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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太奇(另:風(fēng)景中的少年)

2021-08-25 21:59 作者:深夜的霧之子  | 我要投稿


我寧肯創(chuàng)造一種更清澈的關(guān)系,人們走動,徘徊,或是站立不動——當(dāng)他們站立不動的時候,他們雕塑一般的身影成為唯一觀測中的世界。讓所有思慮都隱去吧,深藏在堅(jiān)硬的石頭,那些固執(zhí)地獨(dú)立于種種敏感空間中的擺件之下,毫無生氣——然而事實(shí)本該如此,抒情本該如此——我的重負(fù),會寄居于那些沉默的優(yōu)美的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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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忠誠于現(xiàn)實(shí)主義——于是場景會首先被構(gòu)建出來。我的棋子——它們幾乎失去了身份,不為勝利而鋪展,我這樣稱呼它們因?yàn)槲铱吹揭环N整體性——黑白交替,它們自身即構(gòu)成一種迷宮。棋子的使命只有移動,但并非完全自由,我期待著一些阻遏的出現(xiàn)。但沒有棋子會被吃掉——我僅僅創(chuàng)造一個被一些規(guī)則圈起來的生存之地,生存遠(yuǎn)遠(yuǎn)高于一切,就像我們大多數(shù)人的生活,缺失必須要被終止的理由(但愿如此)。當(dāng)我擺好棋子,我簡單的故事就得以展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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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否認(rèn)一切親密關(guān)系的真實(shí)性。我更愿意說——我們只是“恰好”親密。關(guān)于此的另一種說法是:我們因?yàn)橐恍┮馔舛鴽]有認(rèn)識——諸如交錯放置的相。要如何充分地展示一個棋子——即使我們知道它最終的使命是匯入整體性的美麗之中?我發(fā)明了一種拍攝手法——攝影師在沒人發(fā)覺的時候離開了,一個靜止的鏡頭,沖著無關(guān)緊要的部位——腳?或是一個遙遠(yuǎn)的背影?鏡頭無聲地落入場景之中,像一個被遺棄的物件——棋子在盡可能地顯露它自身,但有限的畫面保證了它仍然僅僅是一個棋子——你盡管憎恨我的隱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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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故事起源于一段以上述手法記錄的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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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黑暗。黑暗——需要被注意的,一種高于視覺的填充。寂靜無聲。首先來臨的是一點(diǎn)晃動——灰暗的低語聲持續(xù)了大概一秒,一個黯淡的輪廓從稀薄的背景里浮現(xiàn)——像黎明時分的山巒。至此,世界已經(jīng)松動了,閃爍著微光,容易親近。一個無比確信的黎明——在視野的遠(yuǎn)端,輕盈地出現(xiàn)在一扇冰涼的窗里。世界已經(jīng)松動了——你要知道,這個偉大的棋盤——正顯露它精準(zhǔn)的,交錯的線條,驀然地在大地上延伸——無形的,穿過一切阻攔之物的至高的審美,同黎明一起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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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聲——一個嶄新的卷紙筒,有些令人心疼地劃過整個視野——在明亮的淺棕色木地板上(我們狹窄的視野里并無他物)軟軟的純白色紙筒靜靜地通過。

進(jìn)而是一聲沉悶的撞擊聲——雨后一大截浸濕的木柴(大概有成年男性的腿那么粗)從半米的空中落向一片濕淋淋的,來自一片未知的原野的空地。他打了一個踉蹌,差點(diǎn)摔倒——摸索拖鞋的第一次嘗試以失敗告終——幸虧他伸出一只腳穩(wěn)住身子,腳底與輕微潮濕的絨毯撞在一起。

簾子被拉開的一瞬間,光線充滿了這個單調(diào)響動的清晨——白光,很純凈的淺白色,有一種無力感。在之后長長的一分鐘里——他回憶著一截平穩(wěn)的行駛的列車的噪音,同樣虛弱的光線令人聽覺衰退——

他的頭靠在顫抖的鐵皮上,漸漸捕捉到似乎是細(xì)小顆粒碰撞的聲響。起初他以為是火車偶爾揚(yáng)起的沙礫——直到細(xì)碎的聲音漸漸密集,那不像是硬質(zhì)的物體的撞擊——聲音無一例外地在一次接觸后消隱下去——是接觸令什么東西改變了。一種迎合的,獻(xiàn)身式的撞擊,那些明顯的弱勢者——在撞擊后就枯萎,停滯在原處。他看一眼窗外——沒有形成完整的雪花的小冰晶,一個個撞碎在玻璃上,留下淡淡的,飛逝的水痕。

