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者非鳥，潛者非魚。戰(zhàn)不在兵，造化游戲?！锻票硤D》第五十六卦

Warning：故事盡力依照歷史所寫，存在輕微OOC，但作者盡力還原了史實。部分艦船船名取自地名或人名為了文章氣氛某些地方可能沒有將艦型寫出，還請自動將其當(dāng)作艦船而不是名字的原主人，敬請諒解。

????????1924年，4月15日，橫須賀港的軍區(qū)醫(yī)院內(nèi)彌漫著悲哀的氣氛，而這股氣氛的來源是位于頂樓的604號病房。

????????“一定……還有別的辦法……我不相信……”顫抖的聲音從房內(nèi)傳出。盡管說話的人已經(jīng)在極力克制，但痛苦的情緒還是混雜在話語中彌漫開來。

????????“傻姑娘，未來的重櫻頂梁柱要是，咳咳，因為這種小事就哭哭啼啼可是會讓人笑話的啊?！绷硪粋€溫柔成熟的聲音響起，但不難聽出其中的虛弱。

????????“不可能，哪個家伙有這膽子！”第三個聲音激動地說到。

????????“你也是，別這樣加賀，如此一來說不定你就有一線機會了。我還有些時間，多去給你爭取爭取是很有可能成功的……”

????????“這種機會！我寧愿不要！待我去跟那群蠢貨理論理論！”說完，那個被稱為加賀的女子突然撞開了病房門。我趕緊閃到了一邊避免了被撞到，對方連看都沒看我就消失在了走廊盡頭的樓梯上。

????????“啊啦，是指揮官先生呢，快請進(jìn)，咳咳，快請進(jìn)?！蔽业囊暰€還沒從加賀身上收回，房間內(nèi)那位病人虛弱的話語就突然帶上了一絲興致。

????????我將視線轉(zhuǎn)回了病房內(nèi)，兩只狐貍都看向了我，只不過一個臉上帶著虛弱的微笑，另一個只是如同真的狐貍一樣警惕地盯著我。這讓一手提著水果的我感到有些尷尬，但還是硬著頭皮走了進(jìn)去，將水果放在了床頭柜上，然后無言地坐到了原來加賀坐的凳子上。

????????“赤城你看，指揮官先生還帶來了水果呢，真是貼心，我……”

????????“我不知道你現(xiàn)在來這里是想干什么，但請你至少在這種時候就不要再把那套虛偽的東西帶進(jìn)這里了！”坐在旁邊的赤城突然用低沉的聲音說到，她仍然死死地盯著我，仿佛我只是待在這里就會影響到床上那位的健康。我只能攤開兩手示意我沒有惡意只是單純來探病的。

? ?????就在氣氛變得越來越詭異時，床上的人終于說話了：?“赤城啊，你看，指揮官先生只是來關(guān)心我的，就別擔(dān)心了吧。你看啊，剛剛加賀，咳咳，又控制不住情緒跑出去了。就麻煩你在她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傻事前攔住她吧。好嗎？”

????????“姐，有什么是還不能跟我說的？我……”赤城剛想拒絕，但看著姐姐帶著歉意的眼神，赤城還是不情愿地站了起來，而后又看向我不甘地說著：“我不知道你給姐喂了什么迷魂藥，但你來重櫻的兩年里我從來沒看透過你，我勸你別耍什么花招！”說完這句話，赤城轉(zhuǎn)身也走出了病房并重重地帶上了房門。

????????我終于得以轉(zhuǎn)頭望向臥在病床上的最后一只狐貍——天城。這位曾經(jīng)洞察萬象，運籌帷幄的重櫻海軍總參謀長此時卻只能萎靡地穿著略顯大號的病服困在此處。盡管她已經(jīng)盡最大努力向我表現(xiàn)出了足夠的精氣神和笑意但狐耳處已經(jīng)失去光澤，甚至開始脫落的毛發(fā)無一不在訴說著情況的糟糕。

