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生死距離（下） ??我和雪盈對望了一眼。我撓了撓腦袋，遲疑的問：“你說的那個她，是不是十多年前，在這所辦公室里上吊自殺的年輕女老師？” ??“不錯。你們想不到吧─我居然會愛上自己的老師！”鍾道笑起來，哈哈大笑著，笑的眼淚都流了出來，“我是校長的兒子，我不用努力，就可以考到自己希望的任何好成績。不過那些成績卻統(tǒng)統(tǒng)不是真實的，我的科任老師每一個都想巴結(jié)我爸爸，所以不論我怎么考，甚至交白卷，拿到的卻全都是滿分。 ??“只有高秀老師對我好。她對我嚴厲，也根本不會管我老子是干什么的、我的身分在學校里有多特殊……她說一是一，說二是二，漸漸的，我現(xiàn)自己的眼神再也離不開她，我居然愛上了她，愛上了自己的老師！嘿，你說，那是不是一件荒謬的事？” ??“那當時李萍和你的關(guān)系是？”我思索著，望著他問。 ??鍾道回憶道：“萍兒是我的女朋友。每次我想要和她提出分手，她就會哀求我，跪在地上抱住我的腿死也不放手。就算我告訴她我已經(jīng)不再愛她，她也不會聽。她甚至常常割腕來威脅我，逼我不要離開她?！? ??他用手抹掉臉上的老淚，“甚至有一天，她神經(jīng)兮兮的跑來告訴我，肚子里已經(jīng)懷了我的孩子。我很詫異，因為我很確定，自己沒有對她有過任何越軌的行為。但萍兒卻信誓旦旦的說那孩子是我的，她說我可以不承認，甚至可以為了我的前途將肚子里的孩子打掉。我不置可否的丟下她走了。 ??“但過了不久，她又將我約到古亭那里去了。萍兒神神秘秘的遞給我一個袋子，我打開一看，險些吐了出來。在里邊的竟然是個嬰兒，死掉的嬰兒！那個嬰兒滿臉滿身都是血，似乎是才從子宮里分娩出來，甚至肚臍眼上還有長長的一截臍帶……” ??鍾道閉上了眼睛，臉色蒼白惶恐，似乎對那段記憶有著莫大的恐懼，“萍兒沖我笑著，笑的讓人不寒而栗。她說她已經(jīng)殺死了我們的孩子，我再也不用擔心別人的閑言閑語了。我當時只感到不可思議，頭也沒回的離開了她。 ??“但沒想到，那一走，竟然就是永別。從此后萍兒就失蹤了，我想，她一定是對我徹底失望了，于是獨自去了一個再也沒有人會認識她的地方……” ??“他的話你信嗎？”雪盈將嘴湊到我耳邊輕聲問道。 ??我嘆了口氣：“他的故事很符合邏輯，雖然和我們從學校傳說里得知的情形完全不同，但應(yīng)該有一定的可信度?！? ??雪盈望向鍾道高聲問：“既然你不是兇手，干嘛三更半夜的跑到這間辦公室找你的學生資料簿？” ??“我的學生資料簿？”鍾道詫異的抬起頭，“我從來沒想過要找那種東西?！? ??“那你來這里究竟想要找什么？”我好奇的問。 ??“是一個我已經(jīng)遺忘了十多年的東西?！辨R道頹廢的臉上出現(xiàn)了一絲甜蜜，“是條圍巾，那是我送給她的生日禮物。雖然老師說我太小，不能接受我，但在我苦苦哀求下，她還是收下了那條粉紅色的絲織圍巾。我知道，那條圍巾在她自殺后，就被解下來留在了這里。但直到今天，我才有膽量下定決心要將它找出來！ “對了，我一定要把它找出來！”鍾道搖晃站起身，又蹲到那堆數(shù)據(jù)前翻找起來。 ??“你要找的東西，嗯，是不是這個？”雪盈有些難為情的將一條圍巾遞給了他。 ??鍾道頓時喘息起來，他的全身開始劇烈的顫抖，接過圍巾的雙手更是抖個不停，“是這個，就是這個?！彼恼f道，橫花的老淚不斷從黯淡無光的眼睛中流下。 ??“那東西怎么會在妳手里？”我奇怪的問。 ??雪盈沖我吐了吐舌頭，“剛才你在專心翻找資料的時候，人家不小心就現(xiàn)了那條絲巾，因為覺得它很不協(xié)調(diào)，就把它從墻上拿下來研究，最后被你一拉，一急就塞進了背包里?！? ??我瞇起眼睛懷疑的盯著她，“說謊，我看妳分明是想中飽私囊?！? ??“人家才不會像你一樣?！