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藎的耳朵動了動，但她卻并沒有做出任何反應(yīng)。

她仍面朝著黑板，認真地寫下漂亮的板書。

講臺下，蘇遙和張云秋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著，桌上課本——旅行之書的注解冊被攤開停留在共同的一頁。《旅行之書》內(nèi)容詳盡這一點毋庸置疑，但畢竟生命形成對知識的認知還需要一個良好的媒介。對于人類社會而言，這個重要的媒介就是【老師】。

啪嗒啪嗒——并不算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蘇遙和張云秋將目光轉(zhuǎn)向教室門口。青藍色的少女跑到教室門口穩(wěn)穩(wěn)地剎住了腳，輕輕喘了一口氣，然后輕聲道：“報告?！?/p>

“請進。注解一翻到第五十九頁，現(xiàn)在正在講的是有關(guān)陣術(shù)的內(nèi)容?！绷炙|輕輕地將頭扭過去看了沁羽一眼，朝沁羽點了點頭后接著寫板書。沁羽朝著兩個伙伴眨了眨眼，盡可能不發(fā)出聲響地走到自己的座位處，拉出椅子坐下，然后取出自己的課本、翻開，開始聽課。

她差不多缺了兩周的課。第一周她幾乎都是在青語平原里度過的，那天與蘇遙、張云秋兩人約著到集市上買了藥以后她很快便恢復(fù)了行動能力，接下來的幾天幾乎都是在山林里度過的。那幾天她狼群和獵戶兩邊來回跑，忙得不亦樂乎。

但直到昨天，沁羽才算是完全恢復(fù)過來。她本來就做好了今天回來上課的打算的，結(jié)果早上起晚了。

所以才有了開頭的一幕。

“......”沁羽安靜地翻著書，一面聽林藎講課，一面努力地回想之前上過的內(nèi)容。筆記停留在第三十九頁的位置。也就是說其實她沒有欠下多少課程？沁羽還是很清楚林藎的上課速度的。

她用指尖夾住書頁，有些不適般地扭了扭身子。她昨天還在狼群與獵戶之間充當(dāng)信使到處跑，現(xiàn)在卻已經(jīng)安坐在教室里上課了。節(jié)奏變化得太快，她多少還有些沒適應(yīng)回來。陽光將指尖輕輕搭在沁羽的課桌上，然后緩緩地移開。說起來，似乎已經(jīng)入秋了吧？她因為自己的【本質(zhì)】本來就有一部分是冰，所以對氣溫的感知不是很明顯。她以前判斷季節(jié)更替的方式是觀察山林中的風(fēng)景和動物們的活動。

啊，走神了。不好不好。

沁羽輕輕地搖了搖腦袋，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黑板上。林藎講課時絕對不能走神，不然很容易就會跟不上她的節(jié)奏。

陣術(shù)......陣術(shù)。

啊。不是前幾天才被風(fēng)狼用陣術(shù)考驗過一次嗎。

它是......怎么布置風(fēng)陣的來著？沁羽突然好奇了起來，于是從桌廂里翻出草稿紙，分出神來在紙上寫寫畫畫。林藎瞟了她一眼，皺了皺眉，但也沒有打斷沁羽，只是繼續(xù)講課。

“......”她認真地在草稿紙上做好各種各樣的標(biāo)記。全神貫注地投入某件事情后，她很快就忘記了時間的流逝。

直到沁羽抬起頭來喘了一口氣。

然后她的腦袋便被輕敲了一下。

“哎喲。”

“三個陣眼。你對自己的能量儲備這么自信？”林藎往沁羽的草稿圖上指了指，“傳導(dǎo)線太多太密了，簡化一點。然后，把三核改成單核，對于現(xiàn)在的你來說就勉強能夠駕馭得了了。你這個陣盤畫的不錯，想法很好。但是對于你來說太超前了?！?/p>

“欸？”沁羽這才發(fā)現(xiàn)其他三人早就圍在了她的身邊，似乎已經(jīng)盯著她看了很久。

“啊，你們......我......我試試?！鼻哂鹜蝗徊恢勒f什么好，于是乖乖地拿起橡皮開始修改。

“你們兩個也別閑著。來，批評一下。云秋你說優(yōu)點，遙你說缺點?！绷炙|掃了一眼旁邊的張云秋和蘇遙，“剛才你們都看著的吧？原版和簡化版都評析一遍。先說原版。云秋，你先來。”

“啊......”張云秋愣了愣，沉思了一會兒，說道，“結(jié)構(gòu)很緊湊，限制能力很強，然后......主副陣眼的結(jié)構(gòu)能夠保證陣術(shù)的運作。其他的......想不到了。”

“遙。”

“耗能和操作難度都很大，已經(jīng)遠遠超出沁羽的能力范圍了。還有就是......這個陣盤攻擊性很強。并不適合沁羽的作戰(zhàn)方式。小羽一貫的作戰(zhàn)方式是游走消耗，而這個陣盤是以強攻為主，很鋒利。”蘇遙皺了皺眉，答道。

“總結(jié)得還可以，但是思路有一點亂。你們回去以后也試試畫一個陣盤?！绷炙|點了點頭，“雖然現(xiàn)在無法真正施用，但多一點構(gòu)建的經(jīng)驗還是好的。小羽的實踐經(jīng)驗比你們豐富得多。這是她相較于你們的絕對優(yōu)勢。好了，就說到這。好好看小羽是怎么做的?！?/p>

“好?！?/p>

.

