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記憶始于何時，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自我小時起，我也曾像其他孩子一樣，有一段無憂無慮的時光。

清晨吃過早飯后跑出去，直到傍晚肚子餓得咕咕叫時才戀戀不舍地與同伴告別，回到家中。

此時等待著我的必定是媽媽熬出來的熱氣騰騰的南瓜粥，剛出爐的黑面包。黑面包是我從小吃到大的食物，雖然粗心的父親每次都把握不好火候，總是把面包烤得硬邦邦的，但父親毫不愧疚，每次當(dāng)我抱怨面包太硬無法下咽時，他就會放下手里的食物，眉飛色舞地向我講述他用黑面包砸暈竊賊的故事。

“那小東西狡猾得像狐貍一樣，從后院摸進來......武器不在手邊，只有一盤黑面包......我想都沒有想直接抓起一塊，朝著他的腦袋丟去，心里向上帝禱告饒恕我浪費糧食的罪名......沒想到他居然當(dāng)時就暈了過去......”

父親是加諾德子爵手下的一名騎士，聽父親說自我曾祖父那一輩起我家就開始為男爵大人服務(wù)了，我所在的村子——嘉里村，是男爵大人的封地，位于帝國的內(nèi)陸的堪查維斯行省，遠離戰(zhàn)亂不斷的邊境地區(qū)，自然是和平安寧，風(fēng)和雨順，年年豐收。

我有一個溫暖的家，和愛我的父母。

父親常常騎著馬帶我去郊外打獵。

我喜歡摸他身上冰冷的盔甲和腰上別著的寶劍，這大概是每一個男孩子幼時的夢想，成為一名騎士，一位功績顯赫的騎士。

“亞爾森，你知道你名字的由來嗎？”

有一天，父親這樣問我。

“不知道，爸爸?！?/p>

父親撫摸著我的頭，望著遠方的森林。

“你出生的那天，我特地去教堂求斯莫神父為你賜名，他脫口而出：亞爾森。當(dāng)我問他名字的含義時，他塞給了我一本圣書，我翻開指定的頁數(shù)時，了不得，居然是護衛(wèi)主的神殿騎士的名字?！?/p>

父親一直是一位虔誠的教徒，他早晚禱告，積極購買贖罪券，在教堂翻修時，無償?shù)匕徇\了三天的木材。

“這說明，你將來會成為比我更偉大的人，亞爾森?！?/p>

他撫摸的動作停下，將目光從遠處收回。

“訓(xùn)練從明天開始?！?/p>

之后，我便再也沒有見過村中的玩伴。

十歲的我握著與身材極不相稱的鐵劍，在拼命地砍著木樁。

“不要用蠻力，下盤要扎實，手不要抖，握劍姿勢要保持，好，就是這樣！”

父親與我在春天、夏天、秋天和冬天一直在訓(xùn)練。除了秋收時他去幫忙割麥子的時候。

雖然從小野到大的我皮糙肉厚，有一股子使不完的牛勁，但在父親的嚴(yán)苛訓(xùn)練面前，還不到兩個小時，我就開始感到腰酸背痛，渾身乏力，汗水打濕了衣服。尤其是在悶熱的夏天，平時的我都是在樹蔭下與玩伴們聽著蟬鳴，吃著摘來的野果，渴了就喝些小溪里的泉水，多么愜意的光景啊！

那是一個北風(fēng)蕭瑟的秋日，從北方大雪山吹來的寒風(fēng)已經(jīng)能漸漸感覺到了。

父親外出割麥，我在家中的庭院外獨自練習(xí)揮劍。

我在木樁間變換著身形，想象著自己是一個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勇猛騎士，在百萬敵軍中進退自如。

“嘿！嚯！哈！亞爾森大人來啦！”

木樁被我砍得東倒西歪，木屑亂飛。

就在我得意之時，一個聲音從背后傳來。

“好，不錯，真不錯！”

我被嚇到了，立刻收劍入鞘，轉(zhuǎn)身去看是誰。

說話的人是個和我年紀(jì)差不多大的男孩，他身上的衣服明顯比我們這些村里人要好得多，他有一頭火紅的頭發(fā)，手里握著一把裝飾華麗的長劍，正騎在馬上，向我微笑。

火紅色頭發(fā)是加諾德家族的象征，想到這，我連忙躬身道：“少爺，您好?！?/p>

“啊，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里是倫農(nóng)騎士的家吧?！?/p>

“是的，少爺?！?/p>

“你是他的兒子？”

“是的，少爺。”

“我剛才看見你練劍了，不愧是倫農(nóng)騎士的兒子，十分地出色，你練習(xí)了多長時間了？”

“兩年?！?/p>

“兩年！”

加諾德少爺驚訝地張大了嘴。

“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練到這么好，果然有天賦。要不咱倆比試一下，我也練了快三年了，看看咱倆誰更厲害?！?/p>

加諾德少爺從馬上一躍而下。

“使不得，少爺，我怎么能對您出手呢？”

“只是正常的比武罷了，還有，別叫我少爺了，我的名字是奈尼爾?！?/p>

“好的，奈尼爾少爺?！?/p>

“哎呀，叫我奈尼爾嘛！”

