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老爺，外面有旅行商人想要見您，說是有上等罕見的商品。我覺得讓他們在正門擋道不太合適，已經(jīng)帶他們到后門了?！? “知道了。你讓他們稍等一下，我去更衣馬上就來?！? 鞠躬行禮之后，管家便退出了房間。沒有一點多余的話語和動作，言談舉止都干凈利落，更重要的是在如今這個世道下，顯得彌足珍貴的忠誠心。雷文侯簡直想夸獎一下，從貧民窟里發(fā)現(xiàn)并重用這個男人的自己。 是的，他出身卑微甚至可以說是卑賤，但這并不妨礙他成為自己的心腹。平民當中奇人異士臥虎藏龍，拉娜公主對平民的重視曾給予雷文侯極大的啟發(fā)。過去為了自己的野心，雷文侯開始關注下層人物，設法使他們能夠為己所用。而直到遇到這個男人，雷文侯才對平民中的能人真正開始尊重和欣賞，也開始真正理解拉娜公主對平民的關注。當然，她對克萊姆的愛則是完全不同的一回事，如果那也能夠稱之為“愛”的話…… 相比之下，王國里的貴族的表現(xiàn)讓雷文侯實在不敢恭維。說的明白點，在雷文侯看來，他們中的大多數(shù)人的腦袋，除了讓他們那些昂貴的帽子有個地方放以外，也就沒有太多的用處了。這在卡茲平原大屠殺之前就已如此。在那之后新上位的那些“備用品”以及“備用品的備用品”們的表現(xiàn)，雷文侯只能扼腕嘆息了。 在東邊，莫查拉斯男爵已經(jīng)讓雷文侯足夠頭疼了，現(xiàn)在西邊又搞出了與圣王國的邊境沖突。 （真是的！一個個就知道給我找麻煩?。? 來到后門，雷文侯看到的是恭敬地站在貨運馬車旁邊的管家?？磥碓谧约旱竭_之前，所有的準備都已經(jīng)做好了。雷文侯越來越中意這名能夠事事提前考慮周到的管家了。 另一旁恭候已久的旅行商人也是熟悉的面孔。和這位管家一樣，他也是雷文侯從市井小民中發(fā)現(xiàn)的不可多得的人才。 原本只是商人手下的一名幫工。東家沒有聽從他的勸誡，執(zhí)意選擇了一條危險的捷徑，卻被攔路搶劫人財兩空。而他卻設法躲過了強盜，在經(jīng)歷了一般人難以想象的跋涉后，艱難地來到原本的目的地。向警衛(wèi)報告了事情經(jīng)過后，自告奮勇帶隊回去捉拿強盜。最終在他的引導之下成功地將強盜一網(wǎng)打盡，不僅為東家報了仇，也獲得了強盜留下的贓物。 但他卻做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事：他把得到大部分的錢都交給了東家的遺孀，只保留了自己工資的部分，然后就離開了原來生活的城市。之后，雷文侯從城市衛(wèi)兵那里聽說這個人的事——沒錯，他和他的東家原本要到雷文侯治下的城市來經(jīng)商。感到此人非同一般的雷文侯，收留了已經(jīng)無家可歸的的他，并且任命他負責領地的特產(chǎn)品的貿(mào)易。然而這只是他表面上的任務—— 特產(chǎn)品的貿(mào)易工作自然是做得很好，不過雷文侯看中的絕不僅僅是他的商業(yè)才能。以旅行商人的身份，收集情報運輸重要的物品，這才是他真正的使命。謹慎、機智以及最重要的，忠誠。正是因為具備這些品質(zhì)，雷文侯才會放心地把重要的東西托付給他運輸，特別是像這次這樣的“貨物”。 雷文侯對著貨運馬車鞠躬行禮。 “抱歉讓您久等了，賽納克王子殿下?！? “不必多禮了，快上來吧。” 雖然語氣平淡，但是雷文侯一上車就看到，賽納克王子似乎已經(jīng)失去耐心的表情。 “我說雷文侯啊，我們真的有必要每次見面都這樣嗎？” 在確定兩人都坐穩(wěn)后，馬車便緩緩開動了。 “當然了王子殿下。我們兩個討論的事，不能論哪件都是關乎這個國家的前途命運的大事。在討論這樣的事情的時候，再怎么小心也不為過。事實上，即便我們?nèi)绱诵⌒牧?，不也還是被令妹發(fā)現(xiàn)了嗎？” “我是不覺得會有人能夠像她一樣啦……不過，你說的確實有道理。那我就單刀直入了——與魔導國正在進行的同盟談判是怎么回事？” 雷文侯將自己和蘭布薩三世商量的結果告訴了賽納克王子。 “聽你的意思，這只是計策。王國其實沒有和魔導國同盟的打算？” 