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相思4
第五章 欲將此身寄山河 ??有白色的雪花,從天空優(yōu)雅地飛落,小六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有點(diǎn)驚喜,忙收斂了笑意,閉上了眼睛。 ??相柳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別裝睡。” ??小六用手塞住耳朵,“我睡著了,什么都聽不到?!? ??相柳揮揮手,狂風(fēng)吹過,把席子刮得一干二凈,他這才坐了下來,盯著小六。 ??小六覺得臉上有兩把刀刮來刮去,他忍、再忍,堅(jiān)持、再堅(jiān)持,終于不行了……他睜開了眼睛,“大人不在山里忙,跑我這小院子干什么?” ??“你身邊的那個男人是涂山家的?” ??“你說誰?麻子?串子?”小六睜著懵懂的大眼睛,真誠地忽閃忽閃。 ??“本來想對你和善點(diǎn),可你總是有辦法讓我想咬斷你的脖子?!毕嗔p手放在小六的頭兩側(cè),慢慢彎下身子。星光下,他的兩枚牙齒變長、變尖銳,如野獸的獠牙。 ??小六說:“你真是越來越不注意形象了,上次妖瞳,這次獠牙,雖然我知道你是妖怪,可心里知道是一回事,親眼看見是另一回事。你應(yīng)該知道我們?nèi)税?,不管神族還是人族,都是喜歡表象、完全不注重內(nèi)在的種族,連吃個飯都講究色香,娶媳婦也挑好看的,不像你們妖怪,只要夠肥夠嫩夠大就行……” ??相柳的獠牙收回,拍拍小六的臉頰,“你最近又寂寞了?” ??小六嘆氣,“太聰明的人都早死!不過你不是人,是妖怪……估計(jì)更早死!” ??相柳的手掐著小六的脖子,用了點(diǎn)力,問:“那個男人,就是每次我出現(xiàn),你都要藏起來的那個,是不是涂山家的老二?” ??小六想,我說不是,你也不會信啊,“是。” ??“很好。”相柳放開了他。 ??小六看到他的笑容,全身起了雞皮疙瘩,“我和他不熟,你有事自己去找他。” ??“我和他更不熟,我和你比較熟?!? ??小六呵呵干笑,“妖怪講笑話好冷??!” ??相柳說:“這段日子酷熱,山里暴發(fā)了疫病,急需一批藥物,讓涂山璟幫我們弄點(diǎn)藥?!? ??小六騰地坐了起來,“憑什么???你以為你是誰?。俊? ??相柳笑看著小六,“就憑我能吃了你?!? ??“我寧可你吃了我,也不會去找他的?!? ??相柳好整以暇,“你想不想知道涂山家的老大是什么樣的人?九年前,他可是讓涂山璟在婚禮前突然消失了。如果我聯(lián)系涂山家的老大,讓他幫我弄藥,我替他殺人,那位青丘公子活下去的機(jī)會有多大?” ??小六咬牙切齒地說:“難怪你在軒轅賞金榜上位列第一,我現(xiàn)在很想用你的頭去換錢?!? ??相柳大笑,竟然湊到小六眼前,慢悠悠地說:“我有九顆頭,記得把刀磨鋒利一點(diǎn)。” ??小六瞪著他,兩人鼻息可聞。 ??一瞬后,小六說:“他幫了你,能有什么好處?” ??相柳慢慢地遠(yuǎn)離了小六,“山里的事情不忙時,偶爾我也會做做殺手,還算有名氣。如果涂山大公子找我殺他,我會拒絕。如果他考慮殺涂山大公子,我會接?!? ??“他剛回去,不見得能隨意調(diào)動家中的錢財(cái)和人?!? ??“你太小看他了!一批藥而已,與他而言,實(shí)在不算什么。涂山家什么生意都做,當(dāng)年經(jīng)他手賣給神農(nóng)的東西比這危險的多了去了。” ??小六問:“那你這次怎么不直接找涂山家去買?” ??相柳冷冷地說:“沒錢!” ??小六想笑卻不敢笑,怕激怒相柳,抬頭看星星,“你是妖怪,為了不相干的神農(nóng),值得嗎?” ??相柳笑,“你能無聊地照顧一群傻子,我就不能做一些無聊的事?” ??小六笑起來,“也是,漫長寂寞的生命,總得找點(diǎn)事情瞎忙活。好吧,我們?nèi)ヒ娝?。? ??小六站起來,要往前堂走,相柳揪著他的衣領(lǐng)子把他拽回來,“他在河邊?!? ??小六和相柳一前一后,走向河邊。 ??璟聽到腳步聲時,驚喜地回頭,可立即就看到了小六身后有一襲雪白的身影,張狂肆意,纖塵不染。 ??相柳走到河邊,負(fù)手而立,眺望著遠(yuǎn)處。 ??小六和驚面面相對,小六有些尷尬,微微地咳嗽了一聲,“你近來可好?” ??