奈尼爾急不可耐地抽出劍，我一下子就被他手里的劍給吸引了，在陽光的照射下，由精鐵鍛造而成的劍身閃著金光，有紅寶石鑲嵌的劍尾圓頭，山牛皮革包裹的劍柄，與我手中的這把破鐵劍簡直不能相提并論。

奈尼爾似乎察覺到了我的心意。

“來吧，朋友，贏了我，這把劍歸你！”

我咽了一口口水。

要不......試試？

我抽出鐵劍，擺好架勢。

“那我先來！”

奈尼爾單手提劍沖向了我，忽的躍起，雙手握住劍柄朝我看來，我閃身躲過，順勢揮出一劍逼退奈尼爾。

奈尼爾笑了兩聲，重新握好劍再次向我沖來。

我牢記父親教過的招式，先讓奈尼爾進攻，我在防守的同時展開攻擊。

奈尼爾多次進攻無果有些急躁了，他大喝一聲，朝我沖來，在快接近我時突然放低身子，將劍揮向我的腰部。

“哈！你躲不掉了！”

劍來的十分快，在緊急時刻我來不及格擋，只好將身子往后一仰，將身子拱成橋狀，寶劍在距離鼻尖一厘米上劃過，寶劍過后，我飛速起身，來不及擦頭上的冷汗，用劍背抽向從身邊經(jīng)過的奈尼爾。

我沒有用力，奈尼爾被打到后也嚇了一跳，轉(zhuǎn)過身來看著我。

“少爺，我得罪了?！?/p>

“很好，再來！”

奈尼爾挺劍又沖了上來，用劍鋒直刺我的胸口，我側(cè)過身子用鐵劍壓住他的寶劍。

“嘿！”

奈尼爾用力地想要將劍抬起，我也用力地將他的劍壓向地面。

就在我們二人相互較勁之時，我聽見了父親的喊聲。

“亞爾森，我回來了！”

我稍微有些松懈，奈尼爾瞅準(zhǔn)機會抽出他的劍，向我斜著劈來。

我的頭腦有些發(fā)熱，想要在父親面前顯示一下自己的才能，于是用力憑鐵劍迎向奈尼爾的劍，兩劍一接觸，火花炸開，顯然我的力氣比奈尼爾大，奈尼爾向后退了幾步我卻紋絲不動，我趁奈尼爾身形不穩(wěn)時，沖上去打掉他手里的劍，奈尼爾跌坐在了地上，我忘記了作為臣子的禮節(jié)，用劍指向了奈尼爾，奈尼爾的臉色有些蒼白。

“我的上帝?。啝柹?，你在做什么！”

父親走進了院子，看見眼前的場景嚇得差點昏過去。

“父親，我贏了他。”

“贏不贏什么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重要了，亞爾森，你知道他是誰嘛！我的老天爺吶！”

奈尼爾此時已經(jīng)恢復(fù)了先前的神色，輕輕撥開了我的劍，從地上站了起來。

“倫農(nóng)騎士，你的兒子很優(yōu)秀?！?/p>

“少爺，我這犬子居然敢用劍指著您，實在是大逆不道，請您原諒。亞爾森，你還愣著干嘛，快跪下！”

我慌忙聽從父親的話跪倒。

“少爺，我該死，請您原諒?！?/p>

“別這樣！”

奈尼爾將我扶了起來。

“你叫亞爾森？”

我小心地點點頭。

“我爸爸說這是書里面圣殿騎士的名字?！?/p>

奈尼爾笑了。

“好哇，好名字，倫農(nóng)騎士，你不要擔(dān)心，你的兒子沒有任何罪過，是我提出要和他比試的?！?/p>

“少爺，如果這是您的意愿的話，我毫無意見?！?/p>

“來，亞爾森，這個給你了?！?/p>

奈尼爾從地上拾起他的寶劍收入劍鞘，抓起我的手，將它放在我的手里，又輕輕拍了拍我的手。

“少爺，這怎么使得！”

父親擺著手說道。

“這是我和他約定好的，如果他贏了的話，這把劍就是他的了。”

“謹(jǐn)遵您的意愿。”

父親躬身說。

“倫農(nóng)騎士，父親大人常對我們說，你是他身邊最好的騎士，今天我可算是相信了，如此短的時間內(nèi)，練就如此高的劍術(shù)，連我也要自愧不如?。　?/p>

“您言重了，犬子練習(xí)這些就是為了您效勞，再大的榮耀也是屬于您的。”

“哈哈哈，不錯，有沒有興趣陪我練劍？”

我驚惶地望向父親，父親也有些遲疑。

“不愿意嗎？”

奈尼爾歪頭打量著我。

“少爺，犬子只略通劍術(shù)，還未曾練習(xí)騎馬?！?/p>

騎士，顧名思義，一是要效忠君主，領(lǐng)取土地，繳納供賦，二是要戰(zhàn)時武裝，騎馬上陣，充當(dāng)精銳騎兵。

而我還未學(xué)會騎馬，父親也未能為我找到一匹馬。

“好辦！他可以作為侍童被寄養(yǎng)到我家里，我會交給他作為騎士應(yīng)習(xí)得的技藝，如果有機會他會被送到騎士學(xué)校，接受更加優(yōu)越的教育，成為和您一樣優(yōu)秀的騎士?！?/p>