????????她撐不了太久了。

????????“指揮官先生為何如此悶悶不樂？是赤城那孩子的無禮嗎？還是說從北邊過來的路上遇上了什么不順心的事？總不會是我?guī)Ыo了指揮官先生這樣凝重的表情吧，若是如此，天城可就難辦了。”天城隨意地稍稍轉(zhuǎn)過身從帶來的水果中拿起一個蘋果一邊開著玩笑，一邊開心地啃了起來。是錯覺嗎？我有一瞬間感覺這時的天城顯露出了從最早見面到現(xiàn)在從未有過的率真。那是與常人眼中淡雅，平靜，無論何時何地都能安然自若的總參謀長小姐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人。那是一個普通的，因收到禮物而感到開心的少女?！笆腔毓夥嫡諉?不，或許她太累了，實在不愿再裝下去了?！蔽以谛牡紫胫?/span>

????????"不，都不是。我理解令妹的緊張和擔(dān)憂，這并沒有什么冒犯。對于這些禮物，你能開心收下就好。"我無言地轉(zhuǎn)移了話題。

????????“嗯，非常的美味呢。比起醫(yī)院平常供應(yīng)的，咳咳，少量水果比起來這些要好吃的多！謝謝。不過指揮官既然選擇今天在百忙之中抽空趕來探望天城，想必已經(jīng)知道了昨天的事情了吧?！薄冒?，總參謀長小姐還是固執(zhí)地把話題轉(zhuǎn)了回來。

????????“……是的，我已經(jīng)從貴部得知了決定……關(guān)于拆解……，我感到十分抱歉……”我無可奈何地正面回應(yīng)了她。

????????“啊，果然啊。那么能否原諒天城一個無理的小小請求呢？我想知道指揮官先生這次過來是受貴方指示還是私人舉措呢？”我清楚，她從前在面對他人，特別是外交人員上從不會問這類容易令對方陷入尷尬的問題，但她確確實實地向我提出了這樣的疑問。

????????“天城小姐想要聽真話還是假話呢？”

????????“假話吧?！边@個答復(fù)出乎我的意料。

????????“我是受上司指示前來探望的?！?br>

????????她又笑了，只不過這次的笑容是如此燦爛，似乎沒有受到病情一星半點的影響。

????????“謝謝你，指揮官先生。人們總說艦船可以看透人類的心防，這或許確實有些道理。大部分人們的內(nèi)心我都能模糊的看見，其中總是參雜著或多或少的陰暗。但是你，指揮官，就如同赤城一樣，我看不透，咳咳，你是哪一種人?！蔽依碇堑亻]嘴沒有接話，只是歪了下頭表示小小的驚奇。

????????“但，”她緊接著又將視線對上了我的眼睛，“我并不討厭你。與其說是不討厭，我甚至可以說在兩年前你作為外交訪問同行武官前來重櫻進(jìn)行交流時我就對你有了好感。不，不僅僅是因為你是世界上有史以來都十分罕見的年輕海軍軍官，還有別的東西。”

????????“或許是那份奇特的心智魔方適應(yīng)性吧，至少他們是這么告訴我的。雖然我對這東西從來沒有什么具體的感覺，但要是唯心的想或許帶來了我與你們更好的親和力吧。白鷹的海軍部估計也是打著這個算盤才把我一起派來增加友誼的。不過，如果天城小姐只是因為我這份奇怪的屬性而對我產(chǎn)生了興趣，那我可要憂郁一陣子了?！蔽乙泊蛄藗€笑話來活躍氣氛。

????????“哈哈，指揮官先生還是這么幽默。不過可以放心，天城對您的感受是指揮官先生這些時間中的一言一行所決定的。天城所熟知的，還是那個真正的您?！蔽覍Υ艘矆笠愿屑み@份信任的微笑。

????????“不說這些了，我本打算找時間與指揮官先生再閑聊幾時，但既然，咳咳，指揮官親自登門拜訪，天城就不浪費這個機會啦?！碧斐钦f著便努力從臥姿坐起，我也趕緊端起凳子向前靠近讓雙方的交流不必太費力。

????????“話說啊，指揮官先生知道東煌的傳統(tǒng)棋類游戲——圍棋嗎？”

