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與僧(十)

【無心x蕭瑟】妖與僧
9.羅剎
與無心分別之后,蕭瑟回了一趟雪落山莊,接到消息說無心與其同伙在城北錦帛街殺傷過百軍兵,他震驚不已,便啟程趕往現(xiàn)場。
路上,正遇蕭羽打馬回府。二人同時到達(dá)一個丫字路口,前方是一條狹長的小徑,只容得下一馬身,可彼此皆無謙讓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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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七,不知道長幼有序嗎?讓路。」換作平時,蕭瑟不介意讓道,可此時他心中焦急,自是無謙讓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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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羽冷傲地倪了他一眼。按年齡算,他與蕭瑟同年也同月,比蕭瑟晚生十日,本就不甘心叫蕭瑟一聲哥,如今蕭瑟還搬出長幼之序壓他一頭,他心里更是來氣?!笓?jù)我所知,六哥的禁足令還未解除吧?這般明目張膽地出來逍遙快活,父皇應(yīng)允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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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瑟不想多言,盛氣凌人道:「我的事無需你操心。莫不是以為我受了罰,你就可以罔顧倫常了吧?快讓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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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哥走好了?!故捰鸨锴赝肆艘徊?,把路讓了出來。
看著蕭瑟策馬絕塵而去,他默念道:終有一日,擋我路者,我會一一除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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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羽從醉香館回到府邸不多時,手下快馬傳來了壞消息。
傳訊的黑衣護(hù)衛(wèi)氣都還未喘順,急報道:「殿下,不好了!小魔王,逃了!暗河十三名殺手悉數(shù)失去戰(zhàn)力,小魔王破解了醉香館的機關(guān)門,逃了出去?!?/p>
蕭羽怒形于色,「逃了?暗河的人怎么辦事的?」他本以為計劃萬無一失。此次安排的殺手都是暗河訓(xùn)練出來的高手,而且醉香館內(nèi)機關(guān)重重,若不通門路,就算小魔王能打敗殺手,也無法破解機關(guān)從中逃出??伤尤辉谀敲炊虝r間內(nèi)逃了?
蕭羽發(fā)現(xiàn)自己高估了暗河,也低估了小魔王。他還沒在慌亂中平復(fù),傳訊者又說:「殿下,小魔王被瑯琊王軍截下了,我們要搶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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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羽拍案罵道:「你腦子被豬拱了吧?大白天的,我們還能公然在軍隊手里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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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錦帛街,街頭設(shè)了路障。
蕭瑟趕來之時,只見過百軍士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有的重傷,有的已經(jīng)死亡。
無心不在。一名受傷軍士說他已經(jīng)和一名武功高強的面具男離開,他們還挾持了當(dāng)時正巧路過的葉若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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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若依被帶進(jìn)了一處小樹林。
一個枯瘦的拾柴老漢撞見他們過來,慌忙丟籮筐轉(zhuǎn)身逃走。面具男飛身過去在他背后重踢了一腳。老人就再也沒有爬起來,此時他橫身在地,一動不動,似乎已經(jīng)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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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若依看著老人被踢倒,受了驚嚇,淚流滿面,雙手捂著嘴巴不敢出聲,生怕招來面具男的殘暴對待。
方才她坐著馬車往欽天監(jiān)方向行駛,路上突然被這面具男攔下,幾個隨行護(hù)衛(wèi)身中數(shù)刀。這人將她從馬車?yán)锿献С鰜?,一路把她擋箭牌,用以要挾那群追捕他與無心的軍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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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心真心想狠揍面具男一頓,可惜現(xiàn)在他心有余而力不足。
之前在醉香館與蕭羽對峙時,無心因情緒波動劇烈,無意中化身成了羅剎。這是魔族之人的本能。化身羅剎之時,雙眸鮮紅明亮,力量大增,狂野如獸,直到體能耗盡才會恢復(fù)常態(tài)。
無心在醉香館與一眾殺手生死相搏之后,已弄得滿身是傷。傷口失血過多,體能正迅速下降。他自知用不了多久,便會因力竭而無法動彈。他還需保留一點體力,去完成與蕭瑟的約定,所以此時他不敢對面具男出手。面具男武功不弱,倘若交手,必定會消耗不少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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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以為面具男是無心的同伙,可無心并不認(rèn)識他。