父親可從未去過騎士學(xué)校啊！

父親的面色有些沉重。

“少爺，可否容我考慮一晚，明日給您答復(fù)？”

“好，明天傍晚，我會再來這里的。”

奈尼爾說完朝我再次微笑，然后走出了小院，騎上了他的那匹馬遠去了。

今天晚餐時的氣氛有些不對，平時十分健談的父親沉默寡言，母親也面露憂色。睡覺時，我聽見他倆在說著什么，只是隔著墻壁聽不太清，斷斷續(xù)續(xù)的說話聲一直持續(xù)到天亮。

父親與母親似乎一夜未睡，天剛放亮，父親就騎馬去鎮(zhèn)上了，母親則留在家里。

今天我被父親交代不用訓(xùn)練了。

是要走了嗎？大概是要走了吧......

中午時父親回來了，馬上的包袱里塞了許多東西。

他急匆匆走進家門，抓起桌子上的碗喝了一口水。

“亞爾森，今晚你和奈尼爾少爺走吧?！?/p>

說完后，他就坐在凳子上沉默不語。

母親臉上掛著明顯的淚痕，她推了推父親想讓他再說些什么，可父親始終低著頭。

“亞爾森，你知道自己面臨著什么嗎？”

“媽媽，我大概知道?！?/p>

在我所生活的甘露迪亞王國，成為一名真正的騎士，需要經(jīng)過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就是侍童，在領(lǐng)主的家里初步學(xué)習(xí)騎士所需要具備的技能和基礎(chǔ)的軍事知識，需要兩三年的時間；第二個階段，接受領(lǐng)主的認(rèn)可，成為扈從，負責(zé)為戰(zhàn)場工作，傳遞戰(zhàn)書，運送武器，為戰(zhàn)馬披甲等軍事準(zhǔn)備活動，這一階段是最難的階段，一些十四五歲的年輕人上了戰(zhàn)場，雖說不是直接面對敵人，但聽父親說戰(zhàn)損率極高，尤其是在對付草原上的游牧部落時，他們最喜歡襲擊落單的人或弱小者了，即使只有短短一年的時間，但還是有很多人倒在這一年內(nèi)；最后的階段，就是進入國家設(shè)立的騎士學(xué)院成為見習(xí)騎士，與貴族子弟們一起學(xué)習(xí)兩年，畢業(yè)后受資助入學(xué)的領(lǐng)主冊封，成為他的騎士。其實，在第二階段過后可以憑戰(zhàn)功直接提拔為騎士，但是如果有后階段的話，可能畢業(yè)后被授予騎士這一爵位的同時，在軍中充當(dāng)一些較高的官職。

父親沒有進入騎士學(xué)院，所以他自始至終在子爵大人的麾下是一名掌管二十名騎士的騎士長，騎士是爵位，騎士長是官職名，如果他能夠進入騎士學(xué)院的話，成為軍團長（掌管三千名騎士）都沒有問題。

母親流著淚拉著我的手，說了很多話。

直到日頭有些偏西時，父親交給母親一包東西，母親轉(zhuǎn)身去了外面。

“亞爾森，本來我的計劃是等我死后，讓你自然而然地繼承我的爵位，但我想了一夜，想明白了，如果是那樣的話，你一輩子都無法被人認(rèn)可的，所以我才打算讓你去追隨奈尼爾少爺?！?/p>

父親的臉埋沒在入窗的夕陽內(nèi)。

“以后會很危險，這一別，有可能意味著永別?！?/p>

“不會的，爸爸，您不是子爵大人身邊的騎士長嗎，您可以隨時來看我的。”

“不，亞爾森，今天我去鎮(zhèn)上打聽了一下最新的消息，東邊的瓦爾迪亞又要與我們開戰(zhàn)了，他的皇帝親率五十萬大軍，已經(jīng)越過了索納河，攻破了東省的首府及阿爾堡，就要越過大海進攻我們的大陸了?！?/p>

“這有什么，皇帝會打敗他的?！?/p>

“不，亞爾森，事情沒有你想得那么簡單，這次瓦爾迪亞派出的軍隊數(shù)量是一百年來最多的，我怕皇帝陛下要從各省抽調(diào)精銳部隊了。剛才子爵大人來信，要我去鄰村召集駐扎的軍隊到他那里集合。我恐怕要出征了?！?/p>

父親對我說，加諾德家族是一個龐大的家族，這里的子爵只是家族的一個分支。加諾德家族在王國議會中占有32個席位（帝國議會一共有二百個席位，法律規(guī)定皇族必須至少占有七十五個席位），是僅次于皇族，海瑟納家族的第三大族，現(xiàn)在家族的掌管者西澤·加諾德公爵已經(jīng)擔(dān)任了王國的首席大臣這一職務(wù)，想要進一步壓制住海瑟納家族，取而代之，成為僅次于皇族的第二大家族，所以面對這次戰(zhàn)爭，手握重兵，封地跨越五個省份的加諾德家族是絕對不會無動于衷的，而子爵為了討好他的家族必然會派精銳部隊出征趁機升官加爵。