腳步聲——逐漸遠(yuǎn)去、然后是沉默。

另一個場景:赤裸的雙腳在停駐。

第一個聲音——沉悶而遙遠(yuǎn),仿佛被什么給罩住了,漸漸地也聽不清了——接著又是沉默。一聲尖銳的汽笛——他第一次坐老式火車,這種陌生感令他詫異。在另一處鏡頭里——一個孤單的老式水壺的尖銳的鳴響——在依稀的白光中,劃破寂靜。

那再次響起的沉悶聲仿佛是雨聲——此刻就緊緊貼在他耳朵上。他伸手去抓——便收獲一種生硬的、充斥在周圍又似乎遠(yuǎn)隔的摩擦感——他發(fā)覺自己被套在一個比他大了很多的塑料雨衣里。

——各種水聲傳來,混著水的味道。這泛濫的,氤氳的天地,水已經(jīng)完全地占領(lǐng)了。

他瘦小的身體在雨衣里躁動不安。

不時有格外大顆的雨珠落在頭頂?shù)乃芰夏ど?,?jiān)實(shí)的撞擊聲在整個閉塞的空間里回蕩。

他面前立著一棟老式的居民樓——每一扇窗上都掛著破舊的遮雨簾,顏色各異,但全都灰不拉幾的。每一層雨簾上,雨滴持續(xù)地墜落——比起充塞在天地間的雨,它們緩慢而有序,他數(shù)著一片雨簾上的水珠——

一,二,三——他相信那是不容懷疑的均勻的間隔。他將視野放到整個樓上,五個單元的五層建筑一共二十五張遮雨簾——水珠的下落令他眩暈——單靠他自己是無法計數(shù)的……他興致勃勃地觀賞這奇妙的景象——

一如在樓道的入口處,他滿心歡喜地觀賞那些無差別的細(xì)密的水珠,持續(xù)轟擊眼下這條缺少排水口的灰暗的小巷。水正在令人愉悅地、狂暴地灌注著,輔以轟鳴的天空,有一種偉大的占據(jù)意味——很快,或是明天——他想到,這里將迎來變革,他會被迫從此生活在海上。

白霧逐漸從他腳下升起。一個浴帽,漂浮在一層淺淺的積水上。

在此之前的一幕——那雙赤裸的腳分別跨進(jìn)一片霧氣繚繞的區(qū)域。盥洗室那么明亮——他的腳,目前唯一顯露的身體的部分,正清晰地呈現(xiàn)在黃澄澄的光中。

沉悶的水聲——在某一刻終于轉(zhuǎn)為清亮的。另一個遺落在角落里的鏡頭,拍下鏡子中一片模糊的肉色——沖出的水汽將鏡子完全包裹起來。一只手指——在表面劃過,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跡。

從寒冷中蘇醒的第一件事——他伸出一根指頭劃過沾滿細(xì)小水珠的窗戶。

手指緩緩地劃過——在軌跡的末端,形成了一顆更大的水珠。它在短暫地停滯之后開始垂直滑落。路途中它搜集其他小水珠,變得越來越大,也更快地下墜——也許它會落到窗戶邊緣,再笨重地繼續(xù)滾落一段距離——然后干涸在即將要觸到地面時候。但此刻它獲得另一種命運(yùn):他提前截斷了它。在快到邊緣的時候,他用食指將它抵住——接著畫了一個圓,將它一圈圈擴(kuò)大——弧線和圓——組成了窗上的眼睛。

他用袖子擦出了一片視野。

這是雪后的第一個清晨——沒有陽光,但他知道太陽正逐漸升起在另一側(cè)——他隱約看到列車的影子映在雪地上。再過幾個小時,影子將會縮短——而那些高處的雪會泛著耀眼的白金色。明晃晃的光暈浮動在這些早已灰暗、變硬的雪上,給他一種錯覺,仿佛它們?nèi)允莿倓偮湎碌模山鹕墓饷⒔M成雪花。被雪反射的陽光更加白了——

一種劇烈的,純凈的白色——它們從視野的遠(yuǎn)端,一片低矮灌木下的積雪處,穿過一扇晃動的玻璃門——傳到他的眼睛里。從那個灰暗的走廊,一直延伸向的潔白的玻璃門,此時仍在輕輕晃動——他再熟悉不過了:還有外面的晨光,和靜靜佇立在冬日里的小庭院。他無所事事地隨意向前走,他知道無論如何他都會穿過它——一切原本都多么正常,多么順理成章!他只要閑散地挪動就好了——是呀,走一步,只要一步就能跨過的走廊,還貼著泛黃的舊墻紙。眼前起霧了——他是戴著眼鏡的——他都忘了。門把手——金屬還溫?zé)岬?,要每天都擦一遍。還有些潮濕呢。握住把手——他走出去——迎面冰冰涼的。