無心從醉香館逃出來之后,因不熟悉路線,胡亂穿行了幾條小巷,很快就碰上了一批巡邏士兵。
化身羅剎的他使不出幻術(shù),只能靠武力將這批擋路的巡兵一一擊倒。
就在巡兵將他團(tuán)團(tuán)圍住之時,這個戴著鐵面具的刀客忽然出現(xiàn),自稱是來救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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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男一出手便是狠厲的殺招,刀起刀落殺傷了不知多少士兵,還強行拉著無心走。
無心欲與他撇清關(guān)系,可目睹同伴傷亡的巡兵們已經(jīng)認(rèn)定了他們是一伙的。
無心不想束手待斃,無奈之下,只能暫時跟著面具男逃走,甩開追兵之后再尋機與他分道揚鑣。
可二人鬧出的動靜太大,想甩脫巡兵并不容易。面具男正巧撞見葉若依的馬車經(jīng)過,便雷厲風(fēng)行地去挾持她來作人質(zhì)。
無心試圖攔阻,卻沒攔住。他擔(dān)心面具男會傷害人質(zhì),放心不下,便一路跟隨他來到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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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了這姑娘!欺負(fù)女流之輩算什么好漢?」無心對面具男說。
「我不管什么男女老幼,有用就行!這小妞是將軍府的大小姐,有她在手,那群官兵不敢對咱們怎樣?!姑婢吣袚е~若依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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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認(rèn)識她?你是什么人?」無心暗自疑惑,面具男隱藏了面貌,又用特殊方法隱藏了氣息,不像是北離妖族。
面具男道:「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我能幫你躲避官兵的追捕,這才是你該關(guān)心的?!?/p>
無心不屑,振袖道:「我自己也能辦到,無須勞煩你?!?/p>
面具男粗暴地將葉若依推到一旁,用輕蔑的目光打量著無心,說:「我聽聞魔族人化身羅剎之后,能在短時間內(nèi)提升戰(zhàn)力,卻也極耗體力,我看你滿身傷,過不了多久你就會力竭虛脫吧?你憑什么以為你能甩掉這滿城巡兵?」
無心不否認(rèn),「我倒是好奇,你想帶我去哪里?要我為你做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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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男說:「我會帶你去一個巡兵找不到的地方,去見我家主人。不想死就跟我走?!?/p>
無心又問:「你家主人是誰?」
面具男不肯透露:「你見了便知?!?/p>
無心冷笑道:「這位施主,你諸事隱瞞,出手殺了那么多士兵,還欺負(fù)小姑娘,怎么看都不像是可靠之人,我為何要聽你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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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停下交談了一會,一隊巡兵已經(jīng)尋跡追了過來。
面具男聽了腳步聲,準(zhǔn)備撤離,可無心不動。
他一手握住了刀柄,瞪著無心問:「你不去?」
無心蓄力在手,說:「我信不過你?!?/p>
面具男怒哼一聲,罵道:「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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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心運起掌勁,猛然朝著面具男攻去,而面具男隨手抓起身旁的葉若依,奮力將她推到無心身前,然后撒腿逃了。
無心驚慌地收住掌勁,掌心在葉若依心口前一寸停下,雖及時收了掌,但掌風(fēng)余勁仍對她造成了傷害。
葉若依患有心疾,病體本就弱不禁風(fēng),承受著這股勁力,頓時如受重創(chuàng),噴了一大口鮮血,當(dāng)場昏厥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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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心懵了。他一掌未盡全力,就算真打在身上,尋常人也不至于如此不堪一擊,這姑娘弱得超乎他的想象。他驚疑不定地看著倒地不起的葉若依,本欲上前觀視,忽有一女子狂奔至此,使勁將他從葉若依身邊推開。
這女子是葉若依的侍女,為救被劫走的葉若依,一路跟著巡兵追了過來。她遠(yuǎn)遠(yuǎn)望見葉若依倒在無心掌下,拼了命似的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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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望著無心一雙紅艷艷眼睛,怕得戰(zhàn)栗不已,卻仍護(hù)在葉若依身前,哭著哀求道:「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殺我家小姐!求你不要殺我家小姐……」
「我沒想殺她,我……」無心滿心委屈,試圖辯解,可沒人想聽。
有人放聲高喊:「小魔王殺了葉家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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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羽箭從無心身后射了過來,他感知危險,連忙轉(zhuǎn)過身,一手接住飛來的箭矢。舉目望去,一排弓兵搭箭張弓齊刷刷地望著他。
無心一咬牙,一股莫名的怒火燒得他紅亮的瞳仁更紅了。這些人竟不顧兩位姑娘的安危,一心只想置他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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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反手將羽箭擲向帶隊的將領(lǐng)。箭矢「嗖」的穿透了鎧甲刺入了將領(lǐng)的左臂,將領(lǐng)痛叫一聲,怒瞪著無心,令道,「放箭!」