我以為父親是在為我的遠離而擔(dān)心，沒想到他卻要為了家族之間的爭斗遠離我去征戰(zhàn)沙場。

“按理說您不應(yīng)該摻和家族之間的斗爭?！?/p>

“亞爾森，我的孩子，如果只是這樣的話我還會考慮一下，可是作為一名騎士，在效忠領(lǐng)主的同時，我也向甘露迪亞這個國家宣示了自己的忠誠，我必須保衛(wèi)我們的國家，為了更多的父親不再上戰(zhàn)場，為了更多的年輕人不再失去父親......就是這樣。”

“會很危險的吧?！?/p>

這次父親沒有說話，只是把他那粗糙的大手放在我的腦袋上，像平時一樣，輕輕撫摸著。

時間就這樣恐怖地流逝著。

母親端著盤子進來了，盤子里是新年日時才吃的上的牛排，上面撒著黑胡椒醬。

“爸爸，這是？”

父親笑著對我說。

“在家最后一頓飯吃好一些，快吃吧，吃完了奈尼爾少爺也應(yīng)該到了。”

母親將牛排放到了我的面前，我望著被烤得噴香的牛排，不由得流出了口水。

是啊，平日里吃得都是南瓜粥和野菜湯，要么就是父親的黑面包，肉是很少吃的，故此我感覺胃里緊得難受，所以用小刀切下來一小塊放在嘴里細細地嚼了起來。

嚼嚼嚼......

好吃！我戀戀不舍地將嘴里的肉吞下肚子，再次切了一大塊下來。

母親坐在對面，慈祥地凝望著我。

“我去為你收拾行李?！?/p>

父親站起來走進了房內(nèi)。

當(dāng)我吃完牛排喝著母親熬的粥時，門外響起了雜亂的馬蹄聲。

我聽到了奈尼爾的聲音。

“你們在這里等著，我一個人進去就夠了?！?/p>

“是，少爺?！?/p>

“亞爾森，你在嗎？”

奈尼爾興奮地走進房內(nèi)，我和母親站起來向他施禮，他點頭示意。

父親提著一個粗布包袱從房內(nèi)走出來交給我，又把奈尼爾送給我的劍遞上。

我跨好了包袱，提上了劍，朝著父親點點頭。

這時，母親又哭了出來。

父親抱著母親安慰她。

“好了，薇婭，一切都會好的?！?/p>

我隨著奈尼爾走出了家，父親和母親站在門口目送我們。

我看見與奈尼爾一起來的還有幾名騎兵。

奈尼爾并不是騎馬來的，而是坐車來的，他將我拉到車上。

“那么我們就走了?！?/p>

“請等一等！”

父親從懷里掏出一個東西跑過來塞到了我的手里。

我接著殘陽放出的光瞧見手里的是一個金色的十字架。

“帶著吧，它曾保佑過我，也將繼續(xù)保佑你。”

父親說著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露出令我難以理解的神情。

“再見，倫農(nóng)騎士，我答應(yīng)你，一定會將你的兒子培養(yǎng)出最優(yōu)秀的騎士。”

奈尼爾安慰著我的父親。

“謝謝您，少爺，愿上帝保佑您。”

車夫一甩鞭子，馬車開始行駛在鄉(xiāng)間的小路上。

“你要去我們家，三十里外的一座城堡，我已經(jīng)為你準(zhǔn)備好房間了，那里有幾十名與你一樣的人。”

“少爺，我和其他侍童一起住就行了。”

“不用這樣，你可是我的重點培訓(xùn)對象啊。”

我有些明白了，奈尼爾難道想把我培養(yǎng)成他的忠誠騎士嗎？

我的身體隨著馬車晃晃悠悠，很快，夜幕降臨，一切都陷入黑暗之中，車子在路上慢慢地走著，馬匹打著響鼻，蹄子踏在小路上發(fā)出噠噠聲，車子周圍的衛(wèi)兵點亮了火把，他們的面孔在昏黃的火把下忽明忽暗，顯得滄桑莊重。

不一會兒，我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等我被奈尼爾推醒時，我發(fā)現(xiàn)我們已經(jīng)到了一座高大的城堡下，這就是子爵大人的家——加諾德堡，一個擁有八千人口的城市。

門口的衛(wèi)兵正在打開城門。

進了內(nèi)城，我們在一座高樓前下車。

“走吧?！?/p>

奈尼爾領(lǐng)著我上樓，轉(zhuǎn)過無數(shù)的拐角，回過神來時，我們已身處一處大院。

“這是我住的地方，你就住在西房?！?/p>

“好的，少爺。”

“亞爾森，”奈尼爾拍了拍我的肩膀，“在別人面前可以叫我少爺，當(dāng)我們獨處時，叫我奈尼爾就行了，明白了嗎？”

“好的，奈尼......爾......”

