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那位先生”周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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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漢歷九百九十七年九月二十八日。

? ? 李漢朝，東海州，凌江郡，大溪縣。

? ? 縣衙后堂。

? ? 縣太爺姓王，單名一個行字。

? ? 王縣令對著面前的紫衣捕頭說道：“李捕頭，真不是我不愿幫你，三天內(nèi)不能破案，你就回家去吧！”

? ? 這李捕頭看著十分年輕，唇紅齒白，眼神清澈，只是現(xiàn)在一臉愁容：“縣尊，換個案子吧，這案子根本就是個無頭懸案！”

? ? 王縣令搖了搖頭：“李鈺?。∵@兩天縣里只有這個大案，要是讓你去抓捕潑皮無賴……哪怕你抓得再多，想必在你父兄那里也是無法交差的吧?！?/p>

? ? 李鈺咬了咬嘴唇，爭取道：“縣尊！要不你多給我兩日吧，三日實在太少了?！?/p>

? ? 王縣令又搖頭：“這個期限是你太子大哥親自定下，我也無能為力?！?/p>

? ? 李鈺嘆了口氣，抱拳道：“那我查案時，縣尊可不能故意拖我后腿。”

? ? “這是自然，這三天，全縣上下一定全力支持李捕頭查案！”

? ? 李鈺垂頭喪氣的出了縣衙，忍不住抬頭看了看天。

? ? 天空滿是陰云，太陽的邊兒都看不見，明明是大早上，卻讓人覺得馬上就要入夜。

? ? 路邊的商販發(fā)出響亮的吆喝聲，賣家和買家的爭執(zhí)讓李鈺不由一陣心煩意亂。

? ? 難道真要聽二哥的，去找那位先生？

? ? 大溪縣城中，有一個神奇的小院。

? ? ?明明就在鬧市區(qū)，可是就仿佛沒人能夠看到它一樣。人們經(jīng)過小院，都會下意識的忽略它。

? ? ?可是李玨卻是例外。

? ? ?二哥說的先生，就住在這個小院里，他說那位先生無所不知，無所不曉，若李家后代有麻煩，他都會出手幫忙。

? ? ?只是李玨初到大溪縣的時候，就去那小院外查看，也遠(yuǎn)遠(yuǎn)的見著了那位先生。

怎么說呢？那位先生根本就不像個正常人。

? ? ?但現(xiàn)在李鈺已經(jīng)沒得選了，那位先生或許就是最后的希望——不被抓回家的希望。

站在小院門前，李鈺抓起了門環(huán)，隨后又輕輕放下。

? ? ?再抓，又放……

? ? ?重復(fù)四五遍后，小院的門自己開了。

? ?? 一個“乞丐”站在了門里。

? ?? 一身破衣爛衫，臉上故意用鍋底灰抹黑，可是那雙晶亮的眸子，讓他看起來根本就不像個乞丐，這就是二哥口中的“那位先生”。

? ? 踮起腳尖，越過先生的肩膀，李玨看到了院中的景色。

? ? 一顆桃樹，一張石桌，一個石凳。

? ? 石桌上有一壺酒，一個酒杯，一疊花生米和一雙筷子。

? ? 院子里只有一幢房子，孤零零的矗立在偌大的庭院中，顯得十分孤寂。

? ? “你是李家的人吧？”

? ? 先生率先開口。

? ? 李玨雖然驚訝，但立刻做出了反應(yīng)：“是的，我姓李。您怎么知道的？”

? ? 先生笑道：“我這院子，也就只有李家的人能夠看見。”

? ? 李玨疑惑的點(diǎn)點(diǎn)頭，正要說話，那先生走了出來，反身關(guān)上了門。

? ? “你要沒什么事，就別擋在我門口?！?/p>

? ? 李玨不禁腹誹，這位先生哪里有高人的模樣？

? ? 但李玨選擇相信自己的二哥：“先生，我想請您助我破案。”

? ? 先生停下腳步，看向李玨：“李寡婦割喉案？”

? ? “您怎么知道？”

? ? “無可奉告。”

? ? “我二哥說，只要我向您求助，您一定會幫我的?！?/p>

? ? 先生想了想，說道：“每個李家人一生可以獲得我的一次幫助。你確定你想要的是破這個案子？公主殿下？”

? ? 李玨一愣，她不知先生是如何看破她的偽裝，但她知道現(xiàn)在不是糾結(jié)這個的時候，她咬了咬牙，說道：“我不想回家，不想被當(dāng)作和親的籌碼！”

? ? “和親？跟誰？”

? ? “羌奴！”

? ? 先生冷哼一聲：“越活越回去了。”

? ? 他看向李玨，亮晶晶的眸子仿佛能看透人心：“你家里人給你定下了什么條件，才允許你不去和親？”

? ? “證明自己的價值?！?/p>

? ? 先生輕哼了一聲：“破了此案就能證明你有價值了？”

? ? 他又說道：“行了，你的事情我知道了?！?/p>

? ? 李鈺大喜：“那您什么時候跟我去破案？”

? ? 先生白了她一眼：“誰說我現(xiàn)在要跟你去破案了。”

? ? 李玨奇道：“那您……”

? ? “我今天計劃做一天的乞丐，”他十分熟練的將身體重心放在右手木棍上，一瘸一拐的向前走，“你別跟著我，一個乞丐身邊跟著一個捕頭，像什么話？”