“好?!? ??“靜夜可好?” ??“好?!? ??“蘭……” ??相柳冷眼掃了過來,小六立即說:“我有點(diǎn)事情要麻煩你?!? ??璟說:“好?!? ??“我要一批藥物?!? ??相柳彈了一枚玉簡,小六接住,遞給璟,“這里面都寫得很清楚?!? ??“好?!? ??“等藥物運(yùn)到清水鎮(zhèn)了,你通知我,相柳會去取?!? ??“好?!? ??這生意就談完了?怎么好像很簡單?小六說:“我沒錢付你,你知道的吧?” ??璟低垂著眼說:“你,不需要付錢。” ??小六不知道還能說什么,只能拿眼去看相柳,相柳點(diǎn)了下頭,小六對璟說:“那……謝謝了。我、我說完了?!? ??璟提步離去,從小六身邊走過,喑啞的聲音回蕩在晚風(fēng)中,“以后,不要說謝謝。” ??小六默默站了會兒,對相柳說:“我回去睡覺了,不送!” ??相柳拽著他的衣領(lǐng)子,把他拎了回去,“在我沒拿到藥物前,你跟著我?!? ??毛球飛落,小六跳上雕背,滿不在乎地笑,“好啊,最近新煉了毒藥,正好試試?!? ??毛球馱著他們進(jìn)入了莽莽蒼蒼的深山,小六閉上眼睛,提醒相柳,“你考慮清楚,我這人怕疼,沒氣節(jié),墻頭草,將來軒轅如果捉住我,我肯定會比較痛快地招供的。” ??相柳沒說話。 ??小六索性抱住毛球的脖子睡覺。 ??睡得迷迷糊糊時,感覺到毛球在下降。 ??相柳拽著他,躍下了雕背,“睜開眼睛。” ??“不!”小六抓住相柳的手,緊緊地閉著眼睛,“我不會給你日后殺我的理由!” ??相柳的手僵硬了下,小六冷笑。 ??相柳走得飛快,小六拽著他的手,跌跌撞撞地走著,直到走進(jìn)了營地,相柳說:“好了,已經(jīng)進(jìn)了營地,都是屋子,只要你別亂跑,不可能知道此處的位置。” ??小六睜開了眼睛,一個個的木屋子,散落在又高又密的樹林里。有的屋子大,有的屋子小,樣子都一模一樣,從外面看,的確什么都看不出來。周圍都是高高的樹,如海一般無邊無際,只要別四處勘察,也看不出到底在哪里。 ??相柳走進(jìn)了一個木頭屋子,小六跟進(jìn)去,四處打量,里面非常簡單,一張窄塌,榻前鋪著獸皮拼成的地毯。榻尾放了個粗陋的杉木箱子,估計(jì)是用來裝衣物的。獸皮毯子上擺著兩個木案,一個放了些文牘,一個放了一套簡易的煮茶器具。 ??作為義軍的重要將領(lǐng),日子竟然過得如此簡陋清苦,小六暗嘆了口氣,真不知道這九頭妖怪圖什么。 ??萬籟俱靜,天色黑沉,正是睡覺的時候。相柳自然是在榻上休息,小六自覺主動地裹了被子,在獸皮地毯上蜷縮著睡了一晚。 ??第二日,一大清早,相柳就離開了。小六摸上了榻,繼續(xù)睡覺。 ??外面時不時傳來整齊的呼喝聲,剛開始還覺得挺有意思,聽久了,小六只恨自己不是聾子。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枯燥的操練,看似無聊,可無聊卻是為了讓寶刀不銹、士氣不散。但他們的堅(jiān)持有意義嗎?士兵的意義在于保衛(wèi)一方江山、守護(hù)一方百姓,可他們躲在山中,壓根兒沒有江山可保、百姓可守。 ??小六忽而有些敬佩相柳,妖怪都天性自由散漫,不耐煩紀(jì)律,以相柳的狂傲,肯定更不屑,但他收起了狂傲散漫,規(guī)規(guī)矩矩地日日做著也許在他心里最不屑的事情。 ??相柳練完兵,回到木屋。 ??小六正坐在案前,自己動手招待自己。茶罐子里的東西很是奇怪,小六一邊感慨生活真艱苦啊,一邊絲毫不在意地扔進(jìn)了水里,煮好了疑似茶水的東西。 ??相柳倚著榻坐在獸皮地毯上,似乎在等著看小六的笑話,沒想到小六只是在入口的一瞬,瞇了瞇眼睛,緊接著就若無其事地把一小碗熱茶都喝了。 ??相柳說:“我現(xiàn)在真相信你被逼著吃過很多惡心古怪的東西?!? ??小六笑瞇瞇地說:“我從來不說假話,我只是喜歡說廢話。” ??相柳說:“茶喝完后,我順手把用來熏蟲的藥球丟進(jìn)了茶罐子里,據(jù)說是某種怪獸的糞便?!? ??小六的臉色變了,卻強(qiáng)逼自己云淡風(fēng)輕,相柳輕聲笑起來,是真正的愉悅。 ??小六看著他冷峻的眉眼如春水一般融化,想留住這一刻。 ??士兵在外面奏報(bào):“相柳將軍,又有兩個士兵死了?!? 相柳的笑聲驟然停住,立即站起來,走出屋子。 小六猶豫了一會兒,走到門口去看。 清理出的山坡上,兩具尸體擺放在柴堆中。 