下一個鏡頭里——玻璃門仍在晃動。濃郁的水汽從里面呼呼地冒出來。一條乳白色的毛巾——鏡頭拍到了它抖動的邊緣,似乎很長,都垂到了那雙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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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褲子大概是黑色的——具體怎樣不得而知,只有一個黑色的褲腳出現(xiàn)在鏡頭里。能夠確定的是他正在收拾包裹——也是純黑的,他翻動的時候里面叮當(dāng)作響。

當(dāng)大門被打開,又被沉重的關(guān)上,房間里只剩下灰暗和寂靜之前——鏡頭仍拍到過一個也許能預(yù)示著什么的畫面——落著灰塵的櫥柜的一角,一張火車票壓在鑰匙下面,時間是這一天的下午。

當(dāng)他還在游蕩的時候——灰白的天空中墜落幾滴雨珠。當(dāng)他背影低沉地出現(xiàn)在一座荒僻的小山的腳下時,已是大雨滂沱。在唯一的遠(yuǎn)景里——由于鏡頭上滿是水滴,看起來他仿佛被海浪淹沒。

那一天的雨也大的離譜。水面快要漫過那圈圍住院子大理石圍欄。另一個人——我們僅僅這樣稱呼——哪怕對于他是無比重要——曾在他的注視下一點(diǎn)點(diǎn)把整個小庭院圍起來。此刻他就蹲在圍欄上,渾濁的積水在面前飛速流過,像一條注入海的河。一些黑白的鵝卵石——為了好看,堆在兩株桂樹底下,被雨水沖刷地晶瑩剔透。兩株桂樹的落葉塞滿了它們的縫隙。他不記得桂花有開過——兩株桂樹,都用花色起了名字——一棵金桂,一棵丹桂。一個身影,曾弓著身子撿那些落葉,掰斷幾棵在暴雨中倒伏的竹子。有時他懷疑——他是不是真的看見有人在做哪些事,又是誰在做?那個院中最高的植物——他被告知是一棵海棠,可他沒見過上面粉色的花。很久以前,他小小的身子順著一棵枝干粗壯的海棠樹攀爬,被陽光曬得明晃晃的玻璃后面,一個目光始終沒能回應(yīng)他——當(dāng)他從綴滿粉色花朵的視野里望去的時候,他站在花之加冕的典禮臺上,渴望從觀眾席里找到那個身影。一天晚上,有人讓他仔細(xì)瞧瞧那棵枝葉疏落的海棠——有個小東西在樹上:一個鳥巢,在灰蒙的傍晚里是一個色澤濃郁的點(diǎn)。這大概是他見過的為數(shù)不多的庭院的裝飾。庭院也并非完全荒涼。他跟著那個身影走,有時身影跟著他——他們看見過夜色里的玉蘭,花瓣很大,似乎是透明的。夜涼如水——緩緩地在周身流動,他看不大清水下那人的臉,也看不清那些花瓣的淺淺的纖維。當(dāng)天被染上一種枯萎的橙色的時候,他小小院子中的樹葉全都變得黯淡,比夜里還更暗一點(diǎn)——那是天邊正在干燥地燃燒,太陽將要燃盡它的黃金水,枯索的爐子發(fā)出嗚咽——那個身影在他身邊低聲地說話,他一句也不想聽,一句也沒有記住。

昏黃的車廂里走進(jìn)一個女人。

他并不詫異地發(fā)覺她一直在看他。他立刻想到,他可以接受這個目光——他多么愿意這么做。 一整個晴天的陽光,將窗外的雪融化,匯成緩緩的,綿延的河流。這條河流正流淌在她們中間,承載了他的秘密。這意味著他再也不必隱瞞——這條私密的、愛意的河流,每一個浪花都是溫?zé)岬?。他幾乎要伸出手——此時她把手獻(xiàn)給了他——她的笑容令他懷念,仿佛一位久別重逢的朋友。那時他的腦中閃過另一個畫面:在一張熟悉的沙發(fā)上,她嫻靜地坐著,眼角還掛著淚珠,和她一起——他生命中為二珍重的女人,她已經(jīng)全都告訴她了。他明白了?!藭r此刻,他面前的女人,她的生命掠過他微薄的悲哀,正完整地裹住——然而也在緊貼中縮小了?!@令他羞慚——當(dāng)她正擁抱著他抒情里的秘意。

