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薄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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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至盛夏,即便是夜里下了雨,仍舊讓人感覺悶悶的,透不過氣,仿佛面上蒙了一張沾了熱水的帕子。屋里擺了冰,桌案上是剛涼好的梅子湯,內(nèi)官站在門檻外面,隔著珠簾悄悄的往里面瞧,坐在龍椅上的帝王被高高的奏折擋住,一本接著一本,仿佛永遠(yuǎn)也批不完一般。
突然他放下筆,朱砂將宣紙蹭出一條紅印,來不及將紙扔掉,他便忙慌慌的站起身,從身后百寶架上拿了個匣子,捧著就跑了出去。
內(nèi)官忙喊了一句“移駕”,抓過旁邊的斗篷追上去,腳步稍慢些就要跟不上這位才登基的新皇了。匣子里嘩啦啦、嘩啦啦的響,聲音很雜,雜得聽不出來里面放的是什么東西,可看陛下將那匣子看得像個寶貝,身后跟著的內(nèi)官也不禁多瞧了兩眼。
“張云雷?”城樓上舉著傘賞雨的人聽見響動一驚,轉(zhuǎn)頭就瞧見他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手里還捧著個匣子,“哈!頭一次見皇帝這般不穩(wěn)重的?!?/p>
賞雨的少年往臺階下走了兩步,將張云雷罩在自己舉著的傘底下,身后跟著的內(nèi)官見此不敢多言,跪了一跪,便自行去找個犄角旮旯躲雨去了。
少年抬手,明明是想幫忙接過那沉甸甸的匣子,偏張云雷將自己的手伸了過去,一把將沒來得及收回的手腕握住了。
“大半年了,你難得朝我笑一次。”
張云雷執(zhí)拗得抓著少年的手腕,不管自己揭穿他以后,他的躲避與掙扎。許久,他才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將人的手腕松開,把自己懷里的匣子遞了過去。
少年疑惑的接過,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雨水,打開看見里面的東西,頓時就愣住了。那是自己與張云雷自小交換的所有禮物,都在里面,只不過這一份是自己送給張云雷的,而張云雷送給自己的,早在兩年前,就被人一把火燒了。
看著里面的布娃娃、小鈴鐺、木匕首、花箋……上面都寫了自己的名字——楊九郎,可惜的是,他們之間只剩下這些了。
“你知道,我不介意……”
“可是你我……身份有別……”
失了賞雨的心情,楊九郎舉著傘準(zhǔn)備回去,卻被張云雷攔了下來,楊九郎爭不過,只好站在臺階下仰著頭看著張云雷。
“說一句先帝荒淫,不為過吧?”
楊九郎的眼睛里盡是冷漠,他朝著張云雷拱了拱手,知道他不會因?yàn)橐痪湓挾?zé)怪自己,轉(zhuǎn)身走了,留張云雷一個人站在城樓上,看著沒有絲毫月光的天。
雨淅淅瀝瀝的,看起來漸停了,張云雷沿著長街跟在楊九郎身后,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猛地一聲雷響,把走在前面的人嚇得差點(diǎn)丟了傘,蹲在原地一動不動。
原本他是不怕打雷的,可架不住小時候被張云雷嚇壞了,說他白白嫩嫩又香噴噴的,打雷的天會有狼把他叼走吃了。
兩年前,也是這樣的雷雨天,他真的被狼抓走了,關(guān)在富麗堂皇的宮殿里,一天一夜,在打開門,他成了朝中大臣人人喊打的“后妃”。
當(dāng)張云雷得到消息,已經(jīng)是兩個月后回京了,在宮里看見他,他臉上還帶著被打過的印子,性子也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不愛和人說話、見到誰都躲,旁人看著他覺得他還有什么不滿足,可只有張云雷看得心疼,卻也無可奈何。
又過了半年,張云雷登基了,沒人在乎先帝是怎么駕崩的,他們只知道,這天要晴了。
楊九郎將自己關(guān)在宮里小一年的時間,除了張云雷能進(jìn)去說一兩句話以外,誰也不讓進(jìn),漸漸的才出來走動,宮里的人私下里都說,他真是好福氣,得兩朝皇帝青睞。
張云雷走過去,扶起倒在地上的油紙傘,撐在楊九郎的頭頂,蹲下將人抱在懷里。懷里的人猛地抖了一下,不用回頭看,也知道是他,安心的靠在他的懷里,將每一道雷電都躲了過去。
太醫(yī)說楊九郎體弱,偏偏染了風(fēng)寒的是張云雷。推了三五天的早朝,張云雷日日躺在楊九郎的屋子里,耍賴說是因?yàn)樗约翰湃撅L(fēng)寒的。即便是楊九郎伶牙俐齒,也說不過張云雷,只好一天三頓湯藥的伺候著。明明自己有手有腳,也沒有病到起不來床,還偏要楊九郎端著藥碗,一勺一勺的喂他,喝完了還喊苦,像小時候一樣找楊九郎要蜜餞吃。
一連幾日,張云雷逮到機(jī)會,又將那事重提。
“你可以不介意,但是宮人要怎么說?朝廷里的大臣們要怎么說?天下人要怎么說?”楊九郎捏了一顆蜜餞塞在張云雷嘴里,“誰多嘴你就殺了誰嗎?你這皇帝還做不做了?”
張云雷氣竭,從小到大,楊九郎都能找到話來反駁自己,無論什么事情。
“那如果我偏要呢?”
“前朝的大臣們不會同意的?!?/p>
從盛夏一直到嚴(yán)冬,宮里到處都傳著楊九郎和陛下的事情,而張云雷也因此和前朝的大臣們吵了不知道多少次。楊九郎仍舊天天站在城樓上,有時候拿一本書,有時候倒一杯酒。
終于等到轉(zhuǎn)年的初春,前朝的大臣們嘆著氣順從了皇帝,張云雷拿著已經(jīng)擬好的圣旨,一路跑到了城樓上,遠(yuǎn)遠(yuǎn)瞧見楊九郎躺在搖椅上打盹兒,旁邊還擺著剛溫好的酒。
張云雷躡手躡腳的走過去,心里咯噔一下,他看見楊九郎的酒杯里有零星血絲,旁邊還有一包碎金子,小桌上放著一封“皇上親啟”的信。頓時,那經(jīng)過了將近一年的努力才擬出來的圣旨掉到了地上,順著臺階滾了下去。
他顫抖的打開楊九郎留給他的信,滿篇的家國天下、大仁大義,像是小時候?qū)W四書五經(jīng)時候的樣子,他恨恨的將信攥在手里,唯有最后一句,短短幾字,道盡了兒女私情。
“此時相望不相聞,愿逐月華流照君?!?/p>
三日后葬禮,張云雷站在城樓上,將那匣子用火燒了,風(fēng)卷著殘骸跑遠(yuǎn),張云雷拍拍手,回了書房。外面的哀樂已起,內(nèi)官問張云雷是否要去看看,他抬起頭又低下頭,朱批被暈開了一點(diǎn)。
至此前朝多次向張云雷提議立后,都被他駁斥了回去??粗?dāng)初的圣旨,他一遍一遍用手指描摹著上面的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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