雷文侯覺得賽納克王子似乎話中有話，問道：“王子殿下您是怎么想的呢？” 雷文侯的問題一提出，剛才還說要單刀直入的賽納克王子卻突然支吾了起來。 “……假如，我是說假如啊。真的和魔導國簽訂同盟條約，你覺得怎么樣？” “魔導國在卡茲平原上做出那樣駭人聽聞的行徑后。不光是貴族，就連一般的民眾也會覺得在感情上難以接受吧。畢竟很多人都在那場慘劇中失去了兒子、丈夫或者父親。” “當然當然……但只是感情上難以接受吧？考慮到同盟可能帶來的實際好處，這真的不值得考慮一下嗎？” 賽納克王子會有這樣的想法，老實說雷文侯并不覺得意外。 “……抱歉。請繼續(xù)，王子殿下?！? 面前的雷文侯正襟危坐表情嚴肅，看來是準備認真聽取自己的意見。 “那天在戰(zhàn)場上發(fā)生的事情，你比我更加清楚。我問你，我們有可能戰(zhàn)勝魔導國嗎？” “絕無可能”，雷文侯斬釘截鐵地說出了這個令人絕望的答案，“目前的種種跡象表明，統(tǒng)治魔導國的魔導王，不僅魔法的威力驚人，肉搏戰(zhàn)斗能力甚至可以戰(zhàn)勝巴哈斯帝國的武王，其智謀更是高深莫測，是名副其實的‘惡魔般的智慧’。” “……” “面對這樣的對手，就算是那個桀驁不馴的‘鮮血帝’也選擇俯首稱臣?！? “……就算多少喪失了一些主權，巴哈斯帝國還是保存下來了，而且我聽說當?shù)氐纳钏疁蔬€有所提高。耶·蘭提爾的居民也還算是安居樂業(yè)吧？” 雷文侯和賽納克王子不約而同看了一眼馬車駕駛座的方向。 “根據(jù)臣的手下收集的情報來看，似乎確實是這樣?！? 那是在魔導國剛剛恢復對外貿(mào)易的時候，由于不了解不死者統(tǒng)治的魔導國對于生者的態(tài)度。這位“旅行商人”幾乎是冒著生命危險前去“經(jīng)商”的。相比之下在巴哈斯帝國的“生意”要輕松的多。 “雖然聽說魔導國方面有示威施壓，但是巴哈斯帝國成為前者的附庸似乎是巴哈斯帝國主動提出的。這次的同盟的請求是魔導國方面率先提出，你不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嗎？” 好像是在極力主張自己的觀點，賽納克王子的上身不自覺地前傾，但是對面雷文侯似乎仍然不為所動。 感到有些焦躁的賽納克王子決定先換個話題。 “算了先不談這個了。與龍王國方面的接觸怎么樣了。” “龍王國方面……目前似乎仍持觀望態(tài)度。與我國的接觸并不熱心，不過也沒有受到魔導國影響的跡象。只是短期內(nèi)要促使其與我國結成同盟，似乎不大可能?！? “既然如此，就更應該把握機會和魔導國結盟不是嗎？” 雷文侯的回答再一次激起了賽納克王子的焦躁。在焦躁中賽納克王子想到了一種可能性，一種糟糕的可能性。 “最反對與魔導國結盟的，其實就是父王本人吧？理由果然是因為……戰(zhàn)士長嗎？” “……” 雷文侯不置可否，但是賽納克王子認為這就是默認了。 “侯爵大人，王子殿下。很抱歉打擾二位，但是會面差不多該結束了?！瘪R車外傳來的聲音讓二人的思緒不得不停了下來。 “在離開之前我想再確認一次。你還是支持我的吧？” “當然”，雷文侯終于從嚴肅的表情換到一副笑臉，“我是始終相信王子殿下是最合適的王位繼承人。這是為了我們所有人的利益的考慮。” 雷文侯的笑臉讓賽納克王子看著覺得很不自在，“好吧，那我們就彼此做好手上的事情，為了我們所有人的利益。” 雷文侯下車后，目送馬車送賽納克王子遠去。眼中沒有笑意的假笑，慢慢變成了無奈的苦笑。是對現(xiàn)狀傻眼了嗎？沒錯。但更是對自己這些年的變化傻眼了。 若是在過去，自己或許會覺得現(xiàn)在是一個篡位的好時機吧。這樣的自己，如今竟然會主動地站到國王的立場上為其分憂。自己明明不是當忠臣的材料，擅長的是陰謀權術。 雖然出發(fā)點不一樣，賽納克王子也和自己一樣，是真心希望這個國家能夠好起來。為此，哪怕要弄臟雙手也在所不惜。這也為什么自己選擇支持賽納克王子作為繼承人。 “為了我們所有人的利益嗎？” 換句話說，就是為了里·耶斯提杰王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