“今天的課下得好早。”沁羽伸了個懶腰。

“我們都才回來沒多久畢竟，總要先讓我們適應(yīng)一下吧。大概是這樣?！睆堅魄镎f著，把自己的書收好放進桌廂里，“雖然......老師上課一直都是這樣?！?/p>

“但這么早，還確實是第一次呢。”蘇遙看了看墻上的鐘，“離正常放學(xué)時間還有兩個小時。接下來的時間怎么安排？”

“你們的作業(yè)有頭緒的吧？”沁羽問道。

“......沒。”張云秋嘆了口氣。

“......可是后天就要交欸?！鼻哂鹫Ａ苏Ｑ邸?/p>

“陣術(shù)什么的......對我們來說還是太超前了一點。”蘇遙搖了搖頭，“不只是我們。你也一樣。這個東西還是太超前了一點?！?/p>

“確實是這樣?！鼻哂瘘c了點頭。

對于伙伴們的回答，沁羽并不感到奇怪。畢竟他們今天學(xué)到的理論遠遠超過了他們的能力范疇。就連沁羽自己也是從狼王那里學(xué)到的。她并不能構(gòu)建出只屬于自己的陣術(shù)。

她的陣盤是在狼王的風(fēng)陣的基礎(chǔ)上改造成的，所以才會被蘇遙一眼看出其中的問題。

“嗯......那出去走走嗎，還是去訓(xùn)練場？”沁羽問道，“說不定就有靈感了呢?！?/p>

“出去走走吧。今天下午訓(xùn)練場被安排滿了。”

“嗯。你帶路吧。”

“嗯......去郊外嗎？啊......不行，不能去。最近山上很危險?！鼻哂鹚妓髦康牡?，“青語平原的話......也不行。你們進不去。去哪兒呢......”

“你說的【山上很危險】是指？”張云秋突然好奇地問道。

“啊，我也不是很清楚來著。只是聽獵戶說兩頭失魂的熊從荒原那邊游蕩到這一帶來了?！鼻哂鸬溃斑@兩天大家都忙起來了。有時在聯(lián)絡(luò)點都找不到人?！?/p>

“這樣啊。那還是不過去了吧，說不定會添亂的。”

“那去圖書館看書嗎？”蘇遙提議道。

“好。正好也可以去查查資料。”張云秋表示贊同，“小羽你別忘了你下周還有補考哦?！?/p>

“欸？！”

“果然忘了。你入學(xué)考的補考時間就在下周三哦?！睆堅魄锏?。

“！??！”

“好了好了，走吧。我們會幫你的。”蘇遙拍了拍沁羽的背。

“我......我也會幫你們的！”

“嗯。走啦。”

.

“哇。這是第幾個了？”

“三十八個。”黑色的女孩用裙擺擦著自己的刀，微微抬起頭，注視著眼前陌生的中年人。

“有些可怕呢?！?/p>

“你是？”女孩問道。

“一個名字不足掛齒的【魘】罷了?！敝心耆苏f著，輕輕蹲下身子，讓女孩能夠與自己平視。

“【魘】......？”女孩歪了歪頭，黑色的眼睛里流露出疑惑的神情，“【魘】和【人類】......有什么區(qū)別嗎？”

“本來是沒有的。但新的人類給我們下了這樣的【定義】，于是就有了?！敝心耆诵α诵?，朝女孩伸出手。于是一只粗壯的黑色手臂憑空出現(xiàn)，穿過了他與女孩之間的距離，伸到了女孩的面前。

“我們只不過是古世的子民啊。我們本來都是人類的。”

“【古世】又是......？”

“那是比寶物更早的時代。你想聽這段故事的話，我可以慢慢講給你聽?！?/p>

“......”

一段沉默。

血腥味引來了其他的動物。一群狼圍在了他們身邊，然后將一具具剛被女孩斬斷的人類的身體拖走。

“這就是貪婪的獵人的下場呢?？傆幸惶鞎兂色C物的?！敝心耆损堄信d味地看著狼群將那些身體拖走。奇怪的是，狼群并沒有打擾他與女孩的交流。一頭高大的狼走過來蹭了蹭中年人的身體，算是打招呼。

“你流浪了多久呢?！敝心耆送蝗粏柕馈?/p>

“那是什么意思......？”

“很干凈哦。那換個問題吧。你為它們做了什么呢？無論哪個獸群都不會排斥你?！?/p>

“我不知道?！迸⑷鐚嵈鸬?。但中年人看到她的刀的時候心里就已經(jīng)有了答案。

“來。送你的?！敝心耆顺烈髁艘粫缓筝p輕地展露出笑顏。女孩面前的黑色手臂攤開手掌。一顆晶瑩剔透的橙色糖果靜靜地躺在手心里。

“......？”

“我自己做的。橙子味。你應(yīng)該會喜歡。”

“......謝謝。”女孩小心地接過糖果、放進嘴里，頓時表情都柔和了下來，“......好吃。”

“那，接下來想去哪兒？”

“不知道。”

“嗯......有興趣來我們這里看一看嗎？其他魘應(yīng)該會很喜歡你的?！?/p>

“......可以的話?！迸Ⅻc了點頭。

“那走吧。哦，我叫【櫟】。你呢？”

“我不知道......但我記得，我應(yīng)該叫【氤】。”

被血液浸透后又無數(shù)次風(fēng)干的裙擺微微飄起。流浪的影子找到了自己的第一個港灣。

關(guān)于【古世文明】

　　【寶物文明以前的時代】。在那個被人的歷史有意地遺忘了的時代里，蒼穹之上是真實的星空，沒有什么能夠約束命運的自由。

　　在那個沒有寶物的時代，每一個故事、每一段見聞都會被尊重，每一位生命都會在旅途中遇到獨屬于自己的【寶物】。

　　在虛假的天空降下時被摧毀。因此羽之天囚的降臨被認作是時代變革的轉(zhuǎn)折點。