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天(十六)救駕 作者:姽娰
十六??? ??救駕
?
趙禎招到宮里的雜耍班,是為太后李依依準(zhǔn)備的。
明日是李太后的生辰,這是在外流浪了將近三十余年的李依依入主太后宮的第一個生日。趙禎原本是大辦一通,但被李依依謝絕了。她只想和親近的人安靜的坐下吃個飯而已。
因此,她去了開封府,在開封府里等了半天展昭。直到她看到那個小衙役孤零零的回來,又不死心的坐了半晌,終于落寞的告辭。
她已經(jīng)很多天沒有見到展昭了。她在宮里等,那個孩子就不進(jìn)宮;她出來找,這個展護(hù)衛(wèi)又不見蹤影。李依依有些懷疑,展昭在躲著她。一腔熱情遭到這樣的對待,說不涼腸子,那是自欺欺人的話。
莫名的便有些委屈,所以李太后轉(zhuǎn)過身對早已心不在焉的包拯告辭。
“明日皇上準(zhǔn)備家宴,哀家原本是想請展護(hù)衛(wèi)出席,沒有想到開封府是這樣忙碌。是哀家考慮不周?!崩钜酪篮敛谎陲検?,絲毫沒有看到后者正用一種復(fù)雜的目光打量自己。
看來這位太后真是心思亂了,包拯心里嘆道。不知所云的把心中所想告訴的這樣詳細(xì)。是根本沒有注意到還是把自己當(dāng)成心腹原就不打算隱瞞?包拯考慮要不要提醒一下這位太后,這樣的話還是不要隨便說的好。
是啊,這句話雖然短可是帶出的信息量卻很強(qiáng)大?;噬霞已??家宴,哪有請臣子參加的道理。
還沒有等包拯理出頭緒,李依依另一句讓人失色的話說出,“其實,哀家對展護(hù)衛(wèi)若同對自己親生兒子般看待。我想包愛卿能理解哀家這種心情?!?/p>
“太后!”包拯一向智慧的大腦又一次短路。他除了說出這兩個字,再也說不出其他的話。
“我……”李依依喃喃的想說什么,包拯看著她,發(fā)現(xiàn)只要是涉及展昭,李依依就會說我,她不會用哀家這個詞。李依依剛開個頭然后便委屈的說不下去。她感到被展昭嫌棄了,這個念頭一經(jīng)生出就根深蒂固,牢牢的把住感情最脆弱的那根弦。女人是感性動物,她對與感情上的輕視是絕不能忍受的。在照顧展昭的那段時間里,她是那樣的真心真意誠惶誠恐。每天晚上,她伏在床頭,試著病人額頭的溫度,喂藥喂水細(xì)心照顧,那時她還不知道展昭身上有著自己留給他的東西。直到一次王朝為展昭換下汗?jié)竦膬?nèi)衣時,她看到展昭脖頸上掛著的那個扁圓三角椎體,熱淚奪眶而出。那是當(dāng)年她留給昭兒的信物。那一刻,她喜極而泣。雖然她不曾認(rèn)為自己是個苦命的女人,但在她生命中快樂、愉悅,值得回味和珍惜的并不多,昭兒是她最珍重的一個。
而現(xiàn)在,這個在生命中占著很重要位置的昭兒不僅忘記她,而且對她敬而遠(yuǎn)之。
她沒有再說什么,帶著林若梅怏怏不快的回到了宮中。
趙禎很乖巧感到李依依不快樂的心情。也很敏銳的猜到這個不快樂的原因是因為展昭。要說趙禎的心胸的確很開闊,他并沒有為此生氣和郁悶,也沒有感到自己的皇位受到了威脅。相反,他很能理解李依依的心情,看著近在咫尺卻不能相認(rèn)的兒子,他認(rèn)為李依依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趙禎認(rèn)定了展昭就是李依依失落多年的孩子。這個是有原因的。因為,劉斐兒從來不曾隱瞞過他的身世,他就是八賢王的兒子。他出生在南清宮,他還有一個哥哥,他原名叫趙受益……
劉斐兒為他保留下了唯一的情感,就是沒有扼殺他對自己父母的感情。她肯定了小受益心目中的那點(diǎn)溫暖,并細(xì)心加以呵護(hù)。郭槐、劉震在虎頭鍘下伏法后,這位權(quán)傾朝野三十余年的女人對著自己的養(yǎng)子說出悔恨,“對不起,禎兒,我沒有保住楊宗保。”
她明白,她一直明白天波楊府對于趙禎的含義。
當(dāng)年,真宗下旨,受謙、受益兩個孩子均不允許養(yǎng)在南清宮,八賢王無奈之下,把自己親生骨肉托付給了楊宗保。
天波楊府那是趙禎心里的一個家。
家,親人,父母,都在身邊,卻要形同陌路,這對一個只有八歲的孩子是多么殘忍的一件事情。趙禎聽明白劉斐兒語中的含義,他抱著養(yǎng)母在寂靜的太后殿中無聲啜泣,“母后,母后?!彼兄?,卻無法表達(dá)那時悲憤傷痛的心情,“寡人,母后,朕以后真成了寡人了?!?/p>
“傻孩子,你還有江山,你還有臣民?!眲㈧硟嚎粗詶钭诒K篮缶筒辉谑救醯暮⒆?,在自己的肩上放任的流下帝王淚,放軟了聲音,“禎兒,你放心,李妃是個很好的人。她比我更好?!?/p>
“不,母后。她對與我來說,是個陌生人?!壁w禎抹了一把臉,“母后,你要答應(yīng)朕,不準(zhǔn)死。我不允許你一死以謝天下!”