????????“非常抱歉，雖有聽說但從未玩過，連規(guī)則都并不熟悉?！?、

????????“啊啦，真是可惜，那東煌象棋呢？”

????????“很可惜，也未有了解?！?br>

????????“好吧，我這兒剛好還有一副國際象棋呢。指揮官先生總不能再拒絕了吧?！?br>

????????“……”如果是動漫，我的臉上肯定掛了幾條黑線，“行，您是對這些東西真喜歡，我服。”我在心中吐槽到。

????????“好……我玩，我玩。這下棋，多是一件美事啊。”我強撐著微笑說著。

????????“那就好，還請幫忙從左數(shù)上邊第二個格子那里把棋盤和棋子拿出來好嗎？對了，還有那些驅(qū)逐艦孩子們送來的那個可愛的小桌板也一并拿過來吧。”她絕對是在笑我，她都沒停過。

????????“盡管吩咐，樂意之至?！蔽乙矡o奈的笑了一下，把所有的東西都拿了出來并擺好在了病床上?！澳敲?，就請?zhí)斐切〗愠职灼逑仁职伞！?br>

????????“嗯？指揮官先生有如此的自信能夠反轉(zhuǎn)主動權(quán)嗎？”天城詢問般地稍稍睜大了眼睛。

????????“沒，只是提前給自己準(zhǔn)備好打輸?shù)慕涌诹T了?！蔽覂墒忠粩偙硎緹o欲無求。

????????“這可不行啊，指揮官先生請用出全力來打敗我哦。”天城慢慢將棋盤轉(zhuǎn)了一圈將白棋讓給了我。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話說啊，指揮官先生，您聽說過東煌的一句古話嗎？”

????????“什么？”

????????“戰(zhàn)不在兵，造化游戲?！?br>

????????“略有耳聞。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應(yīng)該是《推背圖》中一句關(guān)于戰(zhàn)爭的卦象吧?！?br>

????????“沒錯。指揮官先生真是博學(xué)多才，雖然流行的圍棋都不會但是卻能對一本古書中的一句卦象如此熟悉?！?br>

????????“……天城小姐，您就別挖苦我了。鄙人只是純粹憑借著運氣和對東方文化的好奇讀到過這一卦而已。至于關(guān)于其更多的信息，也就一概不知了?！?br>

????????“那么，就請允許我來為指揮官做個更簡單的介紹吧?！碧斐亲焐险f著，手上的動作卻并不慢，轉(zhuǎn)眼間幾個交鋒就已經(jīng)完成。

????????她是認(rèn)真的，我在心里想著。她選擇了這有風(fēng)險的一步，我原本準(zhǔn)備好的白兵c4被封住了。

????????“當(dāng)然，洗耳恭聽。”

????????“首先，《推背圖》據(jù)傳是千年前東煌古國唐朝時期兩名奇人推演未來歷史并嘗試做出預(yù)言的一本書。而‘戰(zhàn)不在兵造化游戲’則是其中第56卦的一句。全卦，咳咳，應(yīng)為‘飛者非鳥 ，潛者非魚。戰(zhàn)不在兵 ，造化游戲?！?/p>

????????“東煌古國的文化確實不可思議，但恕我愚鈍，這句話真正的含義是?”

????????“呵呵，指揮官先生大可不必如此貶低自己。東煌，不對，幾乎大部分東方文化中都有著以模糊之意進(jìn)行表達(dá)的習(xí)慣。不同的讀者，咳咳，大可從中得到不同的解釋且這些解釋并無對錯之分。要是用白話文的方式解釋，恐怕也只能翻譯成：‘飛翔的不一定是鳥類，潛游的也不一定就是魚。兵力的多少不是戰(zhàn)爭的決定因素，所有的戰(zhàn)爭都是造化弄人?！?br>

????????“那么，天城小姐對這一卦的解釋又是什么呢？”我盡力在交流的時候保持著棋盤上的均勢。但天城小姐這一次明顯不打算按照常理出牌。原本黑兵c5的常規(guī)造作被她放棄轉(zhuǎn)而使用了更加激進(jìn)的黑兵d5，這下我完全不可能走c4了，只能另尋出路。