看到相柳走過去,幾百來個士兵莊嚴(yán)肅穆地站好,相柳先敬了三杯酒,然后手持火把,點(diǎn)燃了柴堆。 熊熊火光中,男人們浸染了風(fēng)霜的臉膛因?yàn)橐呀?jīng)看慣生死,沒有過多的表情,但低沉的歌聲卻訴說著最深沉的哀傷: 此身托河山,生死不足道。 一朝氣息絕,魂魄俱煙消。 得失不復(fù)知,是非安能覺? 千秋萬歲后,榮辱誰知曉?1 士兵們的歌聲并不整齊,三三兩兩,有起有落,小六聽上去,就好像他們在反復(fù)吟哦:此身托河山,生死不足道。一朝氣息絕,魂魄俱煙消。得失不復(fù)知,是非安能覺?千秋萬歲后,榮辱誰知曉? 雖然的確是黃帝霸占了神農(nóng)的疆土,可神農(nóng)國已經(jīng)滅亡,百姓們只要安居樂業(yè),并不在乎誰做君王,甚至已經(jīng)開始稱頌黃帝的雄才偉略,寬厚仁慈,根本不在乎這些堅(jiān)持不肯投降的士兵的得失是非,千秋萬歲后,也根本沒有人知道他們的榮辱。 只要放棄,只要肯彎腰低頭,他們可以有溫柔的妻子,可愛的孩子,甚至享受黃帝賜予的榮華富貴,可是他們依舊堅(jiān)定地守護(hù)著自己的信念,堅(jiān)持著很多人早就不在乎的東西,甚至不惜為這份堅(jiān)持獻(xiàn)上生命。 歷史的車輪已經(jīng)滾滾向前,他們卻依舊駐守在原地,高舉著雙臂,與歷史的車輪對抗。他們是被時光遺忘的人,他們企圖逆流而上,但注定會被沖得尸骨粉碎。 小六知道他們很傻,甚至覺得他們很可悲,但是又不得不對他們肅然起敬。 這一瞬,小六突然明白了為什么上次他嬉笑著對相柳說,共工做的事很沒有意義,相柳應(yīng)該出賣共工,投誠黃帝時,相柳會勃然大怒。這世間,有些精神可以被打敗,可以被摧毀,卻永不可以被輕蔑嘲弄! 相柳慢步歸來,蒼涼哀傷的歌聲依舊在他身后繼續(xù)。 小六靠著門框,看著他白衣白發(fā)、纖塵不染地穿行在染血的夕陽中。 相柳站定在小六身前,冰冷的眉眼,帶著幾分譏嘲,卻不知道是在譏嘲世人,還是譏嘲自己。 小六突然對他作揖鞠躬,“我為我上次說的話,向你道歉。” 相柳面無表情,進(jìn)了屋子,淡淡說:“如果能盡快弄到藥,至少讓他們可以多活一段日子。他們是戰(zhàn)士,即使要死,也應(yīng)該死在黃帝的軍隊(duì)前?!? 小六安靜地坐在角落里,開始真的希望璟能盡快拿到藥。 兩日后,相柳帶小六離開了軍營,去清水鎮(zhèn)。 璟站在河邊,看著并肩而立的相柳和小六乘著白雕疾馳而來。 小六跳下大雕,急切地問:“藥到了?在哪里?” 璟看著相柳,說道:“將軍要的藥已全部齊全,在清水鎮(zhèn)東柳街左邊第四戶的地窖里放著。將軍自可派人去拿?!? 相柳點(diǎn)了下頭,大雕盤旋上升。 小六不想面對璟,只能仰頭看相柳,目送著他漸漸地消失在云霄中。等相柳走了,小六依舊不知道該和璟說什么,只能繼續(xù)看著天空,一副極度依依不舍的樣子。 半夜里,小六睡得正香時,突然驚醒。 相柳站在他的榻旁,白衣白發(fā),可是白發(fā)有點(diǎn)零亂,白衣有點(diǎn)污漬。 “你又受傷了?” 小六嘆氣,坐了起來,非常主動地把衣服領(lǐng)子往下拉了拉,相柳也沒客氣,擁住小六,低頭在他脖子上吸血。 小六調(diào)笑,“你倒是幸運(yùn),有我這個包治百病的藥庫,可你的那些……”小六反應(yīng)過來了,“你拿到藥了嗎?難道有人去伏擊你?” 相柳抬起了頭,“沒有。涂山家有人泄露了藏藥的地點(diǎn)?!? “不會是涂山璟?!? “我知道不是他?!? “那是誰?” “我怎么知道?你該去問他!” “知道是誰劫了藥嗎?” “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和上次讓我受傷的是同一撥人,但上次那撥人來得詭異,消失得也詭異,我懷疑山里有內(nèi)奸,但一直沒查出頭緒?!? 小六用手拍額頭,簡直想仰天長嘆,“不用那么熱鬧吧!” 相柳是何等精明的人,立即看出異樣,“難道你知道是誰?” 小六苦笑,“你先讓我冷靜冷靜。” 相柳掐住他的脖子,“事關(guān)上千戰(zhàn)士的性命,這不是你的寂寞游戲!” 小六伸出手,一邊伸手指計(jì)時,一邊思量,十下后,他做了決定:“是街頭酒鋪?zhàn)拥能??!? 