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話 燒烤

? ? ? ?用竹簽串。

? ? ? ?全神貫注地串。

? ? ? ?男子用戴著塑料手套的右手，持續(xù)串起切成略大尺寸的肉塊和蔬菜。

? ? ? ?在與其說是早上，不如說是深夜的時間起床，并大致備好料后，他就一直持續(xù)這個動作。

? ? ? ?堆積如山的竹簽，和調(diào)味過的肉與蔬菜還剩下很多，要是因此耽誤到正常營業(yè)的時間……

? ? ?「那、那個，店長……請問您在做什么？」

? ? ? ?這個聲音讓店長猛然回過神。

? ? ?「嗯……喔，我在準備明天要賣的東西?！?/p>

? ? ? ?看來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到了阿蕾塔來上班的時間。注意到這點后，店長轉(zhuǎn)向阿蕾塔如此回答。

? ? ?「明天嗎？可是我記得明天應(yīng)該公休吧？」

? ? ?「啊，不是啦。我明天沒有要開店，要去秋季祭典擺攤。」

? ? ? ?店長輕輕擺手，回答阿蕾塔的疑問。

? ? ? ?沒錯，附近的神社將在明天，也就是星期天時舉辦秋季祭典。包含店長在內(nèi)的商店街成員，都會去那里幫忙擺攤。

? ? ? ?貓咪西餐廳所在的商店街，有許多間餐廳。

? ? ? ?這條街有一半的店是餐廳，有四分之一是為那些餐廳提供食材的肉店、蔬菜店和魚店。

? ? ? ?附近的辦公商圈，絕大部分的公司都沒有自己的員工餐廳，所以一到午休時間，就會有超過一千名客人跑來這條不僅距離近、又能吃到美味料理的商店街。長期下來，就變成現(xiàn)在這種情況。

? ? ? ?不過這并不表示經(jīng)營起來很輕松。

? ? ? ?畢竟即使每天都會有一定數(shù)量的客人造訪商店街，考慮到地理性質(zhì)，這里的客人大多都是老客戶。

? ? ? ?也因為這樣的地理性質(zhì)，包含貓餐廳在內(nèi)，能在這里「撐過」好幾年的餐廳，評價都非常好。西餐、曰式料理、中華料理、蕎麥面、壽司、拉面……雖然販賣的料理種類五花八門，但每一間店的手藝都高到敢于自稱「這條商店街最好吃的店」。