????????“我的解釋很簡單。特別是前兩卦的意義在上一次世界大戰(zhàn)中已經(jīng)體現(xiàn)的足夠明顯了。無論是飛翔的，還是潛入水中的，都已經(jīng)作為武器投入了戰(zhàn)場。從此天空不再只屬于鳥類，海平面下也不再只屬于魚兒和沉沒的船只?！?br>

????????“是啊，經(jīng)驗確實能帶來極其深刻的教育。”我回復(fù)到。雖然棋局復(fù)雜，我還是注意到了天城的用詞——上一次世界大戰(zhàn)。她是無意的？還是想表達(dá)什么？請原諒我的多慮，我清楚地知道在和我對弈的那位是誰。她坐在病床上走向終點的悲慘現(xiàn)狀并不會讓我忽視她一點沒有衰減的敏銳頭腦。

????????“真正讓我在意的是后兩卦，指揮官先生?！碧斐菃柍鲞@句話時仍然緊緊盯著棋盤，并沒有與我對視，但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她仍然在用余光和其他感官鎖定著我。

????????“眾所周知兵力當(dāng)然是決定性的戰(zhàn)爭因素。兵力的多少直接決定了士氣的高低和對戰(zhàn)爭持續(xù)性的支撐。同樣是，咳咳，在上一次世界大戰(zhàn)中，鳶尾和鐵血在凡爾登的絞肉就是最好的例子。雙方用盡了所有能找到的武器裝備，從最普通的刺刀子彈，到新式的毒性氣體。然而最后雙方?jīng)Q定成敗的仍然是兵力的對沖損耗。歷史上雖屢屢出現(xiàn)以少勝多的經(jīng)典，但都是作為不尋常的案例而存在。古來甚至有進(jìn)攻方的兵力需要大于防守方數(shù)倍才能發(fā)起進(jìn)攻的說法。這些都無一不在證明：兵力就是戰(zhàn)爭的決定性因素?！?/p>

????????“嗯，你說的沒錯?！蔽掖藭r與天城一樣凝視著棋盤，然而不同的是我早已無力分心思考天城的話語。與她的游刃有余不同，我此時眉頭微鎖，舉棋不定。

????????我在原本略顯焦灼的棋局有了略微的優(yōu)勢，但天城選擇下出一手略顯模糊的一步賣了我一個小優(yōu)。除非我做出一個完全準(zhǔn)確無誤的判斷，不然我就會……

? ? ? ? damn，我徹底喪失了之前的優(yōu)勢。然而就在我感到有些后悔并繼續(xù)思考下一步該如何走時，天城突然湊近到了我的臉前。那紫色的眼眸盯著我的眼睛讓我在一瞬間停止了思考。

????????“指揮官先生要是只想著下棋而敷衍天城的話那天城可就真的要傷心了呢?！?br>

????????“抱，抱歉。我下的太認(rèn)真了?！蔽亿s緊將頭往后仰去。不知道為什么，天城方才撲面而來的呼吸同時打亂了我在棋盤上和聊天中的思緒。

????????“呵呵，不是指揮官的錯。天城若是能讓指揮官在棋局中感到棘手，咳咳，那便是對我最好的夸獎了?！碧斐且仓匦伦亓嗽瓉淼奈恢?，拿起來棋子?！澳敲?，指揮官先生也來說說您是如何理解這句話的吧？”

????????見天城并沒有中斷棋局的意思，我也緩緩地將視線放回了棋盤，不過這一次我的腦海中更多的開始思考起如何回復(fù)天城的問題。

????????“關(guān)于這后兩卦，我似乎有著和天城小姐不一樣的看法呢?！?br>

????????“哦？”天城升高的語調(diào)代表著她顯現(xiàn)的好奇。“指揮官不妨直說，關(guān)于不同觀點的討論一直是天城所熱衷的?！?br>

????????“兵力固然是決定戰(zhàn)爭的決定性因素，但這里有一個重要的前提：那就是戰(zhàn)爭是雙方都在同一平面，統(tǒng)一維度下進(jìn)行的。”