眾軍聽令松開了弓弦,霎時箭飛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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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心旋身一躍,身似飛鳥,踏著箭雨沖出包圍。甫落地,又見一柄劍刺了過來。他矮身躲開,緊接著沖拳直向出劍的將士擊去。那名將士擋不住攻勢,猛退數(shù)步,背脊撞在樹干上,痛得無力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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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心眼神愈發(fā)狠戾,理智似乎逐漸喪失。魔族之人大多生性好戰(zhàn),越戰(zhàn)越狂,羅剎狀態(tài)下,殺性難以自抑。他很想停下,若再戰(zhàn)下去,怕會壓抑不住自己的殺心。
可身后又有數(shù)十把刀狂暴地朝他砍來。他順手抓起一名士兵,掐住了他的右臂關(guān)節(jié),輕輕一擰,士兵的手臂折斷了。
「住手!」
一個聲音由遠(yuǎn)而近,穿透了打斗聲在動亂的樹林里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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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停下。
攔路的士兵雙手關(guān)節(jié)被無心折斷,一個接一個倒在地上呻吟不已。
「快住手!」
這一回大家都聽清了??吹絹碚?,眾人紛紛放下武器,單膝跪地,齊聲道:「參見殿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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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瑟……」無心動作停滯,不敢抬頭,不想被他瞧見自己現(xiàn)在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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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蕭瑟沒有多看無心一眼,快步從他身旁行過,萬分焦急地朝著葉若依走去。他在路上聽說小魔王和他的同伙綁架了葉若依,這事已經(jīng)不能忍了,沒想到還有更糟的。?
此時葉若依已經(jīng)虛弱得連人形都無法維持,露出了雪白的貓耳和貓尾,五官也逐漸貓化。蕭瑟心急如焚,一手輕按在她心口上,給她灌輸了一股真氣壓制傷勢。待她呼吸稍微恢復(fù)順暢,他才舒展了眉頭,吩咐人去備輛馬車送她去醫(yī)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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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著等待的空檔,蕭瑟問起葉若依為何受傷。
侍女說親眼目睹小魔王打傷了她。
士兵也一致說是小魔王傷了她。
無心一直低著頭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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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瑟深呼吸幾次以平息心中怒火,極力保持冷靜。眼見未必為實。眾口一詞,積非成是。這道理他懂,所以他愿意給無心一個辯解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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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心背靠著一棵大樹站著,臉色極差。蒼白無血的面容襯托下,一雙眼眸格外鮮紅,眸中戾氣已然消散,眼波流轉(zhuǎn)間,憂愁瀲滟;一身黑色外衣染滿血跡。干涸的鮮血與黑色相近,乍看并不明顯,靠近便聞到濃郁的血腥。
與蕭瑟同行的薛斷云以及一眾士兵看管著無心。雖未對他加以束縛,卻也不許他移動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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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瑟來無心面前,屏退眾人,問:「若依是不是你打傷的?」
無心一顆心猛地一揪,「直呼其名,你和那姑娘很熟?」
「是。我與她自幼便相識。她是我好友?!故捝f。
「等她醒了,你問她便知?!顾h(yuǎn)遠(yuǎn)地望向葉若依。她身上覆蓋著蕭瑟的外衣,靜靜地躺在侍女懷中。
「我要你說!」蕭瑟命令道。
無心垂眸輕嘆。打傷了蕭瑟的好友,他十分愧疚,低聲說,「對不起。是我誤傷了她。我……」
蕭瑟沒等他說完,驀地揪起他的衣領(lǐng),將他壓制在樹干上,怒道:「誤傷?你綁架她來此也是誤會?」
無心胸口一陣疼痛,喘息好一會才說:「我沒有!我沒綁架她,我只是,追著綁架她的人來到這里。我對那人出手,卻誤傷了她。」
蕭瑟松開了無心,又問:「那個人呢?在哪里?」
無心癱軟地從樹干上滑落,鮮血從喉嚨涌出,眼前一黑,昏倒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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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瑟順道把無心送到瑯琊王府之后,就匆匆離開,他急著將受傷的葉若依帶去欽天監(jiān)找國師治療。
而蕭若風(fēng)因接到夜鴉相關(guān)消息要先去處理,聽完屬下匯報情況便命人將無心送去天獄暫行關(guān)押待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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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獄,西三間。