? ? ? ?由于販賣的料理種類不同，因此商店街的這些店平常營業(yè)時并不會「互搶生意」，唯一的例外，就是每年這個時期，于附近的神社舉辦的秋季祭典。

? ? ? ?附近的神社主辦的小型祭典，每年都會讓商店街的店家去擺攤。即使活動期間只有短短的一天，各個店家還是會面對面地一起擺攤販賣料理。

? ? ? ?而且客人通常會先把所有攤位都逛過一圈，再決定要吃什么。盡管不論輸贏都不會發(fā)生什么特別的事，輸了還是會非常不甘心，此乃人之常情。

? ? ? ?因此每年商店街的各個店家，都會奮力與其他「對手」競爭。將價格壓低到勉強不會虧損的程度后，剩下的就只有要準備什么料理吸引客人了。

? ? ?（因為這場長年的較量，最近來的客人多到不像是地方神社舉辦的小型祭典，地方雜志也每年都會特別報導(dǎo)這場活動。）

? ? ? ?身為商店街元老級成員之一的貓餐廳也不例外，從上一代店長開始，他們每年都會使出渾身解數(shù)準備攤販料理。

? ? ? ?然后，店長今年選擇的料理……

? ? ?「這是擺攤時要賣的串燒……簡單來講就是燒烤料理。」

? ? ? ?店長看著用竹簽串起來的肉和蔬菜說道。

? ? ?「燒烤料理……在這里是叫串燒嗎？」

? ? ?「嗯，其他的打工人員昨天也有幫忙試吃，大家都說很好吃喔?？救忉u也是自制的。」

? ? ? ?店長如此斷言。

? ? ? ?雖然去年可惜敗給堪稱店長的師傅，亦即他高中時打工的中華料理店「笑龍」每年慣例推出的特制肉包，但他今年非常有信心。

? ? ? ?既然對方使用冉冉上升的蒸氣，這邊就用炭火烤的肉和蔬菜，以及另外用鐵板烤的海鮮香味一決勝負。

? ? ? ?店長充滿干勁。

? ? ?「我也會把這個當作員工餐，請阿蕾塔和小黑吃，所以好好期待吧。不過一大早就吃燒烤，負擔還是太大了，所以等傍晩再吃吧?！?/p>

? ? ? ?店長這么做，是想請兩人順便幫忙試吃。

? ? ?「好的！我很期待呢！」

? ? ? ?——我知道了。和咖哩一起吃。

? ? ? ?既然店長都這么說了，那應(yīng)該很好吃吧。

? ? ? ?阿蕾塔抱著這樣的確信，用力點頭。

? ? ?「回答得很好喔，這么快就來啦?！?/p>

? ? ? ?聽見表示該開始營業(yè)的鈴聲，目送阿蕾塔去招呼客人后，店長繼續(xù)用竹簽串肉。

? ? ? ?雖然異世界食堂白天會有來自各地的客人，顯得非常熱鬧，但太陽下山后就會安靜下來。

? ? ? ?連接異世界食堂的門傾向出現(xiàn)在遠離人煙的偏僻場所，雖然也有很多門位于城里或城鎮(zhèn)附近，但果然還是偏僻的地方比較多。

? ? ? ?如果在太陽下山后前往那種地方，回程就一定得走夜路。

? ? ? ?危險的野獸、怪物和不死族主要都是在晚上活動，與其走可能有這些東西出沒的夜路，還是趁太陽高掛天空的白天造訪比較合乎常理。

? ? ? ?即使是異世界食堂的客人，也并非每個人都是住在門所在地的魔物，或是能夠在門前面露宿的半身人。

? ? ? ?到了傍晚——和白天相比沒那么忙的時段，一群人占據(jù)了合在一起的兩張桌子。

? ? ?「喔喔！說到酒，果然還是威士忌最棒！」

? ? ?「喔！搭配這個油炸料理，實在令人欲罷不能??！」

? ? ? ?像喝水一樣喝著酒精濃度非常高的加冰威士忌的，是矮人工匠嘉爾德與基雷姆。

? ? ?「嘿，你們真不識貨。燒酒才是這間店最棒的酒?！?/p>

? ? ?「沒錯，即使同樣是烈酒，果然還是燒酒比較好喝。」

? ? ? ?雖然矮人原本就比人類矮，但同樣猛灌燒酒發(fā)表意見的，是身高有矮人三倍的巨魔夫婦辰次與緒虎。

? ? ?「是這樣嗎？我覺得這間店還是葡萄酒最好喝?！?/p>

? ? ?「我也這么覺得。這個世界不管紅酒或白酒，都非常好喝呢?！?/p>

? ? ? ?這段話是出自蒼白的臉頰微微泛紅，正在喝葡萄酒的暗黑眷屬，身為不死族的吸血鬼羅梅洛與茱莉艾塔。

? ? ?「咦？葡萄酒的話，還是白蘭地比較好喝吧。話說那邊的矮人，我聽說你們在釀威士忌？不如順便釀白蘭地吧。瑟蕾絲緹娜大人也說過想用白蘭地做點心，如果你們能釀出真正的白蘭地，光之神殿一定會全部買下來。」

? ? ? ?一如往常地享用完磅蛋糕后，就目送上司與同僚在傍晚時離開，自己獨自留下來享受白蘭地的，是擁有令人印象深刻的紅發(fā)，侍奉光之神并在脖子上掛著銀之圣印的正祭司卡蘿塔。

? ? ? ?沒錯，他們都是因為各種不同的原因，即使晚上才回家也不會有問題的「酒客」……雖然有些成員如果在那邊的世界相遇，就必須殺個你死我活，但他們待在這間店時，并不會互相爭斗。