????????“天城……有些聽不懂了呢?！?br>

????????“那我們不妨將眼界放遠(yuǎn)一點，在歷史的路上再稍微走遠(yuǎn)一點如何？讓我們回想一下近百年來大大小小的戰(zhàn)役。您能想像當(dāng)手持刀戟的勇士第一次見到整齊劃一的長槍步兵方陣和克虜伯火炮時的表情嗎？”

????????“指揮官先生莫不是在挖苦半個世紀(jì)以前的‘黑船事件’嗎？”

????????“絕無此意，天城小姐。若有冒犯還請多多包涵。”

????????“呵呵，指揮官不要擔(dān)心。一個人若是連過去的失敗都不愿承認(rèn)那也就沒有更進(jìn)一步的機會了。”

????????“無論如何，后來的戰(zhàn)爭也都是同樣的道理。當(dāng)老牌的西歐諸國成功入侵東煌時是這個道理，當(dāng)蒸汽鐵甲艦撕碎風(fēng)帆戰(zhàn)艦時也是這個道理，當(dāng)世界大戰(zhàn)的戰(zhàn)壕中一挺馬克沁機槍和兩名士兵就能阻擋消滅數(shù)倍于自己的敵人時還是這個道理?！?br>

????????“似乎有些道理呢。但是在這個已經(jīng)逐漸融為一體，秘密越來越難以隱藏的時代，真的還有什么大規(guī)模的新式武器能夠?qū)撤皆斐赡雺菏降拇驌魡?？現(xiàn)在即使是，咳咳，最落后的勢力也擁有了步槍和火炮，更別說這世界上的數(shù)個強國了。它們都會在第一時間裝備上最先進(jìn)的武備，這樣一來，僅存的裝備的差距可就遠(yuǎn)不能形成斷崖般的優(yōu)勢了?！?br>

????????“此言差矣，天城小姐。您所提到的是最為理想的情況，而現(xiàn)實中這些勢力和國家的領(lǐng)導(dǎo)層往往無法做出準(zhǔn)確的，理智的判斷。您所設(shè)想的迅速裝備新型武器的概念很有可能因為多個因素而破產(chǎn)。先不提能否成功檢測一種新型武器的穩(wěn)定性和實用性，就算被證明是有效的新式殺戮機器也往往逃不過那些固步自封之人的蔑視和輕視。這一點我相信天城小姐您，比我更清楚?！?br>

????????“是啊，這一點我無法反駁?！碧斐撬坪鯂@息了一聲。

????????棋盤上的情況又回到了均勢，不過雙方的棋子都已經(jīng)有所折損。

????????此時兩方的“后”都分別被“車”和“馬”所保護(hù)，天城只能選擇從側(cè)翼重新尋找進(jìn)攻的機會，比如用b4的黑車吃掉a4的白兵。

????????“不僅如此，天城小姐?！蔽依^續(xù)說道，“這一點在海軍身上體現(xiàn)的尤為明顯?！?br>

????????“何以見得？”

????????“不同于那群陸軍馬鹿，海軍對于新東西的試錯成本要大得多。特別是那些有著徹底改變游戲規(guī)則意義的東西，往往都不會在最初得到重視。舉個例子，雖然身為海軍軍官，但我對于陸軍那些被稱為坦克的新式裝備特別感興趣。這種將速度，火力，和防護(hù)巧妙融為一體的東西是每一個軍事專家所夢寐以求的武器。然而在世界大戰(zhàn)結(jié)束后我原本以為的對于這種裝備的大規(guī)模運用和試驗卻并沒有如火如荼的席卷全球。這其中當(dāng)然也有涉及到成本和戰(zhàn)略資源的一系列問題，但真正阻礙了這項發(fā)展的，我相信，是那些在戰(zhàn)壕中贏得了勝利的老人?！?br>