無心身上纏著一匝匝玄冰鐵鏈,牢牢地禁錮于十字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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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冰鐵質(zhì)若堅冰。自帶獨特寒氣,可在不損傷經(jīng)脈的狀況下阻斷內(nèi)力運行,因此常用于打造武器和戒具。用這種鐵鏈鎖著,他便無法運功掙脫束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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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黑的鐵鏈下,新?lián)Q的白衣依稀洇染了血跡。無心身上有多處深淺不一的傷口,有暗器刺傷的,有刀劍割傷的。這些傷痕還很新,大多是今日在醉香館與那群殺手戰(zhàn)斗時留下的。獄中看守不記得給他上藥包扎,就直接把他綁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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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心不吭聲,默默忍受著。其實傷口也沒有特別疼痛,在玄冰鐵鎖的寒氣刺激下肌骨痛覺已經(jīng)凍得幾乎麻木了。最令他難受的是,只要使勁拉扯一下身上的鎖鏈,渾身關(guān)節(jié)就會受寒氣侵害,當(dāng)即疼得幾欲窒息。有意無意地歷經(jīng)了幾次錐心銷魂的痛楚之后,他著實有些怕了,軟綿綿地放松著身體,再也不敢和鎖鏈較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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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能使用幻術(shù),他必定會尋機命令看守給他松綁??上麄冊缬蟹纻?,用黑布蒙起了他的雙眼。目不能視,就無法施術(sh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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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牢里的看守們不知怎的,似乎把他當(dāng)成了駭人的怪物來戒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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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心百無聊賴地向獄吏索要一杯水。他也不是真渴,不過想找點事情排遣寂寥之感。?
一名小獄吏應(yīng)他所求,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端了一大碗水送到他唇邊。透過那微抖的木碗,他明顯感覺出對方因離他太近而害怕得渾身都在發(fā)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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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心微微一笑,心想這家伙怕成這樣還來給他送水,也是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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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顾懒寺曋x,使氣氛不至于太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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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獄吏對這聲謝頗感意外。眼前的小魔王雖被黑布罩住了雙目,那俊秀的面容依然令人移不開眼。都說魔族人個個兇神惡煞,可小魔王似乎沒有傳說中那么可怕。他顫栗的雙手漸復(fù)平靜,慢慢地將碗里的水傾倒出來讓無心能順利喝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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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篃o心慢吞吞地喝完一碗水,滿意地再次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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獄吏只點了點頭,不能應(yīng)聲。接管小魔王時,他們被告誡過小魔王擅于蠱惑人心,能以言語操控人,所以嚴(yán)禁他們與小魔王交談,以防給予其可乘之機越獄。完成任務(wù)后,他便急急忙忙地走了出去,鎖緊牢房門之后,多瞥了小魔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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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心覺得他們的恐慌很可笑,又拿他們沒有辦法。想來這些家伙也怪可憐的,寧可受嚇于幻想,也不愿看清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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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他為他們也為自己嘆息。在這又黑又冷又靜又不讓動的時間里,總是忍不住胡思亂想。說起來,今天壞事還真多,被至親拋棄不說,還無故遭人坑害。可是會有誰同情呢?茫茫世間舉目無親,不免心生孤寂。他忽然很想見蕭瑟。如若這紅塵之中還有人愿施舍他一點慰藉,會是蕭瑟吧?可是,經(jīng)歷了今天的事,蕭瑟也會心生嫌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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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瑟正好來了。他忙完各項事務(wù)之后,終于有空過來探視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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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房門打開,蕭瑟沖著牢頭發(fā)怒了,「誰讓你們綁他的?」