鏡頭中他到了山頂——為何在這里?他靠著一棵樹坐下,雙臂環(huán)在胸前,在顫抖。遠(yuǎn)處的城市,快要迎來一個平凡的、寒冷的雨夜。

他的呼吸變得急促。他想,也許很快,這些急促的聲息會衰弱下去——他陷入一種無意識的迷惘之中。只有那種機(jī)械聲——各色的小燈,一條規(guī)律起伏的線條,空氣泵,通過一根軟管連向——那具身體,在靜謐的轟鳴里夸張地起伏著。

有一刻——那具身體蘇醒了一會,張開渾濁的眼睛向他看去。一秒,兩秒……他不敢回避,也沒有靠近。純粹的絕望的陰霾在盤旋著——逐漸形成一種可悲的隔閡。那個翕動著的龐然大物——和所有金屬支架、塑料殼、白色繃帶、顯示器、軟管、透明的液體……融合在一起,顯得臃腫而陌生。至于本身——他再也看不到原來的模樣了——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已經(jīng)不可能卸下——那個生命——只能靠它們來維持了。

黃昏中的列車駛過靜謐的群山。一個小鎮(zhèn)顯現(xiàn)在窗外的遠(yuǎn)處——落日正迫近一座山頂,它熱烈的光芒點(diǎn)亮了一座佇立在山頂?shù)乃?。他明白——那是他的圣地。他該下車嗎?上一次,光影和聲音注入了時間的波流,令它緩慢而凝滯。上一次的選擇里,他幻想的懺悔占據(jù)了上風(fēng),他的精神在困厄中疲憊不堪,他的意志退卻了。

——我該怎么選?他向那個身影問道——向那個人,那具身體,那個軀殼,那個靈魂——他發(fā)問。他明白,很多他為自己設(shè)下的折磨都蒼白無力,唯獨(dú)有一種,能拯救他,能破獲那個身影里的秘密——這次他需要好好地分辨。這次,他并非孤身一人,她陪在他身邊——這短暫的時間里他們已經(jīng)相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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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他繼續(xù)思索吧——然而很快故事將會迎來尾聲,因?yàn)楝F(xiàn)實(shí)中的他也撐不了太久——他必須果斷地做出了結(jié),并且嚴(yán)肅地對待——他并不會接受隨便一個發(fā)自對生存本能的妥協(xié)的,那些充滿譫妄的,于慌亂中匆匆得出的結(jié)論。真是拿他沒辦法——但這既是沉迷于概念壞處,也是概念的偉大與動人之處。

還記得故事開始的時候,巨大的棋盤與黎明一同降臨在大地上。他是被我揀選出的一顆棋子——我小心翼翼地保留了他的疏離感,我們至今不知道他的長相,性情等等。但這個故事恐怕并沒有一個真正的主角——她,以及那個身影(我們猜測多半是已經(jīng)離去了的),她們與他平等地存在著。當(dāng)他尋找到答案的時候,她們無一例外地都納入一種整體性的和諧之中。此時此刻——棋盤縱橫交織的線條從他身下鋪展開來——在瀕死的極端體驗(yàn)之中,他會終于意識到個人精神的淺薄,轉(zhuǎn)而向更廣闊的不可見之物呼救。而那時,美麗到無以復(fù)加的棋局,會從他這里緩緩地展開——我們也得以在高處欣賞,這些曾奮力掙扎而一無所獲的人們,是怎樣發(fā)現(xiàn)了他們羸弱的身體里偉大的靜謐——從此,他們能夠更輕松地做一些事了——經(jīng)歷本身已經(jīng)不那么重要,西西弗攀登的痛苦被固定在更具審美意味的目光里。他們固然還熱愛著孩子們的活動,嘗試著對現(xiàn)實(shí)直覺性地吸收,他們?nèi)詿嶂杂谠姼韬蜕衩刂髁x——但他們已經(jīng)學(xué)會放下負(fù)擔(dān)——他們沉迷于抵達(dá),并始終期盼著山頂——那里,他們的負(fù)擔(dān)全都轉(zhuǎn)化成美麗的概念。

我最后要說的話,便是我希望我們都能相信故事中的人——包括在他們還未納入棋盤之前,請無理由的,熱烈地相信他們。那么就讓我們一起注視他們的結(jié)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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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無數(shù)的畫面涌入腦海。他已經(jīng)分不清哪些是記憶,哪些是幻象。過去與未來,懺悔與慰藉——所有經(jīng)歷、情感,都匯聚在此刻,同他冰冷的、潮濕的、蜷縮著顫抖的身體會合——他唯一的身體,在一切時空里唯一的存在,正被他的瘋癲與譫妄折磨至瀕死的身體,竟然在此刻,喚醒了他,讓他突然回到了自身。