“我的名字很燙嘴嗎？”

“不?！?/p>

奈尼爾哈哈大笑。

“好啦，時候不早了，快去休息吧，明天還要集中訓(xùn)練呢?！?/p>

“是?！?/p>

我到了我的住處，房間雖然不大，但很整潔，雪白的床單，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一盞燈，和一個儲物柜。

正合我意。

我將包袱卸下，將里面的衣物取出，放入了儲物柜內(nèi)。將劍靠在床邊，脫鞋，上床睡覺。

第二天。

我早早地起來，穿戴整齊，坐在床邊等候著奈尼爾的召喚。

等了一會兒后，有人敲門。

“請進?！?/p>

我起身開門。

來人不是奈尼爾而是一位老傭人，他的手里端著盤子。

“少爺吩咐我給你送飯?！?/p>

“好的，有勞了?！?/p>

我接過盤子，發(fā)現(xiàn)里面的食物比我以前吃的大不一樣。

有面包，但不是父親烤的黑面包，而是全麥的，有一些肉和菜，居然還有水果和一杯牛奶。

“了不得啊，侍童都吃這么好?！?/p>

我狼吞虎咽地吃完，這時那位老傭人又進來告訴我奈尼爾在練兵場等我，讓我跟他走。

我跟著老傭人走出門外，出了大院的門，走上了街道，在街道盡頭轉(zhuǎn)彎，再轉(zhuǎn)彎來到了老傭人口中所說的練兵場。

“呦，很快嘛，亞爾森?！?/p>

此時的奈尼爾穿著鐵甲，他的身后站著數(shù)十名和我們年齡差不多大，身著皮甲的人。我想這應(yīng)該就是其他的侍童了吧。

我套上了被遞來的皮甲，將劍別在了腰帶上。

“那么有請我的訓(xùn)練官，加諾德子爵大人麾下的騎兵百夫隊百夫長，塞西爾百夫長！”

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默不作聲地從護場的士兵中走出，他沒有戴頭盔，可以看到他的臉上有一道傷疤穿過了他的臉頰直到腦后，冰冷的鐵甲穿在他的身上顯得十分合身，他手里提著他的頭盔，走到了我們的面前。

“我是你們的訓(xùn)練官，塞西爾·安魯，子爵大人麾下第一騎兵隊隊長，一名光榮的騎士，你們想和我一樣成為一名榮耀與鮮花終生陪伴的人嗎？”

“想！”

侍童們揮舞著手里的劍，齊聲高喊道。

“我只負責(zé)你們的軍事訓(xùn)練，關(guān)于其他的方面自然會有人教你們，你們來之前或多或少都接受過訓(xùn)練，但在我看來就如同沒有一樣，你們到了這里就已經(jīng)是一張白紙了，你們是什么？”

“白紙！”

“好，不錯?，F(xiàn)在我要弄清楚你們都多少人，排成十人一排的方陣，別磨蹭，快點！”

侍童們在一陣騷亂中排好。

“好，三十四個人。過來?！?/p>

塞西爾訓(xùn)練官將我們領(lǐng)上了城墻，指著遠處的一座小山丘。

“看見那座山丘了嗎？”

“看到了。”

“那上面有三十面旗幟，日落之前把旗子都帶回來，沒旗子的準(zhǔn)備圍著練兵場跑十圈吧！”

“是！”

我剛想隨著人群下城墻。

“回來，我讓你們走了嗎？”

侍童們再次列好隊。

塞西爾訓(xùn)練官在我們面前踱著步，臉上露出一絲邪笑。

“負重行軍！把平時重裝步兵的裝備拿來！穿好，然后跑吧，豬玀們！哈哈哈！”

侍童們的臉色十分難看，穿上了厚重的鐵甲帶上了鐵頭盔，將長方盾牌背在身后，有些比較瘦小的人每走一步搖搖晃晃都快站不住了。

我咬著牙走出了城外，沿著道路前進。沉重的鐵甲好像要陷進肉里一樣，每走一步就陷得更深。

“亞爾森，等等我?！?/p>

奈尼爾在后面叫我。

“少爺......啊，奈尼爾，你怎么也來了？”

“我也得努力訓(xùn)練，覓個封侯啊！”

奈尼爾拖著沉重的步伐勉強與我走了個并排。

“那個地方離這里差不多五里地，這么走果然需要等到黃昏啊?！?/p>

奈尼爾喘著氣說道。

我回頭望見一路上稀稀拉拉的隊伍，有些侍童在這時因為盔甲的重量已經(jīng)被壓倒，正在努力地爬起來。

“快點，重裝騎兵和你們的鎧甲重量也差不多，你們想在打仗時只穿件褲衩上陣嗎？”

“不是~”

人們的聲音有氣無力。

“那就快點！”

塞西爾訓(xùn)練官騎著戰(zhàn)馬在隊伍中間來回奔走，手中的馬鞭在空中噼啪亂響，似乎下一秒就要落到某個倒霉蛋的身上。

我和奈尼爾走在最前面，在午飯時趕到了山頭。

“坐會兒吧！”