? ? ? ?這是因為只要在這里吵架就會被趕出去，而且之后再也無法進入這里。

? ? ? ?因此他們各自吃完「喜歡的餐點」后，就會把桌子并起來，一起配著下酒菜喝酒。

? ? ?「哎呀，那不是這間店的女服務(wù)生嗎？原來如此，她是在吃晚餐啊?！?/p>

? ? ?「……喔，那是串燒嗎……看起來真好吃?！?/p>

? ? ? ?辰次眼尖地發(fā)現(xiàn)阿蕾塔拿著放了一根串燒的盤子，坐在角落的空位，緒虎也跟著附和道。

? ? ? ?據(jù)身為異世界居民的店長所言，「員工餐」似乎是指不能提供給客人的料理，所以通常不會記載在菜單上。

? ? ? ?雖然有些客人在看見魔族員工津津有味地吃員工餐時，也會想跟著點一份來吃，但通常都會被店長以「不好意思，那個不是給客人吃的料理」為由拒絕。

? ? ?「不過……今天的看起來特別好吃呢……」

? ? ?「而且看起來很下酒。」

? ? ? ?兩名敏感地察覺到「那應(yīng)該很好吃」的矮人，咽了一下口水。

? ? ? ?更何況他們還不能點，因此他們動著圓鼻子，猛吸魚貝類烤過后散發(fā)的香氣。

? ? ?「嗯……是海鮮和蔬菜啊……」

? ? ?「感覺和白酒很搭呢?！?/p>

? ? ? ?出身高責，對吃非常講究的兩名吸血鬼，也在想起搭配魚貝類享用的白酒滋味后，舔了一下舌頭。

? ? ?「嗯?我比較喜歡肉呢。我平常很少吃海鮮，所以不太明白海鮮的味道。」

? ? ? ?只有大陸出身，和海沒什么緣分的卡蘿塔顯得興趣缺缺。

? ? ? ?阿蕾塔絲毫沒將眾人的視線放在心上，對著眼前的料理咽了一下口水。

? ? ?（得趁熱吃才行……）

? ? ? ?和攤販買時，通常會直接拿在手上的海鮮蔬菜串。

? ? ? ?從上往下分別是扇形的貝類、叫玉蜀黍且表面是黃色顆粒的蔬菜、庫拉克、叫杏鮑菇的蘑菇，以及彎曲的施萊普。

? ? ? ?將海鮮與夏秋期間特別好吃的蔬菜交互串在一起，烤的時候只用醬油調(diào)味。

? ? ? ?據(jù)說這是因為另一個要一起賣的「肉」味道比較重，所以才把這個的味道調(diào)得比較清淡。

? ? ?「統(tǒng)率我等魔之眷屬的神明啊，感謝您今天也賜給我生存所需的糧食?！?/p>

? ? ? ?確實地祈禱完后，阿蕾塔拿起串燒。一拿近嘴巴，串燒的香味就變得更為強烈。

? ? ? ?雖然阿蕾塔曾經(jīng)聽另一位雇主莎拉說過，海是一座由鹽水構(gòu)成的巨大湖泊，但阿蕾塔本人并沒有見過海。

? ? ? ?不過這間店賣的每樣海產(chǎn)都非常美味，所以她很喜歡海。

? ? ? ?新鮮的海鮮與烤過的醬油，融合出一股獨特的香味，阿蕾塔先用力吸了口那種香氣。光是那股香味，就讓她口水流個不停。

? ? ? ?阿蕾塔咽下口水，開始享用串燒。

? ? ?（嗯……真好吃?。?/p>

? ? ? ?剛烤好的串燒還很燙，所以在享受那股滋味的同時，她也不斷呼出嘴里的熱氣。

? ? ? ?首先竄入嘴里的，是涂醬油烤的貝類的味道。雖然平常大多是包面衣拿去炸，但涂醬油烤的貝類也很好吃。

? ? ? ?每次咀嚼時，貝肉都會在嘴里松開，流出富含鮮味的汁液。光是這塊碩大的貝肉，就已經(jīng)稱得上是一道佳肴。

? ? ? ?但串燒還不只如此。

? ? ? ?玉蜀黍的甜味、庫拉克的彈牙口感、吸收了醬油的蘑菇，以及最后收尾的施萊普。

? ? ? ?這串能夠輪流品嘗海鮮和蔬菜的串燒，只有用醬油簡單調(diào)味過，但也因此能夠充分享受素材本身的味道。