這個狀況令它錯愕、憤慨,在虛弱中無能狂怒。因?yàn)檫@意味著——她,還有他追隨至此的身影——那個他幾乎要觸碰到的靈魂——都消散了。一切都回到原點(diǎn)。他悲痛萬分,可他凍僵的臉上已經(jīng)擠不出一滴眼淚。

他覺得自己大概就要這樣死掉了。他用盡力氣翻了個身,平躺在結(jié)冰的泥土上。之前他做的全部的努力——此時他突然覺得無比舒暢——能放下那些堵塞在腦子里的垃圾真是太好了。(他當(dāng)然知道這是絕望的屁話)從始至終,他都希望能用這漫長的折磨,多少換回那個身影的寬恕——為在那個凝視的時刻,他簡直令人氣絕的冷漠和呆滯贖罪。這一次——他已經(jīng)走得相當(dāng)遠(yuǎn)了,甚至有意外之喜:她——與他在幻想的旅途中邂逅,是他的庇護(hù),他的安慰。可他終極的遺憾并不在這里。他隱約地知道那具身體里的痛苦,他無法坐視不管。西西弗在山上待了數(shù)千年——人們嘗試?yán)斫馑?,仰望他,追問他的感知——如今他的處境多么?yōu)越——藝術(shù)家們熱衷于談?wù)撍@令他憧憬。他因此確信——凡人的靈魂可以變得高大。那個身影,他愛著,又感到遙遠(yuǎn),甚至在最后,令他恐懼。那個身影——多么深沉,贈予了他驕傲的血脈。

他氣息微弱地躺在地上——他終究失敗了。一點(diǎn)冰涼刺痛他的眼睛。他驚詫于自己還擁有視覺。他看見一些細(xì)小的冰晶,從深不可測的宇宙里墜落。竟然是雪。跟他幻想中一樣,如果他坐上那趟車,此時他會聽見雪花撞在疾馳而過的鐵皮怪物上的聲響。像一切卑微獻(xiàn)身一般。即使有血管都連接到神經(jīng)上——人類的靈魂難道仍然像撞碎在列車上的雪花嗎。

困倦。除了困倦別無其他。他竟意外地感到溫暖——他甚至想要赤裸,感受一下這泥土。有哪個詩人曾寫下這種感覺——有顆種子,在詩人的身下發(fā)芽,穿過了他的心。然而此刻他的確感到有什么東西在心中秘密地生長——被他最后一點(diǎn)點(diǎn)殘留的意識捕捉到了。

現(xiàn)在,他只感到輕盈。

雪花飛揚(yáng)。仿佛愿與他的靈魂共舞。靈魂什么的——就算真的空無一物,但雪花是多么令人愛憐。也許是最后的時刻——他發(fā)覺那個身影與他重合了——那個身影,微笑著,向他伸出那只寬大的手。他終于幸福地忍不住哭起來。

他曾在一個兒童畫冊中見過靈魂的模樣,它們是可愛的五顏六色的一截小緞帶。每當(dāng)一個靈魂脫離肉身——它們成群地飛舞,沿著五顏六色的河流去到無人知曉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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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這個二十幾年來都辛苦地跟感覺過不去的年輕人,竟也忘了自己也是個強(qiáng)壯的小伙子——在野地里濕漉漉地睡一覺還不足以要了他的命。他恍惚地花了十分鐘才爬起來,感覺全身都散了架。實(shí)際上是陽光救了他——真跟他幻想里一模一樣,今天太陽好的不行,把他周圍的雪全都烤化了。

下山的路上他想了很多,在一陣陣溫暖的眩暈之中,他仿佛看到了一切美的真相:像這世上一切固執(zhí)地獨(dú)立存在的事物一樣——他的幻想和記憶,此刻都漂浮在無比廣闊的注視的平原。今天下午他將結(jié)識的她,會和往常一樣,走進(jìn)一節(jié)黃昏的車廂,他得抽空見她一面。而那個身影——他可一刻不閑著哩,一會兒在庭院里撿那些桂樹的落葉,一會兒又看看那些竹子,一會兒把一件很大的塑料雨衣套在誰的身上。他看見西西弗,在永恒的光輝中他靜止為他原本的模樣——一尊雕塑。美麗的平原上棲居他愛著的一切——在靜謐之中他們純粹地,偉大地安歇。在每個生命逝去之時,他們也都會為這般美麗的包容而幸福地落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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