相柳放開了他,轉(zhuǎn)身就要走,小六牢牢地抓著他,“不能硬搶,他手下的人很多,而且他們應(yīng)該和涂山氏的關(guān)系很深,如果真鬧大了,涂山氏只會幫他們?!? 相柳摔開了他,小六說:“我有辦法能兵不血刃地?fù)尰厮??!? 相柳停住腳步,回身。 小六跳下榻,一邊穿外衣,一邊說:“軒有個妹妹,叫阿念,軒十分精明,也十分在意這個妹妹,打軒的主意不容易,抓阿念卻不難。用阿念去換藥,我們拿回藥,軒得回妹妹,大家也就不用打了。” 相柳思索了一瞬,說道:“可行?!? 兩人出了院子,小六說:“你去引開軒,我去捉阿念?!? “我的人手不多,只能給你四個?!? “你該不會把人都給我吧?我留兩個就行了,你有傷,軒可不好對付?!? 相柳不理他,躍上了毛球,有四個戴著面具的男子駕馭坐騎出現(xiàn),相柳對他們下令:“在我沒回來之前,一切聽他命令?!? “是!”四人齊齊應(yīng)諾,一個男子飛落,把小六拽上坐騎,又齊齊飛上了云霄。 相柳策毛球離去,小六叫:“九頭妖怪,別死啊!”也不知道相柳有沒有聽到,雕和人很快就消失不見。 小六看身邊的四人,面具遮去了他們面容,沒有任何表情流露,只有一雙堅(jiān)定的眼眸,期待地看著他。 小六問他們:“你們熟悉周圍的地形嗎?” “非常熟悉?!? 小六邊比邊畫地開始下令。 “明白了嗎?” “明白!” “好,待會兒見?!? 小六去酒鋪的后門,邊敲門邊小聲叫:“軒哥,軒哥……”他當(dāng)然知道軒不在,只是想叫醒屋里的人。 海棠走了出來,“三更半夜不睡覺,有什么事嗎?” 小六不屑地說:“滾一邊去,我找軒哥,可沒找你?!? 海棠怒氣上涌,卻畢竟是婢女,不敢說什么,可屋子里的阿念不滿了,走出來,“賤民!你再不滾,我就不客氣了!” “你對我不客氣?我還對你不客氣呢!如果不是看在軒哥的面子上,我早抽你十個八個耳光了。臭婆娘,丑八怪,尤其一雙眼睛長得和死魚眼睛一樣?!? 一輩子從沒被人如此辱罵過,阿念氣得身子都在抖,“海棠,打死他。打死了,表哥責(zé)怪,有我承擔(dān)。” “是!”海棠立即應(yīng)諾。 小六撒腿就跑,“我得給軒哥面子,有本事到外面來。阿念,你真有本事,就別叫婢女幫忙,自己來啊!” “反了!真的反了!”阿念都顧不上招呼海棠,拔腿就開始追小六,“我就自己動手!” 小六罵,阿念追。 小六只把市井里的罵人的話揀那最輕的說了一遍,阿念已經(jīng)氣得要瘋狂??鞖鈺灥乃龎焊鶅壕蜎]注意到護(hù)在她身后的海棠突然昏了過去,一個面具人立即把她綁了,悄悄帶走。 小六引著阿念越跑越偏僻,等阿念覺得不對勁,大叫海棠時,卻沒有人回應(yīng)她。 阿念膽色倒很壯,絲毫不怕,雙手揮舞,水刺鋪天蓋地地朝小六刺去。戴著面具的男人擋在了小六面前。 三個人對付一個,完勝! 阿念被捆得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丟在了坐騎上。 在阿念的罵聲中,一行人趕往和相柳約定的地點(diǎn)。 到了山林中,海棠暈在地上,四個面具男子散開,把守在四方。 小六抱起阿念,阿念破口大罵:“放開我,再不放開我,我就剁掉你的手!” 小六立即聽話地放開了,撲通——阿念摔在地上。 阿念罵:“你居然敢摔我!” 小六說:“是你讓我放開你?!? 阿念罵:“誰讓你抱我的?” “因?yàn)槟惚唤壷也槐?,難道扔你?” 阿念氣鼓鼓地不說話。 小六蹲下,笑問:“尊貴的小姐,是不是一輩子都沒被綁過,滋味如何?” 阿念竟然還是不怕,反而像看死人一樣看著小六,“你簡直是自尋死路。” 小六覺得越來越崇拜阿念的父母,勸道:“妹子,認(rèn)清楚形勢,是你被我綁了?!? 阿念冷笑,“表哥很快就會找到我,他會非常非常生氣,你會死得非常非常慘!” 小六雙手托著下巴,看著珍稀物種阿念,“你對你的表哥很有信心嗎?” “當(dāng)然,父……父親從來不夸人,卻夸獎表哥?!? “你父母很疼愛你?” “廢話!我父母當(dāng)然疼愛我了!” “你身邊的人都疼愛你?” “廢話!他們怎么敢不疼愛我?” 小六明白了阿念的珍稀,在她的世界,一切都是圍繞她,她所求所需,無不滿足。在阿念的世界,沒有挫折、沒有陰暗。想到軒對阿念的樣子,不知為什么,小六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嫉妒阿念。阿念這姑娘很不招人喜歡,可是如果可以,估計(jì)每個姑娘都愿意被寵得天真到無恥,飛揚(yáng)到跋扈。