奈尼爾一屁股坐在地下，摘下頭盔，水流般的汗水從他打濕了的紅頭發(fā)上落下。

我舉起旗子，旗子上是一只以紫色為底色的畫有雄鷹的族旗。

“這是子爵大人的族旗，還是整個家族的族旗？奈尼爾？”

“啊，這只是我們家的，在甘露城（甘露迪亞王國首都）里的加諾德家族的族旗是以金色為底色的上面有一頭張牙舞爪的獅子，比這個威風(fēng)多了?！?/p>

奈尼爾扯過旗子拿在手里玩弄著。

“呃......這么說自家的族旗不好吧?！?/p>

“怕什么，我們只是個旁族，可不如首都里那幫老爺們快活?！?/p>

我在奈尼爾的話中聽出了一絲嫉妒。

“難道您也想成為他們那樣?！?/p>

“不，亞爾森你想錯了，我們這支分族是被趕出來的，只因為我的祖先是一個在權(quán)力斗爭中失敗的人，當(dāng)年他們弟兄七人，三人被殺，兩人出逃，一人失蹤，剩下一人加冕，也就有了現(xiàn)在的甘露城加諾德家族?！?/p>

“剩下的那支呢？”

“好像是去了最北邊的雪嶺省，爵位是個男爵。”

“我聽說瓦爾迪亞又來進攻了。”

“我們兩個國家自建立之時就從未安息過，最長的和平時間我統(tǒng)計過，也就十一年，出動十萬以上的兵力的戰(zhàn)役有一百九十二場，一萬人規(guī)模的數(shù)不勝數(shù)。兩國有九位皇帝死在了戰(zhàn)場上，瓦爾迪亞五位，我們四位?！?/p>

“聽父親說，子爵大人打算帶兵響應(yīng)公爵大人的號召。”

“我的父親的確是在一直討好當(dāng)今的西澤公爵，真不明白，自己帶兵獨干不行嗎？到了那個老東西手里，只能成為棋子，而不是朋友?！?/p>

“我覺得憑子爵大人的兵力獨干的話有點危險?！?/p>

奈尼爾拄著旗子站了起來。

“我們少說也有一千人馬，跟隨另一位大人也可以啊?！?/p>

“奈尼爾，我覺得事情遠比我們想的復(fù)雜?！?/p>

“也是，總感覺王國里面有一張無形的網(wǎng)編織了起來。不祥的預(yù)感，好了，快走吧?！?/p>

黃昏，我們終于返回了城池。

“不錯，少爺！”

塞西爾訓(xùn)練官朝著奈尼爾豎了一個大拇指，然后又轉(zhuǎn)頭望向我。

“你的父親是？”

“倫農(nóng)騎士。”

“哦！倫農(nóng)騎士啊，他可是一名很優(yōu)秀的騎士，一直深得子爵大人的信任?！?/p>

“謝謝您?！?/p>

只有我與奈尼爾完成了任務(wù)，其他的侍童在哀嚎中圍著練兵場跑了十圈。

“明天上知識課，后天繼續(xù)訓(xùn)練，都緩一緩吧！”

塞西爾訓(xùn)練官招呼侍童們回去休息。

夜晚躺在床上，我覺得骨頭都要散架了，誰知道那些跑了十圈的人的感受是怎樣的呢。

我有些想念父親母親，我掀開衣服，看著被盔甲壓紫的皮膚，母親若看見的話一定會心疼得流淚吧。

知識課上，一位頭發(fā)花白身材佝僂的老者捧著一本厚厚的破舊的書。

我們坐在寬敞的圖書室里聽他上課。

“首先我們來學(xué)習(xí)一下爵位?！?/p>

老者伸出干枯的手指捏起一支粉筆，在黑板上顫顫巍巍地寫下“爵位”二字。

他講課時的表情十分陶醉。

“爵位是皇帝陛下賜予愿意向他效忠的人的稱號，受封者在接受這一稱號時，往往會被賜予一片封地，封地隨爵位的大小而變化，受封者成為貴族，區(qū)分與平民、賤民。受封者效忠于封君，戰(zhàn)時率兵作戰(zhàn)，鎮(zhèn)守一方；閑時繳納賦稅，定期朝貢。最高的爵位是王爵，一般不授予皇族以外的人，王爵最多的稱號就是攝政王，攝政王輔佐年幼的皇帝掌管國家的事物，在皇帝成年后，則幫助皇帝批改文書，攝政王不能世襲。另外的王大多是皇帝的親兄弟，手握重兵，封地一般在首都周圍，這種王被稱為親王，親王也不能世襲，其繼承人不出意外的話永為公爵，也就是說王爵一般不能世襲！”

那你一開始就說啊，我吐吐舌頭，認(rèn)真地記著筆記。

“王爵以下是公爵，公爵是非皇族能夠獲得的最高爵位，公爵以下是侯爵，侯爵了是子爵，子爵再往下是男爵，男爵后是騎士，騎士是最低的爵位，也是最容易獲得的爵位，當(dāng)然了，這是對于那些勇猛之人說的?！?/p>