徐獄長一驚,急忙跪伏在地上磕頭道:「殿下息怒,小的們是按規(guī)矩辦事!小魔王殺害數(shù)十人,屬危險重犯,上鎖是慣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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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瑟聲音更冷了:「案子還沒審你們就敢斷定他殺了人?快解開!別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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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獄長不干。若是別的囚犯也就罷了,偏偏是上頭交代過不容有失的小魔王,他是鐵了心無論如何都不能松綁?!傅钕?,上頭規(guī)定解鎖須有提審文書。沒有文書,這鎖誰也不能隨意打開。小魔王若逃了,我們整個牢房的差役都得掉腦袋。小的家有老小,實在擔(dān)不起這個責(zé)任??!殿下,您饒了我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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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瑟蹲下身,贊道,「你倒是盡忠職守?!菇又?,取出一張銀票遞到他面前,「提審文書我明日給你補。」見徐獄長沒打算接下,又恐嚇道,「你既知家有老小,那你還敢得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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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獄長又一磕頭,卑微又硬氣地堅持道:「殿下!沒有文書便是不合規(guī)矩。莫說一千兩了,就算是一萬兩,小的也不能收,這要是出事了,小的人頭不保,要這錢有何用???請殿下莫要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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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瑟瞪著徐獄長無言以對。遇到這種軟硬不吃特有節(jié)操的好獄官,他欺負(fù)得于心不安。畢竟這獄長也只是服從命令辦事,無權(quán)做主。要是再逼他就是自己過分了。
他自知這樣威逼利誘已是有違法紀(jì),若動手搶鑰匙,怕是要背上劫獄之罪了。三思之后,他起身望向無心,愧道:「和尚,我?guī)筒涣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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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心聽著蕭瑟替他抱不平,已是心滿意足。他微笑道:「這鎖解不解無所謂,綁一綁死不了的。你這樣威逼利誘獄官大人,我猜他都快被你嚇病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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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向蕭瑟的徐獄長,把頭埋得更低了。
「徐獄長,抱歉??炱饋戆?!」蕭瑟覺得自己有錯,于是向他道了歉,上前將他扶起,「我有話要單獨問他,你去外面侯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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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獄長告退之后,牢里只剩蕭瑟與無心單獨相處。?
無心喚道,「蕭瑟,幫我把眼罩解開?!?/p>
蕭瑟依言替他取下之后,他瞇了瞇眼以適應(yīng)光線。牢門兩側(cè)高高地插了火把,牢內(nèi)還算光亮。眼前不再是一片黑暗,身上仿佛沒那么冷了。一睜眼就能見到心里想著的人,感覺還真是奇妙。想見的人就在眼前,觸手可及的距離,只可惜雙手捆綁在刑架上,無法伸手觸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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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心的眼瞳恢復(fù)如常,不再是帶有幾分恐怖的紅亮。他凝視著蕭瑟,眸光溫情脈脈。
蕭瑟攫獲了他溫柔的眼神,又匆忙低頭躲開他的目光。那副明明很關(guān)心他又不愿被他發(fā)現(xiàn)的樣子,令無心會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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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美人還好嗎?」無心問起葉若依。
「什么我那美人?」蕭瑟白了他一眼,說,「她沒事,可能沒那么快醒過來?!?/p>
「沒事就好?!篃o心心感寬慰。
「她先天心脈受損,身體本就虛弱。國師說她若直接受你一掌,當(dāng)場就斃命了?!故捝獛~若依去醫(yī)治時,順便向國師問明了情況。
「你愿意相信我不是故意傷她了吧?」無心說著,眼神如云開見月一般明朗。
蕭瑟點了點頭。他伸手觸碰著他身上的鎖鏈,觸感宛同不會融化的冰塊,漸濃的寒意刺痛了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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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冷吧?」蕭瑟驀然抬頭問他。?
「不冷。」無心輕輕搖頭道。?
「哼!嘴硬?!故捝吐曊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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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冷,你會不會借我一點暖?」無心漫不經(jīng)意地說著。?