? ? ? ?阿蕾塔瞬間就吃完一串分量十足的串燒。

? ? ?（雖然好吃……但還不夠！）

? ? ? ?被那股味道激起食欲的阿蕾塔，強烈希望能再吃一串。

? ? ? ?就在這時候。

? ? ? ?——我拿新的過來了。換吃肉看看吧。

? ? ? ?沒開口直接讓聲音在對方腦中響起的另一位店員——小黑將串燒放在阿蕾塔的盤子上。

? ? ?「可以嗎？」

? ? ?「當然。不如說一串根本就吃不飽吧。而且我原本就想請你們兩種都幫忙試味道。小黑也說好吃呢。」

? ? ?「哇……謝謝！」

? ? ? ?像是在響應(yīng)店長般，阿蕾塔直接當著他的面將手伸向串燒。

? ? ?（啊……這個醬真好吃?。?/p>

? ? ? ?阿蕾塔一咬下去，就感覺到烤肉醬的美味。

? ? ? ?這個烤肉醬同時包含甜、辣、酸三種味道……口味非常濃厚。那股味道瞬間在嘴里擴散。

? ? ? ?用那種醬調(diào)味過的肉……是牛肉。經(jīng)過店長的細心處理、變得非常柔軟的牛肉，包含了充滿強烈肉味的肉汁，味道一點都不輸醬料。

? ? ? ?此外在肉與肉之間，還夾了歐拉尼耶和男爵果實等蔬菜?？桃獠煌耆臼?、保留了辣味和口感的歐拉尼耶，在嘴里發(fā)出清脆的聲響，中和了醬的味道；事先蒸過并切成一口大小的帶皮男爵果實，一放進嘴里就輕易化開。

? ? ? ?這兩樣配料都能暫時消除肉的余韻……讓人繼續(xù)享用后面的肉。

? ? ? ?拜此之賜，即使味道調(diào)得比較重，依然能夠吃得津津有味，這讓阿蕾塔大為滿足。

? ? ? ?那串燒烤好吃到讓她一下就吃個精光。

? ? ?「那么，感想如何？好吃嗎？」

? ? ?「是的！每一樣都非常好吃！」

? ? ? ?阿蕾塔笑著回答店長。這是她發(fā)自內(nèi)心的感想。如果是為了這個味道，她甚至愿意用自己貴重的薪水來買。

? ? ?「這樣啊……很好?？磥砻魈炷軌虼筚u特賣了?！?/p>

? ? ? ?這句話讓店長稍微松了口氣……他們完全沒發(fā)現(xiàn)，旁邊有一群人正在偷聽他們的對話。

? ? ?「喂！店長，那個可以買嗎？」

? ? ?「咦？啊，嗯，我的確是打算拿來賣……」

? ? ? ?身材高大的鬼唐突地問道，店長驚訝地點頭后，發(fā)現(xiàn)不只辰次，所有坐在那里的客人都跟著眼神一亮。

? ? ?（哎呀？我是不是……說錯了什么話？）

? ? ? ?店長心里浮現(xiàn)這樣的預(yù)感。

? ? ?「喔，那老夫也要點那個串燒！先來五串烤海鮮吧！」

? ? ?「肉也要五串！麻煩立刻送來！」

? ? ?「我們就先各點個十串吧！另外還要加點一瓶燒酒！」

? ? ?「盡管送過來吧！這個絕對很配燒酒！」

? ? ?「那么，我們就各點一串吧。然后麻煩不要竹簽?！?/p>

? ? ?「還有不要嘉雷歐。」

? ? ?「啊，那我也要點肉。感覺比起白蘭地，那更適合配啤酒，所以我要換點啤酒?！?/p>

? ? ? ?這桌的所有客人都開始點餐。

? ? ?「咦？呃，那個……我知道了?！?/p>

? ? ? ?店長困擾地點頭。那原本就是做來賣客人的料理，所以沒道理不賣異世界的客人。

? ? ? ?……雖然之后那桌客人總共點了多達三位數(shù)的燒烤，害店長為了重新備料忙到深夜，但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