?“好!”劉斐兒一口應(yīng)承。
天明,大宋帝王去往開封府,躬身親迎自己的生身母親李依依進(jìn)宮。同時,一頂青呢軟轎抬入皇家寺院大相國寺,一位婦人帶發(fā)修行,法號“靜心”。
廟堂之中,權(quán)力在微妙的轉(zhuǎn)換。市井其間,一場奇異的貍貓換太子的唱本在悄然流傳。
遼邦使館,有人哀嘆,一步?jīng)]跟上,步步跟不上。耶律洪不乏幽默的來個斷句,愿賭服輸。
宋朝版圖的西面,李姓元昊獨(dú)自冷笑,手腳忒快,更顯你們做賊心虛。
他忘了,他手下一品堂分支雷旗一十五名好手傾巢而出,正在人家都城里伺機(jī)而動。
這年頭,賊不說自己是賊,說別人做賊心虛。
趙禎慢慢的寬慰著李依依,為了逗太后開心,趙禎決定把明日在家宴上表演的節(jié)目提前來個彩排?!皝戆。瑐麟拗家猓屇切┤松蟻斫o太后表演?!?/p>
趙禎這個主意,把自己提前撂在了危險的浪尖上。
那些人,原本是游蕩的雜耍班。趙禎聽聞龐太師說起過。想到李依依在民間住了那么長的時間,應(yīng)該會喜歡這來自民間的玩意。
其實一切安排的很好。
如果,這個雜耍班是真的,沒有被慕容錦他們假扮,這個夜晚還是過得很愜意很愉快的。
但是……
展昭飛身掠過汴京的層層屋檐,疾若星火的飛奔在皎潔的月色下,宮中的異變早已發(fā)生。
宴席上,慕容錦他們驟然發(fā)難,倉促間,禁衛(wèi)首領(lǐng)為了救趙禎首先殉職,“皇上,快……”他話音未落,慕容錦的彎刀毫不猶豫的從他身體里進(jìn)出,帶出一顆還在跳躍的心臟。
守衛(wèi)的禁衛(wèi)在慕容錦有步驟的調(diào)動下,遠(yuǎn)離了中殿。
慕容錦的計劃很順利的開頭,本以為會像計劃中的那樣,暢通無阻的執(zhí)行。可是他低估了一群人。
那群圍在皇上皇妃太后身邊的宮娥和太監(jiān)。
一時間刀光如片,鮮血四濺。周圍的宮娥太監(jiān)紛紛的倒下,驚恐的人群卻不像慕容錦想的那樣四散奔逃,而是毫不猶豫的向自己涌來,在趙禎和李依依的前面拉起一道身體做的防線。
“快走,快……”眾人哭喊著,瑟縮著,畏懼著卻不曾后退,前赴后繼的撲向刀尖撲向種種他們從來沒有見過的兇器,“走??!快走?!彼麄儧]有回頭,沒有呼喚誰的名字,卻催促著走,快走。他們知道自己的生命就會在一瞬間失去,他們爭取不了多少時間,只希望他們所保護(hù)的那個人快些離開。
這個人就是從不會記住他們也不會理會他們甚至他們一生一世生活在他的身邊他也不知道你是誰,在他的眼中你還不如御花園里的的花花草草。這個人是天之驕子是生殺大權(quán)是讓他們背井離鄉(xiāng)辭家別業(yè)遠(yuǎn)離親人的皇上。
可是,他們還是撲了上去,不勇敢的拿著身邊一切的東西,拂塵、香爐、還有手上端著的盤碟碗罐,毫不猶豫的撲上去。
草芥之人,誰不懼死?他們不是志者不是死士。他們最大的理想不是做個英雄,是希望有點(diǎn)小錢安個小家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一大堆兒女養(yǎng)一大群雞鴨,然后慢慢變老安詳?shù)乃涝诖采稀?/p>
他們過的是小打小鬧,小吵小別扭的日子。沾點(diǎn)小便宜,賣點(diǎn)小聰明,沒人記住你,沒有關(guān)系,樂得其中。哈哈的對著美女帥哥流點(diǎn)口水,發(fā)發(fā)白日夢,僅此而已,真的僅此而已。
他們沒有打算過這樣的死法,血腥而又痛苦、殘酷而又壯烈。
但他們還是一波波的帶著對死亡的恐懼沒有理由的沖上去,再沒入黑暗的那一刻,他們驚恐的哭喊卻不曾后悔。
他們讓刺殺因力量的懸殊變成了屠宰,但也成功的拖住了屠夫的腳步,讓自己卑微的死亡帶上了一點(diǎn)希望的曙光。
這個場面刺激著趙禎,他狂怒的抓過一個死去侍衛(wèi)身上的的長槍,奮力的刺向正翻身越過人堆的一個人,“×××?!壁w禎嘴里罵著,將長槍狠狠的戳進(jìn)肉體里。
“啊!”吃痛的叫著,正是剛才率先動手的顏秀。
疼痛讓他瘋狂,他嘴里喊著不知何為的話,嘰里咕嚕使趙禎明白眼前的這個人不是中原人,揚(yáng)起手中那普通侍衛(wèi)的刀,連劈倆個試圖拉住他的太監(jiān),在李依依的驚呼下,向趙禎毫不猶豫的斬下。
“呯”一聲脆響,一柄泛著淡青色的劍橫在趙禎身前,展昭終于到了。
“顏秀?!”展昭淡淡的說,目光橫掃過鮮血橫流的中殿,燈火灰暗閃閃滅滅,尸體縱橫,猶如修羅場,“還是叫你其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