那需要非常非常多的愛,需要有很愛很愛她的人,為她搭建一個只有陽光彩虹鮮花的純凈世界,才能養(yǎng)成這種性格。 如果可以一輩子一帆風(fēng)順、心想事成,誰樂意承受挫折?誰樂意知道世界艱辛?誰又樂意明白人心險惡? 小六坐在地上,柔聲問:“阿念,你的父母是什么樣子的?” 阿念瞪小六一眼,不說話,可因?yàn)閮?nèi)心的得意,又忍不住想說:“我父親是天下最英俊、最厲害的男人?!? 小六打趣她,“那你表哥呢?” “我表哥當(dāng)然也是。” “兩個都是最?誰是第一?” “你笨蛋!父親是過去,表哥是將來!” “你父親平時都會和你做什么?”小六沒有父親,他好奇父女之間是如何相處。 阿念還沒來得及回答,相柳回來了。 相柳從半空躍下,戴著銀白的面具,白衣白發(fā)、纖塵不染,猶如一片雪花,悠然飄落,美得沒有一絲煙火氣息。 面具人上前低聲奏報(bào),相柳聽完,吩咐了幾句,他們帶著海棠,離開了。 阿念一直好奇地盯著戴著面具的相柳,竟然看得呆呆愣愣,都忘記了生氣。 小六低聲調(diào)笑,“想知道面具下的臉長什么樣子嗎?可絕不比你表哥差哦!” 阿念臉上飛起紅霞,嘴硬地說:“哼!誰稀罕看!”說完,立即閉上了眼睛,表明你們都是卑鄙無恥的壞人,我不屑看,也不屑和你們說話。 相柳盤腿坐在了幾丈外的樹下,閉目養(yǎng)神。 小六走過去,問:“你還好嗎?” “嗯?!? “要不要療傷?” “你應(yīng)該知道我療傷時的樣子,等事情結(jié)束。” “等軒把藥送給你的手下,我?guī)О⒛罨厝ィ阕约赫业胤蒋焸?。? 相柳睜開了眼睛,“你知道軒的真正身份嗎?” 小六搖頭,“他身上的市井氣太重了,不像是那些世家大族的嫡系子弟,但又非常有勢力,這可需要雄厚的財(cái)力物力支持,不是世家大族很難做到。” 相柳微笑,“我倒是約略猜到幾分?!? “是誰?” “我要再驗(yàn)證一下。” “哦——” “如果真是我猜測的那個人,你恐怕要兇多吉少了?!? “呃——為什么?” “聽聞那人非常護(hù)短,最憎恨他人傷害自己的親人,你綁了他妹妹,犯了他的大忌,他肯定要?dú)⒛?。這次是我拖累了你,在我除掉他之前,你跟在我身邊吧。” “不!” “你不信我的話嗎?” “信!殺人魔頭都認(rèn)為我有危險,肯定是有危險。不過,你覺得我是躲在別人背后,等風(fēng)暴過去的人嗎?” 相柳挑眉而笑,“隨便你!不過——”他輕輕地掐了掐小六的脖子,“別真的死了!” 毛球幻化的白鳥落下,對相柳鳴叫,相柳撫了它的頭一下,對小六說:“已經(jīng)收到藥材,安全撤離了?!? 小六站起,大大地伸了個懶腰,“我送人回去,就此別過,山高水長,后會有期。如果無期,你也別惦記?!? 相柳淡笑,“我惦記的是你的血,不是你的人。” 小六哈哈大笑,解開阿念腳上的妖牛筋,拽著阿念,在阿念的怒罵聲中揚(yáng)長而去。 ………………………………………… 小六想睡覺,可大概已經(jīng)昏睡了很久,完全睡不著,他掙扎著下了榻,走出門。 ??原來這并不是個軍營,而是類似于獵人歇腳的地方,整個山崖上只有這一個木屋。想想也是,相柳幫璟救人,肯定是以自己的私人力量,不可能動用任何神農(nóng)義軍的力量。 ??天幕低垂,山崖空曠,山風(fēng)呼呼地吹著,云霧在他腳下翻涌。小六看久了,覺得好似下一刻云霧就會漫上來,吞噬掉他,禁不住輕聲地叫:“相柳,你在嗎?” ??身后有鳥鳴聲,小六回頭,相柳倚坐在屋子旁的一株樹上,銀色的月光下,白衣白發(fā)的他,好似一個雪凝成的人,干凈冰冷,讓人想接近卻又畏懼。 ??小六呆呆地看了他一會兒,忽然想起什么,小心翼翼地問:“你在那里多久了?” ??相柳淡淡地說:“聽到了你打算給我種蠱?!? ??小六的臉色變了,和璟說話,他向來不耍心眼,可剛才一時糊涂,忘記了他們在相柳的地盤。小六干笑,“這不是沒種嗎?種給軒了?!? ??相柳居高臨下,看著小六,如同打量待宰的獵物,“如果你痛,他就痛?他體內(nèi)的蠱什么時候會發(fā)作?” ??小六立即往后退了兩步,生怕相柳立即就刺他兩劍,“現(xiàn)在還沒到時間。我既然給他種了蠱,自然不會讓他好過?!? ??相柳眺望著懸崖外的云霧,慢悠悠地說:“你先辱他妹妹,再給他下蠱,他不會饒了你,希望你的蠱不好解,讓他對你有幾分顧忌。” ??“這可是給你準(zhǔn)備的蠱,世間只有我能解。” ??相柳閉上了眼睛,“回去睡覺,盡快把你的手養(yǎng)好?!? ??