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約既成，天下恪守。

楊含煙，女，昔日長歌門第一向?qū)?，哨向契約書誕生以來，第四位挑戰(zhàn)者，于三月之約結(jié)束前二日被捕，并被天策府李瀧澤強(qiáng)制標(biāo)記，由此標(biāo)志著第四次挑戰(zhàn)之舉以失敗告終。

楊含煙被收繳青玉流之后，強(qiáng)制分配給李瀧澤，此后終身囚禁，不得外出。一年后，李瀧澤帶著一女一子回府，女子雖為妾，實(shí)為妻，其子名為李殘陽。比之嫡子尚且年長一月，為防閑人碎語，謊稱李殘陽比之嫡子年幼一歲。

“你娘不要臉是個賤人，你是賤人的兒子，你是小賤人！不要臉！那是我爹不是你爹！”七歲的李殘陽對著六歲楊寧君謾罵著，眼中盡是惡意。

“你胡說！明明就是你娘插足。還有，那個人不是我爹！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惡的壞人！他們毀了我娘的一生！”楊寧君站了起來，一拳打上了李殘陽的臉。

傍晚時分，楊寧君聽著楊含煙講著音律，心中對琴的渴望越來越重。

“要是我也有一把屬于自己的琴就好了?！?/p>

那是楊寧君長到這么大，最清晰的念頭。

“娘親以前也有琴嗎？”楊寧君坐在楊含煙的懷里。

楊含煙的臉上劃過一抹楊寧君看不懂的情緒，后來他才明白，那種情緒叫做緬懷。

“有的，娘親的琴啊叫做青玉流，是我所見過的最漂亮的琴，你若是見了他，也一定會喜歡的?！睏詈瑹煋徇^楊寧君的頭，“君兒，你恨你爹嗎？”

“他不是我爹?！睏顚幘壑斜M是厭惡，“我有娘親就夠了?！?/p>

楊寧君不想再談這個話題，“娘親，那你的青玉流呢？”

“送回長歌門了。”楊含煙閉上了眼睛，她不想讓孩子看到自己眼中的無奈和痛苦，“留在我身邊，也是被砸了的命。”

“我的余生注定了要被禁錮在這里，但我并不后悔。君兒，娘希望你明白，這世上有些事任何人都可以做，但不是每個人都擁有去挑戰(zhàn)未知的勇氣。

你是我的孩子，是這陋習(xí)下的犧牲品，你生來就是對這層虛偽遮羞布的諷刺。所以，因為我這個瘋子，你注定要背負(fù)一身罵名。但是，君兒，永遠(yuǎn)不要捂住耳朵，他們的咒罵不會因為你的逃避而消亡，屈辱終將以血為祭?！?/p>

“娘……”楊寧君還未說完，就聽到謾罵的聲音。

“楊含煙！你看看你生的那個小瘋子把我們陽陽打成什么樣子了！”聶倩兒牽著李殘陽找上了門。

楊寧君不屑地看了一眼李殘陽，“怎么，小的打不過就找這個老妖婆來報仇？我才不怕你呢！信不信我分分鐘給你揍成豬頭！”

“娘?！崩顨堦柖愕铰欃粌荷砗?，“我怕?！?/p>

“看看你家的小瘋子把我兒子嚇成什么樣子！還不給我磕頭道歉！”聶倩兒伸手要去揪楊寧君。

楊含煙一手制住了她，反手就是一巴掌，“聶倩兒，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我在這還輪不到你放肆！我為正妻你為妾，我的兒子是嫡子而他不過是個庶子。就算君兒打死了他，你也不能多說一句，誰讓……你就是個上不了臺面的妾室呢？”

聶倩兒氣得發(fā)抖，拉著李殘陽放著狠話，“不過是強(qiáng)制配對，他連個名字都不愿意給這個孽障取，怎么可能在意你！楊含煙，你等著吧！我遲早要你付出代價！什么長歌門第一向?qū)?，都是胡扯，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賤人！”

“娘？”楊寧君詫異地看著楊含煙攔住自己的舉動。

楊含煙搖了搖頭，“隨他們?nèi)グ?，他們也只能嘴上占占便宜了。?/p>

楊寧君注意到楊含煙情緒不好，主動拉住楊含煙的手，“娘，你看，春天到了，你說今年花樹會開花嗎？長歌門也有花樹嗎？”

“長歌門是個四季如春的地方，那是天下文人君子的聚集之地。那是我這輩子最美的夢，到過的最好的地方。”楊含煙的眉宇間有化不開的愁緒。

“君兒，你記住，舊規(guī)終有一天會被顛覆，新約遲早會有人締造。我不希望你去冒險，卻也不希望你袖手旁觀，若是真有那一天，就盡你所能，助他一臂之力吧。

我的一生毀于舊規(guī)，連帶著你也這么屈辱的活著。倘若有朝一日，你等到了新約，就帶我離開天策府吧。生前瘋魔一世，死后若是能夠魂歸故里，也算得上，如愿以償?！?/p>

“將軍回來了！”府內(nèi)的通稟聲響起，楊寧君皺起了眉頭，眼中有化不開的厭惡。

“君兒要去見見他嗎？你以前不是一直很濡慕他的嗎？”楊含煙雖不愿，還是顧忌著父子之情，雖說君兒大病初愈之后，對李瀧澤那個人渣一直不屑，可若是他心中還有幻想呢？

“那個敗類？就讓他們一群人渣其樂融融去吧?！睏顚幘D(zhuǎn)身回了房間。

楊含煙自然不知，楊寧君人小鬼大，當(dāng)初早就聽得一清二楚。

去年冬天，楊寧君拿著樹枝練著楊含煙教習(xí)的劍招之時，被李殘陽推入了水中，大病了一場。

李瀧澤卻過來幸災(zāi)樂禍，楊含煙走投無路去求的他，反是一陣羞辱。

“求求你，救救君兒，他是你的孩子??！”

“呵，我們之間不過是一場毫無感情的分配，他可不配做我的兒子，他死了活該！”

當(dāng)時他還發(fā)著高燒，從床上爬起來，只想來見見自己的父親，他以為那個人只是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沒想到真相如刀。

一個人清醒與成長只是一瞬，最后楊含煙也沒有請到大夫，全靠著楊寧君的毅力挺了過來。

有些人，傷的痛了，就會記一輩子。他慢慢地從身邊的人口中得知真相，越發(fā)覺得惡心。

“君兒，這么晚了還不睡嗎？”

“娘，新規(guī)真的會有締結(jié)的那一天嗎？”

“……一定會的，所有的苦痛，總會有結(jié)束的那一天。”

“娘，你說蒼天真的有眼嗎？”

“天道不公，蒼天無眼，君兒，我命不好，所以我才要拼命與人斗、與天斗，卻是落得個狼藉一生的下場?！?/p>

“娘，如果有一天，沒有人去挑戰(zhàn)，我愿用我的命去賭。若是我敗了，便了結(jié)此生。延續(xù)您的執(zhí)著與信仰，便是我所選擇的宿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