毖┯哪樕项D時升起一朵心事被說破的羞紅，她哼了一聲，側(cè)過頭去避開了我的視線。 ??好不容易才慢慢回復正常的鍾道看了我們一眼，哀求道：“你們能不能讓我留在這里獨自安靜一會兒？” ??我和雪盈對視，然后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但沒想到我們剛走出辦公室，鍾道就用力將門關(guān)上，反鎖了起來。 ??“你在做什么？”我一愣，接著用力的敲打起緊閉的門。 ??“你們不用管我，我好想高秀老師，真的好想她?！蓖高^身旁的玻璃窗，只見鍾道緩緩的爬上辦公桌，將手里的圍巾吊在天花板上。 ??他用雙手拉住垂下來的部分，轉(zhuǎn)頭望著毫不猶豫的打破玻璃窗，正拼命的想要將焊在窗戶內(nèi)層的鐵柵欄撬開的我和雪盈，長長嘆了一口氣，微笑著說道：“你們知不知道，其實人死了也一樣可以在一起，只要你和那個你喜歡的人，在同樣的地方，用同一種方法死掉，那么兩個人就可以生生世世都在一起，永遠也不用分離了?！? ??一股寒意爬上了我的背脊，我打了個冷顫，大聲沖他吼道：“你這個笨蛋！人死了就什么都沒有了，還談什么生生世世永不分離，你根本就是懦弱，不敢面對現(xiàn)實！” ??“對，我是懦弱，是膽小，不然也不會用十三年的時間才下定決心?！辨R道眼神空洞的望著那條圍巾，突然全身一震，他死死的盯著眼前的空氣，幸福的笑了起來。 ??“老師，是妳，妳來接我了？”他笑著，哭著，流著淚，哽咽地說道：“我已經(jīng)三十一歲了，再也不是從前那個毛頭小子，老師應(yīng)該能接受我了吧？我好幸福，真的好幸福?！? ??鍾道慢慢的將頭伸入了用圍巾打出的結(jié)里，正要用雙腳蹬開椅子，就在這時，有一雙看不見的手突然掐住了他的脖子。 ??“萍兒，為什么是妳！又是妳！”鍾道吃力的咳嗽著，他捂住脖子，痛苦的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放開我，我要去和老師在一起。為什么妳總是要阻攔我？說高秀老師搞師生戀，還被自己的學生搞大肚子的謠言，是妳散布的對吧，妳的忌妒心好強！為什么妳直到死也不愿放過我，讓我和老師在一起？” ??鍾道畸形的直起脖子，拼命的想要將頭再次伸進繩結(jié)里，但他身后卻有那雙無形的手，拼命的掐住他將他往后拉。 他的脖子外皮頓時在兩種力的作用下，開始呈現(xiàn)出螺旋狀，最后表皮甚至因此剝落下來，流出了血淋淋的氣管和頸部大動脈。 ??鍾道用力的掙扎，終于掙脫了那只手，將頭放了進去。迅的踢開椅子，他被圍巾吊在了天花板上，身體還在不斷的旋轉(zhuǎn)著。當他的臉轉(zhuǎn)向我和雪盈的方向時，鍾道笑了。 ??是幸福、滿足的微笑…… ??我全身僵硬的呆站著，理智的大腦完全不敢接受眼前的一切。 ??“這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雪盈也被驚呆了，嘴里不住的重復著那句話。 ??突然辦公室的門被猛地從里邊推開，撞在墻上出“砰”的一聲巨響。有股惡寒毫無來由的通過全身，我所有的毛幾乎都同時因恐懼而立了起來。 ??“在水邊……還有一個……還有一個……” ??有一個冰冷、陰暗、呆板的聲音透過耳膜，傳入腦海，并且不斷在腦中回蕩重復。 ??我強忍住害怕，朝四周探望著。但什么也沒有看到，不遠處有的只有寂靜的如同惡夢般猙獰妖嬈的詭異夜色。 ??“還有一個……是嗎？”雪盈喃喃說道，她挽住我的手，將頭靠在了我肩上，整個身體都在顫抖著?！靶∫梗阏f……那最后一個會是你，還是我呢？”她望著我的眼睛，見我依然呆呆的望著遠處的黑暗怔，竟然“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笑的流下了眼淚。 ??“小夜，我猜那最后一個，絕對不會是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