????????天城點點頭，示意我繼續(xù)說下去。

????????“我并不是要指責(zé)這些身披榮譽之人，因為我知道新式的武備有時帶來的不僅是看上去的優(yōu)勢，還可能改變整個戰(zhàn)爭體系，而這其中的成本是難以想象的。

????????比如，當(dāng)我穿越回機槍剛剛發(fā)明的年代去告訴各個君主放棄燧發(fā)槍步兵方陣轉(zhuǎn)而從0開始研究新的體系，有多少人會愿意呢？

????????當(dāng)我穿越回鐵甲艦和蒸汽機剛發(fā)明時去勸諫那些海洋帝國淘汰這些木制風(fēng)帆戰(zhàn)列艦轉(zhuǎn)而全力研究鐵甲艦時又會有多少人采取這在后世看來無比正確的建議呢？

????????承認(rèn)吧，只有在付出了慘重代價之后，戰(zhàn)爭的體系才會被迫向前邁進(jìn)。而海軍往往付出的代價會最為慘烈，因為試錯的成本太高了。這一點我倒是蠻羨慕那些陸軍。到手的新玩具只要愿意總能用較快的速度探索其潛在的價值。而海軍軍官就算心有余想要用這些東西來研究新戰(zhàn)術(shù)，那也會力不足或是耗費長達(dá)數(shù)十年才能取得結(jié)果。這里的結(jié)果甚至都還不能保證其是有用的?！?br>

????????“指揮官先生可千萬不要太悲觀了，只要持之以恒，總能結(jié)出可口的果實的，就如同您送來的水果一樣，不是嗎？”天城說著也將一個梨子遞到了我沒有持棋的另一只手上。

????????“突然跟您說了那么多牢騷，真不好意思。希望沒有影響到您的心情，天城小姐?！蔽以俅温詭敢獾卣f著。

????????“不會哦。倒不如說能與指揮官先生愿意如此推心置腹的交流，是天城的榮幸呢，這也是天城一直所希望的?！?br>

????????“那我受寵若驚，”我笑著也要了一口梨子，那口味當(dāng)然不如本土的新鮮水果，但我并沒有表現(xiàn)出來，畢竟在重櫻這個因水果較為匱乏而價格高昂地方也已經(jīng)算的上良品了。

????????“事實上，”我接著說到，“我并沒有那么悲觀。畢竟只要我們愿意去做那個不斷探索人那便不必再憂慮別的障礙了，還記得您之前告訴我的話嗎？‘通往理想的道路雖然艱險，但也因此才有挑戰(zhàn)的價值不是嗎？’”

????????“指揮官先生還記得這句話嗎？天城真的很感動。不過如此一來想必指揮官先生已經(jīng)有了想要為之努力的方向了？”

????????她還是問出了這句話，這句我本來祈禱著不想聽到的問題。我的理智在告訴我：“該閉嘴了，這個問題越界了，她這是在嘗試套你的話，是時候重新成為那個措辭謹(jǐn)慎小心，帶上撲克臉的外交武官了?！?/p>

????????但我的感情又在勸說著：“她對你如此信任，你卻還要將她想象成一個居心叵測的陰謀家嗎？你的良心何在？她都快死了，她裝不下去了，她已經(jīng)向你卸下了所有的偽裝，而你卻還要在這種時候狠狠傷她一次嗎？”

????????我沉默著，天城也并沒有催我，只是平靜地望著我，眼中沒有一絲波瀾?！八龝徫业膶Π?，她能理解我的畢竟我們都是一類人對吧？她能理解我的苦衷的對吧？”

????????………………

????????Go fxxk your dirty politics. 她若是想要套我的話就套吧。我只知道她是那個在我初來重櫻時給了我?guī)椭?，安慰我一切都會轉(zhuǎn)好，鼓勵我適應(yīng)新身份和生活的那個溫婉謙遜的大和撫子。我不知道那些行為是否只是作秀或者我那god damn的心智魔方適應(yīng)性，但現(xiàn)在她就要走向自己的盡頭了，我希望能夠讓她感到哪怕多一點的開心也好。這完全是出于我的私心。