「如何借?」蕭瑟饒有興趣地問。
「抱我啊?!篃o心玩笑著說,不料蕭瑟當(dāng)真張開雙臂環(huán)住了他。溫?zé)岬纳眢w緊帖在他身上,像一團(tuán)火,焚燃了他冰涼的身軀。
他在那一瞬間忘了呼吸,難以置信地瞪圓了雙眼,「你還真抱?」
「不然你以為我是不敢?不愿?還是不該?」蕭瑟靠在他耳邊輕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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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心的心撲通撲通跳得劇烈。暖洋洋的濕意自作主張爬上了眼睛,朦朧了苦澀的心事,模糊了世間一切,只剩緊抱著他的人依舊溫暖而清晰。
他強作笑顏,用玩世不恭的語氣說,「難得你主動投懷送抱,我竟不能將你緊攬在懷?!挂坏螣釡I出賣了他的故作瀟灑的偽裝,擅自奪眶而出,悄無聲息從他眼角滑落,滴墜在蕭瑟肩膀上,綻放如花。他呢喃道,「這個擁抱算是欠你了。若我有幸活下去,定會十倍百倍償還你這份暖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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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要記住你自己說的話,別輕易死掉了?!故捝嵵仄涫碌卣f。
「放心,我記性很好?!篃o心含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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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冰鎖的寒氣滲透入體,蕭瑟也漸覺渾身冰冷難忍。他隨時可以放開,遠(yuǎn)離這種不適之感,可他偏偏越抱越緊,好像這樣能分擔(dān)一些痛苦?!负蜕?,對不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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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什么歉?你又沒錯?!篃o心說。
「是我抓你來的?!故捝f。
「瞎說,明明是我自己愿意的。我若想逃,你也找不到我。」無心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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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悔嗎?你本可以跟你同伴走?!故捝肫馃o心那個很厲害的同伙。無心沒與那人同路,他有些慶幸,又有些惋惜。
「你們誤會了,那個人不是我同伴。我并不認(rèn)識他?!篃o心澄清道。
「那他為什么要幫你殺人?」蕭瑟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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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心凄然一笑,「他哪是幫我?分明是害我。他為救我而殺人。若不是他,我也不會平白背負(fù)殺人之罪被禁錮于此受苦了。」
蕭瑟說:「我知道你沒殺人。我檢視過尸體,死者身上只有刀傷?!?/p>
無心說:「我只想離開天啟城,如果連你都幫不了我,我還能指望誰?再說,萬一是個陷阱,我隨他去了,只怕此生再也見不到你了?!?
蕭瑟問:「他是什么人?天外天的?」
無心想了想,「他用特殊方法隱藏了自身氣息,還戴著面具,我判斷不出來。他若是天外天之人,何必對我隱瞞身份?」
蕭瑟自言自語道:「那會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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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男與夜鴉在一座昏暗的宅子會面。
宅子腥氣熏人,四壁站滿了鐵索縛身的人。他們雙目緊閉,耷拉著腦袋,面無表情,肢體僵直不動,只有胸膛微微起伏,像一個個會呼吸的人偶,整整齊齊地排列著。
夜鴉手中拿著一根長針。他面前一張長桌上躺著一個一絲不掛的男人,男人閉著眼睛沉睡著,腹上有一道血淋淋的裂口。他一邊縫補裂口,一邊聽面具男報告情況。
面具男單膝跪在地上,「小魔王被送去天獄了?!?/p>
夜鴉將手里的針怒摔在地,發(fā)出清脆的響聲。他斥道:「天獄?可惡!讓你把他騙過來,你跟他說了什么?他居然寧愿去監(jiān)獄也不跟你走?要你何用!」
面具男瑟縮了一下,「屬下是按主人說的做,是那小魔王腦子有病,放著生路不走,偏要走死路。屬下原想等他與軍方兩敗俱傷時坐收漁利,可那蕭楚河帶兵趕到,把他抓走了?!?/p>
「蕭。楚。河?!挂锅f念著這個名字,眉頭一皺,計上心頭。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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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設(shè)1?蕭瑟是妖族狐皇之子;無心是混血兒,父親魔族,母親妖族。
私設(shè)2?寒水寺不在北離境內(nèi)。
私設(shè)3?瑾仙是鮫人
私設(shè)4?天啟城住的都是各種妖??
私設(shè)5?無心蕭瑟蕭羽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