老者講完后歇了一會兒，端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喘了一口氣。

“來說一下，軍隊編制?！?/p>

他又顫抖著手去寫下那四個字。

“最基本的單位是十個人，叫伍，正副長官叫伍正，伍佐，再往上是一百人，叫百夫隊，正副長官叫百夫長，百夫佐，每一百人四面旗幟，一面是國家的國旗，一面是所屬家族的族旗，再有一面是所屬軍團的軍旗，還有所屬兵種的標(biāo)志旗，再往上是五百人隊，正副長官叫隊長，隊佐，再往上是團，2500人，正副長官叫團長，團佐，團之后是最高級的軍團，至少有7500人，正副長官叫軍團長，軍團佐。其實以上所說的都是標(biāo)準(zhǔn)編制，有的地方會擴充軍隊或縮減軍隊，將兵種混合來增強自己的戰(zhàn)斗力，所以我們經(jīng)常能夠看到某些部隊的番號里面帶有‘強’‘加強’‘特編’‘混編’等字眼，另外騎士部隊與這個不同，另有一套自己的編制?！?/p>

我舉起了手。

“哈瑞斯先生，我有一個問題，騎士與騎兵都是馬上單位，為什么編制會不一樣?！?/p>

哈瑞斯先生點了點頭。

“我親愛的亞爾森，你這個問題問得好啊。這就引申出另外一個知識點了。騎兵與騎士聽著一樣，但兵源不一樣，大家應(yīng)該知道什么是兵源吧，就是士兵的來源。騎兵部隊一般由平民參軍，其他的如步兵啊，弓兵啊等軍種也大部分是平民組成的，貴族只在里面擔(dān)任指揮官，所以那樣的部隊又叫公民部隊。而騎士部隊呢，都是騎兵，大部分由最低等級的貴族騎士組成，其他貴族在里面擔(dān)任指揮官，這樣的部隊?wèi)?zhàn)斗力極強，凌駕于重騎兵之上，編制里面沒有輔助兵種，所以戰(zhàn)斗時間不能超過一天，這樣特殊的單位，我們也叫他貴族部隊，但騎士不一定非得是騎兵，有的領(lǐng)主的麾下有由騎士組建成的重步兵團......”

哈瑞斯先生滔滔不絕地講著，只有我一個人聽得津津有味，就連奈尼爾也打起了瞌睡。

“......騎士部隊基礎(chǔ)單位叫小隊，有二十個人，正副長官叫騎士長，騎士副長，五個小隊是一個中隊，一百人，正副長官叫騎士中隊長，騎士中隊副長，五個中隊是一個大隊，正副長官叫騎士大隊長，騎士大隊副長，三個大隊叫一個集群，正副長官叫騎士總長，騎士副總長。騎士部隊在戰(zhàn)時臨時召集，短時間能就能夠發(fā)揮出巨大的戰(zhàn)斗力，全賴我國全民的尚武精神和千百年來對于騎士的嚴(yán)苛訓(xùn)練......”

“亞爾森，騎士這個頭銜騎士也分等級的，你知道嗎？”

哈瑞斯先生做到了椅子上，再次端起水杯。

“抱歉，哈瑞斯先生，我不了解。”

“我可以給你講講，騎士的最低級是見習(xí)騎士，這個等你進入騎士學(xué)院就會有所了解了，見習(xí)騎士之上是正式騎士，正式騎士之上是十字騎士，十字騎士之上是皇家騎士，皇家騎士之上是圣殿騎士。其實也就是封地多少的問題，或者在軍中擔(dān)任職務(wù)的高低。”

“這樣啊?！?/p>

我忽的想起什么，我的名字來源于圣書中圣殿騎士的名字，我又記起；臨行前父親送給我的十字架。于是我將十字架從掛著的脖子上摘下。

哈瑞斯先生眼前一亮。

“這正是十字騎士的標(biāo)志，你家里有人是騎士嗎？”

“家父是子爵大人麾下的一位騎士長，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十字騎士，抽時間我會問問他的。”

“好啊，子繼父業(yè)，亞爾森我看好你?！?/p>

哈瑞斯先生說完朝我笑了笑。

我低頭看著旁邊已經(jīng)睡著了奈尼爾，手里摸索著那個十字架。

幾天后，我找奈尼爾要來了筆和紙，給父親寫了一封信詢問他是否是十字騎士這件事。

不久我便得到了回信。

親愛的亞爾森：

? ? ? ?我的孩子，你是否能想到我和你媽媽看到你的信時那種歡喜的樣子。

? ? ? ?短短五天的磨練正在讓你快速成長，我相信不久后的你一定是一個比我還要厲害的男人。

? ? ? ?關(guān)于那個十字架，孩子，確實是我在晉升為十字騎士時得到的，可在不久后的一次剿匪行動中，我被土匪團團圍住，有人揮刀向我的脖頸砍去，有人舉槍向我的胸前刺來，我擋住了槍，但掛在脖子上的十字架替我把刀硌開了，于是我僥幸撿回了性命，行動過后，我晉升為皇家騎士，于是將這枚十字架一直戴著，讓它陪伴我經(jīng)歷每一次困難。

? ? ? ?現(xiàn)在，我將它交付給你，我即將投身于沙場，希望你能夠刻苦訓(xùn)練，成長成一名真正的騎士，這難道不是你一直追求的嗎？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愛你的爸爸