????????“是的，天城小姐，我有自己想要努力的方向，而且這個方向確實將會無比艱難?！蔽艺f出這句話時只能繼續(xù)下棋，不敢抬頭看著天城。我怕看見天城的眼中會流露出得手的喜悅，盡管我在心底相信她不會這樣。

????????天城沒有繼續(xù)詢問，她在等著我自己開口。同時她在棋盤上吃掉我的“后”之后讓我也不得不吃掉了她的“后”。

????????“航空母艦?！?br>

????????“？”

????????“是的，我是說航空母艦。那將是下一個時代的主人?！?br>

????????“指揮官先生，如果您是想，咳咳，安慰我或者我的妹妹遭受改造的命運那么實在不必這樣。”

????????“不，天城。這并不是我對于你們改造的恭維。這是我真心的想法。”

????????“……”

????????“是，現(xiàn)在的航空母艦看起來仍然弱小。寬敞的甲板讓任何襲來的炮彈都成了致命的箭矢，而自身搭載的飛機似乎只能為艦隊做一些偵察和支援的工作。”

????????“那你為什么還……”

????????“因為未來將會大不相同。我堅信著這一點。天城小姐，戰(zhàn)列艦的主炮未來能打到多遠(yuǎn)的地方？20km？30km？還是說40km？到那個距離命中率又有多少保證呢？但航空母艦，”我手中的棋子落下，“那將會是另一種完全不同的事情?！?br>

????????此時的局面進(jìn)入了最后的博弈。我的白兵此時可以暢通無阻地前往a8最后完成升變，屆時游戲?qū)⑾萑雽ξ襾碚f絕對的優(yōu)勢。

????????“我明白您的意思指揮官先生，但是就算有再遠(yuǎn)的攻擊距離，如果無法造成可觀的傷害那又有什么用呢？畢竟對方也是會前進(jìn)的，沒人會坐看他人擊沉自己。等對方慢慢靠近，航空母艦又該怎么辦呢？放棄陣地選擇逃跑嗎？”

????????

????????天城壓根沒有管我那個白兵而是在棋盤的左下側(cè)展開了瘋狂的進(jìn)攻，盡管她的棋子也損失慘重但成功迫使我采取了回防并拱手讓出了一部分優(yōu)勢。對了，她還不忘巧妙地讓王離開了最危險的位置進(jìn)行避難。

????????“這些疑問是正常的，天城小姐。”我仍然嘗試保持冷靜，“在未來，艦載機所能攜帶的武備威力注定會以幾何倍數(shù)增長。到那時……”

????????“到那時，所有人都會采取防空艦隊作為掩護(hù)，不是嗎？在密集的防空炮圈面前，數(shù)量有限的艦載機就算搭載了超乎想象當(dāng)量的炸彈，如果無法命中，又有什么用呢？說到命中率，現(xiàn)在這些艦載機的命中率也不必戰(zhàn)列艦好到哪里去吧?！?br>

????????

????????我沒能想到天城那輛黑車竟然一路長驅(qū)直入，我被迫也讓自己的王開始了逃跑之旅。

????????“天城小姐。就算面對這些困難，我依然相信時間將會逐漸改變這一劣勢。”盡管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我仍然占據(jù)著棋盤的主動權(quán)和優(yōu)勢。

????????

????????我成功了，白兵終于完成了它的升變，搖身一變成為了全場唯一存在的“后”。

????????“那么指揮官究竟因為什么而充滿了如此的信心呢？”

????????“因為……”我本想回答關(guān)于技術(shù)方面的一些猜測和問題，但我突然意識到自己的“王”并沒有成功脫困。他被黑車盯上了。

????????我?guī)状螄L試著讓王逃出生天，但五個我之前沒有在意的黑兵形成了一道死死的兵墻堵住了我的去路。天城并不著急，她操控著黑車并不馬上發(fā)起攻擊，而是如同獵犬一樣咬死我的“王”，一步步縮小著我能夠逃生的地方。

????????“和了吧?！蔽铱匆娞斐堑难劬o聲地說到，“你的理論有著大大小小的錯誤，但承認(rèn)他們并不代表著失敗。所以和棋吧?！钡也辉敢饩瓦@樣放棄。我負(fù)隅頑抗般地指使那個白后回防并嘗試一舉擊潰黑王，但天城只是嘆了口氣便指揮著靡下的兩個黑兵在保護(hù)了黑王的同時不斷向前挺進(jìn)。

????????