小六再不敢廢話,睡不著也回去睡。 ? 小六的體質(zhì)十分特異,傷口愈合速度比常人快很多。璟又留下很多好藥、玉山玉髓,歸墟水晶煉制的流光飛舞……大荒內(nèi)的珍惜藥物應(yīng)有盡有,小六的傷勢恢復(fù)得很快。 小六用東西從不吝惜,能把整瓶的萬年玉髓倒出來泡手,可他唯獨(dú)不肯用止痛的藥,每日里痛的大呼小叫、上躥下跳。相柳剛開始只冷眼看著,后來實(shí)在被他吵得心煩,譏嘲到:“我真是同情給你上刑的人,他們給你上尸蛆噬骨的酷刑,你給他們上魔音穿腦的酷刑。” 小六不滿的看他,“我真是太后悔把蠱蟲給了軒?!? 相柳嗤笑,“你就算養(yǎng)蠱,也該養(yǎng)個狠毒的,你養(yǎng)的這蠱,傷敵就要先傷己。幸虧你種給了軒,種給他,還能管點(diǎn)用。你種給我,我是九頭之軀,疼死你自己,我也不會有太大反應(yīng)。” 小六覺得和相柳說話就是找氣受,不想再理相柳,一個人舉著雙手,在林子里跑來跑去,啊啊啊地慘叫。 相柳實(shí)在聽不下去,索性策白雕,躲進(jìn)了云霄中。 一日日過去,疼痛越來越小,小六的雙手漸漸恢復(fù)。 凌晨時分,小六正睡得迷糊時,突然感覺到體內(nèi)陣陣奇怪的波動。剛開始他還不明白,思索了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這是蠱蟲給他的訊息。 小六急急忙忙地起來,沖出屋子,“相柳,軒……” “我知道。” 山崖上竟然有十來個面具人,人與坐騎都?xì)鈨?nèi)蘊(yùn)、嚴(yán)陣以待,顯然他們已經(jīng)知道軒在接近。而且看他們這個陣勢,軒帶來的人肯定不會少。 相柳對小六說:“軒來勢洶洶,我也正好想殺了他,今夜是生死之戰(zhàn)。你找地方躲好。”因?yàn)榇髦婢?,看不清楚相柳的表情,只有一雙眼睛猶如冰雪凝成,冷漠的沒有一絲溫度。 小六不敢廢話,四處看了看,鉆到樹林里,躲在一方巖石下。 沒過多久,小六看到軒率領(lǐng)一群人,浩浩蕩蕩而來。 三十多只各種各樣的坐騎,張開的翅膀鋪滿了天空。小六仰著頭,震驚地看著,軒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擁有這么強(qiáng)大的力量? 高空中,激戰(zhàn)起來。 和相柳相比,從人數(shù)而言,顯然軒占有絕對的優(yōu)勢。 但相柳的手下日日在死亡的陰影下生存,他們有鮮血積累的默契,更有不惜一切的彪悍,兩邊竟然打了個旗鼓相當(dāng)。 砰然巨響,金色的火球擊中了一個人,連著坐騎都化為灰燼。沒過一會兒,另一個人被巨大的冰劍砍成了兩半,他的坐騎悲傷地尖鳴。兩個人駕馭著坐騎從樹梢上呼嘯而過,邊打邊騰上了高空。小六看不清楚是誰,只聽見凄厲的呼嘯。一個東西從高空落下,摔在石頭上,裂成了幾瓣。小六拿起,是染血的面具。 小六再躲不下去,他沖出去,飛快地爬上了最高的樹。 天空中戰(zhàn)火彌漫,光芒變幻,黑煙陣陣,相柳的身影卻并不難尋覓。他白衣長發(fā),戴著銀白的面具,驅(qū)策的又是白雕,如一片雪花,在九天中回旋飛舞,每一次看似美麗的舞動,卻都是冰冷無情的殺戮。 四個人占據(jù)了四角,圍攻向他,其中一個是軒,另外三個都是靈力一等一的高手。 相柳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只進(jìn)攻不防守。 他使用的兵器是一彎如月牙一般的彎刀,晶瑩剔透,猶如冰霜凝成,隨著他的身影的飄動,彎刀帶出白色的光芒,就好似漫天霜花在飛舞。 相柳不顧身后,急速向前,一道刺目的白光閃過,一個人頭飛起,落下,相柳背上被冰刃刺穿,見了血。 冰刃鋪天蓋地地卷向他,相柳完全不躲,驅(qū)策白雕,迎著冰刃上前,揮手劈下,晶刀彎彎,回旋而過,霜花飛舞,一個人連著坐騎被絞碎,可相柳也受了傷,從唇角留下了血。 四面八方都飛舞著葉子,形成了一個木靈殺陣,相柳根本不耐煩破陣,直接向著設(shè)陣人沖去,拼著靈力受創(chuàng),斬殺了他。 終于可以一對一,相柳追逼向軒,但他已經(jīng)有傷,靈力消耗了大半,軒卻毫發(fā)無傷,靈力充沛。 軒左手木靈長鞭,右手金靈短劍,竟然能驅(qū)策兩種靈力,鞭如蛇,卷向相柳,劍如虎,張著血盆大口,伺機(jī)而動。 小六大叫:“相柳,左手。” 