? ? 李玨：……

……

……

? ? 先生在前面走，李玨就遠(yuǎn)遠(yuǎn)的吊在后面。

? ? 簡單的交流，讓李玨覺得這位先生十分神秘，或許他扮演乞丐是有什么高深的用意？

? ? 李玨跟著先生來到縣城東邊兒。

? ? 這里是鬧市區(qū)，先生一屁股坐在路邊，將破碗放到了身前。

? ? 先生兩眼一翻，眼眶里只剩眼白，竟是裝起了瞎子！

? ? 他拿著小木棍，開始敲打破碗，只聽他聲音清越，開口唱道：

? ? “東京有個黃表三，也會吃來也會穿。

? ? 一生好放官例債，不消半年連本三。

? ? 巢窩放債現(xiàn)過手，他管接客俺使錢。

? ? 線上放債沒賒賬，他管殺人俺管擔(dān)。

? ? 積的黃金拄北斗，臨了沒個大黃邊。

? ? 蓮花落，蓮花落。

? ? ……”

? ? 這人真的裝起乞丐來了！還是個瞎乞丐。

? ? 要不是今天李玨跟著他一路行來，若是平日經(jīng)過，興許就真的會扔給他幾個銅錢。

? ? 這廝裝得賊像！

? ? 鬧市人來人往，乞丐數(shù)量不在少數(shù)，李玨看了一個時辰，發(fā)現(xiàn)先生碗里的銅錢是最多的！甚至中間先生還將銅錢偷偷倒進(jìn)了懷里，而如今，他面前的碗又將裝滿！

? ? 這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別人乞討，最多是“夫人小姐行行好，賞我口飯吃吧！”

? ? 而先生卻直接表演起了才藝！又是個瞎子形象，這在乞丐圈里簡直是降維打擊！

? ? 看看吧，一群路人圍在先生旁邊，就等著他唱下一段呢！

? ? “讓開，讓開，讓開！”

? ? 四五個潑皮將眾人推開，站到了先生面前。

? ? “喲，這乞兒還賺的挺多！”

? ? “就是，比東街爛木房子的窯姐兒辛苦一夜掙得都多！”

? ? “哈哈哈，今天運(yùn)氣不錯，合該我們兄弟發(fā)財！”

? ? 潑皮說著話，就伸手去奪先生的破碗。

? ? 先生一伸手，將破碗摟進(jìn)懷里，拄著木棍站了起來。

? ? 李玨聽得仔細(xì)，先生前前后后收了百錢之多，可起身的時候，竟沒有發(fā)出一點(diǎn)聲響。

? ? “喲，你個瞎乞兒，膽子倒是挺大！”

? ? “快，將錢交出來！”

? ? “不交錢，我保證你明天晚上就睡亂葬崗！”

? ? 眼看要上演全武行，周圍的觀眾一哄而散，竟沒有一人為先生出頭。

? ? “你們干什么！”李玨大步上前，腰間樸刀出鞘，寒光逼人。

? ? 潑皮人數(shù)雖多，但向來害怕官府，李玨又是捕頭打扮，頓時發(fā)一聲喊，各自散去。

? ? “先生，您還是幫我查案去吧?！?/p>

? ? 先生搖了搖頭，“既然決定要做一天乞丐，自然要做足時辰，哪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 ? 他朝著西市走去，李玨在他身后喊道：“先生，我好歹幫了您一次……”

? ? 先生笑道：“誰要你幫？就那幾個潑皮，還不夠我一棍子打的?！?/p>

? ? 說完，他便一瘸一拐的去了。

? ? 見他毫不領(lǐng)情，李玨幾乎咬碎了銀牙，這廝！

? ? 有一說一，先生的乞討技術(shù)近乎道，來到西市還不到一個時辰，他面前又積起了一碗銅錢。

? ? “喲，這瞎乞丐還賺的挺多！”

? ? “就是，比西街爛木房子的窯姐兒辛苦一夜掙得都多！”

? ? “哈哈，今天運(yùn)氣不錯，合該我們兄弟發(fā)財！”

? ? 東市的潑皮和西市的潑皮仿佛是一個師傅教的，說的話都一模一樣。

? ? 李玨雙手抱胸，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她打定主意，這次絕對不再出面，她倒要看看，這位先生該如何應(yīng)對潑皮。

? ? “嘭，嘭嘭！”

? ? 只聽到木棍擊在肉上的聲響，幾個混混便躺倒在地，哀嚎不止。

? ? 李鈺張大了嘴，一臉不可置信。

? ? 人身關(guān)竅，九鎖十八關(guān)，先生至少是開到第八鎖以上的絕頂高手??！

……

……

? ? 李鈺盯了一天的先生，只是她萬萬沒想到，他竟真的當(dāng)了一天的乞丐。

? ? 熬到月上枝頭，先生總算收攤了。

? ? “先生，明天可否助我破案？”

? ? 先生從懷里掏出一大袋銅錢，扔給了李玨。

? ? “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這袋子錢，幫我散給那些乞丐。”

? ? “好吧。”李玨接住了錢袋。

? ? 錢袋有些沉手。

? ? “先生，我叫李玨?！?/p>

? ? “我知道，你是皇帝李宏飛的三女兒，你大哥是太子李玳，你二哥是越王李瑜。”

? ? 先生對皇室的輕慢態(tài)度一點(diǎn)也沒讓李玨吃驚，她覺得先生就應(yīng)該是這樣一個人。

? ? “先生，我還不知道您的名姓！”

? ? “我姓周，名不死?！?/p>

? ? 周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