????????“不是這樣的，艦載機和航空母艦將會是未來的主宰。天城，沒有什么是比遠(yuǎn)超視野之外就展開攻擊更令人膽寒的。引擎和螺旋槳的研發(fā)將會提供更遠(yuǎn)的作戰(zhàn)半徑和更大的彈藥容量。至于艦載機的數(shù)量問題可以通過編入更多的航空母艦組成戰(zhàn)斗集群來解決，我……”現(xiàn)在的我一定是在胡言亂語吧，我心中想到。就像一個玩不起的孩童一樣還在哭鬧著說自己沒有輸一般。

????????“如果您堅持……”天城輕聲地說了一句，語氣中帶有同情和悲哀。

????????我輸了，兩顆黑兵的升變將會徹底終結(jié)這場游戲。結(jié)束了……我把一場優(yōu)勢局打成了這個樣子。我放下了手中本還想逃竄的白王，垂頭喪氣地低垂著腦袋。游戲造化，我終究輸了一步。急功近利，不顧黑兵的潛在威脅，一心只想將一顆白兵升變?yōu)椤昂蟆?，最后反而讓自己落入了被動。我看著棋盤上還在奮力保護(hù)白王的那個升變的“后”，她沒有意識到敗局已定仍然忠實地佇立著準(zhǔn)備負(fù)隅頑抗不斷鎖緊的包圍圈。我突然感到一股想哭的沖動?！拔艺媸切岽罅?，明明是來探病的，居然激動成這樣。”

????????“指揮官并沒有輸哦?！蔽彝蝗桓械阶约旱念^被輕輕托起。天城因病情而孱弱纖細(xì)的手固執(zhí)地抬起了我的頭讓我與她四目相對?！按饝?yīng)我一件事好嗎？”天城輕柔的話語傳到了耳邊。我沒有思考便點了頭。

????????“請指揮官先生以一生的努力去追逐剛才指揮官先生所描繪的目標(biāo)好嗎？”天城再一次說出了我意料之外的話語。

????????“為……什么？我不是輸了嗎？”我迷迷糊糊地說到。

????????“哎呀，指揮官先生意外的死腦筋呢。要是只因為一盤棋局和天城的一點閑言碎語就失魂落魄，那天城還真是錯看了指揮官呢?！?br>

????????“額唔……”雖然有些傷人，但意外的能讓人重新打起精神呢。

????????“天城啊，從心底里相信著指揮官先生的判斷。航空母艦的時代或許還需要很久才能到來，但是當(dāng)它到來時，定能讓世界都為之震撼！”

????????“天城你……”我驚訝地望著信心十足的天城，不敢相信對方在幾分鐘前還在不斷懷疑著我的觀點。

????????“指揮官先生，再答應(yīng)任性的天城一件事吧?！彼蝗恍χ聪蛭摇！叭绻梢缘脑?，請盡量晚一點再下來和天城相聚吧。到時候，就請指揮官再次嘗試在棋盤上打敗天城吧。”

????????“……我答應(yīng)你……”

????????“拉鉤?！?br>

????????“嗯，拉鉤。”

????????……………………

????????兩周后，指揮官的外交事務(wù)任期結(jié)束，返回白鷹繼續(xù)在海軍進(jìn)修，造化弄人，兩人再未能見面。

????????1923年9月1日，天城號戰(zhàn)列巡洋艦在建造過程中龍骨因關(guān)東大地震而斷裂。

????????1924年4月15日，天城號被判定為喪失修復(fù)價值。

????????1924年7月15日，天城號被拆解。

????????通往理想的道路雖然艱險，但也因此才有挑戰(zhàn)的價值不是嗎？——天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