小六把左手用力砸到樹干上,鉆心的疼痛,軒的招式偏倚了一下。 “右手?!? 小六用力把右手砸到樹干上,軒的兵器差點(diǎn)掉落。 相柳百忙之中,竟然大笑起來。軒卻眼中閃過狠厲,長鞭飛舞,擊向小六。小六一縮腦袋,順著樹干滑下。幸虧林木茂密,坐騎無法進(jìn)入,軒不能來追擊他。 相柳下令:“左腿、右手?!? 小六心里咒罵,卻不得不狠著心,一邊用帶刺的木棍朝著左腿狠狠打下去,一邊用右手去撞擊一個凸起的石頭。 相柳靈力暴漲,甩出彎刀,封住軒的退路,身子如大鵬般飛起,撲向軒,顯然想一舉擊殺了軒。 軒情急之間,滾下坐騎。在相柳的前后夾擊下,坐騎碎成血沫,卻救了他一命。 軒從高空墜落,重重砸在樹上,把一棵大樹都砸倒。他受了重傷,身上都是血,卻不敢停下,立即縱躍而起,一邊踉踉蹌蹌地跑著,一邊高聲呼喊,召喚著侍從。 山林中,樹木茂密,坐騎不可能飛進(jìn)來,相柳驅(qū)策白雕掠過樹林上空的一瞬,飛躍而下,落入林中,追殺軒。 小六猶如猿猴一般,從一顆樹飛躍到另一棵樹,不慌不忙地也追了過去,忽然間,他眼角的余光掃過一條白色的東西,好似動物的尾巴,小六的大腦還未反應(yīng)過來,身子卻停住了。 他飛躍過去,撿起了掛在樹枝上的白色東西,是一截毛茸茸的白色狐貍尾巴。 小六整個人都癡了,唇角如月牙一般彎彎翹起,在歡笑,眼中卻有淚花閃閃,悲傷地要墜落。 突然之間,他臉色大變,瘋了一樣去追相柳和軒。 軒在飛奔,相柳猶如鬼魅一般從藤蔓間閃出,手化成了利爪,猶如五指劍,快若閃電地刺向軒。軒轉(zhuǎn)身回?fù)酰眷`長鞭碎裂成粉末,卻絲毫未阻擋住五指劍。 相柳的妖瞳射出紅光,軒的身體像被山巒擠壓住,一動不能動,再沒有辦法閃避,他卻不愿閉眼,如果要死,他要看清楚自己是怎么死的。 一道身影猶如流星一般撲入軒懷里,替他擋住了相柳的雷霆一擊。 “啊——”小六慘叫。 軒感同身受,劇痛鉆心,可他畢竟只是痛,并不會受傷。軒震驚地看著小六,不明白小六為什么要舍身救他。 小六用力推開他,“快逃!” 相柳卻不肯讓軒逃脫,再次擊殺。小六轉(zhuǎn)身,不惜再次受傷,緊緊抱住了相柳已經(jīng)幻化成利爪的手,阻止他擊殺軒。 軒的侍從趕到,扶著軒快速逃離。軒邊跑邊回頭,迷惘地看向小六。 相柳眼見著大功告成,卻被小六毀了,不禁大怒,一腳踢在了小劉的腿上,小六軟軟地倒下,卻還是用盡全部力量,死命地抱住相柳的腳。 軒被侍從帶上了坐騎,在云霄中疾馳。 他靠在侍從身上,緊緊地咬著唇,忍著疼痛。 胸腹間在痛、胳膊上在痛,全身上下都在劇烈地痛,好像整個人都要分崩離析??伤雷约翰粫直离x析,因?yàn)檫@些疼痛不屬于他,而是小六的。 軒茫然地看著翻滾的云海,為什么,究竟是為什么?小六先是要幫相柳殺他,可最后關(guān)頭,卻不惜一死也要救他。他下令對小六動用了酷刑,小六恨他、想殺他才正常,為什么會救他? 相柳的憤怒如怒海一般,翻滾著要吞噬一切。 小六知道相柳要?dú)⒘怂墒?,他竟然沒有一絲害怕的感覺。 猩紅的鮮血,讓她看見了火紅的鳳凰花。在鳳凰樹下,有一個娘為她搭建的秋千架,她站在秋千架上,迎著簌簌而落的鳳凰花瓣,高高飛起,歡笑聲灑滿天地。哥哥站在鳳凰樹下,仰頭笑看著她,等她落下時,再用力把她送出去。秋千架飛起,落下,飛起,落下…… 相柳的利爪抓向小六的脖子,小六卻睜著大大的眼睛,在沖著他甜甜地笑,猶如春風(fēng)中徐徐綻放的花。 纖細(xì)的脖頸就在他手中,只需輕輕一捏,麻煩就會消失。 小六微笑著輕聲嘆息,好似無限心滿意足,頭重重垂落,眼睛緩緩地合上。 相柳猛地收回了手,提起了小六,帶他離開。 小六睜開眼睛時,在一個山洞中,整個人浸在一個小池子內(nèi)。 池子中有玉山玉髓,歸墟水晶、湯谷水、扶桑葉等亂七八糟的東西。如果是別人,在重傷下,被這么多亂七八糟的藥物,不分藥性、不辨分量地亂泡著,估計(jì)本來不死也要死??尚×w質(zhì)特異,亂七八糟的東西反而對身體有益。 估計(jì)里面也有止痛的靈藥,所以小六只覺得身子發(fā)軟,并不覺得疼痛 距離池子不遠(yuǎn)處,相柳盤腿坐在一方水玉榻上,眉間的戾氣集聚如山巒,似乎隨時都會傾倒。 小六不敢動,更沒膽子說話,悄悄閉上眼睛。 “為什么要救他?”相柳的聲音冰冷,有壓抑的怒氣。 小六心念電轉(zhuǎn),一刻不敢猶豫,清晰地說:“因?yàn)槲抑浪钦l了。” 相柳的眉頭微動了下。 小六說:“前幾日我就在納悶,你這段日子怎么這么閑,竟然能日日看著我。