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俞】生病二三事
病朝,撒嬌朝·
“謝醫(yī)生,我病了——不安慰我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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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不生病的人,一病起來總是不太安生。
不論是上班時間還是節(jié)假曰,醫(yī)院總是人滿為患,等在路邊打車的人也更是排排站。由于都不太想擠到人堆里去,兩人在大門口的公交車站看著擁擠的人群默默曬了會兒快落山的霞暈后,一致認(rèn)為走回家或許是不錯的選擇,于是賀朝便拖著謝俞往回家的方向走去。也索性家里離醫(yī)院并不太遠(yuǎn),半個小時的路程走上一截權(quán)當(dāng)做散步也無傷大雅。
“能行?”
約莫走了半程,賀朝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倒是換作謝俞走在稍微前面一點(diǎn),遷就著他放緩速度,慢悠悠還真當(dāng)做散步似的晃在路上。兩人的手依舊交握,被賀朝有一搭沒一搭地?fù)u晃幾下,拉拉扯扯間又被斜方照過來的夕陽光暈出幾分汗意。
“怎么不行了,”賀朝聽見問話后上前一步與謝俞并排,接著微微俯身將額頭抵在他的肩膀上,手指無力地niē了niē謝俞的掌心,“難不成還讓你背我回去?”
賀朝悶頭悶?zāi)X地一整只趴在謝俞左半邊肩膀上,隨口順著話題說了兩句,哪里能想到謝俞也向前多跨了一步走到他正前方,還真蹲下了身去,好像是要背他一樣。賀朝剛燒完沒多久的腦袋這時候還帶著幾絲混沌,半天沒繞過彎去,愣在原地看著謝俞。
謝俞等了幾秒后面的人也沒有反應(yīng),偏過頭看了直愣愣的賀朝一眼:“上來?!?/p>
“不是,”賀朝依舊站在原地,“快到了?!?/p>
“就是快到了才背你,”謝俞道,“不然我傻了背你走半個小時?”
于是賀朝迷瞪瞪地趴上去了。
生病很累,渾身都提不上勁兒,腦袋里針扎了似的很疼,耳邊也嗡嗡地響,吵得他毫不安生,眼皮子沉得不行,一閉上就不想再睜開。
賀朝很少生病,不怎么有這種累到閉上眼就能睡著的體驗。
打小賀母就沒有陪在他的身邊,老賀又是個忙于工作的人,隔三差五出差,于是他很早就會自己照顧自己了。平時生個小病身邊也常常沒有人,胡亂探索幾次好像也能找著點(diǎn)門路,到后來什么小病都能生生熬過去,并不打算讓老賀操心。
他很早就習(xí)慣沒有人照顧的時候了。
不過,有人照顧的感覺還真的不賴。
謝俞走著路時頸側(cè)突然傳來怪異的微疼的感觸,驚得他差點(diǎn)把人給甩下去:“學(xué)狗呢?還咬人?”
賀朝的臉埋在他的后頸,鼻翼挨著發(fā)尾連接的肌膚呼氣,有些癢。
“你還真背我回去?”
“難不成你還想讓抱?別亂動。”
賀朝抬起頭,臉頰貼在謝俞的腦袋上,把一小片蓬蓬的頭發(fā)壓得服帖,應(yīng)當(dāng)是仔細(xì)思考了一番,才沙著嗓子回道:“那還是不了,我抱著你比較好看?!?/p>
他實在是不太有精神聊天,閉上眼養(yǎng)神。
興許是途中過于安靜,偶爾一兩聲的汽車駛過的聲音,鳥扇動翅膀從樹枝丫掠過的聲音,風(fēng)吹過樹葉揚(yáng)起的聲音,還有背著他的人的咚咚心跳的聲音,似乎都被放大了在他的耳邊,清晰得要命。
再然后,馬路喧囂少了,鳥翼撲動少了,葉梢樂聲少了。
只有那一陣心跳依舊透過不薄衣衫透透徹徹地打在自己的心上,熟練地交織,互融為一體。
短短幾分鐘的時間而已,賀朝竟然趴著睡著了。謝俞感受到背上人松垮下來的身體,輕輕嘆了口氣。賀朝就像只受傷的大獸趴在主人身上那樣,撒嬌一樣地挨得很近,貼著身子暖暖呼呼的,讓人不由自主對他泛起心疼來。
再次醒過來時,賀朝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被人好好安置在被窩里了。
正好看見謝俞端著杯還騰著熱氣的白開水放在床頭,于是扒拉著被子湊了個腦袋過來,一只手伸長了niē住謝俞的手,把額頭抵在他涼涼的手心。
“謝醫(yī)生,我病了——不安慰我一下嗎?”