我拿到信后十分高興，想著如何再寫一封信。

這天夜里，我正披衣坐在房內(nèi)琢磨著如何寫一封表達我對父親的敬佩之情的信時，全然不知道有事將要發(fā)生。

筆尖在草紙上滑動著，墨水在紙上慢慢變干。

“嘟嘟——”

我被突如其來的號角聲嚇到了，手中的筆滾落到地下，我彎腰去撿筆，就在這時，我側(cè)起耳朵仔細傾聽。

這號角聲莫非是？

集結(jié)令！

我顧不得寫信了，將筆插進墨水瓶里，披上衣服沖了出去。

發(fā)生什么了，有敵襲嗎？

一出門正好碰見奈尼爾，于是我們結(jié)伴前往。

路上，我問他。

“奈尼爾，發(fā)生什么事了。”

“大概是要出征了，今天晚餐時，父親對我說前線的戰(zhàn)事很不樂觀，瓦爾迪亞的軍隊距離甘露城還有一百里，他接到命令隨時準(zhǔn)備率兵出征?！?/p>

我們來的練兵場，果然，此刻的練兵場早已擠滿了無數(shù)士兵和戰(zhàn)馬，一束束火把被點燃，照得場地周圍十分明亮。

此時，奈尼爾的父親，子爵大人正站在高臺之上指揮著自己的軍隊站好隊伍。

“好了——各部隊清點人數(shù)，馬上匯報，從最北邊開始！”

“第一百夫隊，齊！”

“第二百夫隊，齊！”

“第三百夫隊，齊！”

“第四百夫隊，齊！”

“第五百夫隊，齊！”

“五百人步兵隊，齊！輕步兵部隊，齊！”

“第一弓兵百夫隊，齊！”

“第二弓兵百夫隊，齊！”

“弓兵部隊，齊！”

“第一騎兵百夫部隊，齊！”

“騎兵部隊，齊！”

“第一輜重百夫部隊，齊！”

“第二輜重百夫部隊，齊！”

“輜重部隊，齊！”

之后我就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騎士二十三名就位，騎士部隊，齊！”

是父親，他果然在這里。

“好，都齊了，我大致把當(dāng)前的情況說一下，瓦爾迪亞的軍隊距離甘露城已經(jīng)不到六十公里了，我們的任務(wù)是星夜奔赴距離甘露城二十公里的特姆要塞，協(xié)助那里的霍根伯爵進行防御，大家應(yīng)該聽說過特姆要塞吧，甘露城的第一大關(guān)，駐軍常常保持上萬人以上，如果瓦爾迪亞的軍隊要進攻甘露城，首先就要通過這里，如果上帝保佑的話，加諾德家族的十萬部隊?wèi)?yīng)該能夠在瓦爾迪亞軍隊抵達特姆要塞之前擊潰敵軍?！?/p>

子爵大人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

“愿上帝保佑我們都能回來。消滅瓦爾迪亞！”

“消滅瓦爾迪亞！天佑甘露迪亞！”

將士們高呼著，聲音震天徹地。人叢中，我瞧見了父親坐在馬上的雄姿。

“爸爸！爸爸！”

我拼命地沖他喊叫著。

“出征！”

子爵大人大手一揮，一個個方隊開始向場外走去，市民們涌上街頭，歡送士兵們離開。

我拼命地呼喊著父親，可他就是聽不見似的，端坐在馬上，朝著送行的市民們微笑。

我想起了還未寫完的信，于是我沖向房內(nèi)。

“亞爾森，你要去干嘛？”

我沒來得及理會奈尼爾，用最快的速度沖進屋內(nèi)，將那封還未寫完的信抓在手里，又跑了出去。

等我趕到時，部隊已經(jīng)全部離開了城池，但大部分市民還在跟著部隊歡送他們。

我揩揩鼻子上的汗水朝著人群沖去。

“爸爸！爸爸！”

我在人群外想要努力地擠進去，但由于我的個子有些矮小，到最后反而被人群撞來撞去，摔倒在路旁。

我被一名護送的士兵拽住胳膊拉了起來。

“孩子，你的父親是誰？”

“倫農(nóng)騎士！您見過他嗎？”

我急切地問道。

“哦，當(dāng)然，我的孩子，在這里有誰不知道倫農(nóng)騎士足足可以被笑話一年?！?/p>

“他在哪里？”

“唉，孩子，很不幸，您的父親已經(jīng)率領(lǐng)著騎士部隊跟著騎兵部隊先行一部了?！?/p>

“可我的信還沒給他?。　?/p>

我仿佛蒙受了天大的委屈，淚水奪眶而出。

“別哭，孩子，你可以叫信差送到前線去?！?/p>

“信差什么時候來？”

“每星期的星期一和星期五?！?/p>

我望著手里被揉成一團的信紙，想著后天就是星期五，心里稍微平靜了一些。

我轉(zhuǎn)頭眺望時，送行的市民們正在一個個地返回。

遠征的部隊每個人都擎著一支火把，一束束火苗在暗夜里跳動著，像一只只發(fā)光的螢火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