后來我才明白,你不是照看我,而是在等軒。璟讓我藏在山中,是因?yàn)橹滥銈兒蛙庌@斗了幾百年,軒轅都沒有辦法追蹤到你們。只要你愿意,軒根本不可能找到我??墒牵阋呀?jīng)猜到他的身份,又知道他肯定不會放過我,所以,你用我設(shè)了一個陷阱,目的就是殺了他?!? ??“我用你做陷阱,那又如何?” ??“本來是不如何,反正他想殺了我??墒牵抑懒怂拿纸蓄呿?,是軒轅的王子,軒轅黃帝的嫡長孫!如果我?guī)湍銡⒘怂?,黃帝必傾天下之力復(fù)仇,我此生此世永不得安寧!大荒之內(nèi)再無我容身之處!” ??相柳睜開了眼睛,盯著小六,“我曾以為你有幾分膽色?!? ??小六說:“對不起,讓你失望了。你敢與黃帝作對,可我不敢。帝王之怒,血流千里!我承受不起!” ??“你怎么發(fā)現(xiàn)了軒的身份?” ??“你去追殺他時,他的一個侍從倉皇間,叫漏了嘴,說什么快救顓王子,雖然有點(diǎn)含糊,可讓你不惜重傷也非殺不可的人在大荒內(nèi)應(yīng)該不多,稍微想想自然就知道了?!? ??相柳站起來,直接走進(jìn)了水池里,手掐著小六的脖子,把他的頭重重磕在池壁上,“你也知道我不惜重傷想殺他!” ??小六無力反抗,索性以退為進(jìn),“我壞了你的大事,你若想殺我,就殺吧!”他溫馴地閉上了眼睛,露出一截白皙的脖子。 ??相柳冷笑,“殺了你?太便宜你了!”他伏下了頭,狠狠地咬在小六的脖子上,用力吸吮著鮮血,以此宣泄著心中的殺意。 ??小六頭向后仰,搭在池子邊沿上,慶幸他對相柳還有用。相柳是九頭之軀,體質(zhì)特異,很難找到適合他的療傷藥,但體質(zhì)特異的小六恰恰是他最好的靈藥。 ??躺在榻上養(yǎng)傷的軒突然坐了起來,伸手摸著自己的脖子。 ??他還活著! ??剛開始是劇烈的疼痛,就好似利齒刺入肉中,可是漸漸地,疼痛的感覺變的怪異起來,疼痛中夾雜著絲絲酥麻,痛中有微微的快感,就好似有人在吮吸舔舐輕吻。 ??軒覺得有些口干舌燥,突然間十分生氣。那么重的傷,那小子發(fā)瘋了嗎,究竟在干什么? ??相柳抬起頭,盯著小六,唇角染血,眸色變深,微微地喘息著。 ??小六一直是一副任君采擷的無賴樣子,突然間,他瑟縮了,身子往下滑了滑,雙手下意識地想擋在胸前,可又立即控制住了自己的異樣,依舊大大咧咧地坐著。 ??相柳的手從他的脖頸,慢慢地下滑,手指頭撫摸玩弄了一會兒他的鎖骨,又往下?lián)崦? ??小六猛地抓住了他的手,嬉笑著說:“我是個男人,就算你好男風(fēng),也該找個俊俏的?!? ??“你是男人?”相柳還沾染著血痕的唇角微微上挑,似笑似嘲,“你如果實(shí)男人,是如何把胐胐勾搭出來的?” ??小六困惑地眨眨眼睛,笑說:“我不相信你不能變幻聲音和形體?!? ??“我更相信野獸的直覺?!? ??“野獸的直覺如果那么管用,你的毛球不會被我藥倒,天下不會有種東西叫陷阱,獵人早就不用打獵了?!? ??“你究竟用的什么幻形?你靈力低微,卻無跡可查,就好像這是你的真實(shí)身體!” ??小六不滿地說:“這本來就是我的真實(shí)身體!” ??相柳盯著他,雙眸漆黑如墨。小六的心狂跳,猛地摔開了相柳的手,閉上眼睛,擺出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摸吧,摸吧,摸完了別再亂懷疑我是女人就行!” ??相柳盯了他一會兒,“我對你的這具假身體沒興趣!”他放開小六,轉(zhuǎn)身離開了池子,躺到榻上,開始療傷。 ??小六提到嗓子眼的心終于緩緩落下,本來就有重傷,又被相柳吸了血,小六覺得腦袋昏沉沉的,重逾千斤,仰身躺在水面上,也開始療傷。 ??一日后,璟找到了附近。 ??相柳身上還有傷,以他多疑的性子,自然不愿和有可能威脅到自己的人碰面。他在璟發(fā)現(xiàn)他們藏身的山洞前,悄然離開,留下了不能動的小六。 ??璟進(jìn)來時,看到小六漂在水面上,臉色煞白,渾身是傷,閉目沉沉而睡。 ??璟探了探他的脈息,立即抱起他,快步走出山洞,召喚坐騎。 ??十幾日后,小六醒轉(zhuǎn),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一個很雅致的屋子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