喉間還發(fā)著炎,短暫睡了一覺起來后聲音啞啞的,語氣也可憐巴巴的,“了”字拖得很長,聽上去像是撒嬌一樣的“啦”字。
謝俞冷漠道:“活該?!?/p>
又道:“叫你添衣服不聽?!?/p>
賀朝道:“之前我叫某位小朋友多穿衣服,小朋友不也沒聽?!?/p>
謝俞冷冷地瞥他一眼。
賀朝十分順嘴道:“我錯了。”然后繼續(xù)撒他的潑。
謝俞站在床邊沒事干一樣地看著賀朝抱著被子朝自己的方向一滾差點(diǎn)滾下床去,最終還是上前給擋了一下才把撲騰著的人給拾掇好了。
謝俞也忙了一整天累得不太想說話,匆匆洗漱完坐在床邊甚至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要進(jìn)入夢境會見周公,然而剛拽起了一半的上衣下擺,背上就纏過來一只大型生物。
他的手還抻著衣服,被人這么一抱脫也不是穿也不是,反復(fù)念了幾遍“不和病人計較”后才面上心平氣和地拍了拍裹在自己腰上的那雙手:“拿開?!?/p>
賀朝靠在他身上答非所問道:“我熱嗎?”
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謝俞耐著性子回道:“你很熱?!?/p>
然后聽見賀朝悶著笑了兩聲,還沒笑完又壓著嗓子咳,他這一咳連帶震得自己胸腔好像也跟著震,咳完后還不sǐ心地繼續(xù)玩著語言游戲:“有多熱?”
謝俞沒好氣地掙開他,把他按好躺進(jìn)被窩,順口反問道:“你很無聊?”
賀朝確實閑得無聊,興許是短暫的睡眠幫他找回了一些精神,這時反而不太睡得著了。他看著謝俞掀開另一邊的被子似乎也要躺下,又猛地?fù)纹鹕碜?,一臉正?jīng)道:“我去客房睡?!?/p>
謝俞猜到他的想法,一巴掌給人拍了回去:“今天閑著賀總了是吧?哪那么多的毛病,還分床睡。”
把發(fā)燒都給燒得的神經(jīng)活躍的某人再次安頓好后謝俞才跟著躺下,偏頭和委委屈屈捂臉看著他的賀朝對視:“你沒事干了會半夜爬起來傳染我?”
賀朝聞言,似乎還認(rèn)認(rèn)真真地思考了一番,又一本正經(jīng)道:“會?!?/p>
謝俞冷嘲一聲:“就你那個虛樣?!?/p>
賀朝不服了,幼稚得很要和謝俞鬧,被褥被打鬧的兩人踢得散亂,不斷有悶聲的笑意傳出。
末了,兩人都有了倦意,賀朝的手肘撐在謝俞臉旁,湊得極近,壓著人問道:“怎么傳染,這樣傳染么?”
呼xī聲在寂靜的房間里總是顯得格外明晰,暖暖熱氣在極近的距離下纏繞,成型卻而不成型的盈在唇邊,相抵的鼻尖qīn昵地彼此若即若離。賀朝實在是困得不行了,也或許是擔(dān)心會傳染,終還是只在人臉頰輕蹭,碰了一碰后便整個人一歪,斜倒在謝俞身邊去了。
可是生病很難受,難受得睡不著。
再次試圖進(jìn)入夢境又被阻擋回現(xiàn)實后,賀朝無奈地輕吁一聲,手指抓著謝俞的手指繞著玩。
“我喜歡你,你喜歡我,為什么不qīn?”
賀朝嘟嘟囔囔,尚還有點(diǎn)低燒未退而導(dǎo)致手上有些涼,碰到謝俞在被窩里捂得暖暖的手掌后有些愛不釋手,從指間到掌心揉了個遍,正打算再整個搗鼓一遍時,突然感受到一直任他亂碰的靜著的手掌掙開了他,然后他搗亂的手被人給捉住,像往常那樣十指扣著。
賀朝愣住,聽見身旁的人有所動靜。
謝俞撐起身,床面被掌心按得陷下去幾分,接著很輕地,像說悄悄話那樣說道:“我病了,誰照顧你?”
賀朝與俯身過來的謝俞對視。
他的細(xì)碎額發(fā)被輕輕地撩散,一個微弱而輕軟的感觸落在他微有些發(fā)熱的額頭上。
“快點(diǎn)好起來?!彼犚娝f。
然后便閉上眼,靜靜感受著手心傳來的有力而溫溫穩(wěn)穩(wěn)的脈搏跳動,安心地、沉沉地入了夢。
愿夢里也能碰見真實的你。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