷場。影看了一眼柊慎介——現(xiàn)在勘定奉行的態(tài)度是決定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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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柊慎介那土財主的狡猾，他有很大可能棄車保帥。他沒有百分百把握絕不出手，在確定鷹司進倒向他且神里綾人沒有威脅后，他才敢跟手握重兵的九條孝行硬碰硬?，F(xiàn)在你逼著這兩家提前決戰(zhàn)，鷹司這個出頭鳥對于柊家完全就是負資產(chǎ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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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萬一柊慎介便乘鷹司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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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就是跟九條孝行徹底撕破臉了，但老東西還沒死呢?！鄙褡有Φ酶_心了，“這兩家直接開干，那神里、長岡和松川就重要起來了。神里我們都知道，長岡之前向你表態(tài)了，松川就一經(jīng)濟官僚，不會下場。最后和平主義還是會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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柊慎介見將軍大人點到自己的頭上，態(tài)度軟化下來，擺出妥協(xié)的姿態(tài)：“我仔細考慮了一下諸位大人的意見。暫時退一步，徐徐圖之，也是現(xiàn)階段比較穩(wěn)妥的態(tài)度。我看，要不我們先禮后兵，先談判？如果談判不成，再采取行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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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柊慎介這種態(tài)度，影暗松了一口氣。一二號人物的意見一旦，其他人自然不太可能再堅持自己的意見，評定眾很快達成統(tǒng)一。但是在誰主持談判這個問題上，三方依然僵持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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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條大人，請容我提醒你，之前的談判就是以失敗告終的。原本可以結(jié)束戰(zhàn)爭，但你義女處置不當，把珊瑚宮逼得太緊，最后的結(jié)局是什么？”松浦開始挑戰(zhàn)，“勘定奉行有著豐富的談判經(jīng)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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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瑚宮起事還不是因為你們稅抽太多，把他們逼急了。他們的揭帖上明確要求勘定奉行撤回不平等的掠奪性經(jīng)濟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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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你們社奉行就可以把幕府賣給叛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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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逐漸升溫的爭執(zhí)，長岡秀滿趕緊打圓場：“請將軍大人定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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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判這事是絕對的加分項。他們必然會咬這塊肉?，F(xiàn)在就是你下場的時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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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推薦你去和他們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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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過，我不涉政。這事只能你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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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知道的……我嘴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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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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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卿說的都很有道理。我的出發(fā)點，始終是國家的團結(jié)和統(tǒng)一，這是永恒的一切基礎(chǔ)?！庇翱偨Y(jié)道，“幕府與珊瑚宮的矛盾，不僅僅是政治的和經(jīng)濟的，更是歷史的。他們的神明死于我手，矛盾始于我手，必將終于我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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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nèi)在，幕府需要達成一致才能執(zhí)行。如果你直接去談判，把談判結(jié)果拍在他們面前強行通過，他們必然推諉拖延，這次會議的共識也很快會被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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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對哦。將軍你提醒我了。+“我會親自與珊瑚宮談判，但是……”她響亮地吸溜掉最后一點奶茶，把結(jié)論又吊了十秒，“然而。幕府這邊也需要協(xié)調(diào)執(zhí)行。等談判結(jié)束，我會和眾卿一起討論，逐條研究是否批準，并向珊瑚宮提出反要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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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沒人反對，影心中竊喜?！爸T位還有什么要補充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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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室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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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散會！”她把奶茶杯往桌子上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